“早啊,商君。”
耳際響起朦朧的調笑聲,沙啞而刺耳,不用睜眼,商君也知道,耳畔之人是誰。
商君稍稍動了一下,閆洌繼續低笑道:“昨晚睡得還好嗎?還記不記得今天是你被抓進來的第幾天?”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他早已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自從上次尤霄出現過一次之後,就沒再出現了,白衣人也沒再讓人鞭打他,但是長時間的懸吊和本就嚴重的傷勢,商君幾乎都處在昏迷的狀況,過了幾天,他早已記不清了。
商君低垂着頭,閆洌拿起摺扇,擡起商君的下巴,確定能看清商君的表情了,才似笑非笑的說道:“想不想知道,今天外面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商君緩緩睜開了眼睛,閆洌故意迫近商君,面具幾乎與他的臉貼在一起,才又緩緩的說道:“隴宜亥居然主動露臉了!”
已經有些混沌的腦子,一會之後,才理解白衣人這話的意思,眼中掠過一抹詫異,商君沉默。
“驚訝吧!”閆洌收回摺扇,商君的頭又緩緩低垂下去,不過他的下一句話,讓商君又掙扎着擡起頭來。
“還有更好玩的事情。皇城裡的暗哨,在今日辰時,同時遭刺,敵人出現的神乎其神,消失得無跡可尋,老頭子一下子成了瞎子了,連發三道聖旨,命五十里外的護城軍隊入城救駕,結果了無音訊,送聖旨的人,更是有去無回。”想到老頭子吹鬍子瞪眼的樣子,他就覺得好笑。
商君若有所思的看着白衣男子,他說的興致勃勃,他不是隴趨穆的人嗎?
如果是,他這個時候應該去想辦法給他解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幸災樂禍,如果他不是,那他爲什麼和尤霄說話時,口口聲聲的提到隴趨穆呢?!
誤以爲商君是對這件事感興趣,閆洌語氣更爲興奮的笑道:“有意思吧?更有意思的是,隴宜亥此時,終於‘大病初癒’,出現在皇城內,平時躲得比老鼠還深的人,此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本應該是重兵把守的睿王府門前大方派米給老百姓,是不是有意思?”
雖然只是粗略的聽了一些,商君漸漸明白,予函他們正在想辦法救他,可是,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呢?
有這個疑問的不止商君,閆洌也在牢房裡走來走去,抓着摺扇,輕拍掌心上,啪啪的拍打聲,在森冷的石室裡響起,有些怪異,嘴裡低喃着:“只一個晚上而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據他所知,這十幾日了,並未有什麼異常,而且城門緊鎖,一時間,隴宜亥上哪裡變出那麼多人來。
最後,閆洌在商君身邊停下,嘖嘖笑道:“看來你還很重要的嘛,隴宜亥搞那麼多事,又不進皇城,不就是想救你嗎?我就陪他玩玩。”他倒想見識見識,隴宜亥有多厲害。
不,不是隴宜亥,他手下沒有這麼多可用之人,難道是三兒回蕭家求援了?如果蕭家已經出手,事情就應該做的更決斷有些,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有些故弄玄虛。難道……
是她!
商君的心忽然一陣緊縮,又酸又痛,她還是來了嗎?!他到底還要虧欠她多少?!
商君陷入自責中,閆洌輕輕揚手,門外進來四個黑衣人,閆洌低聲說道:“把他給我帶走。”
多日的捆綁和鞭傷,麻繩早就已經深深的陷入肉中,黑衣人粗魯的扯下席繩,商君立刻痛的冷汗直流,這時才發現,自己已往被幾人半拖着住外走,盯着閆洌,商君低喘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雙手環在胸前,閆洌略帶幾分得意和挑釁、回道:“我們來一招螳螂捕蟬,狡兔三窟,如何?”
他果然狡猾!
看到商君眼含恨意,閆洌心情更好,低笑道:“你放心,我不會現在要你的命,好戲還在後頭呢,你要挺住,可別不小心就死了。”
說罷,閆洌擺了擺手,兩人立刻拽着商君的肩膀,將他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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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邸
“流光和衛溪帶領的三百人已經潛進囚禁商莊主的暗牢,目前還沒有出來。襲慕和裴徹帶領的一千人也將皇城內六十處明哨暗哨覆滅。夜焰、炎雨帶領的五百精銳成功阻斷了天城與駐軍的所有通路,已攔下密詔三封。”
一晚上沒睡的舒清舒服的半靠在絲絨軟榻上,聽着蒼素略帶興奮的回報着辰時到現在的戰況,一臉平靜,未見喜色。
軒轅逸是昨晚討論出來最適合指揮者次營救的主將,聽完蒼素的話,軒轅逸沉穩的說道:“很好,讓夜焰和御楓他們一定要撐過今天。”
“是。”衛溪剛要離開,沉默了一個早上的舒清忽然開口:“等等。”
低眉思索了一會,舒清緩緩看向蒼素,沉聲說道:“讓御楓盯緊暗牢方圓十里的各個路口,絕不能讓他們從別的地方跑了,今天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見到君,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主位上的隴宜亥莫名的心慌,他們做這麼多,就是爲了救那個人,萬一他有什麼不測……
負責貼身保護隴宜亥的何紹華,聽了一個早上的局勢變化,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說道:“舒清小姐,在下有一事不明,還望賜教。”
舒清側頭,看見了一張年輕而張揚的俊臉,微微一箋,舒清回道:“請。”
“您既然已經隔斷了隴趨穆救援的路徑,今早一番圍剿,鐵甲軍損失過半,目前正是皇上孤立無援的時刻,爲何不讓我們睿王一舉攻入皇城,反而還要大張旗鼓的暴露自己,過了今天,護城軍發現異樣,豈不白白損失了這大好的機會?!”經過昨晚的討論安排,到今天的天城局勢,何紹華對這位看似柔弱的舒清小姐也是心生佩服,只是他真的不明白,爲何她要阻止他家主子此時殺進皇宮?!
她猜想,不僅這小夥子這麼想,估計睿王府的人都怎麼想吧。舒清緩緩坐直身子,反問道:“你也說,護衛軍明日就能回來救駕,在北軍未到之前,我們加起來也就三千多人,目前暫時佔了上風,完全是取巧,兵力不足,睿王又拿不出能證明白己就是正統的皇位繼承人的證據,此時攻入皇城,逼得隴趨穆魚死網破,你想,後果會如何?!”
清冷低淺的語調,沒有咄咄逼人,卻讓一屋子的睿王親信陷入了沉思。
越想越覺得險惡,何成也忍不住說道:“按您這麼說,那到了明日,主子不是一樣要面對這樣的困境。”
何紹華低喃:“按我說,盡頭就不應該露面。”
舒清輕輕搖頭,正要解釋,不過有人比她快了一步,隴宜亥朗聲笑道:“此時露面,正是時候,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他越是光明正大的出現,隴趨穆越是不敢輕舉妄動,他越是按兵不動,隴趨穆才越是膽顫心驚。
不明白主子說的虛虛實實,何紹華只關心:“那明日怎麼辦?!”
舒清聳聳肩,輕聲的笑道:“睿王病癒,只是在自家門前派米。劫獄、誅殺信使的,又不是睿王府的人,隴趨穆一時之間,還找不到藉口對付你家主子。再則,明日有明日的局勢,說不定,明日護城駐軍根本沒有機會救駕。”
隴宜亥似乎聽出了話裡的玄機,立刻問道:“此話怎講?”
很敏銳嘛,舒清也不故弄玄虛,回道:“皇城附近,能滅駐軍區區兩萬的,還有一隻隊伍。”
隴宜亥蹙眉:“你是說,蕭家?”
舒清點頭,隴宜亥顯然有些失望:“蕭縱卿親自回去說情,都被軟禁,蕭家不會幫我們。”
“那可不一定。”舒清自信滿滿的說道:“這個事情,只有一個人能說服蕭縱寒。”
“誰?”隴宜亥不知道,還有誰比蕭家三公子更能說服蕭家。
撐着軟榻,舒清站起,堅定的說道:“就是你!滄月未來的王!”
隴宜亥一怔,慕容舒清是要他效仿先祖!?從他的實力和日後的利益打動蕭家!
舒清很滿意,看來她不用費力解釋了,看看已經正午的日光,舒清笑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去吧。”要想成爲真正的贏家,無上的君王,隴宜亥必須自己去爭取,沒有人能幫他。
“好。”隴宜亥瞭然,這次是他能否成事的關鍵。對着舒清和軒轅逸微微揖手,隴宜亥疾步離去,才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舒清的聲音懶懶的傳來:“對了,如果睿王成功了,可別忘了把蕭縱卿要回來,不然我可要失約的。”
隴宜亥失笑,原來她一開始,還真的是在糊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