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一片昏暗,烏雲滾滾,閃電劃破長空,彷彿一條條銀蛇穿梭於雲層波濤之間,刺目的閃光,映照出風暴下深海暴怒的猙獰,雨比想象中的大,和着狂風,砸在臉上,讓人睜不開眼睛。巨浪蕩得比船更高,不時撲向甲板。商君和蕭縱卿才走出艙門,就已經被雨水和浪花打得渾身溼透。
甲板上,老尤和幾個年輕的船員正拿着幾捆麻繩向船尾奔去。商君踉蹌的走過去,大聲問道:“老尤,怎麼回事?”即使商君已經用了最大的聲音,在驚濤駭浪的海面上,仍幾乎被狂風吹散。
老尤扶着商君,在他耳邊大聲回道:“忽然起了風暴,看樣子不會這麼快結束。”是他的失誤,看到滿天異樣的紅霞,卻依然自大的認爲深秋時節,少有風暴,結果居然遇上了如此大的暴風雨。
船晃得厲害,商君緊緊的抓住船邊,才勉強站住腳,商君急道:“現在回港還來得及嗎?”纔出港一個多時辰,現在回去避一避也好。
老尤搖搖頭,沉重的回道:“不行,颶風是向海內吹的,現在根本回不了港口,只有順着風向繼續走,出了風暴的範圍就好了。”現在已經退無可退,只有順風闖過去了。
蕭縱卿站在商君身後,一隻手緊緊的拉着商君的手,一隻手抓住船邊的麻繩穩住身子,雨越下越大,用力抹了一把眼睛,纔算看的清眼前的情景,船在風浪中如一片無依的落葉,失控的打着傳,蕭縱卿不解的問道:“爲什麼船一直在打轉?”
老尤指着船尾巨大的船帆,回道:“主帆的桅杆斷了一邊,船帆固定不了,船把不住方向。”
商君回頭,風雨中只見船帆在劇烈的抖動着,傳來啪啪的巨響,商君抓住老尤的衣袖,叫道:“帶我過去看看。”
“不行。”老尤用力搖搖頭,回道:“浪太大了,你們不習慣風浪中行走,一不小心就會掉下海里,而且商公子你還暈船,還是到船艙裡好些。”他瘦成這樣,狂風都能把他吹跑了!
“我現在沒事,老尤,別說這麼多了,先過去看看。”才上船一會,前兩天又休息的很好,商君只覺得有些眩暈,還能支持,是他執意要在晚上出港,遇上風暴,他責無旁貸,不去一看究竟,他心有不安。放來抓着老尤的手,商君扶着船邊,艱難的向船尾走去。
“商君等等我!”即使抓着麻繩的手已經麻木了,蕭縱卿仍是要跟着商君走向船尾,他怎麼可以連一個女孩子都比不過!!
“商公子!!”老尤大喊,商君消瘦的背影依舊堅定的在狂風中艱難行進,老尤無奈的背起一捆麻繩,走在商君和蕭縱卿身後。
來到船尾,商君看見十幾個船員都集中在這裡。擡頭看去,三角形的主帆右下角已經崩脫,在狂風暴雨下左右翻飛,幾個船員已經好不容易抓住了布腳,用麻繩捆緊,卻是怎樣也不能在如此大的風力下將船帆系回去。
看見老尤,一個老船員手中緊拽着麻繩,嘴上大吼道:“老尤,不行,風太大,船帆根本綁不上!”
老尤將麻繩往腳下一放,也衝了過去,合力拽着仍狂動不已的船帆,對着船員說道:“綁不上也得綁,多來幾個人,一定要把船帆固定,不然我們只能在風暴中央旋轉,最後捲入漩渦。大家一起用力!”
“一二三,一二三————”在老尤的指揮下,船員很快分別拉住兩根繩索,和着節奏,船帆終於一點一點的靠近桅杆。
用腳蹬着桅杆固定身子,老尤臉已經憋得通紅,對着身畔的小船員艱難的說道:“快!綁上去!!”
小船員手忙腳亂的將麻繩繞過桅杆,卻還是差一點點,老尤大喝一聲:“加——把——勁!”憋足一口氣,所有人的身子都盡力的再向船桅的方向用力一分,即使肩膀手掌早已磨破,那股勁仍不鬆懈。
終於,就在那一點點的靠近中,船帆捆回了桅杆上,船仍是在巨浪中顛簸,卻不在旋轉。一股勁一鬆,包括老尤在內,一羣人全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任雨水沖刷,臉上卻是爽朗的笑容。
商君眯着眼,深深的敬佩着這羣不懼驚濤駭浪,狂風暴雨的漢子。就在衆人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商君忽然聽見桅杆頂端發現奇怪的聲音,即使在暴雨下,依然清晰,想要細看,卻被雨水衝的睜不開。
顯然,老尤也聽見了,商君看不清,常年在海上往來的老尤卻是看的一清二楚。瞬間臉色變得慘白。
原來鬆了一口氣的船員看老尤表情詭異,紛紛擡頭看去,一看之下,皆倒吸了一口涼氣。
桅杆最上方的船帆鬆了!!
驚恐的看着三丈有餘的高杆上搖搖欲墜的船帆,老船員急道:“怎麼辦?!要是主帆掉下來,風暴這麼大,絕不可能再綁上去!”剛纔只是那些小的一角他們就已經精疲力竭,桅杆之上他們根本無能爲力!
“爬上去加固它!”老尤牙一咬,叫道:“拿繩子來。”
船員們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拿,老船員搖搖頭,苦嘆道:“老尤,風浪這麼大,不可能爬上去的。”
主桅杆少說三丈有餘,杆體筆直,上面只有幾個簡易的木樁子供攀爬,平時陽光明媚,風平浪靜的情況下,也只有經驗豐富的老船員才能爬上去,現在狂風暴雨,杆子溼滑,晃的厲害,怎麼可能爬上去。
彎腰撿起一捆麻繩背在肩上,老尤面色平靜的回道:“不可能也要試一試,不然就是等死?!”
老船員搶過麻繩,說道:“那我去!”
“我去!”
“我去!”
幾個有經驗的老船員紛紛涌上前去,老尤大喝一聲:“胡鬧,桅杆這麼高,一不小心被風暴掀下來,必定掉到海里,這樣的天氣掉下海就是一個死。”老天似乎爲了迎合老尤的話,一聲驚雷適時響起,那要將天地劈開的氣勢讓人心驚膽戰。
“走開。”奪回麻繩,老尤趁着他們沒回過神來,蹬掉鞋子,獨自攀爬在光滑筆直,搖擺不定的桅杆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誰也顧不得雨水砸在眼睛裡是什麼滋味,只是眼光一刻也不肯離開老尤那艱難向上的身影。雨水順着桅杆流下來,即使老尤幾乎脫了鞋,在溼滑的桅杆上,還是寸步難行,往上爬上一點,又滑下一截,如此反覆幾次,他才爬到不過三分之一處,卻已經精疲力竭,風暴似乎在和他們作對,越發的猖狂起來,小船此刻就只是他的玩具,仍其蹂躪。一個巨浪打來,船上的人踉蹌跌倒,老尤也從桅杆上摔了下來。
“老尤!”
所有人都圍了上去,商君急道:“你怎麼樣?!”
老尤搖搖頭,扶着腰,緩緩的坐了起來。好在老尤爬的不高,摔在船上,若是再高一些,跌到海里,就難免不測了。
主杆上繩索與桅杆摩擦的聲音越來越響,颶風下,彷彿隨時就要掉下來。老尤驚道:“主帆快支持不住了。”
老尤掙扎着還要站起來,被一直並不厚實卻有力的手按了下來。
商君拿下老尤身上的麻繩,說道:“我來吧。”
“商君你不行?!”蕭縱卿瞪大眼,他親眼看見老尤這樣壯實的男人都被風浪掀了下來,何況商君這瘦弱的女子?!
船員都是一臉驚恐不信的看向商君,連老尤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又怎麼可能做到,這不是找死嘛?!老尤大驚,叫道:“商公子使不得?!”
商君走到桅杆下,指着杆頭,問道:“你們誰能躍上杆頂?”
躍上?!爬上都困難,怎麼可能躍上去?!
商君朗聲說道:“我能!”他也知道,這條船上,只有他能!!即使現在已被風浪轉的頭暈目眩,他還是要去。
“商君——”蕭縱卿見識過商君的武功,這桅杆,他確實能一躍而上,但是現在畢竟不是在平地上,他的臉色灰白,他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彷彿隨時都會倒一般!
“別說了,我一定要去。”容不得多想,眼看船帆就要跨下來了,拿好繩索,商君提氣於胸,一躍而上。或許是颶風太強,或許是商君身體不適,他沒能一躍到杆頂,上到一半,商君腳踏桅杆,再次借力而上,最終還是上了杆頭。
下面的船員都看傻了眼,紛紛叫好,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書生居然身懷武藝!
杆頭上沒有立足點,商君只有用腳勾住杆子,手上麻利的綁上船帆加固,就在他繞了一圈之後,原來的麻繩迎聲而斷,再晚一點,船帆就要掉下去了。商君剛想鬆一口氣,只覺得手中一緊,沒有了原來的繩子固定,船帆上承載的風力一下子轉移到了商君手中的麻繩上,力量太大,商君幾乎抓不住。緊咬牙根,商君將麻繩用力扯緊,不一會兒,麻繩上盡是血痕,隨着雨水的沖刷,一點一點的殷紅血跡順着手腕滴落。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商君用腳勾住船帆的一條側邊,讓船帆靠過來一些,手上已經完全麻木,商君只知道要儘量的將繩子纏繞在桅杆之上,終於,他自己也不知道纏了多少圈,打了一個死結,總算是固定好了。
“綁好了,綁好了!”下面船員歡呼着,蕭縱卿卻緊張的直冒冷汗,大聲叫道:“商君你快下來。”他的腳一刻不踏着船板上,他的心一刻懸着!
商君已經渾身溼透,被雨水砸得有些恍惚,眼睛睜不開,耳朵也只聽見嘈雜之聲,看不見也聽不清。一陣狂風而過,他原來勾着的船帆膨脹起來,腳下沒了支撐,商君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拋了出去。
“商君!————————”
商君像一隻斷線的風箏一般,從杆頂飛了出去,雪白的身影在風雨中還來不及看清,已然沒入洶涌的怒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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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親們這麼長時間來對《商君》對綠的支持和鼓勵。
綠會更努力寫好文。謝謝大家,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