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的長劍毫不留情的刺入胸口,殷紅的血染紅了原本的白衫,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上,揚起的依舊是溫暖和煦的笑,卻蒼白得幾乎淡去,唯有胸前的殷紅越來越清晰刺眼……
修之!
商君幾乎被恐懼湮沒,他不知道自己是醒着還是睡着,他看見的是夢境還是真實,他只知道,他要起來,他不能這樣躺着,一次一次的嘗試,卻發現,不管他怎麼努力,他連一根小指頭也動不了。
身邊似乎有人在走動,修之,是你回來了嗎?修之?!
“修之……”
細碎的幾乎吹散在夜風中低喃,卻讓祁風華大驚,跑到牀前,只見商君眼皮一直在動,半張着嘴,艱難而努力的發出聲音。
“這怎麼可能?!”祁風華不敢相信,小君居然是醒着的!他爲什麼還會醒着,爲了讓他能夠安心的休息,他特意加大的劑量……他不可能還醒着,不可能!
“修之……”
耳邊一聲接着一聲的低喚,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商君的確還醒着,祁風華趕緊撫上商君的腕間,混亂的脈動時強時弱,真氣在體內亂衝,他居然靠着內力支持,不讓自己睡過去,他怎麼可以如此倔強,他這樣會死的啊!
不知是氣憤還是憂心,祁風華取出銀針的手居然顫抖起來,一邊將長針刺入穴道,祁風華在商君的耳邊不停的急喚道:“小君,你快停止!不要再使用內力了,快停止啊!”
或許是扎針的效果,或許是商君聽到了祁風華的呼喚,他確實平靜了一些,不過只是一小會,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小君?”祁風華輕聲叫道。
商君艱難而緩慢的側過頭,看清祁風華,卻只說兩個字:“解藥……”
“你!”祁風華真的是恨不得能一掌拍暈他,卻又不得不從藥囊裡拿出瞭解藥,他算是認輸了,不給小君解藥,他只會繼續催動內力,總不能眼看着他把自己害死吧……
服下解藥,商君在牀上安靜的平躺了一刻鐘,正當祁風華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的時候,商君忽然坐了起來,蹣跚着要下牀,祁風華趕緊壓住他的肩膀,明知道答案,卻還是問道:“你要去哪裡?”
看也不看他一眼,商君冷冷的回道:“放手。”他沒有想到,小師叔居然會聯合修之,這樣困住他!!
小君會生氣,他早已經預料到了,卻不會後悔這樣做,不肯放開手,祁風華嘆道:“他們已經出去很久了,你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商君完全不爲所動,堅持着要起來,祁風華怒道:“你怎麼這麼不懂得珍惜自己,他們爲了保護你去拼命,你卻枉費他們的心意,你的命不僅是你自己的,你有沒有替他們想過?!”
“我……”商君緊咬薄脣,冷漠的回道:“我不要他們爲我拼命!”他不值得他們這樣對他,他一開始就不應該與任何人親近,不應該連累任何人,是他的錯,是他的錯!!
商君油鹽不進的倔強徹底的激怒了祁風華,手上一個用力,反剪其手,輕鬆的將商君狠狠的摔在了牀上,祁風華怒斥道:“你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還想做些什麼?!你幫不了任何人,只會拖累他們而已!”
這一摔,讓商君久久的動彈不得,他好痛……痛的並不是身體,因爲那樣的痛,他早就習慣了,他的心好痛,小師叔說的沒錯……他現在的這個樣子,連站起來都這麼的困難,還能做些什麼?!他憑什麼去就他們?!
頹然的倒在牀上,商君一動不動,茫然的眼裡,失去了光彩。
心疼的看着商君頹然的樣子,祁風華暗罵自己說的太過分了,身受重傷,商君已經夠難過的了,只是他一直憋着不願意表現出來分毫。他今天這樣一說,一定深深的傷害到了小君,在牀沿上坐下,祁風華輕撫着商君小受的臉頰,輕聲說道:“小君,你是我們心頭的寶貝,乖乖的養傷,等於他們回來,這纔是他們所希望的啊,好不好?”
商君緩緩閉上眼睛,毫無迴應,祁風華輕嘆一聲,這樣的商君,他該拿他怎麼辦纔好?
“主子。”屋外,襲慕的聲音忽然響起。
商君彷彿沒有聽見一樣,祁風華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回道:“有什麼事?”
襲慕微徵,爲什麼迴應的會是祁風華?主子呢?!心中有了懷疑,襲慕仔細傾聽裡面的動靜,回道:“前去查探的罈子來報,環翠樓外,暗伏着很多鐵甲軍。”主子一直都是很關心商公子,所以雖然他沒有交代,襲慕依然派人去查看情況。
屋內久久毫無動靜,忽然,商君驀地睜大眼睛,彈坐了起來。剛纔襲慕說什麼?鐵甲軍?爲什麼會有鐵甲軍?!對付方繁,修之就已經夠危險的了,如果還有鐵甲軍……
商君掙扎着站起來,大聲說道:“襲慕,進來說話。”
祁風華伸出手,暗歎一聲,他又緩緩的放了下來,罷了罷了,隨他吧!
這聲音?襲慕急忙推開門,夜焰也進了屋內,看清屋裡的商君,兩人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是商公子?!那他家主子……忽然想到下午說話奇怪的“商公子”,兩人立刻了然,那纔是他們的主子。
顧不得他們的震驚,商君急着說道:“有多少伏兵?”
襲慕終於理清了頭緒,人也冷靜了下來,回道:“大約八十人,分別埋伏在環翠樓四周,手中兵器多爲弓箭。”
“蕭縱卿呢?”從昨日起就未見三兒,商君猜他一定另有安排。
“蕭門主與您,不是,與主子一同出發了,據說調集了無聲門上百精英,暗伏在環翠樓內外。”
商君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就好,有無聲門的人,再加上他原來的部署,對付八十鐵甲軍和方繁的手下,三兒和修之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但是爲什麼才八十人呢?!商君皺眉,上次追捕予函,他們就出動了兩三百人,這次怎麼才……
“糟了!”商君低叫:“予函有危險。”
好一招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那八十鐵甲軍應該只是監視三兒他們,爲的就是讓他們不能脫身去救援,誰說新任的鐵甲軍將軍有勇無謀,這一招真是精明!
予函不能死,他死了,滄月的希望也就是了。其他親王要麼被下放,要麼是扶不起的阿斗,予函是唯一有機會與龐趨穆對抗的人,他的品行和治國之道他是見識過的,他或許能將滄月從苦難中帶出來……
予函,一定不能死!
握緊雙拳,商君緩緩低下頭,對着身旁的祁風華低聲說道:“對不起,小師叔。”他知道自己是在拿命來搏,但是有些事情,是死也要去做的。
說完,商君擡起頭,眼中是平時常見的建議冷靜的光芒,看向襲慕和夜焰,朗聲吩咐道:“襲慕,爲我準備快馬。你們可以選擇去環翠樓就你們的主子,也可以選擇陪我去救予函,你們自己選吧,我絕不阻攔。”
襲慕,夜焰對看一眼,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同樣的神情,拱手於胸,兩人毫不遲疑的回答道:“聽憑公子差遣。”只因爲眼前此人從未讓他們失望過,也因爲主子離去前的交代。
商君暗暗舒了一口氣,現在他身邊可用之人真的不多了。
祁風華搖搖頭,師傅曾經說過,如果你不能說服一個人,你只有兩種選擇,一種就是走的遠遠的,另一隻就是與他一起沉淪。他走不了,那麼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走到商君身邊,祁風華說道:“鐵甲軍真正的目的應該是予函,讓夜焰帶一隊人馬去通知蕭縱卿,保護秦修之,我和襲慕帶一隊人馬陪你去就予函,如何?”
“嗯!”商君心頭一暖,輕輕點頭,掩下心中的感激,商君走到圓桌前,拿起筆硯,攤開天城地圖,說道:“夜焰,襲慕,你們過來,我們討論一下,如何營救,然後準備出發。”他要他們都能活着回來!
“是。”
燭光下,四人圍坐在圓桌前緊張的部署着,尚書府外,剛剛拿到令牌的予函仍舊不知,危險正一步步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