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團圓飯也不會匆忙間擺在這小小柳府,再加上本就纔到京城,家裡要安排的事一大堆,三個老人沒打算再多做停留,文語菲再不願,也只能跟着起身,做人家媳婦的,再得寵也總是有各種不得已,恃寵而嬌不是聰明人會做的事。
“等本宅安置好了,選好日子我會開祠堂,讓你正式認祖歸宗。”
柳氏族長話一出,柳逸時與文語菲面面相覷,爲一個女人開祠堂,這是柳家從沒有過的事,這樣……真的可以嗎?雖然卿兒現在是男裝打扮,但是事實如何,族裡並沒有刻意隱瞞過,會不會太過了。
柳卿倒沒想這麼多,一時之間更沒想起祠堂那地方不是誰都能進的,只是習慣性的不想興師動衆,“依我看,給祖宗上柱香就行了,開祠堂事兒太多,規矩也多,沒有必要。”
“……行,依你。”柳鬆君看了其他幾人一眼,鬆鬆的鬆了口。
剛走出兩步,像是想到什麼,柳鬆君回過頭來看着柳卿,“卿丫頭,你和衛孚的關係有些不尋常,即合作又互相利用,也會互相打掩護,這些是你的決定,族裡自是都支持,只是還是得告知你一聲,那人的身份。”
柳卿眉眼一跳,心中莫名的往下沉,全叔說要去查,她阻止了,不想硬碰硬是一個原因,更多的,私心裡是不想太過明白吧,那人已經主動的表現了太多,後面的相處更是壓根就沒有要瞞着她的打算。
“他是大預朝唯一的王爺,皇帝極爲寵愛信任的弟弟,從小跟着皇帝長大,兩人關係極是親近,可以說闕昱華是明面上的皇,闕子墨便是暗地裡的掌控者,你……要儘早做打算。”
闕子墨啊,連名帶姓都是假的,人也是假的吧,傳言皇城中無人見過王爺的真容,因爲他極擅易容術,在她柳府出入,和她柳卿結交的這人,這張臉,全是假的吧
那暗地裡護着她的那顆心,是不是也沒有半分真?
自嘲的笑出聲來,柳卿點頭表示知道了,“我會注意的,具體的我需要想想。”
柳鬆君極是滿意這丫頭的冷靜,原本還以爲……
“你自己拿主意就行,我說過,族裡會配合你,助你做到你想要做到的一切,這一代,你將會是柳家全力襄助之人。”
她其實沒有這麼大的心,只是……想做一點於她來說是力所能及,於別人來說卻能改變一生的事。
躬身施了一禮謝了,柳卿懶得再多說一句客套的話,她相信自己有這價值,就算懂得的東西只是書面上的,不過……只要提出了思路,總有做事的人不是,她可從來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
暖閣的門終於打開,門口守着的是柳家家將,十幾步之外攔着幾個人,紅玉,於顯榮,以及闕曉潛皆是面露焦急之色,不知柳公子這次究竟是惹了誰,這般不好惹,三皇子試着往皇叔那送消息,卻是一次都沒成功,現在的柳府,全在別人的控制之中。
而奇異的,柳府的人並沒有反抗,不由得他不皺眉。
善長老一眼掃過,眼光定在闕曉潛身上沒有移開,問的話卻是衝着柳卿去的,“皇家的人?”
“對,皇家三皇子,幾個月前在皇宮鬥爭中輸了,被衛孚扔到我這來了。”
“敗了?看這氣度倒是……”善長老隱下後面的話,接着問道:“覺得他如何?”
拿現在的闕曉潛和初到她府上的三皇子一比較,柳卿給了個很中肯的評價,“能屈能伸,學習能力很強,悟性很高,是個可造之材。”
善長老終於轉過頭來看向柳卿,眼中滿是驚喜之色,“他現在和你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啊,柳卿想起被逼收這個弟子時的那幕,實在有些不爽,神情中便帶了出來,“差點成了入門弟子,被我死活推了,現在算是半個學生吧,我也沒教他什麼東西,就是以我的瞭解給他講了些故事,他倒是自己悟通了些東西,所以我才說他悟性很高,皇帝對他好像也是有意打磨,衛……闕子墨透露出來的也是那麼個意思。”
果然如此,善長老再看了闕曉潛一眼像是確認,“他身上已經有了真龍之氣,而且,是紫色,雖然還顯薄弱,但是已經初具雛形了,卿丫頭,你……要有個計量,這樣的學生別人收得,你卻是不行,身份上不允許,沒有皇者會允許自己的皇子師是女人。”
她當然知道這點,所以……“所以我才死活推了,當着皇帝的面拒絕的,不過是答應讓他留在府裡,若是學到了什麼是他自己聰明,若是沒學到,以後也不能賴我,平時也不會刻意教些什麼,我能做的,也只是如此。”
三個老人都沒想到來一趟柳府還得知了這樣一個意料之外的事,這於柳家又增加了一個變數,他們需要做些相應的對策,而善長老,則是需要問卦,看前路究竟是喜是憂。
有個太招人的後輩其實也不是輕鬆的事,三人皆如是想。
“先就這樣,你以前怎樣,以後就還怎樣吧,不用顧忌柳家,能傳承這麼多代,柳家總是有些自保的本事的。”
這樣的寬慰恰是柳卿最需要的,“有族長這句話,希及便覺得底氣十足了。”
在門口目送着一行人走遠,對文語菲殷殷期盼的眼神,她也只能狠狠心避開,現在,還不是時候,感情,總是需要時間來沉澱和積累的。
等他們一走,柳府裡被制住的人才得了自由,吃驚於這突如其來的強勢高手,第一時間向闕子墨送去了消息。
柳卿懶得理會那些小動作,也示意全叔不用理會,不管是監視還是保護,她都知道這些人是誰派出來的,讓他們去送消息也好,想必……闕子墨,或者說是皇帝也是想見見柳家的人的。
走近三人,先對於顯榮道:“第三輪考試快到了,看你的書去,好歹是從我柳府走出去的,別丟了我的臉。”
“喏,顯榮告退。”聽話聽音,於顯榮這是知道柳府沒什麼事,極是爽快的轉身離開,他拿到了好成績,達成了公子的期望,那纔是對公子的報答。
看了眼紅玉,紅玉福身行了一禮,淺淺笑道:“只要公子沒事紅玉就放心了,快晚了,紅玉去準備晚膳。”
柳卿揮了揮手放她離開,最後纔看向闕曉潛,帶着點惡劣的笑意,“好奇?”
雖然在柳卿手裡吃過很多虧了,三皇子還是特老實的點頭,“是,好奇,他們實力很強,我想派人送消息出去都沒能成功,能攔住我身邊的人,不多。”
“你身邊的人……若是我沒記錯,那是衛孚派給你的,是嗎?或者該說,是你……皇叔派給你的。”
闕曉潛驚疑不已,皇叔不是說柳先生並不知他的身份嗎?現在怎麼突然這麼問?還是說,今兒個來的這些人就是來告訴柳先生這些事的?這算是挑拔離間還是如何?
“很難回答嗎?沒事,我不問你,一會自然有人可問。”柳卿搖了搖扇子,像是想揮去心底涌出來的躁意,“我姓柳,今兒個來的人,也姓柳,明白了?”
柳家,柳家,柳姓世家也有幾家,但是闕曉潛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那個消失了許多年的柳家,讓人,尤其是讓皇家忌憚的柳家,顯然,皇帝是真教了他不少東西。
“那個柳家?”
看他沉穩的面具終於有了裂痕,柳卿滿意了,笑眯眯的點頭,“對,那個柳家,想不到嗎?”
看了柳卿好一會,闕曉潛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想,京城中人沒幾個人會把你和那個柳家聯想到一起去,先生,我想說,您藏得真深。”
是她藏得深嗎?明明就是柳家現在纔出現在她面前,用扇子捂住嘴莫名的笑了一陣,誤會總是美麗的嘛,她理解的。
“給你解惑了,也滿足了你的好奇心,還不回去琢磨你那一堆故事?”
“那是您寫出來的故事,所以該說您那一堆故事。”被他這麼一說倒像是沒他什麼事似的,闕曉潛對這先生真是無奈的很,猶豫着,卻是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事,“先生,這些故事,您是怎麼想到的?”
柳卿當然不能告訴他那些並不是故事,而是在另一個空間發生過的事實,不然她再天才,也不可能編出那些各種心態,各種心路歷程,各種人格的故事。
“你就當作……那是我在做夢時夢到的吧,我喜歡胡思亂想給自己調劑生活,其實故事遠不止我給你的那些,更多關於生活之類的,不過,那些你不需要,也不適合你,所以我不會給你,三皇子,你要懂得,你現在需要的是什麼,然後去抓緊那些你所需要的,該舍的時候一定要舍,該得的時候也不要躊躇不前,果斷,不猶豫是一個好的領導者最不能缺少的,我希望你能擁有,不管你以後走到哪一步。”
這,算是柳卿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教闕曉潛爲君之道,其實兩人直到相處至最後,這樣的機會都極少,卻也是闕曉潛最爲記憶深刻的,以至以後每每遇上什麼事時必定仔細琢磨一番柳卿所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