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中,皇帝看向眉頭微皺的皇弟,也就在自己面前,他還會表露些情緒,平時那張笑臉戴得就跟面具似的,撕都撕不下來。
“覺得朕不該把柳卿推出來嗎?”
衛孚坦然的表露出自己的不解,“臣弟不懂皇兄爲什麼要這麼做,不管對誰來說這麼做都沒任何好處。”
喝了口茶散去口裡的酒味,皇帝悠悠然的道:“柳卿的身份,朕有了個猜測。”
這是衛孚一直沒能查出來的事,眼中異色閃過,暗處的東西都在自己手裡,皇兄的情報網比他的更出色?
看出了皇弟的不解,皇帝也沒有吊着他,直接給了他答案,“你和朕說過一直沒能查出柳卿的來歷,就在剛剛,曉真說那些話時,朕突然想起了一個隱世很久的家族,原本朕也沒什麼印象,只是隱約記起父親在世時曾經說過的話,‘若是能得柳家相助,取這天下要容易一倍,可惜找不到他們的隱居之地,也無法逼迫他們現身’,朕不知道這個柳卿和那個柳家有沒有關係,若真有關,那麼朕在想,柳家是不是在朕不知道的時候入世了,若是入世了,又是因爲什麼原因入世?是這天下又要亂了,還是,爲朕而來。”
衛孚這次是真的驚了,隱約的,他也記起了這麼個家族,不同於皇兄的聽說,他是見過關於這個家族的資料,雖然對他們的描述少得可憐且含糊不清,但是其中的神秘感卻越發的濃郁了。
一個專出輔世之才的家族,若是能得他們擁戴,他們便會舉全族之力輔助於你,且從不背叛,但是功高震主從來都是有由來的,有那不能容人的主公最後想動柳家,也總能被他們提前識破,安然離開,然後不再現於世,直到下一個值得他們輔助的人出現,只是這一次避世的時間實在有點長,長得很多人都已經把他們遺忘了。
若希及真是柳家的人,那所有的迷底都解開了,只有那樣一個柳家才能出希及這麼一個風流無雙的人物。
“皇兄,臣弟有一事不解,這柳家真有那麼厲害,爲什麼從不曾自己入主高位?反而總是替人做嫁衣?”
皇帝苦笑着搖頭,“朕也不解,但是柳家確實從不曾爲天下共主,他們的消失和出現好像完全沒有規律可言,但是柳家從存在到現在卻從來沒有覆滅過,他們好像天生就能感知到危險,然後避開,舉家避禍,朕也想知道,這柳家究竟有何本事,只是,朕這時候並不期望柳家入世,天下若是大亂,我闕家必定是當頭鳥,皇弟,你要安排好退路,闕家,總要留下些火種才行。”
說到最後,皇帝闕昱華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些沉重,好不容易得來二十年安定日子,忽然就出現了變數,還是個無法清除的變數,任誰也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衛孚說出了心中的疑惑,“若柳卿真是出自那個柳家,那他到京城也快兩年了,從不見他和哪些人來往過,書局被毀也沒見他有什麼動作,柳家出來的人有這般好欺?”
闕昱華揉了揉眉心,“朕也不能肯定,你先循着這條線查一查,柳家若是入世,應該不止一人出現,近兩年出現在京城的人你好好排查一下。”
“喏,臣弟明白。”想了想,衛孚道:“臣弟覺得,在不肯定的情況下就把柳卿攪入進來,對大局無益,朝臣最會的便是陰奉陽違,臣弟幾乎可以肯定,柳卿那個私塾要曝光了,只怕不少人家都會把孩子強行往裡送,以柳卿的性子,鬧僵的可能性很大,他不是可以強迫的人。”
“擔心他了?呵呵,真是難得。”皇帝眼角帶上了點笑意,想起今天三個最小的孩子的表現,笑意更濃,“放心,不會有事,柳卿不是軟柿子這點,很多人都知曉。”
從皇宮出來的一路上,衛孚閉着眼睛回憶和希及相識的這一年多時間裡他的表現,只覺得這是個有着好皮相,好氣度,好修養,本質上卻有些懶散的人,完全沒有柳家那種輔世之才該有的謀世無雙,若這只是他的一個表相,那未免太成功了,居然瞞過了他。
暗處呆了這麼多年,他自信看人方面沒幾人比得上他,希及……真不像是那種人,會不會只是巧合同姓柳而已?
不,想了想希及僅露冰山一角的才華,他又不得不往那個方向想,全預朝的世家在他那裡都有資料可查,他真想不出有哪家可以教出這樣一個人,卻任由他在京城浮沉,不給與助力,而選擇在這時候入世的柳家卻是最有可能的。
“主子,到家了。”
掀簾子下了車,衛孚徑直往書房走去,邊吩咐道:“沒有本王允許,任何人不得打擾。”
“喏。”
關上書房門,下了第二道指令,“月,守着。”
空無一人的房間突然出現一道人影,沙啞着聲音應道:“喏。”
從暗處打開機關,書房正面的牆壁從中間打開,衛孚閃進裡間,書架無聲無息的重新合上,像是從未打開過一般。
這是建在地底下的石室,或敞着或封閉的石屋一間連一間,竟然只比上面的王府小上一圈,衛孚極其熟悉的避開幾個陷阱,來到一個類似藏書閣的地方,整整齊齊的書架上擺滿了竹簡,卻沒有任何提示。
摸着暗處的刻痕來到第四排第四個書架,拿起上面的竹簡衛孚一個一個看得極其認真,這是他這些年收集來的關於所有世家的資料,在他成爲暗處的主子那刻起,他就知道總有一天皇兄會對世家動手,世家之間的連氣同枝是皇權最大的阻礙。
柳家的資料是最少的,只有廖廖幾個竹簡,裡面甚至有一大半的內容還是沒用的,衛孚重複着看了幾遍,還是沒法把柳家和希及聯繫到一起,完全不同的兩種人,柳家怎麼培養出來?
或者,希及和他一樣是易名易姓了?
習慣性的想揉揉眉心,觸及到臉上的藥粉纔想起一回來就急急忙忙的來石室了,都忘了先把易容藥粉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