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纏綿,並沒有讓山杏賴在牀上不起身,第二天一早,她悄悄地爬起身,輕手輕腳地洗漱,然後輕手輕腳地開始和麪包餃子,萬欽山在她起牀的時候就已經醒了,窩在被子裡看着小妻子爲自己忙碌着,萬欽山就覺得這張牀要把自己黏住了,他多想就這樣躺在這裡,看着媳婦爲自己做飯煲湯,可是,他知道不行,他還要去戰場,爲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們,奪回重建家園的權力。
“山杏——”
當山杏和好了面,調好了餃子餡,正要開包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萬勇的一聲輕喚,聲音很小,如果不是山杏醒着,她肯定是聽不見的,拍了拍手上的補面,正要起身來開門,就見萬欽山撲楞一聲從牀上挺起身,趿着鞋子就去開門了,山杏搖頭笑了,又坐回去繼續忙自己的。
“怎麼這麼早?”
萬欽山把三個人讓進屋來,自己則去洗漱,萬勇搶在他前邊,幫他兌好了溫水,看着他洗漱完了,又幫他把衣裳遞了過去,雖然現在環境不允許,他有萬勇在,實在是看不得世子爺自己動手侍候自己,
“我自己來就行了,軍營裡我也不用他們的。”
萬勇已經想到了,只看世子爺那動手的麻利程度,肯定就是是幹順手了的,一想到在府裡從沒爲這些小事兒操過心的主子,現在事事都要親自動手,萬勇的心裡就很不是滋味,再看看坐在桌子邊上滿手面粉,正親自給自己這些人包餃子的世子夫人,他還真說不上自己的心情了,世子爺和世子夫人果然是最般配的,即使是這樣條件,兩人也是適應的一樣好。
“我們想過來幫山杏包餃子,五個人的餃子,怕山杏包不過來。”
王全已經淨過手了,一邊回答萬將軍的話,一邊徑直地坐到桌子邊,開始幫山杏的忙,他剛伸出手,就被山杏拍了回去,
“你會包餃子?”
山杏有點兒懷疑地問到,她可不想自己費勁兒包出來的餃子,最後成了一鍋片湯。
“沒包過,不過我看人包過。”
王全長這麼大,也就只吃過一、兩次的餃子,家裡有大人,哪輪得到他動手,可他也不能只看着山杏一個人包啊,
“你還是去一邊坐着吧,別浪費了我下的這些功夫。”
果然是沒動過手的,那還是免談了吧。
“我來,我包餃子。”
軍醫倒是站出來幫忙了,
“真的包過?我可不想一會兒下鍋煮得都開花了。”
山杏還是需要確認的,軍醫也只好重申了一遍,
“真的包過,夫人就放心吧,肯定不會煮漏的。”
看到軍醫這麼肯定,山杏這才讓他動手,但還是看着他包了兩個才放心,
“還行,包得不錯,既然你會包,那我就擀餃子皮,這樣能快些。”
兩人配合得還算是默契,萬勇和王全想再伸手過來,讓山杏給攆到一邊去了,兩人沒辦法,只好坐到牀邊陪萬欽山閒聊,萬欽山也跟他們聊了聊戰場上的事兒,倒是聊得熱火朝天的。
“好了,餃子熟了,你們先吃着,我和軍醫再包些。”
把桌子讓出了半邊,端了兩盤餃子,讓那三個人先吃着,
“快點,趁熱吃纔好吃呢,這是蘸料。”
看到三人沒動彈,山杏趕緊催促着,
“你別管我們兩個,我們兩個包完也正好趕上你們吃完,這樣不耽誤功夫是一個,餃子也都是熱乎的,多好,不然這一鍋出來,也不夠我們五個人吃的。”
萬欽山他們三個只好先開勸,卻都在一邊吃一邊看着山杏擀皮,
“軍醫,辛苦你啦,一會兒就要出發,現在還得勞動你跟着幹活。”
軍醫笑笑沒說話,
“這幹活兒的人吶,永遠是最後一個才能享受的人,所以,如果有條件的話,就別學着幹活,那纔是真正享福的人呢,就像這三位大爺一樣。”
舉着擀麪杖點了點對面坐着的三個人,山杏一臉的笑意,這樣一家團聚的祥和,她還是很享受的,熱熱鬧鬧,讓人心裡很溫暖,可萬欽山卻半點兒這樣的感覺,他只是覺得難受,山杏說得對,一個人如果有條件的話,誰會做這些下人做的活呢,可這位京城侯府的世子夫人,卻偏偏就會做,可想而知,她曾經過的日子是什麼樣兒的。
山杏卻沒想到萬欽山會想到這麼多,他和軍醫就要回到前線去了,山杏想要在他們走之前,留下些溫馨的氣氛,不想讓分別太傷感,
“多吃些,今天的餃子管夠,我可是和了很多面呢,餡料也是足夠的。”
嘴裡說着,手底下迅速地動作着,一張張圓溜的餃子皮就被她整齊地碼到了軍醫的手邊,這樣熟練的手藝,讓對面吃餃子的三個人,目光同時暗了暗。
萬欽山吃飽了,放下了筷子,
“山杏,你過來吃吧,我飽了,讓我來試試?”
本來餃子包得還是挺有水準的,但因爲心裡裝着事兒,萬欽山就吃得不香不甜的,現在,更是想要試一試媳婦手裡的工作,
“不用,就剩這點兒了,馬上就幹完了,幹完我一起吃。”
萬欽山卻是沒容山杏客氣,自己從山杏手裡搶過擀麪杖,拿過一邊的面劑子,開始學着山杏的樣子擀餃子皮,結果,想象中的簡單並沒有出現,擀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原來,沒試過不知道,看着簡單的一件事,做起來卻並不輕鬆。”
萬欽山看着手裡被擀得破了邊,還三扁四不圓的餃子,頗有些感概。
“這有什麼輕鬆不輕鬆的,只不過是熟能生巧的事兒,而且,術業有專攻,我擀個餃子皮還行,如果讓我去領兵打仗,那我就變成它了。”
山杏又從萬欽山的手裡,把擀麪杖搶了回來,舉着它說到,
“它?什麼意思?”
萬勇有點兒愣神,沒反正過來山杏的比喻。
“棒槌!”
山杏揮了揮手裡的擀麪杖,頗有些自嘲的意思,只是這個比喻,把大家逗得樂彎了腰,王全差點兒把自己嘴裡的那口餃子噴出來,趕緊側過身,憋着笑把那口餃子嚥了下去,這才漲紅着臉,有些調侃地道,
“山杏,您真是伯爵府出來的千金小姐麼?”
“我纔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我六歲的時候就開始洗衣服做飯啦,那些個什麼千金大小姐的日子,我還真就沒怎麼過過,現在想起來,也是有些遺憾的,以後有機會,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想到自己小時候的日子,山杏擀麪皮的手都不由得變慢了,時間過得真快,那個農家破舊的小院還歷歷在目,可自己已經走過了這麼許多的滄桑歲月,她搖了搖頭,時間可真是不抗混呢。
“你六歲的時候就開始洗衣服做飯,那你們家裡的下人呢?”
萬勇雖然知道些山杏的經歷,卻都是她進了侯府以後的事情,她在伯爵府裡過的日子,他還真是不知道的。
聽說她要親手洗衣服做飯,怎麼可能不讓萬勇吃驚,這樣的活兒,他都沒有做過,要知道,他在侯府也不過就是個下人而已,雖然是跟着世子爺貼身侍候的,但身份卻抹煞不了,可他確實沒有真正做過下人的活計,何況夫人還是伯爵府的小姐呢,日子過得再差也差不過自己吧。
“有興趣?那我就跟你們說說。”
山杏快速地擀着自己手邊剩下不多的面劑子,嘴裡就跟他們絮叨着自己那些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卻似乎發生在昨天的過去。
“……我那時候和哥哥照顧孃親,因爲家裡沒錢,哥哥也只能出去打工賺錢,他那個時候才九歲,只一樣得跟着大人們扛石塊、搬木頭,每天回來都累得夠嗆,卻還要堅持着給我和孃親做飯,我爲了讓哥哥能休息休息,所以就總是在他回來之前,就把飯菜做好了。”
“說是飯菜,其實也就是在米粥裡放點菜葉子,好歹餓不死,我那時候太小,夠不着鍋臺,哥哥總怕我被燙着,那時候的日子,雖然辛苦些,卻是我過得很幸福的生活,有孃親陪伴,有哥哥寵愛。”
山杏並沒繼續往下說,手裡的麪皮都擀完了,把餃子都煮好了端到了桌上,
“快點快點,有沒有沒吃飽的就趕緊多吃幾個啊,下次再吃我飽的餃子,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讓山杏沒想到的是,萬欽山又坐回去拿起了筷子,陪着山杏吃起來,只是吃得有點沉悶,大家就都沒開口說話,他只了幾個餃子之後,把筷子放下了,然後就那麼看着山杏吃,看得山杏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喂,吃完就下桌啊,你這麼盯着別人看很不禮貌的,別人還吃得下麼?”
山杏咬着筷子刺兒了萬欽山一句,萬欽山卻是一本正經地回了山杏一句,
“因爲這是最後一次吃你包的餃子,所以我要多吃幾個,以後,我再不讓你親自動手包餃子了。”
山杏讓萬欽山說得半天沒對上話來,這是讓自己不再動手幹活的意思麼,是讓自己以後過侯府正頭夫人的日子麼,可自己現在明明還在這個窮困的小鎮上生活呢,不自己動手幹活,難道餓死麼,但是,山杏依然被萬欽山的承諾感動了。
“哎呀,時間到了,大家都應該去外面集合了吧?”
有些臉紅的山杏,突然轉移了話題,屋裡的三個男人聽到山杏這麼說,立刻起身出了屋門,這時候還不長眼色,那可真是白混了,雖然今日大家終須一別,但還是留點時間給這夫妻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