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歲時候落水,險些淹死,醒來以後就可以御水了,至於爲什麼我也琢磨不透。我只是靠着御水的本事做做菜,賺點兒小錢,並沒有半點兒修爲,也並不想將此事說出去,影響你們的地位。您修爲這樣高,要殺我還不是易如反掌?二老大可不必擔心……”夏湘脖子被人捏在指骨間,怎麼可能不害怕。
因爲害怕,所以話多,夏湘絮絮叨叨總盼着其中一兩句能說到老人家的心裡去,讓老人家不再忌憚她。
古道一聲怒喝:“住嘴!”
夏湘連忙雙脣緊閉,再不敢迸出半個字來。不想,古道竟鬆手放了夏湘。
“小姑娘,你也太小瞧了我們這兩個糟老頭子!”古道轉身走到榻邊,坐到炕桌旁,捏了個啞光的黑子擺弄着:“便是說出去又如何?便是修爲在我二人之上又如何?我們兩個糟老頭子還能因爲嫉妒,坑殺你個小姑娘?真是笑話!”
夏湘連忙後退兩步,低眉順眼垂頭彎腰,賠上笑臉:“您二位是宗師,怎麼會跟我們小輩的一般見識?”
杜蒼瞥了夏湘一眼:“哼!”
www¸ ttκá n¸ ¢ o 夏湘苦笑,這蒼老怎麼跟個傲嬌小姑娘似的?
正想着怎麼離開這恐怖的地方,快點下山去,古道又開口了:“小姑娘,你體內有渾厚的真氣,又機緣巧合參透了御水之術,實屬難得。看在你態度恭謹,懂事識趣的份兒上,就收了你做徒弟……”
“啊?”夏湘脫口而出,方覺失言。
果然,古道臉色不大好看了:“怎麼?有個御水師給你當師父,還委屈你了?”
“您誤會了,我只是……覺得太榮幸。太歡喜了。”夏湘臉上笑的燦爛心裡卻泛起了苦水。自己日子過的好好兒的,爲什麼要給他們當徒弟?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如果拜了師。自己小小年紀就會御水術這事兒再傳出去,就不是天賦異稟這麼簡單了,而是……師父教得好。到時,他們臉上也有光。
夏湘捏着拳頭心裡越發焦急,忍不住一個勁兒瞥向戴言。戴言卻自顧自走到屏風處,琢磨起上頭的詩詞來了。
“既然如此。選一個罷!是願意拜我爲師。還是願意拜蒼老爲師?”古道捏着棋子的手忽然不動了。
如果拒絕,是不是就成了不識擡舉?據說御水師都是超然的存在,殺了自己恐怕也不是什麼大事。夏湘摸了摸脖子。覺得識時務者爲俊傑,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拜個厲害的師父也不錯,以後被人欺負了還可以找師父。
夏湘想來想去,如果非得選一個,那還是古道靠譜兒些。畢竟,杜蒼的性子太讓人捉摸不透。又跟丞相府交情莫逆。
古道恐怕也摸清了夏湘的心思,捋着鬍鬚微笑,擺出一副慈祥模樣兒。
夏湘也不猶豫,當即就要應下了:“那我還是拜……”
“哼!老朽是咱大晏國的御水師,你若敢拜了古道老兒,我便讓聖上封了你的山莊。哼!”杜蒼扭過頭去。餘光卻時不時瞥一眼夏湘。
夏湘頓時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再望向古道的時候。眼裡就多了一絲歉意。
這下古道有些慌了:“蒼老,你不說對這小女娃娃沒……?”
“那又如何?哼!”杜蒼橫了古道一眼,又轉過身去了。
夏湘連忙湊過去:“畢竟我是個晏國人,拜師當然要拜晏國人,還望蒼老不要嫌棄,收了我這沒用的徒兒。”
“這……你可想好了!”古道有些慌,把鬍子都拽疼了。
“想好了想好了。”夏湘可不敢含糊,行差踏錯可是要傾家蕩產的。
杜蒼眼睛一亮,瞥了古道一眼,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來。等看到夏湘,杜蒼臉一沉,依然不理不睬。
這是什麼意思呢?威脅自己讓自己拜他爲師,這會兒又不理人。
夏湘想了想,眼睛一亮,福至心靈:“師父,您老人家自然是不屑收我個女娃娃爲徒的,是我這女娃娃哭天搶地求您收了我,您大人有大量,就勉爲其難收了我罷。”
“咳咳,”杜蒼咳了兩聲,瞥了眼夏湘,驕矜地說道:“罷了,瞧你這姑娘也算知道好歹,看在你誠心實意想拜師的份兒上,我蒼老就破例收了你罷。”
“真是……難爲您了。”夏湘連忙跪下來磕了個頭:“請受徒兒一拜。”
杜蒼伸手扶起夏湘,想笑又不好意思,一張臉看起來十分別扭:“哼,我杜蒼可不是那些腐儒,講究那些個繁文縟節。起來起來……去外頭泉水邊兒給師父瞧瞧你這御水的本事修煉到了什麼程度。”
“哼!”古道大步流星走到門口,一把推開房門,出去了。
夏湘有點兒吃不準,怯生生問杜蒼:“師父,那位老人家會不會怪罪我?”
“他敢?”杜蒼眉毛一橫:“你成了我杜蒼的徒弟,誰敢怪罪你?哼,只要你別做出天怒人怨的事來,誰也甭想把你怎麼地!”
夏湘眼睛一亮,旋即又問:“師父,這莊子和山莊離不開我,徒兒或許不能陪您到處遊歷……”
“遊歷?去哪遊歷?”
“不都說御水師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來無影去無蹤,在避世之所修行嗎?”夏湘記得乳孃曾說過,御水師就是神仙,偶爾會來人間遊歷,見見君王,做做善事。
“混帳話,我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時候成神了?”杜蒼想了想拍拍夏湘的肩膀,笑容忽然慈祥起來:“丫頭,你就在這莊子安心住着,師父若饞……有空了,就過來教你功夫,你大可不必整日裡跟着我。”
夏湘喜笑顏開:“那敢情好,師父您閒來無事就住在我這莊上,湘兒一定好吃好喝伺候着您。”
“走,讓爲師瞧瞧你的御水術。”杜蒼起身,拍拍身上的寶藍色杭綢直裰,瞥了眼戴言:“那小子,你也不錯,年紀輕輕就到了六階,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去,你去拜了古道老兒做師父罷,省着他記恨我。”
戴言終於轉過身了,從屏風處走過來,笑道:“只怕我資質平庸,入不得古老的眼。這事還得求您幫着說說,誰讓您老面子大呢?”
杜蒼使勁兒忍着笑,咳嗽了兩聲:“你們這幫小崽子,別盡撿好聽的說。”言罷,負手朝門外走去。
夏湘瞪了戴言一眼,責怪他方纔一直裝死。戴言頭一偏,露出個溫暖如斯的笑容來:“恭喜。”
這該死的笑容!
每每看到戴言笑的溫柔,夏湘就有些心動,會想,若一輩子對着這樣的笑容,倒也不錯。她白了戴言一眼,邁過門檻朝杜蒼走去。
古道自然曉得杜蒼帶着夏湘要去做什麼,連忙跟了上來。
杜廣和古奇面面相覷,也要跟上去。古道和杜蒼卻驀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杜蒼吩咐杜廣:“二爺在這等我,我去去就回。”
杜廣挺開心,能躲着夏湘也不算壞事,在此處吃吃點心,看看風景,若能遇到哪家的漂亮姑娘,更是賺了大便宜。
古道吩咐古奇:“你陪杜二爺聊會兒天……”說完,不等古奇應聲,便跟着杜蒼、夏湘和戴言去了。
杜廣一把拉住古奇,神秘兮兮笑道:“我說小侯爺,咱出去逛逛?聽說山莊西邊兒住着許多姑娘……”
“要去你自己去!”古奇盯着夏湘離開的方向,心裡不大舒服,轉頭問杜廣:“你說……我是長得不如那小子,還是言語舉止不如那小子?”
“哪個小子?”杜廣隨口一問。他對小子沒什麼興趣,只對姑娘有興趣。
古奇搖搖頭:“走,陪我去生活館喝兩杯!”說着,拉了杜廣便朝着生活館的方向去了,杜廣緊着抓了一把點心,踉踉蹌蹌跟了上去。
而此時,夏湘等人已經順着山泉方向尋了個無人的僻靜之所。
“試試……”杜蒼有些緊張。
夏湘更緊張:“怎麼試?”
杜蒼想了想,說道:“隨便試,盡力就好,別太勉強……”
如今世上爲人所知的御水師只有三個,杜蒼、古道、西風。三個御水師的本事不相上下,能夠一次操控的水也就一臉盆那麼多,再多就有些吃力了。杜蒼心想,夏湘若能操控一小碗水,已是極限了。
即便只能操控一滴水又如何?以夏湘的年紀,能做到御水,已經算奇蹟了。杜蒼心裡竊笑,臉上卻嚴肅的很,望向古道的時候流露出一絲得意來。
夏湘聽杜蒼讓她盡力,生怕丟了師父的臉,便真的盡力……盡了全力。
只見一道水柱從泉水中緩緩升起,於半空中停了下來。夏湘手臂輕揮,水柱若長龍一般朝山上飛去……
夏湘眉目端凝,揚手在半空畫了個弧,水龍驀地轉了方向,貼着泉水又回到原點,首尾相接,成了一個大大的圓形緩緩而動。
“師父,這個樣子行不行?您還滿意嗎?”夏湘盯着泉水,問身邊的杜蒼。
可杜蒼已經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了,古道也是驚得忘了捋鬍鬚,呆呆站在那裡愕然無語。夏湘問了兩遍見無人應聲,以爲杜蒼不滿意,又揮動另一隻手臂,將圓圈切成兩個半圓,左手輕輕擡起,握成拳頭輕輕一捏……
左邊水流形成的半圓驀地化成千萬水珠兒飛濺開來,若明媚陽光下的一場細雨,紛紛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