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姑娘是……”李毅臉色微微發白,有些憔悴,目光裡透着一絲疲憊和戒備,望向身後緩緩走來的夏珊。
“我是誰不重要,我能站在你身邊纔是最重要的。”夏珊走到李毅身邊,望向遠處荷花池邊的夏湘,目光一片平靜,看不出半點兒情緒。
李毅眯起了眼:“你與湘兒有些相似。”
夏珊輕輕一笑:“那我在世子身邊,可否聊解相思?”
這話輕浮,可從夏珊口中說出,卻少了七分輕浮,多了三分情真意切。還有一絲頑皮和狡黠。這個模樣,與夏湘又有幾分相似。
李毅有些恍惚,怔怔望着夏珊。
夏珊望着李毅,不知心裡是何滋味。她是跟着父親和祖父偷偷跑出來的,她不願總是關在家裡,等待命運的安排,等待將來嫁給一個不認識的夫君。她知道,長姐會出現在此,既然長姐可以,爲什麼自己不可以。她這樣想着,便跟了來。
於路上,她便見到了李毅。李毅只帶着木頭,騎着高頭大馬,朝白玉京疾馳。
夏珊一路跟隨,她認得,這個就是寧王世子,李毅。她記得,小時候,李毅曾來過家裡,嚷嚷着要娶長姐。而如今,似乎沒了動靜。她還知道,長姐跟戴言不清不楚,恐怕再難許給個好人家。
既然如此,自己總可以爭取一下。
一來。自己是庶女,若能嫁給寧王世子做妻,那是天大的福分。二來。也可證明一下,即便夏湘聰明如斯,在婚事上也是犯了糊塗,這一點,長姐不如自己!
“世子莫當真,我不過開個玩笑。”夏珊將目光重新聚攏到場上夏湘的身上。
此時,最後兩個武者上場。
杜蒼忽然“哎呦”一聲:“肚子……肚子好疼。徒兒徒兒,你在這坐着。一會兒需要做什麼你幫爲師撐着,爲師得去趟茅房。”
“哎……師……”夏湘剛說兩個字,杜蒼便匆匆忙忙離席,朝竹林館方向去了。
絕對是故意的!夏湘可不傻。從頭到尾她便有所懷疑,這會兒思路漸漸清晰了。師父選在這個時候公佈自己的身份爲了什麼?呵呵,師父真是個狡猾的老狐狸。她有擡眼望向大晏國的皇帝陛下,而此時,皇帝正有些緊張地望向夏湘。四目相對,皇帝竟是一愣。
呵呵,這也是個老狐狸!
夏湘咬咬牙,心想,反正身份也被人知曉了。沒什麼可藏着掖着的了。便是會御水這事兒被人知道又如何?反正師父方纔那番話也說的明明白白了,自己若出了什麼狀況,師父必然不會坐視不理就是了。
果然。兩個武者喝了酒退場後,杜蒼依然沒有回來。夏湘知道,蒼老一定躲在什麼陰暗角落望着自己偷笑呢!
她皺着眉頭揉揉額角,再擡頭時,瞧見古道和西風已經站了起來。
“怎麼?你們大晏國的御水師竟臨陣脫逃了?若實在害怕比不過我們,說出來就是。我們讓着他些便是。”西風眼中透出精芒,滿臉嘲諷。
古道瞥了眼夏湘。苦笑道:“風兄,咱們稍等片刻便是,何必動怒?”
西風不依不饒:“這說的什麼話?若他杜蒼躲藏一輩子,你我二人還要等到行將就木那一日不成?”
“咳咳……”皇帝握拳於脣邊乾咳了兩聲:“方纔來人稟報,說蒼老忽然病倒,無法前來,還望二位體諒。”
“誰還沒個病災?既然蒼老病了,今日便由我和風兄比試罷!”古道望向西風。
三個御水師中,西風修爲最高,年紀也是最大。古道跟杜蒼時常往來,卻與西風少有交流,所以稱呼起來也客氣一些。
只是,古道如此一說,皇帝反倒有些着急,不由將希望寄託在了西風的身上,盼着西風拿出潑婦罵街的氣勢,好好鬧騰一場。
“忽然病倒?這叫什麼藉口?方纔還坐在這裡飲茶,這會兒就忽然病倒了?若在你我眼前病倒,大家也可以做個見證,可他忽然離席,隨後便消失不見。當大家都是傻子還是怎麼?我西風千里迢迢趕來此處,杜蒼卻避而不見,你們大晏國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不堪麼?今日比試,晏國不可缺席!我西風不允!”西風桀桀怪笑,眼中透出殺氣。
他這一鬧,皇帝也就放心了:“風老息怒,息怒。”
夏湘嘆了口氣,在皇帝期盼的目光中站了出來:“若非得有人出來比試,便由我來替師父比這一場罷!”
既然左右逃不過這一場比試,那就在皇帝開口前,自己主動站出來罷,也算體諒君心,
此話一出,臺上臺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到夏湘身上。
片刻後,譁然之聲乍起。所有人都於震驚中議論紛紛。也有人幸災樂禍,等着夏湘不知天高地厚惹出麻煩來。衆人以爲,即便夏湘有些本事,可這樣大個爛攤子她也敢接,着實吃了熊心豹子膽。她妄然接下這次比試,註定要敗,註定要給晏國丟臉,要給皇帝抹黑。註定會撫了天子逆鱗。
看來,這小丫頭好運走到頭,註定要摔得悽慘無比。
“既然如此,也只有這個法子了。”皇帝微笑望向夏湘。
古道面露苦澀,西風卻斜眼看向夏湘,陰森森笑道:“小姑娘人不大,膽子倒不小。待會兒輸得哭爹喊娘可別怪我們欺負你!”
夏湘微微一笑,極爲乖巧:“那二位老人家讓着我點兒不就行了,別讓湘兒輸得太慘,到時被師父責罰可就不好了。”
此刻,有心人便開始好奇,夏湘不知輕重,難不成皇帝也糊塗了,竟就由着個小丫頭胡鬧!
皇帝再次開口,竟有種迫不及待的味道:“若二位宗師沒有意義,此番便開始比試吧。”
其實,比試的方法很簡單。取來三根足有五六丈高,多根竹子綁在一起做成的竹竿兒,立於池水中,三位御水師各動用御水術,讓池水上升,浸溼竹竿。最後將竹竿從水中取出,看哪位御水師讓池水上升的高度更高些,便是獲勝。
弄個竹竿兒是爲了以防萬一,萬一三位御水師使得池水上升的高度相差很少,亦或者三位御水師控水的快慢不同,一邊水柱快速升起,另一邊卻緩緩上升。等後者上升後,前者已經落下。所以,需要竹竿來測量準確的高度。
兩位御水師和夏湘站起身,望着各自眼前的竹竿。竹竿被粗布包裹,是爲了更好顯示池水浸溼的長度。
“丫頭,甭說我兩個老頭子欺負你,讓你先來!”西風就等着看夏湘的笑話,看杜蒼的笑話,還有晏國皇帝的笑話。讓這些晏國人一個個灰頭土臉,再擡不起頭。
“不不,小女是晚輩,不敢造次,還是二位宗師先來吧。”夏湘笑容純真,還真就像個無知的孩子。
西風嗤笑:“既然如此,你就先看着罷。”
武道修爲突破六階,並有所明悟纔會生出御水的能力。夏湘不過十四五歲的光景,壓根不可能達到六階,也不可能成爲御水師。所以,西風也懶得分誰先誰後,反正到最後,這妮子逃不出一個丟人現眼。
可古道卻是瞭然於心的,他看過夏湘御水,那不是突破六階有所明悟所生出的能力,那是天生自帶的御水之術,是被命運抑或上天認可之人。他知道,此次結果無疑是晏國拔得頭籌。只是,望向西風的時候,古道眼中露出一絲憐憫。
不知看到夏湘御水,西風的表情會是如何。
有禮部官員躬身問詢:“二位宗師大人可準備好了?”
西風和古道點了點頭,神色肅穆。禮部官員高聲唱到:“起~”
話音未落,西風與古道同時擡起手,對準各自竹竿下的池水。只見池水若泉眼一般汩汩而動,向上緩緩攀升。西風的速度要比古道快上一些,如今已經攀升了五米,古道的水柱攀升了四米。西風側頭看了眼古道,桀桀怪笑:“想不到,這些年你修爲增進不少,可到底還是差點兒火候,哈哈。”
古道心境平和的很,任由西風挖苦諷刺,面不改色笑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從來都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在下並不奢求問鼎之能。”這話就給自己留了退路。
西風笑聲更大:“哈哈!問鼎則要有問鼎的力量,若力量足夠,如何不敢問鼎?瞧瞧杜蒼老兒,比試尚未開始,他便逃了。若他強大,又如何懼怕?哈哈,老夫便要尋這問鼎之能,倒要看看,誰能阻我!”
古道心裡更加同情西風了,把話說的這樣滿,待會兒可如何自處啊?
西風猛地擡了下手臂,水柱直攀上六米,而古道的水柱尚未達到五米。臺上衆人驚呼,沒想到西風的水柱攀升如此之快。更有晏國之人已經忍不住開始抱怨夏湘不知輕重,丟她自己的臉倒無妨,卻要連帶着丟咱大晏國的臉。
然就在此時,夏湘卻跑到池水邊兒,撩起池水,潑向不遠處一朵荷花,同時,喃喃自語:“掛些水珠兒會更加美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