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這交易,我虧得很。”戴言微笑。
此時,夏湘已經跑到戴言身後,神色警惕地盯着柳桑,手輕輕按在臂上的機關弩,同時準備好了隨時灑出迷藥。雖然,面的柳桑這樣的高手,似乎這些小手段都不能成事。
“那你要如何?”柳桑蹙眉。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要挾。
戴言笑意不減:“你是個細作,可我對此並不在意。你是神鷹衛的鷹衛,我也不在意。將來我成了神鷹衛的主子,任何人不可生出忤逆之心,你不能,別人也不能。你順從我本是應該,不能拿來做爲條件。故而,你要讓我看起來有價值,我纔不會將你送上斷頭臺。”
柳桑能看得出,戴言的武道修爲與他不相上下,若動起手來,或許誰也奈何不了誰。可是,戴言若真的揭露了他的身份,他便沒有了活路。
“那閣下認爲,在下的價值在哪裡?”柳桑的神色已然十分難看。
“你的價值……”戴言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片刻後正色說道:“你若願做小御水師的貼身護衛,我便替你瞞下身份。”
柳桑不語。
夏湘卻驚訝不已,恨不得踩戴言一腳。
“你若不想早早死掉,就保護好小御水師,她安全,你安全,她若出了什麼岔子,你也別想活了。”戴言早看了出來,柳桑似乎對夏湘不是很感興趣,即便感興趣,也沒有達到那種願意以命去換的地步。
“呵呵,這有些過分了罷?”柳桑懊惱。
“若覺着過分。你現在便可以離開,看看能不能活過明日。”戴言面不改色。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可柳桑卻沒有法子。他想不通自己在什麼時候露出馬腳,能讓眼前這個少年如此清楚自己的底細,可如今。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他沉默半晌,再次望向戴言的時候,眼中多了一絲無奈。
“我答應你。可……我沒見過小御水師,如何保護她?再者,以御水師的修爲,還需要我來保護?”柳桑明知故問。純粹是挖苦諷刺。
戴言還未開口,夏湘便忍不住說道:“你直管保護就是,管人家需要不需要。”
柳桑有些煩躁,原本是來取御水師的性命,額外立上一功。沒想到竟被脅迫做了小御水師的護衛。而且,他看得出,面前這姑娘八成就是那小御水師,方纔只是做戲爲騙過自己罷了。戴言是個禍害,這姑娘是個禍害,可又沒法輕易抹殺這二人。
罷了,既然對方要掌管神鷹衛,自己又是神鷹衛的一員。總歸是要聽他吩咐的。
“那……若需要在下,直管來找我。”柳桑轉身離去,速度之快不在戴言之下。
……
“此番算因禍得福麼?”夏湘坐在車廂邊沿。與趕車的戴言閒聊。
“讓柳桑做你護衛,你不害怕?或許哪天他得了桑國命令要將你抹殺,你不擔心?”戴言搖了搖頭:“是福是禍可說不準呢。”
夏湘嗔道:“那你還讓他保護我!”
戴言微微翹起嘴角,露出個瞭然於胸的笑容:“因爲我知道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夏湘眼睛亮了。
“知道李毅身邊那個木頭吧?”戴言揚鞭,眯起了眼睛。
“當然曉得。”夏湘好奇:“他跟柳桑有什麼關係?”
“他是柳桑的弟弟,親弟弟。”
夏湘沒有懷疑戴言的話。只是驚訝的說不出話。她沉默半晌,復又問道:“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不用打算。只要柳桑在,木頭隨時可能反咬李毅一口。”戴言輕笑。
“木頭對李毅忠心的很……”夏湘不大相信木頭會反了李毅。
“他當然忠心。可他也不會殺了柳桑,若柳桑與李毅對峙,木頭會如何?必然保護李毅,可也不會幫着李毅與柳桑做對。如此一來,這架也就打不起來了。”戴言揚鞭,馬車加快了些速度:“於你而言,李毅終歸是朋友,若能緩和日後的衝突,讓這衝突死在萌芽中,最好不過。你說對麼?”
夏湘沒有說話,她若搖頭,怕戴言下狠心對付李毅。若她點頭,又怕戴言吃味。她知道,李毅鬥不過戴言,上一世,戴言勝了,這一世戴言重生歸來,無論是對世事的預知還有自身的閱歷和心智,都遠遠高於旁人,更沒有敗的道理了。
“你在想我一定會勝。”見夏湘半晌沉默,戴言開口。
“難道還會敗?”夏湘皺眉。
戴言沉默,臉上依舊掛着笑容,可眉頭卻微微皺起。上一世他無牽無掛沒有軟肋,這一世母親健在,又多了個夏湘。若有人一門心思對付自己,必然會在母親和夏湘的身上打主意。這不是好事。
此事,他也不會說與夏湘聽。他要做的,只是保護母親,保護夏湘。
夏湘擰着小眉頭想了片刻,笑了起來:“怎麼會敗?我自然是信你的。”
她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明白得很,戴言如今只有兩個顧忌,一個是自己,一個是許嬸兒。而自己呢,又有太多顧忌,整個莊子,整個夏府都是自己的顧忌。自己太貪心,所以戴言會辛苦。她不願讓戴言操心,只想儘自己所能,做好能做的事情。
例如,賺錢養家,保護自己和許嬸兒,爭取皇帝和師父的認可,將父親拉到自己這邊等等。另外,還要讓戴言看到一個沒心沒肺,整日歡歡喜喜難得糊塗的自己。
馬車停在夏府門口的時候,日頭已落山。
夏湘徑直去了書房,輕輕叩門。戴言站在不遠處,打坐凝神。
“誰啊?”夏安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疲憊。
“父親,是我,湘兒。”夏湘透過明瓦,看到內裡柔和的燭光。父親有些佝僂的身影刻在明瓦上,讓人心裡發悶。
“湘兒?你怎麼來了?快進來。”
夏湘聽到夏安的聲音透出歡愉,看到明瓦上的剪影匆匆站了起來。她推開門,看到夏安正站在案前,微笑望着自己。
父親真的有些老了,腰有些彎了,頭髮有些白了,還好臉上沒有出現太多的皺紋。夏湘笑了笑,笑聲清脆:“父親您坐着,我又不是客人,站起來作甚?”
“是是,你這總也不回來一趟,冷不丁瞧見你,有些糊塗了。”夏安很歡喜的樣子,坐回到太師椅上,指着旁邊的椅子對夏湘說:“快坐,這一路挺累的罷?如今上秋了,天兒涼,那有羊毛毯子,你搭腿上。”
夏湘鼻子有些發酸。
她坐到椅子上,依着夏安的話將羊毛毯子蓋好,隨後擡起頭問:“父親,此次回來湘兒是想問您件事。”
“有話直說,在父親面前忌諱什麼?”夏安笑容滿面望着夏湘,神色裡盡是驕傲,其間還夾雜着一絲刻意的討好。
夏湘知道,這刻意的討厭因愧疚而生。父親一直愧疚着,愧疚當初將夏湘趕去田莊,斷絕關係。
“父親,湘兒是想問您一些事。”夏湘沉吟不語,猶豫着該如何問起。
“有什麼事便問,怎的一副不好開口的樣子?”夏安將案上卷冊稍稍整理了下,看樣子是要專心與女兒聊天了。
夏湘琢磨着,不能徑直提起母親的死,她怕父親多心或者打草驚蛇。如今她也在猜測,不知父親與柳心頤和李夫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所以,也不能直接道出柳心頤跟李夫人那些事。
沉默半晌後,夏湘徐徐開口:“父親,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這孩子,明明是個爽快的,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吞吞吐吐了?”夏安嘴上責怪,臉上卻掛着笑容,且笑意越來越濃。
夏湘摸摸腿上的羊毛毯子,問道:“父親,聽說母親生前留了一筆產業給我,如今湘兒就要及笄了,對打理生意又嫺熟的很,是不是能把這些產業交到我手上了?”
別的先不說,不管父親跟李夫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還是被威脅的,這些產業終歸是要搶回來的。雖然奪回產業不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兒,可到底還是要說出來。拿這事來試探,最好不過。
夏安聽了夏湘的話,愣了。
片刻後,他起身走到夏湘身邊的椅子上,重重嘆了口氣:“此事是誰告訴你的?”
“五舅舅。”夏湘並未隱瞞,也無需隱瞞。想來父親早就知道五舅舅已經回來了。
“你五舅……他還好吧?”夏安皺眉,臉上盡是苦澀。
“還好,如今在江南也折騰出了幾個鋪子,生意還算不錯。”夏湘彎起眼睛,笑的天真無邪,可心裡卻提防着,暗暗打量夏安的表情。
“那便好。”夏安垂下頭,模樣似乎又蒼老了些:“湘兒,這些產業,暫時還不能交到你的手裡。”
“爲什麼?”夏湘眯起眼,像只小豹子。
夏安頂喜歡夏湘這個模樣,也頂畏懼這個樣子的夏湘。
“因爲你還小,操持着山莊已經吃力,那些產業,還是父親幫你打理得好。”夏安頭越垂越低,根本不敢去看夏湘的眼睛。
夏湘心裡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