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政事堂現在的四位宰相是鄭孝章、李絳、李德裕、謝彪,新朝初立,四人總有忙不完的事,爲了提高效率,無縫對接,李茂下詔在政事堂北面新建一殿,名昭華殿,設專道聯通,方便宰相覲見和皇帝到政事堂問事。
“嚴秦大將軍稟報,已取漢中,因軍糧短缺,請求休兵一個月。”
“嚴秦奪佔漢中,打的漂亮。可爲何遲遲不願入蜀。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但對嚴大將軍來說這算不得什麼,昔日劉闢叛亂,朕與他同赴蜀中平叛,他又駐守山南西道多年,對蜀地很是熟悉。”
“一則,軍糧不濟,二來,蜀地今春爆發瘟疫,大將軍恐大軍沾染瘟疫。故而……”
李絳的話沒說完,李茂便怒道:“這不是理由!這是藉口!他看楊奇、摩岢神通都封了郡王,他沒有,故此心中不快。”
衆人不防李茂會發這麼大的火,一時面面相覷。
鄭孝章道:“昔日南詔國趁吐蕃竊取長安,關中混亂,關東諸侯忙於救亡之際,曾出兵兩萬攻陷成都,掠十萬百姓爲奴,蜀地百姓恨之入骨,前朝無力征討,大失蜀中百姓之心。今若討平南詔,必收蜀中百姓之心,鞏固國基本。成事者功勳彪炳,未嘗不可破格封王。”
李茂道:“孝章此言甚好,告訴他們,破南詔者封雲南王,永鎮國門,世襲罔替。”
李德裕道:“封爵以定親疏,用以酬功,也未嘗不可,破南詔封雲南王即可,世襲罔替則不必。不然,各處建功者豈非個個都要封王。”
李絳道:“收復域內之地不必封王,拓展域外新地可以封王,亦可世襲罔替,昭示皇恩浩蕩,只是不必鎮守原地,免得坐地生根,養成尾大不掉之勢。”
鄭孝章道:“這也不可一概而論,如陰山、豐州以南,可以封王,卻不必世襲罔替,等將來諸王年老便遷歸長安居住,至於南詔、安南之南,地理偏遠,封王之後,仍宜令其就地駐守,施以教化,使新域蠻荒慢慢開化。數十年、一百年後,變成了熟地,再思良策。”
李茂道:“關山路遙,難以如臂使指,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封王便是朕的分身,坐地生根方便鞏固新域,世襲罔替便是酬勞。同文同宗,共用華夏文化,便是兄弟之國。兄弟之國,血濃於水,終究是一家人。我大燕東、南、西、北多的是無主之地,有能者開疆拓土去,先到者爲王。不必非得盯着域內這點地方,爭個你死我活。”
四人齊頌皇帝英明,不敢多言。李茂笑道:“朕說過政事堂內議論,暢所欲言,言者無罪,不必有什麼顧慮。也不必虛頭巴腦,可以直抒胸臆,治國要崇文重禮,虛的一套不能丟,但治國更要講求實務,勤謹、務實、志慮長遠,纔是國家之幸。”
衆人皆曰:“受教了。”
李茂道:“南詔、吐蕃這些地方素來不服中原教化,與其讓土人異族坐大,不如讓咱們自己人來稱王稱霸。嚴秦也好,赤心也罷,只要他建國後不割斷與中原的血脈聯繫,不倒行逆施,摧殘文明,我就尊重他這個王,跟他做兄弟之邦。”
一席話只說的衆人心驚肉跳,熱汗淋淋,自古以來皇帝要的是四海一統,域內皆自家,強根本弱支脈,只求保全腹心之地,哪管邊疆盈縮。國家強盛時開疆拓土,恨不得天下盡入一家囊中,只有實在降服不了的地方纔施以羈縻手段,也是時時懷揣着侵吞之意。待到國家衰敗時裂土以求安,這土地寧予外人,也不會給自家臣民。
給了外人自家還是主人,還有臣民可供奴役驅使,給了自家人,自己豈非連主人都坐不穩了?
爲何李茂心寬至此,佔無主之地者皆可稱王,不僅世襲罔替,聽他的意思還要跟他們平起平坐,稱兄道弟。
衆人還沒緩過勁來,李茂已經派了謝彪的差事,讓他草擬詔書給嚴秦和朱邪赤心,道明他的心意。南詔在蜀地之南,欲平南詔,先平蜀地,有了南詔這個動力在,平定蜀地自不必廢話多言。
處置了這件事,李茂回去後宮,蘇卿一早就派人過來遞話,有要事求見。
蘇卿盛裝迎於宮門口,左右女官宮女三十六人,新朝後宮不用宦官,選宗室、官員及良家女兒入宮執掌雜役,十四歲入宮,三年一放,二十六歲前必須放出宮去。
在宮期間由皇后、諸妃嬪傾心指教,凡針織女紅、琴棋書畫、茶藝禮儀皆需習學,至於洗衣做飯,灑掃庭院,栽花種菜,養魚修剪更是日常必備。
李茂道:“朕說過要精簡禮儀,皇后身爲後宮之主,帶頭違犯,今日要罰酒三杯,薄施懲戒。”蘇卿道:“臣妾領罰。”
李茂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羣裡的卿雨秋,她身着正六品司闈冠服。新朝內宮女官制度仿照開元年間,因宮女數量少,做官並不難,但卿雨秋才十三歲,竟做到了六品,着實讓李茂吃驚,而且他清楚地記得卿雨秋是麗妃宮裡的人,怎一轉眼就到了皇后宮裡?
蘇卿知道李茂不喜歡排場,迎駕之後,便遣散了衆女官,只留卿雨秋一人在身邊服侍茶水。她這日請李茂來還是爲了兄長蘇景的事,昔日唐末帝李瀍由洛陽返都長安,同州刺史蘇景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地方,竟巴巴地跑到潼關去“迎駕”,李瀍當即擢其爲太子詹事。
此後不到一年,大唐帝國傾覆,長安改姓了燕,李茂做了皇帝,蘇卿成了皇后,蘇景惶恐難當,屢次進宮請罪,李茂避而不見,又被前唐京兆尹鄭訓告發,直接進了只有正三品以上高官才能享受的刑部城東監獄。
雖然李茂早說過,蘇景的事由蘇景一人承擔,不得牽累親族,但蘇卿知道有了哥哥這個污點,她這個後宮之主也就只剩一個空架子了,既壓不住母憑子貴的齊嫣,也壓服不了從草原歸來的甄茹(小茹),甚至捅了更大簍子的田萁也比她強一點,畢竟人家還有一個兒子可以依靠,而她只有一個極度讓人不省心的女兒。
“蘇兄的事我自有分寸,新朝初立,事務繁雜,先冷一冷再說。他是主動跑去潼關迎的李瀍的車駕,同州距離潼關不是一兩裡、三五里,李瀍還都也沒有攻打同州,這不好打岔。更何況他又跪在李瀍的車駕前說了那麼一大堆效忠的話,人家是當場擢升他做太子詹事。現場人證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你讓朕怎麼辦?”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