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家主在上,看向來人道:“查清楚她的下落了沒有?”
來人道:“回家主,都已經查清楚了,她在隔街買下了一座府邸,很低調,沒有人察覺。”
齊家家主點頭:“既然如此,派人送張請帖過去,就說老夫請她前來齊府,有要事相商。”
“是,屬下馬上去辦。”
待人走後,齊家家主卻是看向窗外,神色莫名冷然,雙眸微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既然找到了她的消息,咱們何不直接將這消息告訴皇上?”齊政言緩緩道。
這前前後後的事情既是由她引起,將她推出去無疑也是最好的選擇,或許也能連帶着解決當下齊家的困境也不一定。
齊家家主卻是掃了他一眼,眸光深沉:“你覺得齊家能查到的事情皇上會查不到?”
“那爲什麼……”
爲什麼皇上既然知道她的消息卻還偏偏守在齊府門前守株待兔,甚至牽連出後續一系列的事情來。
“清幽院的事情既然沒有聲張,這裡面必定是有文章。”齊家家主道:“宮裡一直都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皇上又豈會不明白?皇上這是明擺着要護她了。”
“皇上看重他莫不是也是因爲雲門?”若是雲門當真遷到南姜,無疑對於南姜而言是一件好事,雲門代表了什麼,所有人都清楚。
“不止是因爲雲門。”齊家家主面上閃過一抹沉鬱,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倒是我從一開始就想岔了,招她入宮也僅僅是因爲她像那個人而已,就因爲像,所以手段纔會這麼不留情面。”
齊政言看着齊家主的臉色,眉眼閃過一絲什麼:“爹說的那個人是……”
卻不想話還未講完,便被齊家家主擺手打斷了:“此事向來是宮中忌諱,今後莫要再提及了,被有心人聽到,免不了又是一場風雲。”
齊政言再無多言,恭謹的應道:“是。”
“這幾日看好哪個櫱女,沒有我的吩咐不得踏出院子一步。”齊家家主眉眼間盡是狠厲。
齊政言神色頓了一下,面上亦有些複雜,卻也只能點頭應下。
齊蘇,是他的女兒,也是他從小捧在手心疼愛的女兒,她會開心的跟他分享喜悅,會時不時的黏在他的身邊,會……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她不再粘着他,不再跟他輕鬆的坐在一切聊天,哪怕是對他笑着,可是那笑意也不達眼底,她就像是披上了一層假面,對任何人都虛僞與蛇,她越來越像是齊家大小姐,可越來越不像是他的女兒了……
一個時辰後,前去送請帖的人回來了,帶來的卻並不是好消息。
“家主,音公子說這兩日身子欠佳,不宜遠出,拒絕了邀請。”來人回稟道:“還說……家主有什麼重要的事不妨派人傳個信或者……等到她身子恢復了……”
看着齊家家主越發陰沉的面容,來人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了,後面一句話幾乎聽不到了。
“嘭——”的一聲齊家家主一掌拍向桌面:“簡直混賬!不過是被我齊家擄來的階下囚!竟敢如此囂張!”
齊政言眉眼一跳:“爹,莫要動怒,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
齊家家主冷哼,他當然知道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還沒有哪個人膽敢如此落他的面子!簡直豈有此理!
“去將那櫱女給我帶來!”
只要他想達成的事情,還沒有辦不到的!
齊蘇進門之前,齊政言便叮囑道:“你爺爺正在氣頭上,你不要頂撞他,凡事一定要順着他,他讓你做什麼你就應下就是。”
齊蘇聽話的點頭,彷彿又回到了之前那個事事溫柔嫺靜的齊家小姐。
齊政言看着這樣的她卻並沒有放下心來,反倒是更加不安起來,好像在她這平靜無波的外表下正隱藏着洶涌的波濤,一旦觸發,便一發不可收拾。
“家主。”齊蘇恭謹的喚了一聲。
齊家家主凌厲的目光盯着她:“雲音的事情你可知道?”
“不知家主指的是什麼事情?”齊蘇緩緩道。
“她在隔街買了一座宅子。”齊家家主沉聲吩咐道:“你去瞧瞧,不論你用什麼方法也要見到她。”
“好。”齊蘇應道。
“記住,我需要的是牢牢牽制住這個人,方法不論!明白?”
語氣不容置喙。
“明白。”怎麼會不明白?這一直都是齊家的行事作風啊,只要達成目的,任何東西都可以捨棄!
就算是他們的命……
齊家家主這才滿意了幾分,看向齊政言道:“你去準備接下來的事情。”
“……是。”齊政言複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
齊蘇到達沐音的宅子已是半個時辰以後了,齊政言臨走時卻是深深的看了眼齊蘇,緩緩道:“別怪你爺爺,齊家如今也是沒有辦法,如今能救齊家的也就只有你了,你明白嗎?”
齊蘇緩緩的笑了:“明白。”
她怎麼會不明白,齊家便成如今這副模樣,也全都是她一手造成,她又怎會不明白?
不過,現在讓她來挽救她所造成的局面,這可能嗎?
齊政言看着她笑顏如花的臉,喉嚨一頓,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良久,才聽到他說:“爹知道,你還在爲當年的事情怨爹,而且你孃的死……蘇兒,爹也是無可奈何啊,如今爹不求什麼,只求你能好好的活着……爹現在只有你了……”
最後一句話很輕,隨着他轉身離開的動作一起飄散在了冰冷的寒風裡,最終化爲空氣。
齊蘇沒有擡頭去看他的背影,她就那麼靜靜的站在原地,微微垂着頭,掩下了所有的表情,唯有身側那一雙手死死的鉗着手心,像是要將指甲掛進血肉裡……
良久,她才緩緩的擡眸看向那早已消失不見的身影,眸中滔天的恨意染紅了雙眼,她的聲音在寒風中那麼輕,那麼柔,卻帶着難以磨滅的戾氣。
她說:“我當然會好好的活着,活着看着你們全都狼狽的失去一切,活着看着你們全都一個個的進入地獄……”
然後,緩緩地,她笑了,笑聲隨着寒風一同被捲走,消失在了氣息之中。
她就這麼靜靜的站了半個時辰。
然後,才敲響了府門。
開門的人正是卓風,看到她,顯然在意料之中,揚手便將人迎了進來,不過沐音卻也並未出現。
卓風道:“主子現在不會見你,不過讓我告訴你一句話,貓兒之所以被人喜歡,那是因爲它的利爪已經被剪掉了,而沒有剪掉利爪的,那就不能稱之爲貓兒,而是老虎。”
齊蘇身子一顫,眸光顯然有些微怔,她以爲……她以爲她這樣做她是樂見其成的,是啊,她忘了,從頭至尾,她纔是這場交易中的主宰者。
良久,她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她說:“我明白了。”
卓風點頭:“既然齊小姐明白了,那接下來的事情齊小姐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齊蘇點頭,卓風道:“接下來齊小姐請隨意。”
話落,人已是轉身離開了。
齊蘇看了眼四周,苦笑一聲,選了個凳子坐了下來,這一呆就到了傍晚。
回到齊家,已是戍時。
齊家家主再未派人過來,儼然對今日的事情還算滿意。
眼前是一處極爲普通的尋常院落,院子內正站了一男一女,男子衣着打扮看上去倒是不俗,只是那面色卻是不愉,甚至還帶了絲絲不耐,女子穿着倒是極爲普通,看上去與尋常婦孺倒是並無差別,此時她正拉着男子的手,看上去儼然正在說着什麼,卻被男子不悅的狠狠的甩開了手。
“你鬧夠了沒有?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再來干涉我的事情!我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管!”男子狠狠的道,面上滿是不耐的神色。
女子卻上前緊緊地拉着他的衣袖,眸光楚楚:“薛良,你難道忘了我們已經成親了!我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啊!”
“妻子?”男子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嗤笑道:“蘭香,你還以爲你是當年那個高高在上的蘭姑娘嗎?你瞧瞧你現在的模樣!你有什麼資格當我薛良的妻子!”
“不!你不能這樣!”蘭香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袖:“你說過這輩子只對我一個人好!你說過要愛我一輩子的!難不成這些你都忘了嗎?!”
“我當然沒忘。”薛良一把揮開她的手:“我當時所說的承諾是基於你還是高高在上的蘭姑娘之時,可你現在是誰?不過就是一個年老色衰的女人而已!好好認清楚自己的定位,說不準我還能繼續養着你,不然……”
他冷笑一聲,面上的表情已是說明了一切。
蘭香被他推得一個趔趄,狠狠地摔倒在地,濺了一身的塵土,可饒是如此,她還是掙扎着靠在他的腳邊,環着他的雙腿:“薛良,你不要走!我雖然現在不再是蘭姑娘,可我還有價值啊,我知道很多秘密,你不要拋下我,我愛你啊,沒有人能比我更愛你了!你不要離開我……”
“倘若不是你還知道這麼多秘密,你以爲我能留你到現在?”薛良蹲下身子死死的捏着她的下巴:“當年的事情若不是你粗心大意,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你可知道當時若不是我速度快,現在你和我早就暴漏了!當年的事情也會被人知曉,你知道事情傳出去會有什麼後果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