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
兩名御林軍侍衛,自殿外走進,單膝跪地領命道。
“本候自己會走。”看到御林軍侍衛起身向自己靠近,靜安侯一甩袖,冷聲丟下句,轉身欲向殿門口走。
昨個想了一晚,他雖沒最終想出出現在宮裡的魯王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但他就是覺得那人不是魯王,應是齊王無疑。
因此,他決定,哪怕今個早朝上失去性命,也不會恭賀跪拜假魯王繼位。
“慢着。”
輕淡而不失威嚴的聲音,由大殿外徐徐傳入衆人耳裡。
衆人不由得齊轉頭向着門口看了過去。
只見一墨色ting拔身影,在晨陽照耀下,緩緩自殿外走了過來。
那人身上散發出的卓然氣息,不自禁地吸引住諸人目光,晨陽傾灑在他身上似乎都顯黯淡。
暝夜,暝夜怎會出現在這裡?
看清來人玉質蓮花面具遮顏,諸人頓時整愣了住。
這就是傳說中殺人不眨眼,清風樓樓主暝夜!
——暗夜帝王!
得到這個認知,諸人跪在地上的身子均微微顫抖不停,他們想要喊出聲,想要起身遠遠逃離太極殿,奈何喉頭宛若被無形之物梗住,身子似是被釘在了地板上,嘴裡發不出聲,就是動也不能動。
突然間,天色轉暗,晨陽消無,大風驟起。
那人身上的墨衫,在風中發出獵獵聲響。
“暝樓主,這裡恐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吧!”
軒轅擎心裡是恐慌的,但他強行按捺住這股沒來由的恐慌,神色平靜,凝視着軒轅墨道。
“是麼?”軒轅墨脣角微勾,優雅地取下自己臉上的面具,道:“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就可以到這裡來了?”他說的很慢,注視着軒轅擎的眉眼間,滿是譏諷:“冒牌貨再怎樣喬裝改扮,他都是冒牌貨,所以,你不必再在這裡裝下去了。”
登時,跪在地上的百官,額頭冷汗涔涔。
原來,原來站在高位上的新君真是,真是靜安侯嘴裡指的齊王。
他不是魯王,不是太子殿下。
怎麼辦?這下該怎麼辦?
魯王與暝夜竟然是同一個人。
有些膽小的官員,嚇得竟然當殿*。
軒轅擎恨吶,他發自心底本就已經懼怕暝夜,沒想到的是,暝夜就是他恨的要死的那個傻子。
先前的一切,那傻子都是僞裝,僞裝給所有人看,好方便他暗中積聚力量,來對付他和母后。
不能動怒,這個時候他一定不能動怒而自亂陣腳。
於是,他依舊以帝王口吻道:“四弟,你難道忘了父皇說的話,若沒有聖旨宣召,是不得離開封地的麼?”只要他不承認,哪個又能知道他是齊王而不是魯王。
“殤,帶齊王妃進來吧!”不承認自己的身份麼?軒轅墨心裡嗤笑一聲,待你的王妃出現在大殿之上,由不得你不承認,哼!
他負手而立,臉上的表情亦是再平靜不過。
“王,王爺,妾身不是故意讓,讓暝夜,哦,不,妾身不是故意讓魯王抓住的……”
樂悠公主被殤拎到大殿中央,跪在地上,擡頭看向軒轅擎,一臉的驚恐。
她怕,怕軒轅擎因她不聽吩咐擅自離開靈州動怒,更怕自個被軒轅墨捉住,導致軒轅擎當殿休棄她。
她丟不起這個臉。
她可是大齊的公主呢!
因此,她心慌意亂,說出口的話甚是語無倫次。
這一下,無疑坐實了軒轅擎是齊王的身份,百官更加心驚膽戰地低下頭,渾身瑟瑟發抖。
“不想死的,立刻滾出皇宮!“
軒轅墨將跪在殿上的百官掃了一圈,厭惡地說了句。
沒見過世面的東西,這小小陣仗就嚇得*,若大敵當前,豈不是早早背叛了家國。
哼,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們。
“是,是,皇上!”百官跪在地上的身子轉向軒轅墨,叩頭應了聲,慌忙從地上爬起,向着殿門口倉皇步了出去。
他們以爲換個稱呼奉承句,軒轅墨就會放過他們今日有眼無珠,錯把齊王認作新君一事。
然而,放過不放過,只有軒轅墨自個知曉,豈是他們能猜到的。
片刻,大殿之中,僅剩下寥寥數人。
“靜安侯,雙兒在殿外,你過去看顧下她。”
軒轅墨見靜安侯從身旁經過,輕聲說了句。
靜安侯點頭,沒說什麼多餘的話,提步走向了殿門口。
“我一次一次地放過你,沒曾想到竟養虎爲患,讓你暗中出手傷到她,你說,我該怎樣讓你死去,纔可以解我心頭之怒?”發現軒轅擎聽了他的話,欲運轉真氣出手,軒轅墨嘲諷一笑,又道:“就你那點功夫,也配在我面前展現,信不信我揮袖之間,就可以讓你灰飛煙滅?”
軒轅擎隱在袖中的雙拳緊握,聽到軒轅墨說出口的話,至剛準備步下臺階的腳步驟然頓住。
對方身上流露出的自信,讓他忽然覺得自己若與其真正交手,一點勝算的把握都沒有。
這是可怕的,沒有把握,哪來的鬥志,沒了鬥志,那還不如直接認輸。
但,這怎麼能行?
他不要認輸,他不要功虧一簣。
就算是死,他也要與其拼上一把,再說,他不是還有凌無雙這張王牌麼,諒其也不敢對他怎麼樣。
“少廢話,有本事就較量一番再說!”他說着,體內真氣便開始運轉,奈何未等他發出掌力,軒轅墨輕擡手,僅一彈指,一道刺眼的白光從他手下展開,伴着那道白光一起的還有數十枚銀針齊襲向他而去。
軒轅墨臉色極其凝重,盯視着白光裹着那些銀針侵入軒轅擎體內。
悶哼一聲,軒轅擎腳下一個踉蹌,連着後退了數步,終跌坐在他嚮往已久的龍椅上。
徹骨般的疼痛,吞噬着他身體中每一個部位。
“是不是感覺很痛,痛的恨不得要死去?”軒轅墨淡淡地問着他,繼而道:“告訴你,剛纔我僅用了些許力道,就將數十枚染了慢性毒藥的銀針打入了你體內,沒有我,你體內的那些銀針根本就出不來,現在,你可還想再與我再交手?”
“你以爲我會怕麼?”
軒轅擎緩緩站起身,忍住銀針在體內油走生出的蝕骨之痛,邪魅笑道。
“呵呵,你不怕,不怕最好。”
軒轅墨淡淡一笑,手上突然一個用力,就聽“噗”一聲,軒轅擎嘴裡噴出一口鮮血。
“卑鄙!”
擡手抹去嘴角血漬,軒轅擎咒罵了軒轅墨一句。
“卑鄙?與你相比,我可是明着來得,又怎算得上卑鄙?”
軒轅墨笑道。
他明白,明白若是軒轅擎不從心底絕望,是不會爲了活命出手拔除凌無雙身上中的那股邪氣。因此,他要折磨得對方求饒,主動提出再施展一次傀儡劍,這樣纔會萬無一失地將那邪氣從凌無雙體內拔除掉。
“不就是死麼,你以爲我會怕?”
軒轅擎目中光芒漸漸變得冷凝,嘴角溢出了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
與他相比,軒轅墨眼裡的光芒更冷,更鋒利。
一身墨衫,在他周身強大的冷氣場襯托下,讓他看起來像是來自地獄裡的魔,但又不失無上高華。
地獄之魔,暗夜帝王,於他來說,只不過是個稱呼罷了。
但凡觸犯了他的底線,世間一切,皆會被他蕭殺殆盡。
說過,他不喜殺人,不喜雙手染滿鮮血;亦說過他宛若神祗,時而會流露出些許的慈悲。
然而,要這些曾經說過的話,真正正正地由他親口說出,卻並不易。
除非那個她,那個他心裡摯愛着的人兒,與他說別再殺人,別再雙手染血,想來他必會含笑點頭,一語應下。
軒轅擎在此刻不知死活地用話逼他,真就以爲他不會出手麼?軒轅墨笑了,笑得森然,笑得軒轅擎嘴角的笑容立時凝住,他猛地一揮手,那些侵入軒轅擎體內的銀針,宛若受到了強烈的磁力,自其身體內竄出,迅速聚成一縷光速,回到了他掌間。
“噗噗噗!”軒轅擎接連吐出三口鮮血,高大的身子驟時一軟,癱倒了玉石鋪成的臺階上,銀針脫離身體,比剛纔侵入他身體更來得疼痛,令他趴伏在地上甚是緩不過氣。
他不可以就這麼倒下,絕對不可以!
他要站起來,一定要!就算是死,他也不要自己在個傻子面前矮上半分,更不要其肆意踐踏他的尊嚴。
“嗡”一聲,隨着他站立起來,他霍然抽出藏在身上的軟劍,騰空而起,向着軒轅墨襲擊了過去:“出劍!”真氣鼓動,他手中的利劍猛地發出一道森寒之光。軒轅墨眉宇微皺,他沒料到軒轅擎今天還是個硬骨頭,居然連連要與他比試。
好,很好,那他不防挫敗其心中最後一點自尊。
陽光重新躍出天幕,天色明亮如鏡,大風漸漸變爲徐徐輕風吹拂。
怎料,就在軒轅墨亮出袖中的利劍時,明亮的天幕宛若受了強力衝擊一般,驟然再次轉暗,劍光爆發而出,與軒轅擎擊出的劍氣碰撞在了一起,“轟”一聲響,整個大殿中瞬間勁氣四溢,飄蕩在殿兩側的明黃幔帳,碎裂成無數個條狀,漫空飛舞。
軒轅擎握着手中的軟劍,身形在空中禁不住一震,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軒轅墨面前是何其的渺小,就像是螢火蟲發出的光亮無法與月華之光相比一樣。
這,的確不是他所能抗衡的。但他不氣餒,並沒有心生懼意,就此收手,快速變換着招式,繼續發出猛烈地劍氣朝着軒轅墨疾涌而至。
“看來,你是真的要與我拼到底了,那我便成全於你。”軒轅墨淡淡地說着,手中的利劍沒有任何花招,就那麼隨意地一揮,又一波強勁的劍氣,與軒轅擎擊發出的劍光相碰撞在一起,剎那間,殿內又響起“轟”一聲。
“主人!”不顧靜安侯,曲老,南風幾人阻攔,凌無雙由殿外飄至內殿,似是極其熟練一般,袖中的星月追魂劍霍然亮在了手中。
她擋在了軒轅墨面前,纖弱的身子,像松柏一般屹立在洶涌而至的劍氣之下,“雙兒,快閃開!”軒轅墨急喚了聲凌無雙,腳下步子一個挪轉,將凌無雙護在了自己身後,看向殤道:“保護好王妃。”
“是!”
殤一躍上前,攬住凌無雙腰身,飄離了軒轅墨與軒轅擎二人的戰圈。
眼前的打鬥,早已嚇得樂悠公主暈倒在了地板上。
沒有人搭理她的死活。
任她躺在冰涼的地板上被劍氣波及。
至於她此刻是否一命嗚呼,亦無人知曉。
主人?
她不僅醒轉,且喚傻子叫主人。這中間到底出現了什麼變故?
軒轅擎身上的明黃龍袍,此刻被軒轅墨揮出的劍氣劃破了數道口子,殷紅的血,由中衣慢慢地滲透而出,但他顧不得這些。
他疑惑凌無雙是如何醒轉,疑惑凌無雙爲何會認軒轅墨做主子。
“不想死的話,就解了雙兒身上的傀儡劍術。”
軒轅墨收回利劍,手輕一揮,便見軒轅擎的身子宛若星際中落下的石塊一般,快速自空中*而下,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軒轅擎口中鮮血噴出,化成無數道紅光,擊向了他手中的劍身上。嗡嗡之聲不絕於耳,他趴伏在地,面容甚是煞白。
幔帳停止了盪漾,陽光靜靜地照進殿中,爲軒轅墨高大的身影罩上了一層金光。
令他宛若天人一般,俯瞰着他手下的敗將。
風止,軒轅擎長髮披散,慢慢擡起頭看向軒轅墨,一字一字道:“我、要、你、死!“
”要我死,就握住你手中的劍站起來,我奉陪到底。“
軒轅墨淡淡地溢出一句,一雙犀利深邃的眸子,定定地凝視着他。
”我是不會爲她拔除傀儡劍氣的,你還是死了心吧!“軒轅擎說着,嘴裡突然發出一聲長嘯,似是鼓足了氣力,提劍從地上竄起漂浮在了空中。說起來不是他武功厲害,而是軒轅墨根本就沒對他下死手。
怎麼能讓他死呢?
人兒還需等着其出劍,拔出體內那股邪氣呢!
距離人兒眉心那團黑氣凝聚還有幾天時間,他有的是時間讓其出手,出手拔除人兒身上的那股邪氣。
想繼續受皮肉之苦,他一如既往地成全便是。
劍身飛舞,宛若九天銀河化作的光之漩渦一般,在軒轅擎周圍怒涌盤旋,捲起數不清地冰峰。軒轅擎染着血絲的臉上泛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有自信,有得意,如此噴薄的劍勢,誰又能阻擋得了?
卻不料,瞬間,他的心變得慌亂了起來,他看到了,看到了軒轅墨眼裡流溢出的光暈。那光暈清明湛藍,宛若晴空碧天。這樣的光暈,他亦有過,是的,他有過,幼時他們兄弟倆在一起玩耍時,他追着對方一起玩,一口一個三皇兄的叫,那時,他眼裡呈現出的光芒,與現在他看到軒轅墨眼中流溢出的光暈一樣。
是那麼的清,那麼的……,不,他看錯了,那人眼裡的光暈,是清明,悠遠,遼闊的,他有過麼?
沒有,他沒有。
軒轅墨的手緩緩擡起,朝着罩向他的數不清地銳利冰峰。
他似是望見空中正在飄落下的一朵花瓣一般,欲伸手接住。
颶風般的,宛若數不清地銳利冰峰一般的噴薄劍氣,於他來說,就是一朵凋落枝頭的花兒,毫不費力地伸手就會接在掌間。
”逞能……“
他輕吐出兩字,軒轅擎手中的軟劍”哐啷“一聲掉落到了地板上,隨之他整個人再一次當空墜下,臥地不起。
大口的血被他痛苦地咳了出,好似不把身體裡所有的血咳盡,就停息不下來似得。
軒轅墨淡淡一笑,手輕擡,他口中溢出的血,立時止住。
軒轅擎沒有料到軒轅墨會出手救他,他緩緩擡起頭,吃力地爬向自己的劍,握住劍柄,指向軒轅墨,斷斷續續道:”你,你不要,不要以爲,以爲你不殺我,我,我就會拔除,拔除凌無雙身上的劍氣。是她欠,欠,欠我的,就算是,就算是死,我也要她,要她給我陪葬!“他拭去嘴角的血絲,又道:”其實,其實也,也不是沒有辦法救她。“
”說。“
軒轅墨深邃的眸子,散發出徹骨寒意。
好狠毒的人,竟連生死都拋之度外。
這樣的人,他再威逼,再折磨,又有何用?
死,他不要她死,不要她爲這卑劣的男|人陪葬!
軒轅擎爬起身,靠坐在身後的圓柱上,近乎咬牙切齒道:”你求,求我,求我救她,而且要跪下來,跪下來求我!然後,然後你再自行了斷,必,必須要自行了斷,要不然,就算,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拔除,拔除她身上的邪氣……“
”主上(主人,太子殿下)!“南風站在殿中沒有出聲,他耳邊響起了殤,凌無雙,靜安侯三人急切的聲音。
因爲軒轅墨正在一步一步地向着軒轅擎靠近,他們不願,不願看到他們心中敬仰地神祗,跪倒在一個卑鄙小人面前,凌無雙想要衝上前去,被靜安侯和南風死死地按住身子,動彈不了。南風亦是不願看到軒轅墨卓然的身軀,比萬金還要尊貴的雙膝,跪向軒轅擎。
但,他知道,知道傲然如軒轅墨,絕不會讓自己給軒轅擎跪下。
絕不會!
走至軒轅擎兩步開外,軒轅墨猛然擡頭。
眸中清明湛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懾人的赤紅。
他凝視着軒轅擎,緩緩道:”只要我跪下求你,只要我死,你便會爲雙兒拔出體內的邪氣?“
軒轅擎沒有作答。
他感覺到,感覺到面前凝視着他的男子,體內正在升騰起強烈的怒火與恨意,正在逼向他。
”回答我。“
軒轅墨赤紅着雙目,一字一字道。
似是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怒火與恨意,凌無雙呆滯的眸中,剎那間聚滿了暴怒:”放開,放開我!她掙脫着自己的雙臂,對南風,靜安侯二人冷聲道。
“雙兒,別鬧,太子殿下會有法子的。”
靜安侯在殿外自曲老口中,大致得知了凌無雙現在爲何會變成人偶一般,當聽完曲老的話,他恨不得立刻提劍殺了軒轅擎,卻被曲老出言勸下。軒轅擎不能死,他若死了,雙兒豈不是會變成真正的人偶。
他不要,不要自己的女兒成爲沒有自我意識的人偶,他不要!因此,他聽了曲老的勸,稍安勿躁,靜等那神祗一般的男子出手,出手讓軒轅擎自願給他的女兒拔除身上的那股邪氣,令其恢復正常。
“你現在,現在先刺自己一劍,給我,給我看看。”
軒轅擎不知腦中作何想,出口之語,卻是這麼一句。
“好。”
軒轅墨應了。
爲了她,他死都可以。
一劍,就是十劍,百劍,甚至更多,他都甘願。
他亮出袖中的劍,果然刺向了自己。
殷紅的血,從他xiong口處汩汩涌出。
不多時,他身下的地板上,便出現了一灘血跡。
“夠麼?”
他欲刺向自己第二劍。
“主人(主上)!”凌無雙和殤大叫出聲。爲防止凌無雙掙脫,曲老飄至她身後,用銀針快速在她脖頸後面刺了下,驟時,她身子一軟,倒在了靜安侯懷中,“她不宜情緒激動。”看了凌無雙凸起的腹部一眼,曲老簡單地與靜安侯和南風解釋了句。
“夠麼?”
第二劍,軒轅墨還是刺了下去,殷紅的血順着他的袍擺滴落着,他雙目赤紅,再次問軒轅擎。
軒轅擎怕了,他真的怕了,是自骨子裡怕了。
可他依舊硬撐着,心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怕。
他現在有求於你,無需對他生出懼意,是的,無需。
爲了她,他死都可以。但,他現在不能死,他要看着她安然無恙,看着她和孩子快樂地活着,這樣他纔可以放心地死去,軒轅墨心裡默唸着。
“求我,跪下來,跪下來求我!”
軒轅擎邪笑着看向軒轅墨,他不知道的是,看似他笑得一臉輕鬆得意,實則他出口之語,是帶着他人都能聽出來的顫音。
收回劍,軒轅墨擡手在xiong前幾處穴道上輕點,驟時他xiong口處再無鮮血涌出,他踩着地上的血漬,逼近軒轅擎。
“你,你要幹什麼?不要,不要過來,你離我,離我遠點!”軒轅擎背靠圓柱,周身顫|慄,他手中的劍提起,放在自己脖間,瞪視着軒轅墨道:“你,你不要過來。否則,否則我立刻死在你面前。若是,若是我死了,凌無雙只能,只能給我陪葬!”
凌無雙這張王牌,絕對對面前似地獄之魔一般的男|人有用。
果不其然,當他說出凌無雙三個字,軒轅墨逼近的腳步登時止住。
緊接着,懾人的目光自軒轅墨眼裡流露出,緊緊盯住他不放。
巨大的恐懼感攫住他的心,在此之前,他都是在自欺欺人,他明明是懼怕眼前男子的,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自己,不用怕,不用怕,此刻他從男子眼中看出了毀滅,他若真不出手拔除凌無雙身上的邪氣,男子絕對會殺了他,殺了這世間所有人爲凌無雙陪葬。這個念頭涌現在他腦中,就像一根魚刺卡在他心頭,咽不下,也吐不出,無止盡地刺痛着他。
軒轅擎手中的劍放在脖間不時地戰慄着——毀滅,面前的人要毀滅天地萬物,要殺了他,只要他不出手解除凌無雙身上的邪氣,那麼頃刻間,他便會先毀了這宮殿,毀了這座皇城,然後毀掉整個天下!
他的心神被這個強烈的念頭折磨着,幾乎要崩裂。他不想死,是的,好死不如賴活着,他爲什麼要死?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終於,他忍不住向着軒轅墨吼道:“求我,只要你,只要你跪下求我,求我拔除她身上的邪氣,只要你死,我就答應你,答應你讓她恢復正常。”
“求你?”軒轅墨手上真氣運轉,軒轅擎一個猝不及防,身子便脫離了地面,懸浮在了空中,任他怎樣使力,都掌控不了自己的身軀:“你想幹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他喘着粗氣,俊顏變得猙獰無比。
血絲順着他身上破爛的龍袍一滴一滴地滴落着,滴落到地板上,暈染出一朵朵夭紅碎花。
南風幾人靜靜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看着軒轅擎在空中苟延殘喘地在那掙扎。
整個太極殿,似乎被軒轅墨手中運轉着的真氣震得都顫抖了起來,幔帳激盪,軒轅擎頭上的髮絲凌空亂舞,他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抓着,“還要我求你麼?說。”軒轅墨輕淡不失霸氣的聲音,在大殿中來回盪漾,“哈哈!毀滅吧,你毀滅吧,你不跪下來求我,不死在我的面前,那麼大家就一起毀滅吧!”軒轅擎絕望了,但他又很不甘。
既然他要毀滅世間一切,大家都活不成,區區一個他還需掙扎什麼?
懸浮在空中,他絕望的闔上了眼,等待着死亡降臨。
沒用,威逼他竟然沒用,軒轅墨手上的真氣加劇,他恨不得即刻就將軒轅擎化爲灰燼。
但,還是那句——他不能,不能。
“啊……”軒轅擎在空中發出悽慘的叫聲。
他感覺自己周身似是被玄鐵打造的鎖鏈捆綁,那鎖鏈正在一寸寸地侵入他的肌膚,痛,剔骨般的痛,正在肆無忌憚地折磨着他。
靜寂的殿中,令他的慘叫聲響亮無比。
入在尋常人耳中,絕對會嚇得其肝膽俱裂。
大殿顫慄,慘叫聲響,幔帳飛蕩,仿若剎那間整個大殿就會坍塌,化爲一堆廢墟。
“現在是不是該你求我了?求我放過你,說,是不是?”軒轅墨手上使力,語聲清冷地說着:“我不會讓你死,不會的,我怎麼捨得讓你死,你得活着,得好好地活着,活着受盡我的折磨。知道麼?世上比死更難得是生,是生不如死!”
收斂真氣,軒轅擎懸浮在空中的身子,緩緩落回到了地板上。
他已經沒有氣力再發出慘叫聲,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周圍一切又變得尋常起來,陽光依舊照耀,風兒依舊吹拂,天空依舊湛藍。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然,對於軒轅擎母子來說,卻是他們的苦難日。
不,應該是他們的解脫日,皇后解脫了,她無需再繼續活在瓦缸裡。
軒轅擎呢?他會在今日解脫麼?
從自我鑄造的牢籠裡解脫出來,全身心地解脫而出,然後是生,是死,也能坦然面對了不是嗎?
他能麼?
鮮血已經浸透了他破爛的龍袍,也染紅了他身下的地板。
軒轅墨凝視着他的身軀,緩緩舉步,向他走近。
照進殿中的陽光被他踩在腳下,夭紅的花瓣被他踩在腳下,每走一步,軒轅擎趴在地上的身子,便會蜷縮一分。
那夭紅的花瓣,有軒轅擎的血化成,亦有他的血所化。
踩着陽光,踩着夭紅,他似萬物主宰一般,一步步地走向軒轅擎。
他眸中赤紅消無,有的僅是堅定,執着。
無論如何,他都會讓趴在地上的卑劣小人使出傀儡劍,無論如何!
他的背影是偉岸的,是決然的,南風幾人靜靜地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向軒轅擎,他的每一步,每一個心念,都似乎代表了他們自己。是的,他們亦不想看到傲然於世的她,變爲真正的人偶,他們期待,期待他可以讓軒轅擎自願出手拔除凌無雙身上的邪氣。
會麼?
軒轅擎會自願施展出傀儡劍麼?
這個時候,他們心裡是沒底的。是的,不到軒轅擎點頭那一刻,他們心裡是沒底的。
軒轅擎咳着,似是要將肝膽咳出一般,嘴裡的血絲往外溢了出。
他咳出的血是淤黑的,看着地上的黑血,他想到:是那人一開始擊向他的銀針帶來的慢性毒素,在他體內起作用了麼?
體內的傷,以及肌膚上的傷口一起生出的痛感,侵蝕着他每個神經末梢。
要死了麼?他是不是要死了?
往日的他,是多麼的傲然,是多麼的集榮chong於一身,多麼的受人尊敬。
現在呢?
他卻變得這般卑微,卑微的連塵埃都不如,到了任人宰割之境。
死都由不得他,由不得他。
軒轅墨走進他身邊,蹲身道:”怎麼樣?要死不活的滋味是不是不好受?“他眸光變得冰冷,但他嘴角卻掛着優雅的笑容:”不想活得這般痛苦,就使出你的傀儡劍,否則,比這更殘忍百倍的折磨會加註在你身上!“
”求我……你跪下,跪下……求我,我就,就答應再對她施展一次,施展一次傀儡劍。“
嘴角掛着血絲,軒轅擎吃力地仰起了頭。
”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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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墨淡淡地問着他,驟時一股強烈的寒意,自他身體中溢出,慢慢地侵入軒轅擎體內,”不……不……“軒轅擎痛苦滴蜷縮在一起,面前的人又一次地折磨着他。
巨大的恐懼貫穿着他整個身心。
”不求我,你就,你就殺了我吧!“
軒轅擎慘叫道。
”死?你想死,呵呵,我不是告訴過你麼,我要你活着,因爲我捨不得你死,這轉眼工夫,你不會就忘了吧?“軒轅墨臉上的譏嘲宛若世間最銳利的劍,刺穿了軒轅擎的妄想:”你,你卑鄙!“軒轅擎仇恨的目光瞪向軒轅墨。
軒轅墨淡淡一笑,道:”卑鄙?我可聽你說了不止一遍。然,與你相比,我受之有愧啊!你不卑鄙,會因爲雙兒不再愛你,懷恨在心,一次次地暗中對她出手?你不卑鄙,會因爲一個皇位,用一個貽笑大方的理由休棄雙兒?你不卑鄙,在休棄雙兒後,又恬不知恥地纏上她?知道麼?你根本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僞君子,更是個卑劣小人。“
”念在你打小並未對我做出什麼過分之事,我一次次地放過你,你卻不知珍惜,非得尋我們夫妻事,你說,落到今天的下場,你怨得了誰?“
”你此刻少說些冠冕堂皇之語,要不是凌無雙,我母后和我能發生這麼多的變故嗎?要不是她,你能這麼快的走到今天這一步?“
似乎是緩過了些許氣力,軒轅擎嘴裡的話說得稍微順溜了起來。
宮門口。
”停車,停車,什麼人膽敢擅自駕車駛入宮門?“
守在宮門口的侍衛,大聲喝道。
”讓開,奉皇后娘娘懿旨,召我家主子進宮覲見,若是誤了時辰,小心你們的腦袋!“
碧荷挑起車簾,冷聲斥責着擋住他們馬車前行的侍衛。
今一早發生的事,太過於古怪,那說話的侍衛朝車內瞅了眼,垂頭思索了片刻,擡頭道:”馬車必須停在宮外。“
皇后天未大亮由宮外返回,正在上早朝恭賀新皇登基的諸位大臣,一路抹着汗,急匆匆地步出皇宮,這會又有不知哪個府中的主子,奉了皇后懿旨進宮覲見,這未免也太古怪點了吧?那說話的侍衛,盯着一主兩僕下了馬車步進宮門,滿眼的不解。
”我,我好像聽到王爺的聲音了。“
碧荷,碧雲攙扶着凌語珊走在通往太極殿的宮道上,正如凌語珊所說,她們亦是隱約間聽到了一男子慘叫聲,但是不是軒轅擎的聲音,她們兩人說不準。
”主子,你可能聽錯了,按理說,若是,若是王爺的事真的敗露了,宮裡應該亂作一團,不可能這麼平靜無波的。“
碧荷出聲勸着凌語珊。
”不,是王爺的聲音沒錯,快,走快點!“
凌語珊搖頭,腳下的步子隨之加快不少。
”主子,你慢點,慢點。你身上可是懷着小主子呢!“
碧雲與碧荷相互看了一眼,出聲亦勸凌語珊。
你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凌語珊沒有因碧荷,碧雲說的話,腳步有所減緩,而是腳下步子變得更爲急切。
冷宮這邊。
”岑兒,岑兒你別走可以麼?“秦安攙扶着永嘉帝追上柯美岑,出聲哀求着:”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可好?“柯美岑止住腳步,轉身看向他沒有說話,”岑兒,我是愛你的,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是愛你的,只不過,只不過我錯把她當做了你,愛錯了而已。但是,但是,我真的以爲她就是你。可到頭來,卻是我錯了,錯的一塌糊塗,不僅錯認了人,且錯付出滿腔愛意,讓你卻受了多年的苦楚,我,我……“
永嘉帝邊說邊從秦安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憑藉着鼻尖那縷熟悉,淡雅的氣息,走向了柯美岑。
熟料,腳下一粒碎石,差點將他絆倒在地,”皇上,皇上,還是老奴扶您到皇后娘娘身邊吧!“秦安疾步上前,攙扶住他。
”退下,你退下,我要自己走向岑兒。“
推開秦安攙扶,他站穩身形,繼續依着鼻尖嗅到的那股熟悉,淡雅之香,向着柯美岑走進。
”現在,我,我不恨你了,所以,你無需再求得我的原諒。“
柯美岑眸中溢出淡淡水霧,語聲艱澀地說了句。
”不,你沒有,你沒有原諒我!你若是原諒我了,爲何不留在宮中,留在我的身邊,讓我償還我對你犯下的過錯。“渾濁的淚水,自永嘉帝眼裡滴落,什麼一國之君,什麼男|人的尊嚴,此刻於他來說,皆沒有得到心愛之人的原諒來得重要:”岑兒,別,別這樣對我,好麼?“
柯美岑轉頭看向他處,兩行清淚亦是自眼角滑出:”我真的原諒你了,但我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牽絆。我只想,只想在有生之年和我的孩子呆在一起,所以,請你別再逼我!“說着,她移動身形,繼續朝前走着。
她怕,怕自個一個心軟,會答應留在他身邊。
近二十年過去,再次看到他,她的心還會爲之悸動。
尤其是看到他變得這般蕭索孤寂,她破碎的心,還會爲之痛,爲之擔憂。
”岑兒,你,你別走!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已經立了墨兒爲儲君,待他繼位,你想去哪裡,我都陪在你身邊……“永嘉帝腳步緩慢,探索着前面的路,跟在柯美岑身後:”岑兒,你是不是嫌棄我了,嫌棄我眼睛看不見?沒事的,我即便看不見,也會用我所能在以後的日子裡護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