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偷溜出皇宮那日,是傍晚時分。
夕陽殘照,落雪無聲。
斑駁的日影之中,一身穿墨色錦衣的少年,踏着落雪,腳步匆匆走在通往瑤華宮的宮道上。
淡淡的龍涎香,自他臨風輕舞的衣袂中散發而出,風神瀟灑,宛若天界仙|人。三名身穿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個個神色嚴肅,緊跟在他身後。
“皇上,公主不會有事的。”
三個少年公子中的一人嘴角噏動,終還是出言安慰了墨衫少年一句。
墨衫少年沒有說話,僅是輕輕點了點頭,腳下步子依舊匆匆朝瑤華宮走着。他不是別人,正是長大後的軒轅傾凌,是現在凌國的一國之主蒼帝。
行至瑤華宮,一衆宮侍,及打小在一諾身邊照顧的蕙娘,齊跪地與軒轅傾凌見禮,“都起來吧。”軒轅傾凌擺擺手,擡眼在瑤華宮內打量了遍。這時,兩個樣貌嬌俏的女孩子,氣喘吁吁地走進瑤華宮,朝軒轅傾凌斂衽一禮,道:“紫凝(甜湘)見過皇上!”
“嗯。”軒轅傾凌頷首,擡手着她們免禮,道:“宮裡面沒找到公主嗎?”紫凝和甜湘搖頭,“公主大約什麼時候不見的,你們可知曉?”軒轅傾凌問紫凝和甜湘二人。
紫凝是焰和雪影生下的長女,xing情上與雪影有幾分相似,甜湘是寒和花影的女兒,兩人聽到軒轅傾凌的問話,相互看對方一眼,由性子沉穩的紫凝上前一步,對軒轅傾凌稟道:“回皇上,公主三天前說她要仔細研習醫術,不讓咱們任何人去打擾她。還說,她若是餓了,自會通傳宮婢伺候用膳……”紫凝和甜湘五歲便進宮跟在一諾身邊陪讀,因此,她們三人對彼此的脾xing都mo得一清二楚。
一諾出口之語,向來說一不二。
她本就對醫術極爲着迷,說要閉關研習,哪個還敢去打擾她。
直至三日後,紫凝和甜湘,以及蕙娘都覺得有些不對的情況下,纔想着法子將她呆的研習醫術的藥方門打開,發現裡面空無一人,驟時令她們的心高高提起。
待發現書桌上留着的紙條時,三人心裡同時舒口氣。
誰知她們被她們古靈精怪的公主給騙了。一諾留給蕙娘她們的紙條上寫着,說她人就在宮裡,三日後自會回到瑤華宮,千萬別大驚小怪,去驚擾皇上稟報她不見的事。對於她字條上留下的話,蕙娘,紫凝,甜湘當時沒有多想。
畢竟她們的公主可是自上次溜出宮回來後,就再也沒提過出宮的話,每天除了學習課業,修習武功,就是研習醫術。她們想着,或許她們的公主是因爲遇到醫術上什麼事,需要在宮裡四處走動走動,好靜下心加以解決。
晃眼距離她們發現紙條,又一個三日過去,卻始終沒見一諾出現,她們這纔不得不着宮侍到御書房給軒轅傾凌去通稟。
“你是說公主她有可能六日前就已經不再宮中了?”軒轅傾凌看着手裡一諾留下的紙條,再將紫凝稟於他的話前前後後想了一遍,問道。
紫凝點頭:“是。”
軒轅傾凌沒再出聲,他走至瑤華宮外,遙望遠處鳴翠山所在的方向,劍眉微微鎖在一起。
跟着他走出瑤華宮的諸人,恭謹侍立在他身後,全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彷彿怕他們一個輕微的舉動,會褻瀆到此刻宛如神明一般的軒轅傾凌。
“蕙娘,你和紫凝,還有甜湘收拾收拾,去星月宮服侍在公主左右吧!”
良久,軒轅傾凌薄脣輕啓,與蕙娘吩咐了句。他完美無缺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怒。但他那如夜空一般深邃的眸子中,卻帶着絲絲縷縷的冷意,定定地注視着鳴翠山的方向。
南風,得到小諾傾心相許,你何其有幸?倘若再不知珍惜,我定不饒你!
軒轅傾凌眸中視線漸漸變得鋒利。
他知曉南風心底喜歡的人是凌無雙,可是事實在這擺着,無論是他,亦或是南風,都是那個出局的人,既如此,爲何不珍惜眼前垂手可得的幸福?
“皇上,要不屬下和鈞平,鈞安現在便出宮,沿途保護公主周全。”
出言與軒轅傾凌說話的是殤的長子,相貌極爲俊朗。
軒轅傾凌擺擺手,道:“不用,以她的能耐,不會出什麼事。”小丫頭武功修爲極高,且用毒之術比醫術還要精湛,她欺負別人還差不多,想在她手上討得便宜,怕是一星半點的可能都沒有,因此她的安全,他完全不用擔心。
而他擔心的則是,她會再次被南風的無動於衷所傷。希望這一年多沒見,南風能理順他心裡的感情,對小丫頭生出那麼一絲情愫。
如此一來,也對得起小丫頭爲他付出的一顆真心了。
但是,感情的事,誰有能說得準?
擡手捏了捏眉心,軒轅擎轉身,對三位錦衣少年道:“時辰不早了,你們出宮回府去吧。”說完,他提步直接朝御書房方向走去。
鳴翠山上,雪花依舊片片飄落,晨陽初起,一諾睜開朦朧睡眼,起身伸了個懶腰,見軒轅白身上落滿雪花,背對着她,望向遠處初升的旭日,走上前道:“大白,你昨晚沒睡麼?”軒轅白轉身,看了她一眼。一諾立時覺得他的目光通透無比,一瞬之間,仿若能看到她心裡面,使得她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近乎被洞悉的一清二楚。
軒轅白收回目光,緩緩道:“我剛醒沒多久。告訴我,你到這山上來做什麼?”說着,他話語一頓,片刻後,方纔接着道:“你是星月宮的弟子……”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中竟有一絲訝然。
一諾一時無語。
“你真的是星月宮中的弟子。”
軒轅白目中訝然之色消散,言語肯定地道。
一諾臉上浮出一抹微微的淺笑,似乎默認了軒轅白說的話,“小白從此就跟着你了。”軒轅白瞥向她手中牽着的小驢,道:“它跟着我?怎麼,你想從我眼皮子底下逃回星月宮,不打算隨我去見官了?”一諾眨了眨眼睛,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擡手在小驢頭上輕輕撫mo起來,似乎是感覺到了她要走,小驢啊哦地連連發出叫聲,用頭蹭着她的手,不願她丟下它離開。
“你若是能抓住我,我便與你去見官!”說着,她人已飄至數米之外,“你是追不上我的,若是不想在山上凍死,就牽着小白下山去吧!”腳尖輕點,瞬間,白色纖細的身影,便消失不見。軒轅白怎會放她就此離開,體內真氣運轉,騰空追向她,卻連她的影子都沒尋見。
迷陣?
她是進入星月宮設的迷陣中了嗎?
江湖中人,沒有幾個知曉星月宮具體位置所在,就算知曉的人,也破不了星月宮對外設的迷陣,只能在半山腰來回打轉。
看來,他現在所處的位置,便是星月宮設的迷陣外圍。
沒想到小丫頭不僅刁鑽,且狡詐的不行。
軒轅白皺了皺眉,牽起小驢的繮繩,哼唧道:“總有一天,我會再遇見你的主子,到那時,我定會擒住她,並送她去官府。”小驢啊哦叫了聲,似是在嘲笑軒轅白說的話,“你是在低估我的能力麼?”
小驢又啊哦一叫。
低估?明明武功不濟,用得着它低估麼?
軒轅白搖搖頭,自語道:“算了,跟你說這麼多作甚,你又聽不懂。”
一諾進入迷陣,運着輕功很快飄至星月宮內,她一年多前,來這裡數次,因此星月宮中的弟子,多是認識她的,並喚她小主子。聽到有人和她問禮,她盡是脣角含笑點點頭,腳下步子歡快,走向星月宮後殿的溫泉池邊。
他多半是在那裡的。
懷着對美好愛情的憧憬,一諾絕美的臉上,一會高興,一會惆悵,怕自己的出現,會從南風臉上看不出絲毫歡喜。
她走至後殿大門口,猶豫了片刻,終邁出步子,向水霧升騰,帷幔飄飛的溫泉邊走去。清雅怡人的冷梅香,伴着料峭的山風,瀰漫的到處都是。目光透過水霧,她在梅花樹下找尋着那抹白色出塵的身影,卻怎麼也沒有找到。
他不在。
大清早的,他能去哪裡?
好看的睫毛蒲扇了兩下,一諾在溫泉邊的亭子中坐了下來。
淡紫色的帷幔在風中搖曳,使得她的心緒越發變得有些惆悵。
忽然,隱約有簫音傳入她耳裡。
是他,是他吹奏的曲子。
她熟悉這首曲子,每當他有心事時,都會吹奏這首柔和,清越,又有些惆悵的曲子。
那每個自他脣中吹奏出的音符,像清風明月,小溪清泉一般好聽。
整個鳴翠山好似都被他曲子中的寧靜,祥和所籠罩。
起身,運起輕功,她騰空而起的白色倩影,宛若飄渺的輕煙一般輕靈空無,漸漸沒了蹤影。
距離星月宮不遠處的一座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峰頂上。
“琴心,我怎麼覺得你近一年來好像變得不似你了?”琴韻朝遠處一抹頎長的白影看了眼,然後轉向身旁的琴心問道。說來也真是奇怪,原來的琴心是一顆心全在宮主身上放着,說是要盡力壓制自己的感情不被宮主發覺,但背地裡,她望向宮主的眼神,卻是一天比一天癡纏。
但,一年多前的一天,因患場大病由昏睡中醒轉的琴心,看向她的眼神變得陌生起來,就是對她愛之甚深的宮主,她眸子裡也沒有了往日的深情。
好似一切在她眼中都是陌生的,是不存在的。
問她,她說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想着可能是大病初癒,腦中思緒發生混亂,過段時間自會好,琴心都這麼說了,她便也沒再多說什麼。
可這麼長時間過去,琴心卻一點起色都沒有。
不,她好像對一件事很上心。
無雙宮主,琴心這一年多裡,最爲關心的就是無雙宮主的事,每當聽到有弟子提起無雙宮主,琴心都會追她問個不停。
真是奇怪得緊。
琴心垂眸,眼中快速劃過一抹厲色,道:“我不是我,難道還是別人不成?”琴韻被琴心這麼一甩臉子,心下驟時變得不悅,“我還不是關心你麼,瞧你與我說話的語氣!”琴心擡眼看向她,聲音清冷道:“你關心我,我怎麼一點都沒感覺到?我倒是覺得你處處在懷疑我什麼。”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就是覺得你,覺得你對宮主好像,好像沒以前那般迷戀了,纔會覺得奇怪,就隨口問你句,至於你生這麼大的氣麼!”琴韻臉上擠出一抹笑容,解釋道。
琴心冷哼一聲:“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好像與我說過,宮主讓咱們別對他生出心思,怎麼,難不成你希望看到我被宮主趕離星月宮?”
“你,你誤會我了。我就是,就是……”
被琴心這一通質問,琴韻頓時不知再說什麼好,“我的事,你以後少過問,我知曉自己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琴心冷冷丟出一句,清冷的眸子,望向了遠處那抹白影。
無雙宮主,凌無雙,她們是一個人麼?
發生在凌國前女皇,星月宮前宮主凌無雙身上的每一件事,都足矣說明這個凌無雙,與她心裡那個凌無雙是同一個人。
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啊!
琴心眸中狠色加深。
碧藍穹頂,廣袤無垠,卻是如此之近,仿若一伸手就可以觸到。晨陽顯得格外巨大渾圓,沉沉地綴在空中,將天幕照得愈來愈通亮。
白雪映襯,讓其散發出的光澤,顯得極爲刺目。
南風站在峰頂,長身而立,吹奏着竹簫。
身上衣衫獵獵當風,竟似比這落雪還要潔白。
昨夜,他在窗前近乎站了*,不知爲何,他的心就是平靜不下來。是在擔心她麼?擔心那個一心要嫁給他的小丫頭麼?
見天色微亮,他便步出星月宮,飄至這座峰頂,放眼看這被白雪覆蓋的茫茫天地,好讓心緒變得平靜下來。
一諾自空中緩緩飄落在琴心,琴韻身旁。
“小主子……”琴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捂住嘴,雙眼大睜,一諾嘴角牽起一抹暖笑,朝她點點頭,慢慢地走向那抹孤寂的白影。
小主子?
琴心自一諾驚人的美貌中回過神,不解地看向琴韻,“她是小主子?”
琴韻點頭。
“宮主不是沒娶夫人麼,怎會有孩子?”琴心將一諾當成了南風的孩子,問琴韻。
“小主子是無雙宮主的女兒,是咱們凌國最爲尊貴的公主殿下。”琴韻放下手,臉上溢滿了溫暖的笑容,“她和無雙宮主長得可真像,不過,氣息上還是比無雙宮主稍微弱了些。但這沒有什麼,畢竟小主子年紀還小。”
凌無雙的女兒,剛剛那個貌若仙子一般的女子,是凌無雙的女兒?
琴心隱在袖中的雙拳緊緊握在一起。
“小主子可真夠癡心的,打小就喜歡宮主,奈何咱們宮主卻一直將她視作孩子在看待。唉!我本以爲一年多前,小主子哭着離開星月宮後,就不會再回到這裡來。沒想到她還是回到了宮主身邊,她的癡心真的讓我好感動,就是不知宮主心裡……”
從琴韻斷斷續續說出的話中,琴心得知到不少她要的信息。
那就是凌無雙的女兒喜歡宮主南風,而南風心裡卻只將那小姑娘視孩子一般看待。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看來小姑娘註定要傷心一輩子了。
如此一來,她不妨在他們中間使把力,將凌無雙的女兒傷得更狠些!琴心惡毒地想着,“宮主心裡難道還沒有忘記無雙宮主麼?”她眼底閃過一抹算計,輕聲問琴韻。
琴韻望着一諾走向南風的背影,低聲道:“這麼多年過去,宮主怎麼想的,我怎會知道。”
“無雙宮主真是好命,有宛若神祗一般的墨皇喜歡她,還有咱們清逸出塵,宛若月華般的宮主喜歡,真真是這天底下最爲幸福的女子!”琴心說這話,語聲聽似柔和,且滿是對凌無雙的羨慕;實則,她字裡行間,卻暗含着莫名的恨意。那恨意直指凌無雙。
隨着身後輕淺,熟悉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南風身形一震,簫音戛然而止。
他眸中蘊染出的光芒,有着淡淡的喜意,卻又被他很快隱沒在眼底。
他轉身,清透的目光,看向正走進他的小丫頭。
料峭的山風,吹起他,她身上的白色衣衫,宛若在天邊盛開了兩朵高潔的白蓮。“南風……”一諾頓住腳,輕啓紅脣,無聲喚道。她又來了,又一次來星月宮找他了,他還會拒絕她的愛麼?
一個淡淡的微笑浮現在她眼中,宛若春風花開一潭冰水,她雙目中的光華漣漪而開,漸漸的宛若浩瀚天幕一般,無邊無際,又帶着不可抗拒的魅惑。南風的目光似乎被她深深地吸引了過去,再也挪轉不了。
兩人僅隔着三步不到的距離,相互凝望。
似兩座不動的峰巒,注視着彼此很久很久……
萬物彷彿都在這無盡的對望中,覆滅,重生,再覆滅,再重生,度過了無盡的歲月。
感受到心底微泛起漣漪,南風立時心慌,忙將視線轉向他處片刻,這才表情淡然,嘴角溢出一抹輕淡的淺笑,看向一諾道:“你來這裡,你爹孃和哥哥知道麼?”他的問話,使得一諾臉上的笑容,眸裡的柔情,逐漸變得黯淡。
他對她,真就沒有動過一絲男女之情麼?
他把她,還當做晚輩,當做孩子在看待?
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不能哭,小諾,你是堅強的,絕對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淚。這次來找他,不是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拿下他的麼,那麼前路再坎坷崎嶇,也要堅持下去!
若真到了被他直言拒絕那天,她再,再……,不,就算真的有天真被他直言拒絕,她也不要哭!
收回思緒,一諾笑了,她臉上綻放出的笑容,尤爲璀璨明麗。
“他們當然不知道啦!”她蹦跳着上前,挽住南風的胳膊,“爹帶着娘在一年多前就悄悄地離開皇宮去玩了,留下我和哥哥在宮裡。這次啊,我趁哥哥忙於朝政,騙蕙娘,紫凝她們,說我要好好地研習醫術,讓她們別打擾我,然後就偷偷地換上小太監的衣服,溜出了皇宮。”
南風笑得一臉無奈,道:“你呀,淘氣的xing子,可是一點都沒改。”說着,他擡起手,欲向先前一般輕彈一諾的額頭,卻在手擡起的瞬間,又放了下來,“等會給你爹孃和哥哥寫封信,省得他們爲你擔心。”一諾歡快笑出聲,“不用啦,他們肯定知道我到星月宮來了。”
“那也得給他們寫封信報個平安,否則,我立刻着人送你下山回慶州。”南風佯裝生氣道。
一諾小嘴一撅,苦巴着臉道:“你別生氣好不好?等會我就寫信,你用飛鴿傳給他們就是。”她喜歡看他笑的樣子,所以,只要是他說的話,她都會聽。
峰巒無語,一高一矮兩抹白影緊挨在一起站着,女子清脆悅耳的笑聲,不時自嘴裡發出,迴盪在峰頂上空,久久不息。
琴心和琴韻,看着遠處,目光近乎癡迷。
“宮主和小主子站在一起,真的好般配!”琴韻發自心底讚了句,“他們不可能在一起的!”琴心目光收回,言語極是肯定地說道。
“你不喜歡小主子?”琴韻隱約從琴心說出的話中,覺察出些許敵意,不由問其一句,琴心臉色一變,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喜歡小主子了?我不過就事論事而已。宮主喜歡無雙宮主,而無雙宮主又是小主子的娘,這麼複雜的關係在他們面前擺着,宮主能喜歡上小主子纔怪!”
琴韻蹙眉,嘆了口氣,道:“這可如何是好啊!小主子對宮主的心思,咱們星月宮中的弟子知道的不少,都很佩服她的勇氣,並且被她多年來對主子一成不變的愛戀,深深地感動。如果宮主真的一直不接受小主子,那麼對小主子而言,就太不公平了!”
“公平?世上有公平可言麼?”
琴心望向遠方天際,神色迷離,低語了句。
你是否也在這裡?
在麼?
你的她在這裡呢,你說,我是不是該找她討回一切?
若不是她,你就不會不接受我;若不是她,我便不會絕望的做出傻事,從而,從而……,淚水一滴一滴地自琴心眼角滑落,“琴心,你怎麼哭了?”看到琴心這個樣子,琴韻眼裡露出滿滿地關心,“我,我沒事,剛纔只是被風迷了眼。”擡袖拭去眼角的淚水,琴心臉上的表情,平淡自然,沒有一絲多餘的起伏變化。
“哦。”琴韻搓了搓手,道:“這幾天一直飄雪,風也不小,真是夠冷的。”
琴心沒有吱聲應她,而是看着南風攬住一諾騰空而起,向星月宮飄去,“宮主和小主子回星月宮了,咱們也回吧!”說着,她伸手拽了拽琴韻的衣袖。
回到星月宮,一諾很快寫了兩封信,遞到南風手裡,“給你。”南風掀起脣角,輕淺一笑,道:“以後萬不可再偷溜出宮,知道麼?”
“我那麼長時間沒見你,你,你也不去宮裡找我,那我只好偷偷地溜出宮找你了。”一諾坐在椅上,垂眸對着手指,結結巴巴地說道。
“星月宮中事務繁忙,這你是知道的。”
南風將信件在信鴿腿上綁好,推開窗戶,兩隻可愛的白色鴿子,很快飛向了天際。一諾起身,伸出雙臂,從背後抱住南風,頭貼在他背上,喃喃道:“南風,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你喜歡我好麼?”南風怔住,動也不動,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一般,“小諾,我是你舅舅,你若是再說這些沒邊際的話,往後就別再來星月宮了。”良久,南風掰開一諾的手,轉身,語聲清淡地對其說了句。
“舅舅,你不是我的舅舅。五歲的時候,我就說過你不是我的舅舅,你是南風,是小諾喜歡的南風!”
南風牽一諾的手在椅上坐下,輕嘆口氣,道:“傻丫頭,你知道什麼是喜歡麼?等你遇到真正對你好的人,能讓你心動的人,那時,你就會知道你對我的喜歡,僅是一個孩子對長輩的喜歡!再說,我是你舅舅,這是不爭的事實,怎會因你一句話,說不是就不是呢?”
一諾明亮的眼睛輕輕眨動了下,很是認真地看向南風,“你別把我當做小孩子,我現在可是快十七歲了,喜歡一個人,對一個人心動是什麼樣的感覺,我心裡再清楚不過。我喜歡你,不是對長輩的喜歡,而是一個女子對男子的那種喜歡。見不到你,我會吃不下飯,睡不着覺……”其實,她喜歡他,作爲過來人,他完全能感知到,但他不能,也不可以接受她這份感情!南風望向窗外漸漸停止飄落的飛雪,道:“你還小,過個一兩年,會遇到好的男子喜歡你的。”
“我說了我不小了,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像我的年紀,好多女孩子都已經做了娘,可我,可我就是要一心嫁給你,纔沒有讓爹爹和娘爲我張羅婚事。我今天把話放你這,這一輩子,要是不嫁給你,我就做老姑娘。”說着,她輕笑出聲,“你喜歡我娘,我很早就知道了!不過,我有信心取代我娘在你心裡的位置。”不等南風張嘴說話,她人已從椅上起身,嬌笑着跑出了南風的屋子。
南風的臉,此刻一會紅,一會白,不停地變換着。他喜歡雙兒,小丫頭知道了,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又是哪個告訴她的?
雙兒知道麼?她是否知道小丫頭這般執着地要嫁給他?
如果她知道,心裡會怎樣想他?
還有那人……
那人定是不會讓自己的寶貝女兒亂來,這一點,他完全不用質疑。
秘密被人戳穿的感覺,真的是很糟糕,而且是被一個小丫頭戳穿,南風在椅上再也坐不下去。
他起身自打開的窗戶飄出,落在溫泉附近的梅花林中,站在夭紅的花樹下,任花雨飄落,打在他肩頭。
“南風,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呀?”一諾咯咯地笑着從一棵梅花樹下蹦跳出,“哇,你的臉好紅啊!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你還在想着我說的話?哎呀呀,你喜歡我娘,又沒有什麼錯,至於難爲情這樣麼?”她是從他注視她的眼睛中,慢慢發覺他看着她,從而看另一個人的影子。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親親老孃。
他沒能和老孃在一起,一則怪老天給老孃身邊送了個俊美,強大無比的爹爹,另一則就要怪他自個和老孃有緣無分了。否則,他比爹爹先認識老孃,且陪在老孃身邊多年,怎麼就沒贏得老孃的芳心呢?
難道老天是把他給她留着?
想到這裡,一諾嘴裡又發出歡快的笑聲。
南風俊臉漲紅,乾咳數聲,擡眼看向她,眸色認真道:“小諾,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心裡喜歡的人是你娘,所以,還是別再瞎鬧騰了!”話說明白也好,免得小丫頭越陷越深,終了被他所傷。
“我沒有瞎鬧騰。我娘已經有了我爹爹,這一輩子你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因此,老天才會把我派到你身邊,讓我替我娘喜歡你……,不管你說什麼,也別想讓我放棄喜歡你!”一諾笑呵呵地說着,她不會放棄的,她有信心讓他喜歡上她,從而忘掉她親親老孃。
南風踩着地上的積雪,走在花雨下,幽幽道:“這一輩子,我是不會娶妻的。”
“啊?你說什麼?”一諾追上他,道:“你說你不會娶妻,難不成你要當和尚呀?若真是這樣的話,我就做姑子去,看你到時怎麼像我爹爹和娘交代!”若是他真一輩子不娶,那她就一輩子不嫁。
她還就不信了,爹爹和老孃會不管她,看着他們的親親女兒真做姑子不成。
到那時,南風肯定得娶了她做妻子。
南風頓住腳,道:“胡鬧!”
“我沒胡鬧,我說的是真的!”一諾咬脣,委屈地看向南風,“你一會說我瞎鬧騰,一會又說我胡鬧,可我之所以這樣,全都因爲我喜歡你!”說着,她臉上的委屈更甚,“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南風仰頭看着漫天花雨,淡淡道:“我說過,你對我的喜歡,僅是對長輩的喜歡。”一諾氣得牙一咬,上前直接在南風小腿上踢了一腳,然後邊跑邊道:“木頭,我最後再告訴你一遍,在我心裡,你從來就不是什麼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