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過往,傷痛的過往,在新婚前一晚,被小諾全拋之腦後。
然,她真正能拋棄這些屬於她和南風的記憶麼?
這恐怕只有她自個知道。
但,從她臉上的神情看,今日的她,好像真換了個人。
“公主,這是女皇親自設計,由宮中繡娘專門爲你繡制的嫁衣。”蕙娘端着一個錦盒至小諾面前。“嗯,放到桌上吧。”小諾淺淺一笑,點了點頭,“梳妝後,我就換上。”起榻,在宮婢服侍下,小諾很快洗漱好,然後坐在妝臺前,“髮式沒必要太過繁瑣。”她對給她梳妝的宮婢吩咐道。
“是,公主殿下。”
爲她梳妝的宮婢屈膝一禮,自妝臺上拿起一把精緻的半月形梳子,輕巧地爲她梳理起一頭青絲來。
“公主,你看這個髮式可以麼?”宮婢手巧的綰好髮髻,端起一面妝鏡,退後一步,“嗯。”又是一個輕淺的微笑,看得蕙娘站在一旁,不忍再看她強作歡顏。
緩緩起身,小諾走至桌前,打開錦盒蓋子,頓時眼神怔愣。
好華美的嫁衣,靜靜地躺在絲絨上。她眼眶微微有些泛溼,歡喜麼?是的,她是歡喜的,這襲嫁衣可是娘爲她親自設計的。可她心裡又有些酸澀,如果穿着這身華美的嫁衣,嫁給他,該有多好啊!
轉瞬,她低嘆口氣。
說過,不再想起與他之間發生的過往種種,怎會記不住呢?
心裡苦笑着搖了搖頭,在蕙娘和宮婢服侍下,華美的嫁衣,穿在了她的身上。
火紅的嫁衣,入目甚是喜慶。製作的面料是凌國出產的最爲頂級絲緞,薄如蟬翼,軟軟得仿若從天際中剪裁下的雲朵。金色繡線滾邊,領口,袖口之處,繡着朵朵青蓮花瓣。青蓮?小諾好看的眸中,驟時涌滿幸福。
在娘和爹爹心中,青蓮無疑是他們愛的見證。
娘是想要她也有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麼?
朵朵青蓮,惟妙惟肖。繡線很細,細得幾乎肉眼看不見,絲絲縷縷,千針萬線,繡出有深有淺,有開有合的朵朵青蓮,綻放在火紅的嫁衣上。花瓣上沾染的滴滴朝露,仿若它們剛自池塘中摘出一般,輕輕用手觸mo上去,有種溼溼涼涼的感覺。
“公主,女皇爲你準備的這襲嫁衣,真的很漂亮。”
蕙娘儘量讓自己臉上的笑容變得自然,她家小主子人長得似仙子一般,如今再穿上這令人歎爲觀止,仿若用仙術變幻出的嫁衣,真真是美到了極致。
漂亮?她要漂亮做什麼?
他又不會看見。
小諾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盛大的婚禮,沒有在皇宮舉行,而是被小諾選在天下第一莊之內舉辦,且是夜幕降臨時,才進行婚禮儀式。
她如此做,凌無雙和軒轅墨明白,傾凌,昊陽也是明白的。
她在等,在等南風能在婚禮舉行那刻,出現在她面前。
因此,他們沒有一人對此提出異議。
作爲父母,他們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一生不開心;作爲兄長,傾凌不願自己愛護大的妹妹,每日傷痛,苦楚相伴;作爲愛慕她的男子,昊陽不想自己喜歡的女子,因爲賭氣,而違心嫁給他,失了畢生的幸福。
小諾不知她的心思,已被凌無雙他們看出。
梳妝打扮好,她獨自一人又一次坐在瑤華宮外的亭子中,神情迷茫的想着心事,候着昊陽的迎親隊伍至宮中娶她。
天下第一莊位於城外,與那大片大片的桃林毗鄰,它裡面也種滿了棵棵桃花樹,屋舍,亭臺,樓閣,假山怪石,各色景緻應有盡有,春暖花開時節,美輪美奐,宛若人間仙|境。皇宮,慶州城內外,以及天下第一莊中,皆是滿天喜色。
甚至連路邊的樹木,青草,碎石,塵埃都被緩緩落下的晚霞染得一片金紅。
絲竹鼓樂和鼎沸的人聲,將黃昏的寧靜打破,到處熱熱鬧鬧。
“馨兒,你心裡還是很難過麼?”迎親隊伍尚未到天下第一莊,宇文明軒一家四口因提前到婚禮現場,閒來無事之下,便與其他的賓客一起,在莊中的桃花林中游玩,在得知昊陽要娶親,且娶的是小諾時,馨兒就沒開心過。她很傷心,但她不怨昊陽,也不怨小諾,只是傷心她年歲太小,沒能提前嫁給她的昊陽哥哥做妻子,看到女兒今個強打起精神,與他們一家來參加婚禮,靈兒和宇文明軒心裡都很疼惜,“馨兒乖乖,不和小諾姐姐搶夫君哦!等我們馨兒長大了,會有比昊陽哥哥還要好的男孩子喜歡的。”宇文明軒眸光chong溺地看妻子一眼,然後伸臂攬她到懷中,對馨兒道:“馨兒,你娘與你說話,怎麼不搭理她呢?”馨兒手裡捏着一枝折下的花枝,小嘴微抿,垂頭默不吱聲。
“月亮哥哥不許兇馨兒,她不開心,我們讓她變得開心就好了。燁磊,燁磊,你說我說的對嗎?”
靈兒自宇文明軒懷裡掙脫出,拽住兒子的衣袖,眨巴着晶亮的眼睛,問道。
對於眼前善良,純真的母妃,宇文燁磊與自個父王一樣,都是疼惜,愛護得緊。
他翻手抖落掌心的花瓣,望向靈兒笑了笑,道:“母妃說什麼都是對的。我這就把馨兒給你哄開心了!”燁磊說着,邁步走到馨兒身旁,低聲道:“你隨我來,我有話與你說。”馨兒點頭嗯了聲,“父王,你在這陪着母妃就好,我帶馨兒去別處走走。”牽起馨兒的小手,燁磊轉向宇文明軒說道。
“去吧,記得等會去大廳參加你小諾姐姐和昊陽的婚禮。”
宇文明軒嘴角含笑,叮囑燁磊一句。
“知道了。”
燁磊扯脣一笑,與馨兒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花雨中。
“哥哥,你說的是真的麼?小諾姐姐她,她真的不喜歡昊陽哥哥?”兄妹倆手牽着手走至一塊大石上坐下,燁磊把昊陽與小諾之間的事,簡單與馨兒說了遍,“表姐她一直喜歡那位南宮主,因爲他們之間生出誤會,所以,表姐纔要嫁給昊陽。但是,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你可不許瞎嚷嚷,知道麼?”燁磊擡起頭,朝周圍看了看,見沒有什麼人靠近,壓低聲音,在馨兒耳畔說道。
“那,那昊陽哥哥豈不是很可憐。”馨兒說着,小臉上的表情微變得有些難過,“還有,還有若是那位被小諾姐姐喜歡的南宮主,他,他不出現的話,小諾姐姐恐怕,恐怕會更傷心的。昊陽哥哥不開心,我也會不開心,小諾姐姐傷心,我也會跟着傷心。怎麼辦呢?要不就讓小諾姐姐嫁給昊陽哥哥做妻子,我就做他們的妹妹好了!”馨兒眼裡漸漸起了淚花,“可是,可是,我心裡會好難過!”燁磊見馨兒哭得傷心,準備出言安慰幾句,就見馨兒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揚起腦袋,眨着溼漉漉的大眼睛,道:“不過,相比較昊陽哥哥和小諾姐姐兩個的幸福,我心裡雖是難過,但算不得什麼。哥哥,你放心,我想通了,不管婚禮上有無什麼事發生,我都會歡喜的祝福昊陽哥哥和小諾姐姐的。”
“馨兒真乖。”燁磊擡手在馨兒腦後秀髮上輕撫了下,暖笑道:“哥哥相信咱們的表姐會得到幸福,但她的幸福不是昊陽給的,而是南宮主,所以啊,等馨兒長大,昊陽一定會娶你的。”他不傻,由今個婚禮舉行的地點,時間上,不難猜出其結果。
但,那位南宮主如果真的沒來,他也就不配得到真愛。
至於昊陽最終會不會娶小諾,亦或是娶了後,是否過名符其實的夫妻生活,他自個的想法並不重要。只因他愛慕那風華出衆的女子,她的想法,才至關重要。
“真的麼?”馨兒垂下頭,掰扯着手指,道:“哥哥,我已長大,懂得很多東西了。昊陽哥哥喜歡小諾姐姐,我能看得出。就算以後小諾姐姐沒有和昊陽哥哥在一起,他能喜歡上我麼?”
這段時間,她有到宮裡玩過,每次都會看到她喜歡的昊陽哥哥,與傾凌表哥站在瑤華宮外一僻靜處,看着小諾姐姐,看着她倚在亭中欄杆上,望向通往她寢宮盡頭的小道發呆,昊陽哥哥眼裡的神光,有疼惜,有淡淡的憂傷,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雖不知昊陽哥哥爲何會望着小諾姐姐,眸帶憂傷,但她知曉他眸中的疼惜,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有時候,父王看母妃時,就有過這樣的眼神。
她問父王,爲什麼要用疼惜的眼神看母妃,父王告訴她,因爲他愛母妃。
母妃與一般女子有所不同,哥哥和她都是知道原因的。母妃的心,永遠是純真,透亮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醜惡和虛僞存在。這樣的她,讓深愛她的父王,每每望向她的睡顏時,會不由得眸中蘊滿疼惜之情。
小諾姐姐望向小道盡頭,眼神呆滯,臉帶痛色,肯定是想那位南宮主爲什麼不來看她。這樣的她,被昊陽看到,因愛心生疼惜,再正常不過。
“馨兒,哥哥不想騙你。昊陽他現在喜歡錶姐,想來你從他身上已感知到了。如果,你真喜歡他,且有機會嫁給他,那就得給他時間,讓他慢慢的忘記表姐。要不然,哥哥和父王寧願不讓你嫁給他。”昊陽,如果你有機會娶我的妹妹,希望你別讓她等你太久,否則,我第一個不會饒過你!燁磊俊秀的容顏上,表情瞬間發生變化,冷肅異常。
馨兒緩緩擡起頭,眸光清澈明亮,道:“哥哥,你放心,我不會吃小諾姐姐醋的。我喜歡昊陽哥哥,如果長大後真能做昊陽哥哥的妻子,我是不會介意他心裡有小諾姐姐的。我相信,終有一天,昊陽哥哥心裡只有我一人。”馨兒眸裡的神光,很是自信,她相信,以她對昊陽的愛,絕對會讓昊陽慢慢忘掉對小諾的愛,只喜歡她一個。
“嗯,哥哥信你。”燁磊笑了笑,起身拽馨兒站起,道:“聽鼓樂聲和禮炮聲響的這麼熱鬧,想來迎親隊伍快到了,咱們快點去婚禮大廳。”
“好的。”被燁磊拽起,馨兒隨手整理了下衣裙,便跟在燁磊身側,向大廳走去。
整個“天下第一莊”內裝點滿了大紅的喜幛,金色的流蘇打着同心結,自房頂一直垂到地面。
每隔數步距離,就架着一隻檀香木製作成的燭臺,上面cha着如嬰兒拳頭粗的龍鳳喜燭。
火光伴着絲絲微風搖曳,照得莊中每個角落都仿若白晝。
婚禮大廳中,賀喜賓客滿堂。
有朝中大小官員,有段氏的親朋好友,以及慶州城中的高門貴族,個個都是華服盛裝,聚集在大廳中,滿面喜氣地低聲寒暄着。
今個是墨皇和女皇的愛女,當今皇上的胞妹,凌國的欣悅公主殿下大婚,能參加如此豪華的婚禮大典,哪個心裡不是美滋滋的?
昊陽隨迎親隊伍回到莊中,提前到大廳候着,這種新娘挽着父親的手,進行大婚的婚禮模式,昊陽從未聽說過,他心有好奇,卻未加多問,每個步驟,他都是按照傾凌事先說給他的做,倒也沒出現什麼差錯。
衆賓客看到新郎官候在大廳,焦急的望向大門口,心生奇怪,齊止住語聲,順着昊陽的目光看去。燭光明亮,照得昊陽身上的喜服熠熠生輝。由喜服上點綴的朵朵青蓮花瓣,不難看出他身上穿的與小諾身上穿的嫁衣,極爲匹配,火紅的喜服襯得他身材更爲頎長,風采更爲高華。
俊朗的容顏宛若朝陽一般光彩奪目。
他眸中有喜,有憂。
喜的是,能娶那愛慕之人做妻,於他來說,三生有幸。
憂的是,他的婚禮,能順順利利的舉行麼?
那人他還會來麼?
會在禮成前趕到這裡,對那善良,嬌俏,風華萬千的女子,當面表露心跡麼?
滿堂賓客,會因那人的出現,生出各種不堪的言語麼?
想的越多,昊陽的心越是平靜不了。
他目中神光漸漸變得迷茫,熱鬧的鼓樂,及極盡的繁華,好似在這一刻,皆與他不想幹似得。
大紅的地毯,鋪展開精美的圖案,從大廳一直鋪陳到莊子外。
風兒吹拂,漫天花雨飄落,朵朵夭紅花瓣,落滿紅毯之上,陣陣香氣,撲面而來。
快要到吉時了,鼓樂絲竹之聲,奏得更爲響亮起來。“小諾,等我,等着我,我馬上就到,馬上就到。”距離天下第一莊不到五百米的距離外,南風駕馬疾奔,生怕自己在小諾與昊陽拜堂前趕不到。
聽到歡快的鼓樂絲竹聲,他手按在馬背上,身子驟時騰空而起,順着樂曲傳來的方向,運輕功飄向莊中的婚禮大廳。
大廳中,鼓樂聲停,僅有絲竹聲響起,那瀰漫在空氣中的曲音,聽在衆賓客耳中,感到特別的新鮮。
沒有人說話,是的,此刻,無一人發出聲音,目光全都注視着大廳門口。
小諾挽着身穿一襲白色錦袍的軒轅墨出現在大廳門口,她長髮綰起,髻上斜cha着一支做工精緻的鳳簪,額前垂下縷縷流蘇,將她絕美的容顏,隱約遮掩着。身上繡着青蓮花瓣,剪裁得體的曳地嫁衣,把她玲瓏有致的身形,彰顯得更爲纖細高挑。
她本就樣貌絕美,此刻加上宮婢精心描繪的淡雅妝容,讓她看上去也似是一朵盛開的青蓮。
華美嫁衣完全遮掩不住她自身流露出的萬千風華。
她隨軒轅墨朝昊陽一步一步走近,嫁衣上盛開的青蓮花瓣,伴着她的走動,帶露朵朵搖曳,軒轅墨臉色很平靜,但他內心卻氣氛不已:老小子,你若是等會還不出現,那麼這一輩子休想再打我軒轅墨女兒的主意!
昊陽在看到小諾的一剎那間,眸中迷茫之色,倏地盡散,下一刻會怎樣,他不予去考慮。
當下,他只珍惜眼前這一刻。
是的,他只珍惜眼前這一刻,哪怕下一刻她會被那位南宮主帶走,但這一刻的美好記憶,足夠他回味一生,眷戀一生。
她向他走來,挽着那神祗一般的男子,正一步步的向他走來。
蓮步輕移,透過流蘇,絕美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呵呵!她是帶着笑容,不過,那笑容卻有着絲絲縷縷的苦澀。
“你放心,只要他來,我絕不會阻止你們在一起!”
昊陽心裡苦笑,對小諾暗自許下他的承諾。
女皇愛蓮,墨皇愛蓮,給她的嫁衣上也繡着朵朵青蓮花瓣,就是他的這身喜服上,也有朵朵青蓮花瓣點綴。以前的他,對花花草草沒有多少特別的感覺,然,自穿上這身喜服時,他竟對青蓮生出了濃郁的喜歡。
它是女皇與墨皇之間愛的見證。
更是他段昊陽下一刻對愛情,極有可能放手的見證。
鋪天蓋地的火紅之中,她似那青蓮中最迷人,最溫婉的一朵,無窮盡的綻放着她的風姿。滿天喜色,全都是爲她作陪襯。
昊陽輕移腳步,走向前,準備自軒轅墨手中接過小諾的纖手。
他多想說——嫁給我吧,真真正正的嫁給我吧!我喜歡你,愛慕你,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老天,如果眼前的女子,真能做我段昊陽的妻,我定會一生愛惜她,珍視她,不讓她受到一分一毫的心傷。
昊陽眸中柔情盡顯,看得軒轅墨不由在心底微嘆口氣。
傻小子,可別忘了你曾經答應我的話。
突然,南風急促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小諾,不要!”他運着輕功,憑着奏響的絲竹聲,終於尋到婚禮大廳,奈何入目看到的就是她的手,正欲被那人放入今日的新郎手中。不可以,她不可以嫁給別人的,她是他的,是他的!
昊陽眸中的柔情,瞬間凝滯在一起,接着很快消隱不見。
他還是趕來了,且在這緊要關頭,趕至到他和她的婚禮現場。軒轅墨沒有說話,他僅是緊了緊小諾的手,然後將她的手遞到昊陽手中,轉身走至凌無雙身旁的椅上坐下。
傾凌坐在他們兩人下屬位置,亦是沒有言語,不過,他的臉色因南風的出現,明顯有些不好看。
然,他心裡,卻微微鬆口氣。
既然明知今天的婚禮是場錯誤,早早結束也是好的。
省得最後昊陽和小諾一起痛苦,一生都沒有幸福可言。
那他的幸福呢?在哪裡?
傾凌餘光看了凌無雙一眼,見其似有察覺,忙目光挪移,看向站在大廳門口,風塵僕僕,髮絲稍有凌亂,臉色蒼白的南風。
好想衝上去抱住他,捶打他,問他爲什麼現在纔來?忍住眼裡要涌出的淚水,小諾牙貝齒咬脣,背對着大廳門口,動也不動。
她的隱忍,她的傷痛,不僅入了昊陽眼中,亦傳至到了他掌心。
“小諾,我來了,別嫁給他,好不好?”
連續幾日的趕路,南風無論是精神上,還是體力上,都已達到極限,他身形搖搖晃晃,似是一個不慎,就有可能摔倒在地,“宮主,我扶着你吧!”琴心自空中飄落到大廳門口,上前走到南風身邊,欲伸手扶住他。
南風搖搖頭,拒絕琴心攙扶。
“小諾,過來,到我這來,我這就帶你走,咱們將永遠不再分離。”
絲竹聲在這一刻消止,時間彷彿此時靜止一般。
空氣中,唯有一絲一縷的呼吸聲上下起伏着。除過南風自己,無一人發出聲音。
他目光熾熱,伸出手,候着小諾轉過身,向他走近。
來了,他終於來了,他可知她等得他有多辛苦,有多心痛?
他不知,他怎麼會知道?
若是他知,就不會現在纔來。
跟他走,他說跟他走,她就要跟着走麼?
也許是等得太久,小諾的心已漸趨於冰冷。她收拾好心情,將手從昊陽掌心抽離,絕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緩緩轉身,擡眸注視着門口方向。
南風心下激動,“小諾,過來,我在這兒!”他的手依然舉着,候那愛在心坎上,被他生生錯失過一次的人兒靠近,向他走來。她不動,她爲什麼不動?她還在怨恨他麼?南風心裡慌亂了,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來。
許久,他放下手,脣角噏動,道:“你曾經說過要我娶你做妻,做我一生一世唯一的妻,不管榮辱得失,生老病死,興衰沉浮,都和我不離不棄,天長地久相伴。我當時沒有答應你,是我不對,是我違背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拒絕了你。現在,我請求你,嫁給我吧,我喜歡你,愛你,會一生一世對你好!”南風說着,單膝跪地,再次伸出手,候小諾到他身邊來。隨着他語落,大廳中諸多賓客的臉上,隨之露出了鄙夷,嘲諷,輕謾之色。但南風完全無懼,他深深凝視着小諾,接着道:“小諾,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麼?原諒我,隨我一起離開這裡,好麼?我發誓,我再也不會對你說一句違心的話,我發誓!”
他的神情尤爲堅定,堅定的將他體內的疲乏,全覆蓋了住。
淵底說過的話,這次,他當着更多人的面說出了口。
鄙夷吧,嘲笑吧,謾罵吧,他不在乎,爲了她,他全然不在乎!此刻,他只忠於自己的心,什麼人倫道德,什麼禮義廉恥,什麼君子之風,他都毫不在乎!
他不會再退卻,再錯失她一次。
昊陽站在小諾身後,一雙溫潤的眸子,定定地注視着南風。眼前單膝跪地,用情至深的男子,他無需再與其相爭,無需再將婚禮舉行下去了。但,他會站在她的身後,做她強有力的後盾,直至她得到幸福那刻,他會默然轉身離開。
南風說的話,無疑是將小諾感動了,這從她美眸中涌出的淚水,足能看出。然而,她嘴角牽起一抹笑容,硬下心道:“你不覺得,你這話說的有些晚了麼?”她要刺傷他,要刺得他和她一樣的痛,再說要不要原諒他!
一滴一滴的淚水,滴落到她火紅的嫁衣上,讓南風的心爲之深痛。
“不晚,小諾,現在不晚的。你還沒嫁人,只要你到我身邊來,一切都不晚的。”他望着她,眼中盡是哀懇,“小諾,嫁給我吧!從此,我們不離不棄,長久相伴在一起!”小諾止住眼裡的淚水,輕笑出聲:“不晚?你憑什麼說不晚?啊?我等你,你爲什麼不來?現在你對我說不晚,我告訴你,那不過是你的自以爲是罷了。馬上,我就要與我的駙馬拜堂成親,成爲他的夫人,你告訴我不晚,難道不覺得是笑話麼?”
“父王,小諾姐姐好可憐哦!”馨兒站在宇文明軒身側,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說道。
宇文明軒神情嚴肅,低聲回她,“你小諾姐姐是因爲喜歡南宮主,纔會傷心難過,等她發泄夠了,就好了!”愛情有甜蜜,有傷痛,宇文明軒深有體會,無論是他和慶陽郡主,亦或是軒轅墨和凌無雙,他們兩對相愛的夫妻,哪對沒嘗過愛情的酸甜苦辣!
等眼前這個坎一過,小諾應該就會幸福一生的。
她和南風幸福了,可昊陽怎麼辦?宇文明軒擡眸望向昊陽一眼,看到昊陽臉色尚算平靜,心下不由放心。
起初朝南風投去鄙夷,嘲諷,輕謾目光的衆人,在小諾開口說話後,齊斂回那些不該有的眼神,垂目侍立在原地。
墨皇,女皇,以及當今皇上都沒有發話,且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流露,他們這些外人,又有什麼資格鄙夷,嘲笑,輕謾人星月宮宮主?
“昊陽,婚禮吉時被這不知深淺的人給拖延了過去,你還願意娶我麼?”小諾轉身,不再與南風說話,而是擡起淚眼,望向昊陽問道。從星月宮出發,這幾日來,沒日沒夜的趕路,換來的是她一句不知深淺,呵呵!難不成他真的要失去她,真的要一輩子失去她麼?南風眸裡蘊出絕望之色,她刺痛他,羞辱他,他毫無怨言的受着,可她不該不要他,不該嫁給別的男子啊!
昊陽微微一笑,目光中流露出無盡的溫柔,點頭道:“我自是願意的。”
“不,你不能娶她!她愛的人不是你,你不能娶她!”
南風從地上站起,擡起頭看向昊陽,眸中的溼潤,順着他清瘦,俊逸,有些蒼白的臉上滑落,他喊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滿滿的痛。
“我不能娶她,你就能麼?”
昊陽臉上的笑容很是淡然,出口之語,不急不緩,卻給人一股子說不出的壓力。
他能麼?
他能麼?
南風似乎心中又生出退卻之意。
他腳步踉蹌,後退一步,昊陽問出口的話,好似一把尖刀,將他原先傷害小諾的點滴往事,全自心間剖了開。
“宮主,要不,咱們回吧!”
琴心自進入大廳,還沒仔細的在四下打量過,但現在,顯然不是她找出凌無雙的時候,就算是裝,她也要裝得特別關心南風。
“走開!”不知何故,南風一個揮手,琴心的身子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自門口飄落而出,重重地摔在了紅毯上。
嘴角血絲溢出,沒人去管她。
“你走吧,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小諾淡淡,帶着隱痛的聲音,自脣中發出,傳至南風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