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吃力地笑了笑。
”你怎麼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個的身體,你怎麼能說病倒就病倒?“柯美岑垂着頭,眼裡的淚一滴一滴地順着臉頰滑落而下,看到他轉危爲安,她繃緊的心絃,立時鬆了下來,老天不會對她一直不公的,剛見到他和兒子,就讓他又匆匆地離開她,永嘉帝想要擡手爲柯美岑拭去臉上的淚痕,奈何他渾身使不出丁點力氣:”岑兒,別哭,別哭,我這不是沒事了麼?“說着,他目光投向軒轅墨和凌無雙兩人,道:”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支撐不了幾年,軒轅就交給你們了。“
軒轅墨冷聲道:”我有說過要繼承大統麼?“
”墨兒,是父皇,是父皇不好,忽略了你近二十年。父皇就算是死,也彌補不了,彌補不了對你的虧欠,以及對你母后犯下的過錯。可是,可是父皇還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得到你的原諒,父皇知道你不在乎軒轅,因爲你已經有了凌國,還有雙兒現在是大齊女皇,只要你們願意,不費吹灰之力,軒轅就會到你們掌中。”
“但是,但是你是軒轅的儲君,名正言順地繼承皇位,然後天下一統,豈不是更來得好些。答應父皇,好好善待軒轅百姓,善待天下百姓,未來的日子裡,父皇只想與你母后一起度過。“
”墨兒……“
柯美岑看向軒轅墨,語聲艱澀地喚了聲。
她用眼神求軒轅墨應下永嘉帝的說的話,軒轅墨薄脣緊抿,沉着臉默不支聲。
”算父皇求你了,還不成麼?“
永嘉帝呼吸急促,喘着粗氣求道。
”今天的登基大典不是已經舉行了麼。“脣中溢出這麼一句不輕不重的話語,軒轅墨牽起凌無雙的手,走出了內殿。
永嘉帝臉上展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岑兒,墨兒他應了,他應下了!“
”嗯。“柯美岑輕點頭。
”岑兒,你說,你說他應下接掌軒轅江山,是不是也說明他原諒我了?“
永嘉帝情緒激動地問柯美岑。
徽州是豫王的封地,離開京城前往封地的前一晚,懷王曾告誡豫王暗中小心,以防被軒轅擎暗算,豫王對此一直記在心裡,在抵達封地後,他在自己王府周圍佈置了很嚴密的防衛,爲了更加萬無一失,懷王將他身邊數名武功極高的暗衛也派去了豫王身邊。
就在軒轅擎以軒轅墨的名義上京,欲繼承皇位期間,鬼影遵照他的吩咐,帶着十數名暗衛,秘密潛進了豫王的封地。
這日,月色朦朧,若有若無,使得靜寂的夜更顯寂寥蕭索,鬼影身着黑色勁裝與他的屬下,一起從他們暗中挖好的密道中往豫王府行進着,本來以他們的武功大可不必這般小心翼翼,但,考慮到他們主子說的話,一定要萬無一失,滅了豫王府所有人性命,他們不得不謹慎行事。
畢竟豫王身爲一國王爺,身邊自是也有着得力的暗衛貼身保護,打草驚蛇,只有莽撞之徒纔會去做。
鬼影推開密道頂端的遮蓋物。一道昏暗淺淡的月色頓時傾灑進密道中,只要他們從這裡鑽上去,就是豫王住的寢院,這個是他們從豫王府下人口中秘密打聽得來的信息,絕對不會有錯。
月已經懸於空中多時,與無盡的夜色交融在一起,令四處的景物若隱若現,恍惚至極。
鬼影此刻已經站在地面上,不過,他隱身於一叢花叢後,很難被人發現。
暈黃的燈光順着豫王書房的窗透了出,隱約間可見一高大的身影在書房內來回走動着。
看到自己的人都鑽上了密道,鬼影用手勢暗示各人檢查好身上的裝備,準備全力攻擊豫王的書房。
他擡手mo了mo自己背部的箭筒,嘴角勾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動手!”
熟料,暗處一聲冷肅的聲音傳入到他們一行人耳中。
鬼影疑惑。
難道他們被發現了?
剛纔的聲音可不是他發出的,犀利的眸子四處查探,見數十條黑影從高處向他們飄了過來:“準備迎戰!”既然已經被發現,那他們也無需再遮遮掩掩了。
驟時,刀劍碰撞聲在夜空中響起。
多對少,此等力量懸殊的交戰,可想而知鬼影帶來的人沒撐過一個多時辰,便僅剩下爲數不多的三人,就這還包括他在內。
“撤!”見情況不對,鬼影對與他並肩作戰的兩名屬下命令道。
奈何他們被豫王的人四面包圍,且他們先前鑽出的密道洞口也被對方的人把守,就是插上翅膀,他們也是很難飛出豫王府。
陰冷的目光將周圍的危機環顧了一圈,鬼影又下命令道:“拼了!”
“是。”
他的兩名屬下點頭應了聲。
豫王的人似乎是想抓住他們三個作爲活口,又或是貓捉老鼠一般地逗着他們三人玩,在持續交戰了半個多時辰後,鬼影的兩名屬下終倒在了血泊中。
“王爺,就算是死,我也會爲你殺了豫王!”
鬼影一把取下背上的弓箭,倏地拔地而起,漂浮在空中,瞅準書房窗上照出的人影,將羽箭搭在了弦上,朦朧的月色將他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了一抹飄忽的影子,伴着夜風,這道影子微微晃動着。
眼看着豫王的人持劍就要攻到他近前,森冷的寒光在箭尖散開,比眼下夜色中的彎月發出的光芒還要明亮,讓人尤其刺眼。
靜寂的夜,也被這道寒光劃破,仿若黎明時的旭日第一時間喚醒了世間萬物。
濃烈的殺意,聚集在這即將發出的箭尖上,令周遭的空氣瞬間變得冷凝。
“嗖”一聲。
鬼影手中的箭發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了它的目標。
窗紙穿透,人影倒地,鬼影心下一陣高興。
成了,他成了!
“你是不是太有些不自量力了?”
怎料,不等他眼裡的喜意盡顯,豫王的聲音突兀地在院中響了起來。
豫王沒死?豫王竟然沒死,那他書房裡的人影又是怎麼回事?鬼影尋着豫王的聲音看了過去,第二支羽箭隨之搭在了弦上。
“本王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別白費力氣了。難道你沒發覺本王設的陣仗,是打算甕中捉鱉麼?”豫王負手身後,擡眼看向鬼影,在他身前站着兩個黑衣勁裝男子,牢牢地護着他的周全,見鬼影沒有收手的意思,他冷冷一笑,接着道:“本王不妨告訴你,自打一進入徽州,本王就一直等着今天,現在,你還要繼續做無謂的抗爭嗎?”
然而,鬼影並沒有因爲他的話鬆開弓弦,“嗖”一聲,第二箭直接對準豫王射了出去,他幾乎用了十成的功力發出這足以致命的一箭。
然而,豫王動也不動,就那麼負手而立,站在兩位勁裝黑衣人身後。
他要活捉鬼影,要將其送至京城交於永嘉帝,好方便一舉除掉軒轅擎。
總是放着一個會在暗中算計自己的人存在,這種日子,實在不怎麼好過。
離弦之箭,速度地向着豫王飛近,濃烈的殺氣盡顯鬼影眼中。
經他出手,沒有一人能逃脫得了他射出的箭。
鬼影很自信他這一箭必會取掉豫王性命。
破空而出的箭,光芒凌厲到極致,於半空中砰然炸開,絲絲縷縷,交錯在一起的寒氣,宛若一張撐開的大網,向豫王罩了過去。
周圍圍攻鬼影的勁裝黑衣人見此情景,欲動手上前再次攻擊,卻被豫王擡手製止了住,於是,他們皆摒神靜氣,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支帶着強大威力的羽箭朝他們主子逐漸逼近。
寂寥的夜色似乎被這驚人的威力震得顫慄,尖叫,爭相躲避了開,朦朧的月色亦是如此。
剎那間,那本是隻源於箭尖的寒光製成的大網,不住地旋轉,擴張,仿若無數凌厲的飛鏢一般衝破所有阻礙,以更快的速度逼近了豫王。
就在這時,就在那羽箭,在那數不清的飛鏢抵至豫王身前的兩個黑衣勁裝人時,只見他們中的一個身形快速變換,體內真氣運轉,當空攔下這支鬼影自認爲威力十足的羽箭,而另一勁裝黑衣人則是飛身飄向鬼影,不到兩個回合,就將其制服,帶至豫王面前。
豫王身上的紫色錦袍在夜風中發出獵獵聲響,看向鬼影的目光中,暈染起一抹微笑:“本王|剛對你說的話,想來你沒有聽清楚是不?如此的話,本王不妨再說與你一遍。”垂眸理了理袍袖,豫王再次將目光投放在鬼影身上,接着道:“甕中捉鱉,聽到了麼?本王自來到徽州,一直在等着這一天,等着你的主子派人來行刺。這下好了,有了你,本王不愁毀不了他!”京中發生的事,懷王,豫王身在各自封地,自是無從知曉。
但,誰又能說下一刻他們就不知道呢?
京中畢竟是他們成長的地方,留一兩個眼線在,再正常不過。
鬼影瞪着豫王的眼中,滿是不甘和兇狠。
可惜他動不了,他被保護豫王的兩個勁裝黑衣人按住肩膀,在地上端跪着。他恨不得立刻咬舌自盡,奈何他在被制服那刻,便已沒有了機會。
一團破布牢牢塞在他的嘴巴里,他只能發出支吾聲,來表達他的憤怒和反抗。
但,一切皆是投勞。
明明那一箭帶着強悍的力量,往日裡亦無人能躲開他那一箭,卻在今天生生被人攔截了住。
是他弱了麼?
亦或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鬼影扭動着肩膀,想要掙脫按住他的黑衣人鉗制。
動不了,按住他的兩人,武功都比他高的不是一丁半點。
想不到,他實在是想不到豫王身邊會有這麼厲害的高手存在。
其實,不是他想不到,而是按住他的兩個黑衣人是懷王的貼身暗衛,並非豫王身邊的人。
懷王能與軒轅擎多年明裡暗裡爲了儲君之位較量,手中怎會沒有自己的力量?
他隱忍,他處事謹慎,因此,沒有讓自己的力量暴露在人前罷了。
如今,儲君之位他已放棄,手中的勢力也被他暗中化解,皆因他後半生只想平平安安地過活,不想再招惹是非上身。
星月宮,他抗衡不了。
那深藏不露的人,他亦抗衡不了。
何須再去以卵擊石,悽慘收場。
突然,一隻信鴿在豫王頭頂盤旋了兩圈,然後飛至他肩上。豫王皺了皺眉,從肩膀上取下信鴿,轉身進了書房。
片刻後,他從書房中笑着走出,看向鬼影道:“原先本王還打算送你進京,好用你定下老四謀害兄弟的罪證,誰知就在剛纔本王得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鬼影的心“咯噔”一下,王爺,王爺不會是出事了吧?“你主子竟然想出憑藉老三的名義登基,結果落了個雞飛蛋打,不僅身受重傷,且被打入天牢,生死未卜。”見鬼影似乎不信,豫王笑着又道:“你不信是不是?本王告訴你,魯王若果就是清風樓樓主暝夜,是先前各國皇室都懼怕的暗夜帝王,這下你總該相信本王說的話了吧?”
哼!好個不自量力,這回用不着他收拾,自有人收拾他。
豫王對於軒轅擎的下場,甚是幸災樂禍。
鬼影不知哪來的力量,竟在聽了豫王的話後,突然間爆發,掙脫開按住他的兩個黑衣人的鉗制,拔掉塞住嘴巴的破布,嘶吼了聲:”不“接着,他又吼道:“王爺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從他衝血的眼睛裡,可以看出他此刻已然處於癲狂之狀,“快,給本王拿下他!”豫王臉色一沉,後退數步,對院裡所有勁裝黑衣人命令道。
“是,王爺!”
衆黑衣人領命,齊朝鬼影攻擊了過去。
肌肉被利器劃破之聲,不時在空中響起。
“王爺,你不會有事的,絕不會有事的,鬼影這就去救你,這就去!”鬼影一邊嗜血搏殺,想盡辦法衝出重圍,嘴裡一邊唸唸有詞。
在他心裡,軒轅擎不僅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精神上的寄託。
他生是爲了主人而生,死亦要爲主人而死。
他要衝出去。
他要回京城。
他要闖天牢。
他要救出他家王爺。
鮮血宛若飛泉一樣,從他身體裡噴涌而出。
他顧不得這些,面目猙獰,雙掌掌力齊發,巨大的轟鳴聲中,豫王的人倒下去不少。
“制服他,實在不行就直接殺了他!”
豫王冷着臉,再次下了道命令。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沒想到啊,一轉眼的功夫,這奴才竟然有這麼強的功力,瞬間折了他不少人。
不除去他,難解他心頭之怒!
豫王負在身後,交握在一起的雙手,發出了一連串吱吱聲向。可想而知,他現在有多惱怒。
四散的血腥之氣,夾雜着清涼的夜風,在空中蓬然散開。
“殺,殺,殺……”
鬼影已經殺紅了眼,雙掌發出的掌力,更爲勁霸。
忽然,月色陡然一升,只聽得一聲慘叫,鬼影的身子由空中*了下來。
他單膝跪在地上,垂眸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隻他們自己隨身攜帶的羽箭,竟詭異地cha在他xiong口位置。
“怎樣?被你們自己帶來的羽箭射殺,滋味如何?”
豫王把玩着從地上撿來的弓箭,一步步地逼近鬼影:“本王說了,本王的計劃萬無一失,又怎會讓你這甕中之鱉逃脫!”他將手中的弓箭隨手一扔,接着一把拔下沒入鬼影xiong口中的那支羽箭。
登時,噴涌而出的鮮血,宛若一朵血蓮剎那間盛開,在明晃晃,陰森森的箭尖映襯下,顯得是那麼的詭異妖嬈。
片刻,血蓮碎裂,化作朵朵夭紅花瓣,紛揚落地,頓時浸入泥土之中,變成灰暗的色澤。
鬼影悶哼一聲,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但其單膝跪在地上的身子依舊筆直。
沒入xiongkou中的羽箭被拔,且生生帶出了血肉,窒息般的痛感,貫穿了他整個身體。
豫王一手把玩着從他身上拔下的羽箭,一手扼住他的咽喉,冷聲道:“你不是很能耐麼?怎麼不再次掙脫逃離?”鬼影怒瞪着他,若不是身受重傷,若不是他體內真氣耗盡,他必會掙脫出身後人的鉗制,殺了他!
“你很恨我?你與你的主子一樣,都是瘋狗一隻。他的女|人不知檢點,與本王暗通款曲,珠胎暗結,怨得了誰?哼!只能說他自己沒能耐,連個下|jian的女|人都看不住。找我報仇?來呀,本王等着呢!”暴虐的寒芒從豫王眼底一閃而過,他手上微微用力,就見鬼影臉上一下子憋得漲紅:“這麼多日子來,本王心裡不暢快的很,日裡防,夜裡防,就怕他派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來饒本王的清淨,現在好了,一切都解決了。”
鬼影雙目噴火,狠狠地瞪視着他。
“你不用這麼瞪着本王。”眼中暴怒消散,豫王淡淡地道:”就算你的眼神能殺人,又怎樣?本王這不是照樣好好地在你面前站着麼。而你,將會在下一刻就死在本王手上。“他說的雲淡風輕,像是在閒話家常一般。
鬼影依然雙目赤紅,瞪着他不放。
”呵呵,你還真是夠執着,瞪的本王怕極了!“
豫王鬆開手,臉上帶着輕笑,垂眸看着他。
”你,你不得好死!“
鬼影嘶啞着聲詛咒道。
”是麼?“豫王說着,手中的羽箭直直刺進了他xiong口的傷處:”現在你說說,誰不得好死?說呀?“他笑得更爲和煦,拔出剛刺進鬼影xiong口中的羽箭,又一次用力地刺入鬼影xiong口,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刺在原來的傷口處,而是直接刺進了鬼影心窩位置。
帶着不甘,帶着對豫王的狂怒,鬼影終嚥下最後一口氣,睜眼倒在血泊中,永遠地離開了塵世。
”將他擡下去喂狗。“
轉身,豫王淡淡地對自己的人吩咐了句,然後走向了書房。
京中,凌語珊被曲老抱去御醫院,經醫女清理傷口包紮後,一直處於昏迷中,淒冷的月,照在她的身上,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悲絕。
她被安置在一處宮殿裡,雙目緊閉,在榻上躺着。
”不要,不要殺死王爺,不要……,王爺,您罷手吧,爲了咱們的孩兒,您罷手吧……,啊……好多血,王爺,您流了好多血,怎麼辦,怎麼辦?誰來救救他,誰來救救他啊!“她似是陷入噩夢中,不停地張着嘴說着什麼,但是,卻沒有一絲聲音由她嘴裡發出。
她求救,她大聲的吶喊求救,就是沒有人幫她救她家王爺。
她哭了,哭的很大聲。
好絕望,真的好絕望!
”大姐,大姐,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啊!他是愛你的,他很愛很愛你,纔會因得不到你,而做下這種種錯事,大姐……。你在哪裡啊,大姐,他錯了,他知道自己錯了,你在哪裡啊,我給你跪下了,求你救救他吧!“
淚水自她緊閉的眸中滾滾滑落着,鬢角處的秀髮不多時浸透一溼。
沒有人知道她在黑暗中無助地吶喊着,無助地四處求救。
”王爺,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在你面前,我從來沒有僞裝,沒有,我從來沒有。不過,不過嫁給你,我確實是帶着目的的,我要毀了凌語嫣,要不是她的姨娘,寶兒就不會死,姨娘就不會絕望,而我,而我也就不會讓自己一念成魔,變得不再是我……“
”原諒我,原諒我是帶着目的嫁給你,好不好啊,王爺?“
夢不斷地在凌語珊腦中編織着,她醒不過來,不,她怕醒轉。
怕聽到她愛的人已離開了她。
若真是這樣,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王爺死了,王爺真的死了……,孩子,你父王真的死了,咱們娘倆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啊?沒有你父王,娘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咱們陪他去吧,這樣一來,你父王就不會孤單了……“悽楚的笑,在她嘴角暈染了開。
那笑容,極淺極淡。
令人看上一眼,無不生出憐惜。
永樂宮中。
”岑兒,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永嘉帝握着柯美岑的手,久久不願睡去,即便他現在周身疲憊,且伴着體內的隱隱吃痛,他就是不願閉上眼睛,不願鬆開愛人的手進入睡眠,”我,我……“柯美岑眼眶紅腫,張了張嘴,溢出一字,轉頭不再看向永嘉帝。
要原諒他麼?
要麼?
”岑兒,我,我不逼你,我會等着你原諒我,但求你別離開我,別丟下我獨自離去,成麼?“感受出柯美岑散發出的憂傷,永嘉帝緊了緊握在掌心的素手,聲音極其虛弱地說着:”我真的不再逼你原諒我,我等,我會用我的生命等你原諒我的一天,你別再傷心了!看到你傷心,我的心很痛,都是我,都是我害得你傷心,害得你過了近二十年的苦日子,害得你和墨兒骨肉分離不得認……“
永嘉帝一字一句地懺悔着自己的過錯。
”別說了,你別說了!“柯美岑轉過頭,點點淚花自眼裡涌了出:”都過去了,全都過去了,我不願再提……“說着,她突然頓了住,良久,她方纔啓脣繼續道:”你睡會吧,我就在,我就坐在這裡陪你。“想抽出手離開,但那人一刻也不鬆開,她還是心軟了,對眼前受着病痛折磨的他心軟了。
”你真的不走麼?“
永嘉帝不放心的問了句。
”不走,我就坐在這。“
柯美岑柔聲道。
”好,我就睡一會,就一……“永嘉帝嘴裡喃喃着,話未說完,就閉上眼睛睡了過去。他實在是太累了,不僅僅是身體上的乏累,還有他的心,自凌無雙與軒轅墨那晚戳破皇后的假面後,繼而得知了柯美岑還活着,永嘉帝的心就一直處於懊悔,自責,愧疚之中。
他怨怪自己,怨怪自己當年認錯人,才導致了今天的一切發生。
懊悔,自責,愧疚各種情緒向襲涌他而來,致使他心火上升,雙目失明。
活在黑暗中,他的心是平復了不少,罪惡感是減少不少。可愛人突然間出現,又讓他壓在內心深處的種種情緒噴薄了出。
他要贖罪,他要懺悔,他要在未來的歲月裡,彌補他對她犯下的所有過錯。
因此,他不能放她離開,不能讓自己帶着無限的愧疚,終老死去。
握在掌心的手就算他睡着,依然緊緊抓着不放。
柯美岑皺了皺眉,再次用力想要抽出手,尋處幽靜之地靜靜,奈何她的手被他依然緊攥着不放,她看着他,看着他蒼白枯瘦的臉,看着他蓋在薄被下消瘦的身形,淚再次不爭氣地滴落而下:“你爲何在當初就認不出我呢?”
她低喃着:“你可知道,當你用厭惡的眼神看着我時,我的心有多痛;當你派人奪走我的孩子,並賜我毒酒時,我的心又是有多痛?那個時候,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我是你厭惡的人,是我的胞妹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