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失了性命,成了亡魂。“神女饒命!神女饒命!”看到同伴死得悽慘,剩餘不多的御林軍侍衛,齊扔下手中的弓箭,長槍,跪地向凌無雙乞求道。
死了的御林軍,他們那張張被鮮血染紅的面孔,凝固成一個個猙獰的怒容,似是對永嘉帝宣示着他們心中的憤怒。
狂風止,微風拂,茫茫天地間,驟時恢復寧靜,暗雲散去,圓月清輝盡灑,蒼茫夜色,寂寥無語。
似乎爲剛纔發生的一幕地獄之火,而生出默哀。
凌無雙懸浮在空中,宛若修羅,絲絲墨發伴着微風,在身後恣意飛舞,一襲白袍照舊瑕疵未染,她俯視着永嘉帝,“取你性命,我易如反掌!然,念在你終究是我家王爺的父皇,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我不予你計較!轉告皇后,她若是再敢對我家王爺起心思,我凌無雙必叫她後悔來到這個世上!”說到這,凌無雙話語頓了頓,接着道:“最後一次奉勸你一句,不要再讓自己的雙眼被矇蔽。否則,你終有一天會後悔!”
“走!”凌無雙身形竄起,喚了殤一句。至於後來出現的黑衣人,也就是焰,凌無雙此刻沒工夫去想他是誰。
眼下,她要趕回王府,替傻王配置解藥,化解其身上的冰魄之毒。
“你若想治我的罪,儘管派御林軍到魯王府來,我凌無雙隨時恭候!”飄渺之音,絲絲縷縷吹入永嘉帝耳中。
他望着眼前如同地獄一般的場景,脣角顫抖,久久未發一語。
“皇上,皇上……,魯王妃走了!”秦安手握拂塵,侍立在永嘉帝身後,輕聲提醒,“皇上,奴才扶你上御輦,回您的寢宮歇着吧!”
永嘉帝迷茫地應了聲,在秦安攙扶下,坐上御輦。他腦中一直回想着凌無雙說的那些話語。
‘最後一次奉勸你一句,不要再讓自己的雙眼被矇蔽。否則,你終有一天會後悔!’
後悔?他會後悔?他會爲何事而後悔?永嘉帝在心中一遍遍的唸叨着。
月華照耀,地面上的血氣嫋嫋而起,讓那皎潔的月色,如同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紅紗,放眼望去,詭異至極。忍住心底的驚懼與噁心,椒房殿內外的宮婢和太監,及存活着的御林軍侍衛,埋頭清理着地面上的屍體與血液。
皇后躺在牀上,呼吸微弱,等着永嘉帝進入內殿來安慰她,可左等右等,一直沒見到永嘉帝的人影,瞬間心中鬱結之氣溢滿,“皇,皇上呢!”皇后轉頭看向牀外,問侍立在她牀頭的宮婢。
“回皇后娘娘,皇上,皇上回寢宮了!”
宮婢垂眸,恭謹回道。
“崔海……”
“崔公公奉皇上之命,去太醫院爲皇后娘娘請太醫去了。”聽到皇后問太監崔海的去向,宮婢再次出聲回道。
內殿中已被宮婢和太監打掃乾淨,但依舊有淡淡的血腥味在殿內瀰漫着。
“開窗……,給本宮……將窗戶打開……”就這麼一句話,於皇后來說,耗費的力氣不可謂不大。她感覺自己渾身疼痛,最爲嚴重的是腰身,她這會子恨不得凌遲了凌無雙,好解她心頭之恨。
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
“魯王妃……可被擒住……”皇后又道。
宮婢眸眼低垂,眼睫毛晃動兩下,弱聲道:“回皇后娘娘,沒,沒有。”皇上就這麼放過凌無雙那個妖孽嗎?皇后心中鬱憤難平,她對永嘉帝頓時心生怨氣,怨永嘉帝沒能將凌無雙擒住。
而永嘉帝坐在步輦上,來回將凌無雙說的話,思量了數遍,越思量越不得勁,目光一沉,道:“回椒房殿。”
“是。”
秦安領命,高唱道:“皇上擺駕椒房殿!”
永嘉帝龍目半闔,腦中各種思緒接着翻滾。魯王爲何會在宮門關閉前出現在宮裡?皇后又爲何會對魯王動怒,以致杖責懲戒?皇后不是向來很疼寵魯王的麼,椒房殿中發生的一切,實在是怪異了些。
還有凌無雙,她怎麼一身男裝打扮進到宮裡?看她風塵僕僕的樣,似是剛剛從外面回京,十多天沒有聽到過有關她的消息,難不成這十多天內,她都不在京城?那麼她離京又所謂何事?
永嘉帝煩躁的按了按額角。心中對皇后生出的質疑,越來越深:岑兒,你究竟出於何種原因,纔會變成朕所不熟識的你?
“皇上駕到!”秦安的聲音在椒房殿外響起。
“奴婢(奴才)叩見皇上!”宮人們跪地叩頭道。
永嘉帝跨進椒房殿門口,手微擡,淡淡道:“平身。”
“下官見過皇上。”永嘉帝進到內殿,爲皇后診治的數名太醫,齊跪地叩拜道。
“衆卿免禮。”
永嘉帝表情淡然道。
“謝皇上!”
太醫們起身,永嘉帝看到皇后臉色極其不好,轉向太醫院首,沉聲道:“皇后身上的傷,可有礙?”
院首拱手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她,她傷的着實不輕。”
聽到這種模棱兩可的答案,永嘉帝面露不悅,皺眉道:“告知朕實話。”
“是,皇上。”院首應道。接下來,他將皇后的傷勢,一五一十與永嘉帝說了遍。
以凌無雙對皇后生出的怒氣,怎會讓皇后不痛不癢從她手中逃過,經太醫檢查,皇后腰椎部位傷的不輕,就算用上好的藥材將養,也需得在牀上躺上數載。這樣的結果,皇后能不氣?
她若是躺在牀上不能動,作爲男人,永嘉帝在有需要時,能忍着不去碰後宮裡別的女人嗎?她身體康健的時候,永嘉帝一個月還有那麼幾天去其他宮殿就寢,如今她身子有疾,且數年不能服侍永嘉帝,即便永嘉帝對她再專寵,再上心,隨着歲月的推移,那份感情,消磨的不剩下幾分了吧?
再者,最近皇后自己也感覺到永嘉帝看向她的眼神,少了份熾熱,多了份探究,至於那份探究是什麼,皇后目前尚未搞清楚。
距儲君之位定下的日期,沒有多少時間,這節骨眼上,她絕對不容許有任何狀況發生。
皇后的想法,未免太可笑了些!
不容許有任何狀況發生,那她今天對傻王做出的事,又該怎樣解釋?
永嘉帝聽完院首的稟告,吩咐道:“想盡一切辦法,讓皇后的身子早日康復。”
“下官省得。”院首應道。
“好了,你們暫且退到外殿。”
“是。”
太醫們和侍立在內殿中的宮人齊應了聲,神態恭謹,由內殿退離而去。
“皇上……”皇后眸中含淚,喚了永嘉帝一聲。
永嘉帝神色稍顯柔和,上前一步,走到皇后牀前坐下身,目光專注的盯着皇后,道:“沒事的,太醫會想法子,爲你診治好身子的。”牀上躺着的女人,是他愛了多年的女子,可爲何看到她現在一臉傷痛的模樣,他卻生不出一丁點的感同身受呢?
“岑兒,你今個因何事動怒,命人杖責魯王?”默然良久,永嘉帝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皇后聽到永嘉帝這話,眼中的淚水,更是流個不停,甚是悽楚道:“妾身進來想墨兒的緊,就着崔海宣他進宮陪妾身說說話。可那孩子的性情,與先前大不一樣,不僅不搭理妾身,還出手打翻妾身遞給他的茶水,就這,就這還不爲過,他還動口咬妾身。”皇后說到這,將自己的手腕輕輕擡起,展露到永嘉帝面前,“墨兒是個癡兒,妾身不會爲了這點小事怨怪他。怎料,他出口說妾身是壞人,且將妾身在宮人面前推倒在地。皇上,你說說,他這樣折辱妾身,妾身能不教教他規矩嗎?”皇后說話的聲音,極其微弱,她顛倒黑白的能耐,卻一點都不顯得弱。
永嘉帝於皇后說與他的話,並不完全採信,他瞳孔驟然收縮,定定地看向皇后,那目光宛若鍼芒,刺向皇后臉上。似是要將皇后整個人刺穿,乃至洞悉明白。
讓其將最真實的自己,從骨子裡展露出。
但皇后神色未有絲毫變化,她眸中含淚,看着好不叫人憐惜。實則皇后心中驚慌不已,她怕,怕永嘉帝這種探究的眼神,那眼神似是要將她所有的僞裝刺穿,好讓另一個她,曝露在他的面前。
“你可知因你今個杖責魯王,使得多少御林軍喪命在魯王妃手上?”永嘉帝站起身,望向皇后,語氣中的不悅,皇后自是聽得出來,“妾身也是氣急,纔會下令杖責魯王。”
“氣急?以前的你,性情溫婉,待人隨和;可自從凌無雙自身發生轉變,加之她嫁給魯王,你動不動就火氣上涌,這樣的你,讓朕感覺很是陌生!“永嘉帝說到這,語聲頓了頓,接着道:“朕不希望今天的事,再有發生。”他這段時間預感會有大事發生在軒轅,從今晚的事件看,那大事的根源,便在凌無雙和魯王身上。
椒房殿外剛纔的一幕,說是人間地獄都不爲過。若凌無雙再來幾次這樣的大動作,軒轅恐怕真就人心惶惶,國將不國了!
永嘉帝怎就不往深處想想,凌無雙之所以會這樣,問題所在還不是出在他所寵愛的皇后身上。
“皇上打算怎樣處置魯王妃?”皇后神情哀傷,問永嘉帝。
傷她致這般境地,讓她一國之母的尊嚴何在?不好好懲治凌無雙,她實在是咽不下心中這口惡氣。
“處置?皇后覺得朕能處置得了魯王妃麼?”永嘉帝眸中光芒稍顯暗淡,道:“一個暝夜已經讓朕頭疼,現在又多出個凌無雙,若是皇后想看到軒轅江山斷送在朕的手上,就繼續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好不容易清風樓隱跡江湖,暝夜也不再出現,他爲此大舒口氣的同時,卻並沒有掉以輕心。萬事都有個萬一,誰又能知道清風樓這番動作,到底爲了哪般?
提前做好準備還是要的。
據他觀察,但凡凌無雙發威,皆是因爲魯王被人欺負所致。而欺負魯王的人,不是魯王的兄弟,就是身爲一國之母的皇后,這不得不讓他心生憂慮,永嘉帝覺得此刻的他,煩悶的厲害。
因此,他轉身走向內殿門口,想要快些回到他自個的寢宮,好好靜靜。
“皇上……”皇后見永嘉帝突然間轉身離去,喚永嘉帝的聲音尤爲虛弱,“皇上,凌無雙她,她是妖孽。即便您不爲岑兒鳴不平,也該爲咱軒轅百姓的安危着想啊!”他說的話,她沒有聽進去嗎?永嘉帝霍然頓住腳步,轉向皇后,眉宇一挑,語聲低沉,道:“皇后的意思,是要朕將魯王妃推出午門斬首嗎?”
皇后怔了怔,道:“她就是個妖孽,除了她,又有何妨?”
wωw▪ttκΛ n▪C O 永嘉帝冷哼一聲,袍袖揮拂,轉身大步走出內殿。
“皇上……咳咳咳……”永嘉帝冷着臉離去,皇后的心隨之變得微有些恐慌來,她想要出言留住永嘉帝,怎奈接連數聲乾咳,催動她一個沒忍住,趴在牀頭,噴出一口黑血,望着地板上的血跡,皇后雙手緊緊攥住蓋在身上的錦被。
眸中惡毒一閃而過:凌無雙,本宮一定要讓你死!
啞姑?對,啞姑人呢?皇后這時想起啞姑不在內殿中伺候,頹然躺到枕上,皇后想起來了,啞姑被凌無雙帶來的人一併救離了椒房殿。
不行,絕對不能讓啞姑活着,她知道的事太多。
心念一轉,皇后臉上的緊張表情,瞬間消失。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寫字的廢人,她有什麼可怕的?再說,受了那麼多下杖責,能不能活着還兩說。
紫蘭殿中,容妃聽宮人稟報完椒房殿那邊的狀況後,揮退所有人,躺回牀上,望向牀頂,自語道:“你也有被皇上甩臉子的時候?呵呵!這才只是開始,本宮要看着你徹底被皇上厭棄,乃至進到冷宮過活一輩子!”
其他宮殿內的妃嬪,在聽了椒房殿發生的狀況後,大多數人都處於幸災樂禍中。
至於沒有對皇后今個杖責魯王一事,以及椒房殿內外血染一幕,做出感想的妃嬪,僅有三人。而這三人不是別人,正是與容妃品級一般高的另外三妃。
她們只當是聽了個無關緊要的故事罷了!究其內心怎麼想的,僅有她們自個知道。
凌無雙揹着傻王一路飄回魯王府,將其安置在牀上後,轉身回到自己房裡,關起門立時爲傻王配置起冰魄的解藥來。殤本來想與凌無雙說啞姑的事,看到凌無雙忙得不可開交,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四影守在凌無雙門外,齊齊低垂着頭。自從回到王府,凌無雙還未和她們中的任何一人說過話,這讓四影心中甚是沒底。她們怕凌無雙因傻王的事,不再要她們在身邊伺候,以致趕她們回星月宮。
懷着忐忑的心情,四影祈禱着傻王千萬別出事。如此一來,她們的罪過或許少些。
“咯吱”一聲,房門由內拉開,凌無雙從屋中走出,瞥了四影一眼,淡淡道:“準備一杯溫水。”
“是。”四影幾乎是搶着應聲。
凌無雙快步進入傻王屋裡,將傻王的身子從牀上扶起,靠在自己肩膀上,柔聲道:“墨,張開嘴巴,吃了解藥,身體就不會痛痛了!”傻王眼睛緊閉,但他的嘴卻慢慢張了開,凌無雙會心一笑,從牀頭的小方盒中,小心翼翼取出她剛配置好的藥丸,掰成幾個小塊,送入傻王嘴中,然後接過清影遞過來的水杯,讓傻王吞服,怎奈傻王藥倒是噙在了嘴裡,可水怎麼也灌不進去。
“你們暫且退下吧!”
“是。”
四影相繼退到屋外,凌無雙紅脣啓開,喝了口水噙在嘴裡,湊近傻王薄脣,輕輕渡入其口中,連續數次,傻王終於將解藥吞嚥於腹中。一系列的動作,凌無雙做的很是自然,沒有一丁點的不好意思,或許她壓根就想不到那些有的沒的。
然,她對傻王的稱呼發生改變,她心裡是曉得的,她只知道她就想這樣喚他,至於原因,她尚不清楚。
服了藥,傻王呼吸勻稱,繼續處於酣睡中,凌無雙幫其褪去外衫和褻衣,翻轉過身子,對門外道:“打盆熱水來。”
“是,主子。”這回花影應聲速度最快,她小跑着去了廚房,不大工夫,端着一盆熱水,進到屋裡,“主子,熱水端過來了。”
“放着吧。”
“是。”花影恭謹應了句,轉身退出門外,她知道凌無雙這會不願讓任何人打擾。
將盆中的熱布巾擰乾,凌無雙小心翼翼的幫傻王擦拭着後背,每擦拭一下,她眸中的疼惜與陰霾就會上升一分。
敷藥包紮,爲傻王換上乾淨的褻衣,凌無雙的手才總算閒了下來。“好好睡吧,睡一覺醒來,你以後再也不會被那蝕骨之痛折磨了!”幫傻王掖好被角,凌無雙輕語道。她慶幸她快馬加鞭的趕了回來。
否則,後果她真不敢想。
放輕腳步,凌無雙轉身走出屋,拉上房門,看向殤,道:“那老宮女的情形,可還好?”
殤嘴脣動了動,低聲道:“人已經去了!”
“你說什麼?”凌無雙似是不信殤說的話,驚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