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一道帶着夕陽餘暉落下的剪影。
在他心裡,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那就是她,是他喜歡的小諾。
對她的情,在她到星月宮,第一次來找他,與他告白時,他恐怕就已種下。
歲歲年年,那絲微小的種子,發芽,生根,在他心裡逐漸長成,至開出曼妙的花朵,卻不被他有勇氣承認,承認對她開出了愛慕之花,害得她傷心,難過。
回頭想想,他真的是好懦弱,對,他就是好懦弱,是感情面前的懦夫!
以後不會了,他要勇於面對自己的心,面對對她生出的愛戀。
雙兒,你會答應我娶小諾麼?
彷彿感受到了他心緒變化,夢中的小諾,臉上浮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娘會答應你的,她一定會的。”她嘴裡溢出的聲音,極爲輕淺,“即便你娘不答應,我也會說服她,娶你做妻,天長地久的與你相守在一起!”南風愛戀地注視着小諾的睡顏,眸色柔和,低喃道。
情緣其實就是這麼簡單而脆弱,最經不起的就是時間,但是,它卻能一遍遍的輪迴,加起來,也是天長地久。因此,時間將情緣破碎了掉,也成就了情緣。
然而,於南風,被他錯失掉的情緣,真就會如他出口之語那般,天長地久與小諾相守在一起麼?
小花房中,凌語珊攬着熟睡的女兒坐在chuang上,看向倚在chuang頭,一直未言語的軒轅擎道:“阿遠,你認識那位白衣公子?”白衣男子到底是誰,凌語珊自從進入女兒屋裡,始終未想出,他會是誰呢?軒轅擎慢慢擡起頭,道:“他是星月宮宮主。”
“他是星月宮的南宮主?”凌語珊驚詫道:“那小諾出事的原因,他肯定是知道的,對不對?”
軒轅擎點頭,但接着他又搖了搖頭,輕嘆口氣,道:“他是星月宮宮主沒錯,然,小諾爲何身受重傷,他事前究竟知不知曉,恐怕只有他自個才知道。”小諾在錯認軒轅擎是軒轅墨那會,言語間,將她的身份,已無意中表露了出。但,話又說回來,即便她沒有說出她是誰,軒轅擎從她的樣貌,以及她後來發出的囈語中,也能知曉她就是凌無雙的女兒。
今晚,南風的突然出現,他是有些愕然,卻很快也想得通。
這裡是鳴翠山,而星月宮就在鳴翠山上,加之小諾的囈語,軒轅擎隱約猜出小丫頭喜歡南風,從而遭遇到什麼事,纔會一身重傷的出現在那處淵底。
“天亮他要帶走小諾,咱們要讓他帶走不?”
凌語珊蹙眉道。
“恐怕不行。”軒轅擎很肯定地說了句,“小諾身上的傷很重,而且腿上的骨剛接好,短期內是萬萬動不得的。”
夫妻倆說着話坐到天亮。
南風是略懂醫術的,從而知曉不能當下就帶走小諾,因此他留了下來,取代軒轅擎,每日親手喂小諾飯食。
晃眼間,十多天過去,蕙娘在紫凝和甜湘帶她回到星月宮後,人已醒轉。
可是她整個人的神思,卻變得有些呆滯。
無論紫凝和甜湘怎樣安慰她,說小諾沒事,她聽到耳裡,人依舊處於呆滯中,恢復不到先前正常之態。
“紫凝,你說皇上收到咱們的飛鴿傳書了嗎?”
甜湘站在峰頂,望着無底的深淵,問紫凝。
紫凝轉身,望着慶州方向,道:“信,皇上應該已經收到,相信很快他就會趕到這裡。”甜湘收回投向深淵的視線,秀眉微蹙,悶聲道:“你也真是的,咱們既已知曉南宮主找到了公主,爲何不下淵底找他們?非得等着皇上來一起。”說着,她回頭,目光亦注視着慶州方向,“雖說南宮主前幾日回到星月宮,告知咱們公主沒出什麼大事,說僅是受些小傷,可我心裡總是七上八下,覺得公主身上的傷絕對不輕。”南風自找到小諾,細心照顧她幾天後,覺得必須把這裡的消息,給蕙娘和紫凝她們送過去,否則,待軒轅傾凌收到小諾出事的消息後,進而告知凌無雙,會嚇到她,於是,他在幾日前照顧小諾吃過飯食,看她睡下後,便運起輕功,返回星月宮,將小諾的情況大致與蕙娘幾人敘說了遍。
他沒有把小諾雙腿皆斷的事說出,其目的,還是怕嚇到凌無雙。
“公主受小傷,亦或是重傷,現在說這些有用麼?”紫凝言語尤爲清冷,“可是,可是……”甜湘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說出她心裡擔心的話語,紫凝轉過身,看着甜湘,皺眉道:“可是什麼?公主能活着,就已經很好。至於他究竟有沒有欺瞞我們,皇上一來,自會一清二楚!”
欺瞞?
哼,不要以爲他是星月宮宮主,皇上就會放過他!
紫凝眸色幽冷,似乎完全不把南風放在眼裡。
忽然,甜湘問道:“你說,女皇和墨皇他們會知道公主出事的消息嗎?”
“這個我說不準。”紫凝淡淡回她一句。
鳴翠山腳。
“傾凌,你別心急,我想小諾不會有事的。”軒轅傾凌一下馬,隨手將馬繮一丟,提起輕功就躍向星月宮,軒轅白見他自接到小諾出事的信件後,這一路上一直冷寒着臉,且沒日沒夜的打馬趕路,不由出口勸道。
昊陽以“天下第一莊”莊主雲逸的身份,在御書房中正與軒轅傾凌商量事,見其從一信鴿腿上取下書信,沒看兩眼,就神情變得冷凝,緊接着一拳砸在御案上,當下心猛地一突,結果就自軒轅傾凌口中得知小諾出事的消息。沒做他想,便與軒轅傾凌一起匆忙步出御書房,去鳴翠山尋人。軒轅白恰巧這時走至御書房門口,欲邀軒轅傾凌與他出宮轉轉,便看到軒轅傾凌黑着臉,一身森寒自御書房外走出,一問之下,知曉小諾從星月宮走失,二話沒說,與軒轅傾凌,段昊陽兩人,齊運輕功飄至宮門口,快馬加鞭前往星月宮而去。
“寒,公主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你放鬆點,否則,等會到星月宮,你自個會累得虛脫的。”
昊陽在軒轅白話落後,跟着出言勸軒轅傾凌。
“我沒事。”
軒轅傾凌啓脣,溢出簡單三字,身輕如燕,飄向星月宮的速度更爲加快。
“雲莊主,算了,別再勸他了,咱們還是跟着快些趕到星月宮得好。”軒轅白與昊陽溫聲說了句,催動內力,提氣追向軒轅傾凌已經飄遠的身影。
他不知雲逸與昊陽是同一個人。
一方面是他沒見過昊陽,另一方面則是昊陽用雲逸這個身份時,用了易容術,其樣貌比之先前多了分陰柔,但這陰柔中卻不失他骨子裡散發出的陽剛之氣。
他是溫雅的,是邪魅的,是陽剛的,可以說,身爲雲逸的他,令見過他的女子,無不生出愛慕之心。
然,他並不濫情,亦不隨便與女子接觸,行事神秘,鮮少在慶州城中露面。
“清王爺,你等等我。”見軒轅白飄遠,昊陽亦提氣,緊追而上,向星月宮峰頂躍去。軒轅白的“清王”封號,在他出生後,就已有。是軒轅墨封給他的,對此,永嘉帝和柯美岑覺得很沒必要,但看過軒轅墨寫於他們的信後,便沒再多說什麼。
軒轅墨對天下萬民的交代,是永嘉帝身邊的妃嬪,爲他晚年又添一子,並未指明軒轅白是柯美岑所生。
只因萬民心中,皇后“柯美岑”已死。
料峭的山風吹着,落日餘暉將要散盡,蕙娘一看到軒轅傾凌走進她屋裡,驟時雙膝跪地,哭出聲來。
“蕙娘,你起來說話。”
軒轅傾凌吩咐蕙娘起身,俊顏上的表情,森冷的同時,有着無盡的焦躁。
小丫頭與他同日出生,她是他的妹妹,但在他心裡,更多的則是把小丫頭當做女兒般疼愛。
若是在前世,以他的年歲,作孩子父親,完全沒得問題。所以,從小到大,他都讓着她,且chong着她,這次,她不出事便好,惹真的在這星月宮出了事,那麼,他定饒不過南風!軒轅傾凌負手身後,一雙深邃內斂的眸中,殺意盡顯。
“回,回皇上,公主她,她……”蕙娘流着淚把她所知道的一切,與軒轅傾凌一一稟了遍,“混賬!”軒轅傾凌怒喝一聲,緊接着巨響聲起,就見蕙娘屋裡的桌子,被他一掌擊得粉碎“走紫凝和甜湘兩人呢?”忍住心底升騰起的凜然殺氣,軒轅傾凌問蕙娘。
“她們,她們在,在公主出事的峰頂。”呆滯的目光,在軒轅傾凌出現那刻,就已從蕙娘眼底散去。在她心裡,軒轅傾凌兄妹,以及凌無雙纔是她的主子,是的,除過他們,哪個都沒被她放在心裡。
她是老宮主身邊的人,服侍好老宮主的後人,是她職責所在。然而,那被她一手帶大,疼惜到骨子裡的公主殿下,卻因爲她的疏忽,溜出皇宮出了事,她該死,她真的該死!
如今,軒轅傾凌站在她面前,立時讓她有了主心骨,拭去眼角的淚,蕙娘從地上爬起,對軒轅傾凌恭謹道:“蕙娘這就帶皇上去公主出事的那座峰頂。”說着,她就向房門口走去。
皇上?那穿着墨色錦衣的男子,是當今的凌國之主?
他是凌無雙的兒子,是那小丫頭的雙胞胎哥哥?
琴心隱在暗處,剛將蕙娘說與軒轅傾凌的話,一字不差,全聽了見。
望向幾人遠去的背影,她眸中厲色顯現。
“凌無雙,我恨你,你的親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自暗處走出,她嘴裡輕溢出一句惡毒的話語。
峰頂。
“紫凝(甜湘)見過,見過皇上!”
紫凝,甜湘二人看到軒轅傾凌幾人自空中飄落,忙上前恭謹見禮。
月已升起,映照在雪白的峰頂之上,泛出幽冷的光芒。
軒轅傾凌冰冷着臉,輕點頭,然後看向軒轅白,昊陽兩人,道:“帶上他們,隨我去淵底!”
“嗯。”
軒轅白和昊陽點頭應聲,分別攬住紫凝,甜湘兩個,先一步騰空而起,向深淵躍下。
“蕙娘,你留在星月宮便好。”轉身與蕙娘說完,軒轅傾凌的身影,便已在峰頂消失不見。
抵至淵底,幾人沒做歇息,再次運起輕功,藉着明亮的月華,尋找救小諾的人家。
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南風沒有對蕙娘,紫凝她們說出小諾具體在何位置,又是在哪戶人家養傷。
這就使得軒轅傾凌幾人與他找小諾時一樣,將居住在淵底周圍的人家,全找尋一遍,終在軒轅擎一家住的屋舍裡,找到了小諾。
“你,你是傾凌!”南風拉開屋門,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幾人,心微一緊,隨之目光投向站在最前面,身着一襲墨色錦衣的軒轅傾凌身上,“我,我……”他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麼好,“小諾,小諾她已睡着了!”回頭朝chuang上望了眼,南風語聲囁嚅,低語了句。
軒轅傾凜然森冷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許久沒有說話。
“讓開!”冷冷吐出兩字,軒轅傾凌大步跨進屋內,當他看到小諾病態蒼白的臉,再也忍不住,衝至小諾chuang前。南風木然的站在他身後,語帶歉疚,道:“除過雙腿,小諾身上其他的傷,都差不多快,快好了!”
聽南風這麼說,軒轅傾凌佇立在小諾chuang前的身形,倏地一震,垂在身側的雙拳,驟時發出一陣咯吱吱的聲響,緩緩的,他鬆開手掌,輕掀開小諾腿上蓋的薄被,擡眼看去。她竟傷得這般重,卻被那宛若月光的男|人說成是輕傷。
放下薄被,他轉身注視着南風,眸中怒火與殺氣變得更爲濃烈。
肯定是眼前這人害得,肯定是他,是他害得小諾自峰頂*深淵,身受重傷,躺在chuang上承受着傷痛的折磨。
好,很好!敢做,就要敢當,那就等着承受即將降臨到他頭上的厄運吧!
他必須要承受,必須!
“你會爲你所做的,付出慘痛的代價!”軒轅傾凌一字字,說出這句話,他走向門口,壓低聲音,接着冷冷道:“跟我走!”
紫凝和甜湘在軒轅傾凌走出屋門後,流着淚到小諾chuang前,她們極力按捺住自己不要哭出聲音,免得驚醒她們可憐的公主。
夜色靜寂,月華清幽,羣山在此刻顯得更爲空寂。
南風面對軒轅傾凌而站,清透的眸中溢滿苦澀。
該面對的,他終須面對,逃是逃不過的。
軒轅傾凌開口與他說第一句話時,他就知道,他們之間,必須要對決一次,方能解去對方心底對他生出的怨恨!而這一對決,本該是他和那人之間的事,此刻卻變成了那人的兒子與他交手。他不會還手的,然,他也不能被他殺死。
小諾,他答應小諾,會娶她做妻,他不能再失言於她。
軒轅傾凌似是望着南風,又似是望的不是他,而是月下那漫天飄落的花雨。
“知道麼?五歲那年見到你,我對你的印象是極好的。”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犀利,真正地注視着南風的雙眼:“小諾喜歡你,我從來沒有把她說的話,當做孩童戲言。我猜,我娘和我想的一樣,就是我爹,他再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但也拿小諾沒得法子。因爲我們都瞭解小諾的脾xing。”說到這,他話語微頓,語聲變得譏誚起來,“可你呢?你可知你一次次的拒絕她,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你不知道,你又怎會知道?”
“爲了能早一日見到你,她自五歲後,就很少玩耍,每日學着我娘交給她的課業,武功,醫術,她用的心思,連我這個哥哥都比不上。她長大了,自以爲從我娘嘴裡套出了破星月宮迷陣的法子,實則,是我娘故意說給她聽的。她的心全在你身上……,我不認爲你沒有感知到。”
南風沒有說話,雙目滿含隱痛,聆聽着軒轅傾凌說的每一句言語。
“她溜出宮,一次次的找你,又一次次的落寞而歸,看的我娘直嘆氣。但她沒有阻止小諾繼續找你,只是告知小諾,你很優秀,要想得到你的喜歡,必須要更加努力的學習本領。一年多來,她哪裡也沒有去,每日呆在自己的寢宮,學習課業,武功,醫術。她的努力,我看得出,因爲我知道,她想要自己變得如我娘一樣卓然,這樣你就不會再拒絕她。你喜歡我娘,我和她都是知道的,她本喜歡穿淡紫色的衣裙,卻因爲你的喜好,喜歡上了白色。她對你的用心,這般深,換來的是什麼?是摔落深淵,身受重傷,臥chuang不起。你說說,這般冷情的你,我是不是該殺了你,給她報仇?”
軒轅傾凌負手而立,說到後面,語聲竟然有種直透骨髓的凌厲!
南風禁眸中隱痛散去,禁不住道:“我,我拒絕她,僅是爲了她好。”
“爲她好,你怎就知道你的拒絕是爲了她好?”
軒轅傾凌冷聲反問他。
“我是你們的舅舅,是你們的長輩,怎能有悖倫理,喜歡上她?”南風語氣中,流露出的滿是苦澀之味。
“是麼?”軒轅傾凌譏笑出聲,道:“那麼現在呢?當你看到她因你*深淵,變成現在這般悽慘的樣子,你又是作何感想的?”
南風脫口道:“我會娶她!只要她還願意嫁給我,我會娶她做妻,相守一生!”
“呵呵,你覺得可能麼?”軒轅傾凌目光凌厲,脣角勾起,“在你傷害她成眼下這般樣子,還想着娶她,是因爲你愧疚,想要彌補她麼?”
“我喜歡她。”
南風輕嘆一聲,語聲輕柔道。
“呵呵,你說的是笑話麼?還是說,你頭腦發燒,說起了胡話?你喜歡她,你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別告訴我,你很早就喜歡上了她,卻因爲你剛纔說的那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才一而再
再而三的推拒她,沒有說出你心底對她的真實感受!”
事實本就如他所說那般,爲了小丫頭好,他纔沒有接受她的愛慕。
呵呵,可是這與他長得一般高的少年,就是不信,不信他說的話。
他愛護他的妹妹,沒錯。而他,愛護一個晚輩的心,亦沒有什麼錯吧。
錯就錯在,他明知自己已經愛上小丫頭,卻不肯發自真心的承認,用長輩的愛,來掩蓋內心的真實感受。
傷了她,是他自以爲是的長輩之愛,深深地傷害了那深愛着他的小丫頭。
南風嘆道:“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原諒我,但我還是想說,對小諾,我並無惡意!”
軒轅傾凌沉默了片刻,突然鏘然聲響,一道寒光從他腰間騰起,cha在他身前三尺位置!“出劍!”他冷聲與南風說道。
南風默不作聲,目光悠遠,聲音中的苦澀尤爲濃郁:“我不會出劍的。”
兩道頎長的身影,一黑一白,一冷寒蕭殺,一柔和如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隨着南風的聲音傳出,他們兩人周圍的空氣驟然改變。
風忽然變得悶塞起來,仿若被無形的氣息阻擋住,竟無法吹到兩人近前。
他們都一動不動,好似在等着對方出手。然,南風不時地在心裡自語,他不會出手,但也不會被動的承受軒轅傾凌的滔天怒火。
內力修爲,南風自然是高於軒轅傾凌的。但,真要是兩人動起手來,軒轅傾凌並不比他弱多少。
軒轅白與段昊陽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們深知即便他們上前阻止,也於事無補。在他們身後數十米開外,站着一抹青色身影,細看之下,不是軒轅擎,還能是誰?他是被軒轅傾凌幾人上門來的動靜吵醒的,進到小諾屋裡,看她沒事,進而由紫凝,甜湘嘴裡得知了軒轅傾凌的身份,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這裡。
失去武功的他,找到軒轅傾凌與南風對決之地——小諾出事的淵底,吃力自是不用說。
他們的孩子,個個長得都極好,男的俊美若神祗,女的靈秀似仙子,羨慕麼?不,他不羨慕,只因他的孩子,也是極好的。
木慎聰明懂事,小花可愛乖巧,他們是老天送給他的禮物,他愛他們,會用自己滿滿的愛,去疼惜他們!
花雨紛飛,曼舞飄揚。
月華陡盛。
一朵如雪花瓣,悠然自軒轅傾凌眼前飄過。就在這一刻,他動了。
跨出一步,他拔出地上的長劍,身形變換,劍招凌厲,直刺向南風而去。
這一招,可以說只要南風不奮力抵禦,必會命喪此地。
山嶽一般的恢弘氣勢,朝南風洶涌襲擊了過來,他也動了,廣袖微張,一道白光很快堵住那襲向他的凜然劍氣,白色身形也隨風而起。
那種姿勢不是飄,也不是飛,而只是瞬間在你眼中的月光與花雨交換了個位置,在你眨眼之間,他已然躍離出那襲向他的浩然殺氣範圍。
“你不要以爲你不出手,用躲避之術,就能換得我手下留情!”
軒轅傾凌劍招變換,身形亦是騰空而起,緊追南風,出手之劍,劍劍蘊滿強大的殺氣。南風繼續躲避,沒有任何出手之勢,二人似是比誰輕功更爲高深似得,踩着樹木枝杈,踩着崖壁,借力使力,與淵底的距離越拉越遠。
濃郁的殺氣,一波一波地向南風侵襲着。好似天地都感受到了軒轅傾凌劍勢中那股子無窮盡的殺意,身形躍起,再躍起,他們此刻已抵達峰頂之上,東方已見破曉,他們一追擊,一躲避,就是*時間過去。皚皚白雪覆蓋的峰頂,僅有這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不知何時,空中竟飄飄灑灑地落下滿天雪花。
黑衣,白衣,相對站立,料峭的山風吹起,他們身上的衣袍,發出獵獵聲響。
“出劍,你這般躲避於我,是覺得我不配取你的xing命麼?”
軒轅傾凌眼裡迸射出的寒意與殺氣,愈發濃烈。
“我不會對你出手的。”南風應答他的話語,依舊輕淡似水。
他提氣,向後飄出數米遠。
神態間甚是淡然。
仿若對面沒有軒轅傾凌這個強大的,想要取掉他xing命的對手存在。
軒轅傾凌見狀,手中的劍揮出,身形躍起,就見那滿天飛舞的雪花忽然停滯了下,在他內力的鼓動下,與浩然劍氣,一起向南風撲了過去。南風繼續利用卓然的輕功躲避,令軒轅傾凌覺得自己每次發出的劍招,都似擊在棉花上一般。
他們倆人的輕功都到了出神入化之境,這番“拼鬥”,當真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看去簡簡單單,卻仿若兩個長不大的孩童,在雪地上嬉鬧,然,生死頃刻,也僅在那眨眼之間!
軒轅白和段昊陽沒有躍至峰頂,他們站在淵底,仰頭望向上空,望向那看不到盡頭的峰頂。無武功的軒轅擎,身形自站在那個位置,一直就沒有動過。
滿天落雪,越下越大,陽光初起,正中,兩人還是這麼來回“拼鬥”着。“傾凌,我真的沒想過要傷害小諾。”南風身形向淵底一邊飄落,一邊對軒轅傾凌說着,他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小丫頭,他真的僅是想要她有個更爲美好的未來。
他是喜歡她的,甚至於早早地愛上了她,看到她因他受傷,最痛的那個人,是他,是他啊!
爲何就是不聽他的解釋?
爲何就是不給他彌補過失的一個機會?
爲何非要置他於死地?
難道他死了,小諾就會恢復到先前健康的樣子嗎?
“墨,傾凌他不會對南大哥下狠手吧?”凌無雙運着輕功,與軒轅墨向軒轅傾凌與南風交戰的淵底,快速飄來。
軒轅墨早先派出的暗衛,在小諾墜入深淵的第三日,也就是南風找到小諾那天夜裡,知曉了小諾出事的消息,遵照軒轅墨的命令,那名暗衛很快用飛鴿將小諾遇險的消息,給軒轅墨和凌無雙送去了冀州行宮。
牽掛女兒的傷勢,凌無雙說什麼也不留在行宮中等待軒轅墨給她送信回來,沒得法子,軒轅墨只好加固穩馬車,免得凌無雙坐車過於顛簸,致使身體不適。
趕到軒轅擎住的屋舍,小諾自是高興的熱淚盈眶。
見女兒的斷腿醫治的很好,凌無雙輕舒口氣,與軒轅墨出屋,聽凌語珊大致把救小諾的經過敘說一遍,就急急忙忙的運輕功趕至小諾先前出事之地,阻止軒轅傾凌對南風出手。
“雙兒,小諾被南風那小子傷得差點沒命,讓傾凌教訓教訓他,沒什麼的。”
軒轅墨冷聲道。
“你說的是什麼混賬話?”凌無雙嗔軒轅墨一句,接着道:“南大哥的做法,我覺得沒什麼錯,他若不是真的不喜歡小諾,亦或是顧忌你我,絕不會一而再再而三,拒絕小諾。再說,小諾出事,具體原因咱們也不知道,能怨得了他麼?”說着,凌無雙白色的身形,緩緩自空中飄落而下,“現在比之咱們爲小諾重傷,而生出的痛心和憐惜,南大哥他定是一點不亞於我們。”
“哼!他有什麼好痛心的?”軒轅墨哼唧一聲,在凌無雙身邊落定,道:“他要是憐惜小諾,就不會讓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唉!”凌無雙嘆了口氣,慢慢向軒轅擎,軒轅白,以及段昊陽三人身後走去,嘆道:“最起碼小諾那丫頭沒有忘記咱們。”
軒轅墨璀璨星眸往上一挑,哼聲道:“那是他活該,若不是他傷小諾太深,小諾的記憶裡,怎會獨獨就忘了他。我可告訴你,小諾忘了他也好,從此,他別想再到小諾面前出現!”凌無雙沒有吭聲,軒轅墨又道:“若不是你一路上勸着我,我第一個不放過南風那小子!看他還欺負不欺負我的小諾寶貝。”
舞動的漫天花雨中,南風與軒轅傾凌先後落到淵底。
她來了,她和那人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面前。
南風擡眼間,看到遠處凌無雙和軒轅墨正緩緩地向軒轅擎,軒轅白他們身後走來,整個人立時怔住,“怎麼?不再躲避,是準備束手待斃麼?”軒轅傾凌站的方位,是背對着凌無雙和軒
轅墨二人走來的方向,所以,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已經看到他提着劍,指着南風冷聲質問。
她走的不是很快,且是被那人攙扶着向前走。
她不舒服麼?
她是因爲知曉她的女兒被他拒絕,落得重傷臥chuang不起,氣得身體不適麼?
她的每一個神態,還似多年前他見她時一樣,空靈而絕美;而她走出的每一步,亦如當初一般,如踏蓮花,翩然多姿。
“說話,你爲什麼不說話?”
軒轅傾凌深深凝視着南風,大聲問道。
南風目光逐漸恢復清明,俊逸的臉上泛出一抹極淺的笑容:“我從沒想過要傷害她!”
“是麼?你沒想過要傷害她,那她現在又是因誰躺在chuang上不能動?”軒轅傾凌勾起的嘴角,漾出的笑容,極爲譏諷,不知何故,南風忽地擡眸,直視着軒轅傾凌,仿若是說給自己聽,又仿若是說給在場的沒一個人聽:“我喜歡她,可我又懦弱的不敢承認自己喜歡她,爲了我所謂的面子,我纔會一次次的拒絕她的靠近!我很虛僞是不是?是的,我是很虛僞,纔會害得她掉落深淵,摔成重傷。現在,我只想說,我不僅喜歡她,且早已愛上了她,不管你們如何唾罵於我,我都會娶她做妻,伴她永遠!”
他的神情中滿是堅定,堅定得有些疲倦。
這本是他永遠不會說於人前的話,但現在卻說出了,他竟然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輕鬆,而沒有任何的羞愧。
他本是個清風朗月般的謙謙君子,永遠都在人前掩飾自己最真實的感情,就是面對那尤爲喜歡的奇女子,他也沒在她面前直言過他喜歡她,甚至於深愛着她,直至一顆心因她而失落。與到小丫頭,他的心逐漸找回,且因其復甦,變得輕快躍動起來,終了又因爲所謂的面子,因爲所謂的輩分,因爲所謂的年歲等等,傷了她。但現在,他將自己用力剖開,將心底深處最爲私密的感情,曝露在周遭人的眼前,由他們輕謾,由他們指責吧!
“我喜歡小諾,我愛她,我要娶她做妻!”
他再次語聲堅定的說着。
周遭瞬間變得寂靜。
他的話宛若春雷,劈中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正在走向軒轅擎幾人身後的凌無雙和軒轅墨。
他們二人身形同時一震,腳步頓在原地,目光直直地注視着他。
“墨,我沒聽錯麼?剛纔的一番言語,是南大哥說的?”
凌無雙美眸中帶着不可置信,轉向軒轅墨問道。
“是他。沒想到南風這個老小子竟然老早就喜歡小諾,卻還故意裝蒜,傷害小諾那麼多次!”
軒轅墨出口之語,甚是冰冷。
在軒轅白和段昊陽,以及軒轅擎耳中,南風說的話,無疑是驚世駭俗的。說起來,軒轅墨若不是凌無雙多年在耳邊唸叨彼此相愛的兩人,年齡根本就不是問題這話,那麼他與軒轅白他們幾人的心思便是一樣的,覺得南風剛纔說出的話語,實實在在有些駭人得緊。
舅舅娶甥女做妻,就算那甥女與其沒有血緣關係,也是不可以的。
違背倫理之事,天下人齊唾罵,輕謾,實足不爲過。
凌無雙和軒轅傾凌兩人,是沒有那些想法的。但此刻,軒轅傾凌卻只想笑,笑南風的不自量力,隨心中所想,他譏誚道:“你早些幹嘛去了?現在說這些,會不會晚了?”
“不晚,我覺得一點都不晚。只要小諾她還喜歡我,就一點都不晚!”南風一字字,認真的說着。他不會再違背自己的心,不會再退步,而是要勇敢的接受小諾,接受小諾對他的愛慕,並同樣用心的去愛那傻傻的小丫頭。
他人的輕謾與唾棄,他不會理會,絕不加以理會!
就讓他爲愛,爲自己的幸福,瘋狂一次吧!
軒轅傾凌的目光迅速變得冰冷,寒芒迸射,盯着南風:“你死心吧!我不會讓你有機會的!”南風沒有說話,只是注視着他。軒轅傾凌手中的劍緩緩提起,目中游移的殺氣,再次聚攏,厲聲道:“你現在就去死吧!”
南風目光移向凌無雙,嘴角溢出一抹淒涼的微笑:“你會嘲笑我,唾棄我說的話麼?”無聲的呢喃之語,凌無雙是不可能聽到的。
“傾凌,住手!”
待凌無雙心神恢復清明,發現軒轅傾凌手中的劍刺出時,爲時已晚!
“噗”一蓬殷虹的鮮血,自南風嘴裡噴薄而出,他生生受了軒轅傾凌一劍!
凌無雙拔地而起,向他和軒轅傾凌身邊快速躍來。
不可以,她不可以讓傾凌殺了南風,不可以!
四周靜寂一片,連落花的聲音,都是那麼的清晰。
南風xiong口位置cha着把利劍,一時站立不住,踉蹌着向後退出數步,緊接着,他單膝跪倒在染滿落花的草地上,他低下頭,看着沒入自己身體的利劍,嘴角的血絲,持續往下滴落着:“小諾,對不起,對不起,我……”他呢喃着,眸中的溼潤,順着他俊逸的臉頰,滑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