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賀氏這麼一說,巧秀垂眸思量片刻,覺得昊陽懂事孝順,是不會不顧段啓晟的身體執意要住在這外宅。
於是,她點頭應下賀氏,決定搬回大宅住。
賀氏沒想到自己來外宅這趟的目的,會如此順利的就實現,她心裡既舒爽,又高興,沒再多做逗留,便告辭離去。
送她到府門口,看着馬車遠遠離去,巧秀這才和丫頭紅兒、紫兒返身回到正堂。
“夫人,咱們真要搬回主宅去住麼?”
紅兒扶巧秀坐到椅上,眨巴着眼睛問道。
緊接着,紫兒亦道:“夫人,奴婢總覺得……總覺得主宅那邊的夫人來勸說你和大公子回去住,事有蹊蹺。”好端端地,且多年未曾到外宅來一趟,怎就會忽然造訪,還一個勁地勸說她們夫人回主宅去住?好奇怪,紫兒眸中盡是不解,“夫人,若是……若是……”
沒等紫兒說完話,巧秀出言打斷她的話,道:“老爺身體如今不是很好,今個夫人不顧及身份,親自到外宅請我和大公子回去住,是她看得起我們母子。多年過去,看着老爺每隔半月這般來回奔走在兩個宅子間,我心裡也不舒服,你們等會就回屋收拾收拾,明一早咱們就搬回主宅。”說到這,她話語一頓,片刻後,擡眼看向紅兒、紫兒兩個,接着道:“你們倆跟我多年,我自是知道你們的忠心,但是,明個到主宅那邊,對我的稱呼必須得改掉,知道麼?”她是平妻,怎能當得起夫人的稱呼?巧秀嘴角漾出一抹極淺的苦笑。
“夫人,一直以來,奴婢和紫兒都是稱呼你爲夫人的,爲何到主宅後,要改口?奴婢不願……”紅兒撅着嘴,低頭不再說下去,紫兒接住她的話,道:“夫人,紅兒說得對,奴婢不要改口,在奴婢和紅兒心裡,只有你是咱們的夫人,只有你和大公子,還有老爺是咱們的主子。”她說出的話,很是認真,聽得巧秀略有些泛紅的雙眼,又蘊染出水霧來。
“不想要我難做,你們就聽我的,等到主宅後,便喚我爲二夫人。”
她說完,起身直接走出正堂,回自己屋而去。
一個府裡,怎能有兩個夫人?
她是平妻,與妾沒兩樣,夫人的稱呼,只能對正室來用。
多年來,她從未奢求過夫人這個名分,因爲他對他們母子得好,遠勝過明面上的“夫人”二字。
“瞧你,說什麼不好,看把夫人都說得傷心了!”紅兒瞥紫兒一眼,收拾起桌上賀氏用過的茶盞來。紫兒委屈道:“我沒說什麼呀?再說,我說得都是實話,在你我心裡,就是隻有夫人和大公子,還有老爺是咱們的主子。”
紅兒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你知道夫人是個心軟的,且與老爺感情頗深,得知老爺身子不適,心裡本就不舒服,再聽到你那些言語,她還不得難過上好一陣子。”紫兒眸帶不解,“爲何夫人會因我的話難過上好一陣子?你與我可是一樣的,都不願改變對夫人的稱呼,咋就單單是我惹得夫人傷心難過?”
“有時候說你傻,你還不承認,夫人身邊就咱倆丫頭,她對咱們得好,可以說比把咱們賣給人牙子的親生父母還要好,聽到你那些窩心的話,她能不傷心難過麼?”紅兒說得話,紫兒聽不懂,見她眸裡還帶着疑惑不解,紅兒伸手在她額上使勁一點,道:“你呀,就是個木頭腦袋!夫人定是不願回主宅去住的,可是她又擔心老爺的身子骨,所以不得不答應下主宅那邊夫人的話,而關於對夫人的稱呼,以夫人的心xing,她是完全不會在意的,但自個不在意是一回事,被你這般明晃晃地說出來,能不勾起埋在夫人心底的那些往年傷心事麼!”
“往年傷心事?”紫兒眼睛蒲扇了兩下,“你是說咱們先前聽到的那些……”
“嗯。”紅兒點頭,“咱們每年過年時,陪夫人和大公子去主宅用團圓飯,聽到得閒話還少麼?雖說那些話,有傷夫人和大公子的,但也有爲夫人和大公子抱不平的。“說着,紅兒臉上的神色變得不怎麼好看起來,”就因爲夫人出身鄉野,老爺沒能娶她爲正室,讓夫人做了平妻。從而讓夫人和大公子都矮了主宅那邊母子一頭。如今,大公子有出息了,夫人也被皇上賜了誥命頭銜,主宅那邊的怕是心裡籌算着什麼,纔會在今個迫不及地登門請夫人和大公子搬回主宅住。”
紫兒連連點頭,扯了扯紅兒的衣袖,道:“你剛漏了說公子是天下第一莊莊主,還有他在兩年後會娶悅馨公主爲妻這兩樣。”
“這你不都知道麼?真是的,與我較這個真作甚。”從紫兒手中扯出衣袖,紅兒端着收拾好的茶盞出了正堂。
紫兒盯着她的背影,嘟噥道:“誰與你較真了?沒意思得很,動不動就拉個臉給人看!”
近傍晚時分,昊陽纔回到府中。
“奴婢見過大公子!”紅兒看到昊陽步入正堂,忙與紫兒屈膝見禮。昊陽輕點了點頭,問道:“夫人用過飯食了麼?”紅兒恭謹回道:“回大公子,夫人今晚沒什麼胃口,就喝了碗粥,便回房歇息了!”
沒胃口,只喝了碗粥?昊陽眉頭微鎖,道:“府裡今個可發生什麼事了?”
紅兒和紫兒相視一眼,齊點點頭。
“說。”
昊陽淡淡道。
“是。”紅兒和紫兒應聲。
坐到椅上,聽着紅兒嘴裡說的話,昊陽皺起的眉宇就沒舒展過。
親自上門,請求母親搬回主宅?
賀氏以爲她的目的,他不知道麼?
家主之位,爲個家主之位,多年不曾踏入他們母子住的府宅,今個倒是屈尊降貴來了一趟。
若真是單單因爲父親的身子骨,還有家主之位,前來請他們母子搬回主宅的話,那他不介意搬回去住,但是,一旦他發現她還有其他主意打在他們母子身上,就別怪他不客氣了!眉宇舒展,昊陽自椅上起身,道:“你們下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夫人。”
紅兒沒有應聲退下,而是出聲道:“夫人着奴婢給大公子把飯菜在鍋裡熱着呢,要不,奴婢和紫兒先……”昊陽擺擺手,“不必麻煩了。”見紅兒和紫兒咬脣站在原地不動,他又補充道:“我在外面已用過飯菜,你們只管去休息便是。”
“是。”知曉他已用過飯食,紅兒和紫兒這才應聲退出正堂。
巧秀屋裡,昊陽一掀開垂在內室門上的布簾,便看到她坐在chuang頭,眸眼低垂,臉上掛滿心事。
“娘,你今晚怎就只喝了碗粥,沒多用些飯菜?”走上前,昊陽挨着她坐下。巧秀緩緩擡起頭,定定地看着昊陽,道:“陽兒,你爹……你爹他……他生病了,可……可娘竟一絲半點都沒從他身上覺察出。你說,娘是不是不夠關心他啊?”隨着她說出的話,那被她隱在眼底的淚水,驟時自眼角滑落而出。
昊陽擡手爲她拭去眼角涌出的淚水,笑着安慰道:“沒有,娘沒有不關心爹,是爹不想娘擔心,纔會沒讓娘覺察出他身體不適!”父親對母親的感情,他看在眼裡,雖說每月他只有一半時間在他們母子身邊,但他從父親那內斂,且有些淡漠的眼裡,完全能看出他是發自真心喜歡母親。
賀氏,父親心裡怕是沒有她一點影子。
每年到主宅用年飯,父親與賀氏兩人之間的相處,看似十分和諧,但他卻知曉,父親望向賀氏的目中,有得僅是對妻子的尊重,其他感情一概沒有。
“是這樣麼?你爹是怕我擔心他,纔不讓我覺察出他身體不適麼?”巧秀似是不完全信昊陽所言,啜泣着再次出聲確認。
昊陽握住她的手,笑着點頭:“是這樣的,爹他不想你爲他擔心,纔不讓你覺察出他生病了。”這一次,他語氣比之剛纔,更爲肯定。
慢慢地,巧秀眼裡淚水止住,低喃道:“你爹對我的好,我都在心裡記着。而我呢,心裡雖有他,卻從未對他說過一句關心的話,更別提留意他的身體狀況。回頭想想這十多年你爹對我的好,我滿心覺得愧疚。”
“你對爹很好的。”昊陽臉上滿是笑容,目光柔和道:“有時候,你對爹好的都讓我這個兒子吃醋呢!”
“我有麼?我真得有對他好過?”
巧秀眉頭微擰,回想着往日與段啓晟相處時的種種。
“爹每次到咱們這邊,你總是做好多的菜給他吃,然後呢,你就默默地留心那道菜他用得多,在他下次來咱們這的時候,你就刻意把他喜歡吃的菜放到他面前,久而久之,你知曉了他都喜歡吃什麼菜色,只要他來,你做的飯菜,多半是他喜歡吃的,從而使得我心裡回回吃味得緊。”說着,昊陽話語微頓,巧秀忙催着他問,“還有麼?我還有在其他方面對他好麼?”
“有,只要他來,你無時無刻不對他好。”話語很少的母親,此刻變得竟如小女兒家一般羞澀,昊陽望着巧秀臉上蘊出的紅暈,臉上的笑容變得更爲明亮,他道:“每次你給我做衣衫,都不忘記給爹也做一件,但凡他在這邊歇息,都是你親自伺候他更衣洗漱……”昊陽掰着手指頭,一一道出巧秀有多麼的關心段啓晟,聽得巧秀只覺臉頰發燙,不好再擡眼看向他。
月色清幽,她轉頭看向窗外,嘆息道:“你說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會爲自己夫君做,娘對你爹做得還不夠,想來紅兒和紫兒對你已經說了夫人來咱們府上的事,娘今個既已答應她回主宅住,明日,你就隨娘搬回去吧!”
“好。”
昊陽笑着應道。
待臉上熱度散去,巧秀方纔迴轉過頭,她眸光柔和,看着昊陽:“陽兒,娘是擔心你爹的身體,才應下搬回主宅住,但是,娘不傻……”沉默片刻,她接着道:“夫人她定是還有其他原因,纔會親自來咱們府中一趟。”昊陽淡淡道:“不管她有沒有其他原因,只要她不刁難你,我都不會尋她事的。”
巧秀語聲輕柔道:“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知道你不會讓娘cao心。”她說着,目中神光漸漸變得認真,且語氣也隨之鄭重,“答應娘,即便你爹將家主之位有意傳給你,你也別應下他,好麼?”
“我對娘不是說過麼,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那家主之位,娘儘管放心就是。”昊陽笑着回道。
“這就好。”巧秀點頭,“爲了不使你爹難做,咱們搬回主宅,行事一定要謹慎,別因爲下人們幾句言語,就對夫人和二公子他們生出輕謾之心,這點,你也要牢記。”他們母子現在的身份,可以說段氏家族中任何一人,也不敢小覷,今個賀氏對她見禮,按照規矩,她知道她受之無愧,然而,她不想賀氏因爲對她見禮一事,從而與她之間生出嫌隙,令那人夾在中間難做,所以,她纔在其見禮時,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鄉野婦人?
她是鄉野婦人沒錯,但該知曉的禮儀規矩,這麼些年來,經那人口中,她知道不少。
總之,在她心中,她只想守着自己的兒子,還有那人好好的過日子,於別的,她從未多想過。
巧秀定定地看着着昊陽,等其口中的回話。
“娘,我都過了弱冠之年了,你用得着這麼叮囑我麼?你放心,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行事上,我都曉得分寸的。”他從來不會輕謾他人,就算他對賀氏母子不喜,也從未對他們流露過絲毫的輕謾之色,搬回主宅,他依舊是原來的他,日子該怎麼過,他仍然會怎麼過,不會特意對哪個好,也不會刻意去輕謾誰。
但,還是那句話,只要不惹到他,不觸犯到他的底線,大家都相安無事。
否則,他會新帳舊賬一起清算!
昊陽垂下眸,眼底閃過一抹狠色。
段氏住宅,段啓晟在書房忙完手頭上的事務,就去了賀氏院裡安寢。
“妾身見過老爺。”賀氏看到段啓晟走進內室,忙從榻上站起身,走上前問禮。段啓晟輕嗯一聲,走向屏風後,準備洗漱換衣,賀氏跟在他身後,欲上前服侍,“我自己來就是,你去歇着吧!”多年來,除過在外宅,更衣洗漱有巧秀服侍,主宅這邊,段啓晟都是自己動手。聽到他的話,賀氏腳步頓住,眸中現出悽然之色,十多年過去了,他還是不願碰觸她,就是她服侍他洗漱換衣,他都不允。
他有潔癖,她知道。
可今個她有事與他說啊,且她要說的事,可以使得他心生愉悅,爲何就是不給她一次親近他的機會?
轉身,賀氏從屏風後走出,坐到自己chuang邊,神色悽然,候段啓晟洗漱換衣出來。
熟料,未等她候段啓晟從屏風後走出,說有關她今個去外宅的事,段啓晟的聲音,便在屏風後響起:“聽說你今個去巧秀那了?”洗漱好,段啓晟換上一身就寢時穿的常服,自屏風後步出,到窗前他歇息的臥榻上坐下,語聲清淡問道。
巧秀,他喚木氏的閨名,可真是親切柔和。
喚她呢?
夫人,對,他喚她一直是夫人。
由此,不難想到,她走不進他的心,永遠都走不進去!
隱去眸中的悽然之色,賀氏慢慢擡起頭,與段啓晟看向她的視線相對,點頭道:“我近來見老爺時不時地咳嗽,考慮到老爺身子有所不適,就坐車去找妹妹,勸她搬回主宅來住,這樣一來,老爺就不用再辛苦的在兩個宅子間來回走動。”段啓晟內斂沉穩的眸中,蘊出一抹亮色,但他聲音卻沒多大的起伏,“巧秀應下了麼?她可答應和陽兒搬回主宅?”
心口痠痛得極爲難受,賀氏忍住這股子難受勁,笑得一臉柔和,回段啓晟,道:“妹妹應下了,她說明日就和大公子一起搬回主宅。”他眸中的亮色那麼明顯,呵呵,他以爲她眼盲看不見麼?賀氏垂下眸,眼裡痛色盡顯。
“謝謝夫人了!”
段啓晟客氣地謝賀氏一句,然後上榻躺倒枕上沒再說話。
近來,他是身子有些不適,但他有看過大夫,說沒什麼大礙,只要好好調養,過段時日,自會康復。
不想巧秀擔心,與她在一起時,他都是極力讓自己看出來什麼事都沒有,實在忍不住要咳嗽那麼幾聲,他會找藉口避開,待心氣順了,纔會重新出現在她面前。
“巧秀,我對你的心,你可有感受到?你是否還惦記着閒王爺,惦記着他的好?”段啓晟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心中悶悶自語,“謝謝你給我生了個好兒子,有陽兒,有你,我這一生不再有什麼渴求!”“老爺,大公子真得好有能耐,想到他今年一人取得文武雙料狀元,妾身就恨不得好好地說叨說叨澤兒幾句。”賀氏說這話,有她的打算,她想從段啓晟嘴裡探出些口風,探出他究竟有沒有將家主之位傳給昊陽的打算,奈何段啓晟在得知巧秀和昊陽明日搬回主宅,就不再與她說話,而是直接上榻休息了,因此,她隱去眼底的痛色,更是將心底的酸楚按捺住,找出話與段啓晟說。
“澤兒他是需要好好說叨說叨了,讀書看着ting用功上進的,卻在今年的科考中大爲失利,這段時日,他可有好好的讀書?”段啓晟微闔着雙眼,語聲聽起來尤爲清淡。
賀氏道:“回老爺,這段日子,澤兒都守在自個院裡讀書,哪兒也沒去。”
“嗯,這就好,但願他來年能高中。”都是他段啓晟的兒子,小時候也沒看出兩兄弟間的智商有何差別,怎麼就在今年的科舉中,出現這般明顯的結果?陽兒不僅取得文狀元,且還拿下了武狀元。澤兒呢?竟連個進士都沒考取,想想就覺得奇怪。
“老爺,明日大公子搬回主宅,你得與他說說,讓他有空多教教澤兒課業,妾身是看出來了,以大公子的能耐,到時做了咱們段氏家主之位,定會把咱段氏一族帶上更高的一個臺階。”段啓晟默然不語,他沒有即刻出聲接賀氏說的話,賀氏又道:“和妹妹相比,妾身真的很不會教孩子,澤兒僅比大公子小那麼一兩歲,爲人處事上卻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大公子成熟穩重,而澤兒他,就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如果按照祖宗留下的規矩,讓他繼承家主之位,妾身還真替他有些擔心呢,就怕他一個不慎,把咱段氏一族帶向沒落!”
良久,段啓晟纔出聲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家主之位傳給哪個,他心裡有底,可他現在不想多說,闔上雙眼,他回想起昊陽小時候的趣事來。
第一次見到昊陽,小傢伙眨着眼,望着他,就喚他爹爹。
甜糯的聲音,令他驟時感受到了初爲人父的喜悅。
小傢伙虎頭虎腦,明亮的大眼睛咕嚕嚕地轉個不停,打眼一看,就知其是個機靈聰慧的孩子。
說了一通話,她什麼都沒有探出,賀氏心裡很是不得勁。
垂下眼思索了一會,她又找出話頭,對段啓晟道:“老爺,等妹妹明日搬回主宅,就由她掌家吧!”段啓晟猛地睜開眼,坐起身看向她,道:“好好的,你提這個做什麼?”賀氏沒再掩飾自己的情緒,她脣角溢出一抹苦笑,“妹妹現在身份不同,由她打理府中內務,再合適不過。”
段啓晟深入古井般的眸子,定定地凝視着她,“這可是你的真心話?”他雖不擅長揣摩女|人的心思,然而,他知道的也不少,大家族出來的女子,哪個嫁到夫家,不想掌管府中內務?就是一小小的妾室,也想着法子往上爬,一門心思地想要坐上正室之位,從而打理起整個府中的內務。
妾室,他打小就不喜妾室,看到父親chong愛妾室,令母親夜夜抹淚,枯坐天明,他的心就扯痛的厲害。
懂事後,他就告誡自己,不會給身邊納一個妾室,不會令結髮之妻,因爲妾室而落淚。
但,他沒做到,不僅沒把嫡妻的名分給巧秀,更是令她和陽兒母子倆在外宅住了十多年。
他的妻本就是她,卻終了做了他的平妻,與妾室沒什麼兩樣。
而眼前這個嫡妻呢?他有對她說過,給不了她感情,可其他的,他都有給她,就是本不該給她的子女,也因大婚當晚他喝醉,而致使她懷了雙胎。
子女有了,段氏主母的名分,她也有了。今晚,她不僅試探他家主之位會不會給陽兒,進而又試探他會不會奪了她的掌家之權給巧秀。
呵呵,真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
段啓晟心裡譏笑連連。
“回老爺,是,妾身說得都是真心話。”賀氏不知她的心思已被段啓晟看穿,眉眼低垂,輕聲答道。
“她不合適。”段啓晟揮去心中對賀氏生出的煩躁情緒,淡淡地說了句,賀氏頓覺一顆心舒暢至極,原來他也知道木氏出自鄉野,壓根就沒有掌家的能力,看來,她是不用再擔心木氏會花心思奪她掌家之權了,奈何她心中的想法,被段啓晟接下來一句話,完全給冰凍了住,“巧秀喜歡清靜,不喜多與人接觸,所以,府中內務,就由你繼續打理就好。”賀氏怔愣的坐在chuang頭,望向段啓晟,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好。
她理解錯了,她自以爲是的理解錯了。
他是因爲木氏喜清靜,而不是因爲木氏出身鄉野不擅打理府中內務,才說出那句‘她不合適’。
“睡吧!”段啓晟沒再理她,,躺倒榻上,閉眼繼續入睡。
忽然,他感覺到到有腳步聲靠近,不耐地出聲道:“有話明日再說!”賀氏不想再忍了,她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竟起身走至臥榻,想要與段啓晟,與眼前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卻僅有一次夫妻之實的男|人溫存。溫婉賢良,端莊守禮,恪守本分,她不想再要,她要做個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慾的女|人,做個需要男|人關愛,更需要愛情滋潤的女|人,她喜歡他,且在新婚當晚看到他的俊朗的樣貌,就已深愛上了他,既然喜歡,既然深愛,爲何還要讓自己一再忍下去?爲何還要用些條條框框,禁錮自己的靈魂?
從而,遏制自我欲|望?
“老爺,今晚……今晚就讓……就讓妾身伺候……伺候你睡吧!”一句話自她口中說出,廢了好大的力氣,亦用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沒了矜持的她,會被他輕看麼?
會的,肯定會的。
然,這一刻,她不在乎。
是的,這一刻,她什麼都不在乎。
段啓晟臉色陰沉到極點,“你好像把我說與你的話全忘了!”他不是問,而是肯定地說道,他的聲音很冷,冷得賀氏站在榻側不由打了個冷顫,“妾身……妾身……沒忘……”她斷斷續續,咬脣說着,“可妾身心裡深愛着老爺,而老爺是妾身的夫君,難道不該……不該……與妾身……與妾身歡|好麼?”淚水沿着她的臉頰,滾滾滑落而下,垂在身側的雙手,亦握成拳,陣陣刺痛,自掌心傳入她的腦中。
翻身坐起,彎腰穿上鞋,段啓晟起身走向內室門口,沉聲道:“你多半是太過於勞累,一時間中了魔怔,想來需要好好休息,今晚我就不在屋裡睡了,免得擾到你!”說完,他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魔怔?魔怔……”賀氏身子一軟,癱倒在地,她就那麼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流着苦澀的淚水,一遍遍地低聲唸叨着。伺候她的丫頭媽子,在段啓晟進屋後,都已回各自房裡歇息了,因此,這個時候,沒有人能出言安慰她一句。
再者,於賀氏來說,怕是也不願自己狼狽的一面,被丫頭媽子們看見。
“木氏,告訴我……告訴我,你是用什麼狐媚子手段,得到了老爺的心?”她緩緩從地上站起,走至chuang邊坐下,若說以前她對巧秀沒有生出什麼恨意,那麼從她拋卻自尊,拋卻矜持,卻被段啓晟不顧及夫妻情分,冷然丟在屋裡這一刻起,她對巧秀生出了極深的恨意!
她的雙手忽然抓住身下的被褥,似是要將其撕碎一般,就連那向來溫婉柔和的眸中,亦被恨意填滿。
段啓晟冷着臉自賀氏寢院離開,本想去書房歇一晚,不料在去書房途中,左右不見有僕從路過,便運氣輕功,向外宅飄去。
“篤篤篤!”
“陽兒,是你麼?”巧秀正要上chuang歇息,聽到接連三聲輕微的敲門聲響,逐起身走出內室。這孩子,不是回自個院裡休息去了麼,咋就晃眼功夫又返回來了?巧秀疑惑,“陽兒,有事明天再與娘說,快回屋歇着去,明個還要早起呢!”她沒有開門,只是對着門縫,語聲柔和說了句。
“是我。”
段啓晟臉上有些發燙,此刻的他,怎就像個思念戀人的毛頭小子,深更半夜跑到戀慕女子門前,與其偷偷相會來着。
登時,巧秀整個人一怔。
久等不到巧秀開門,段啓晟又輕輕拍了拍門,低聲道:“巧秀,快開門,是我!”巧秀回過神,伸手打開屋門,顫聲道:“老爺,你……”段啓晟閃身進到屋內,隨手關上房門,道:“進內室再說。”
巧秀點頭,跟在他身後進到內室。
“老爺,你怎麼這會子過來了?”見段啓晟坐到chuang上,巧秀出聲問道。
段啓晟朝她招招手,“過來坐,我慢慢對你說。”
“嗯。”巧秀應聲,走上前在他身旁坐下。“是這樣的……”省去不該說的,段啓晟把他此刻來這邊府宅的緣由,與其大致說了下。
巧秀聽完他說的話,嘆道:“姐姐她不該多想的,昊陽那,我問過幾次,他都說對家主之位沒什麼想法,還有就是,我有幾分能耐,我自個清楚,怎會生出與她爭奪掌家之權的心思!”段浩澤攬住她的肩膀,道:“我瞭解昊陽和你的脾xing,因此,便與她好言說了幾句,可她依舊聽不進去,我心煩,便丟下話,說去書房休息,誰知半途就到了你這。”
“你不該過來的!”巧秀柔聲說了句,接着,她盯着段啓晟上下打量了一會,道:“聽藉機說你生病了,沒什麼大礙吧?”她眸子裡滿是關切,看得段啓晟心裡很是熨帖,他笑着道:“我身體沒什麼大毛病,就是偶爾會咳嗽幾聲,已經看過大夫,大夫說好好調養段時日,就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