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坐下說吧。”
凌無雙說着,重新在椅上坐下。
“娘,爹爹,雲逸答應娶我,我想盡快舉行大婚。”小諾神色平靜,但內心深處,卻吃痛得厲害,“儘快?”凌無雙驚訝的看向她,“你這決定,未免太唐突了吧?”小諾搖頭,語氣堅定道:“我考慮的很清楚了。”
“不後悔?”凌無雙思索片刻,很認真,很嚴肅的問道。
“娘,我想得很清楚,若是想過將來後悔,我就不會在此刻與雲逸一起來見你和爹爹,給你們說出我的決定。”
小諾一字字的說着。
後悔?
她爲什麼要後悔?
他都不在乎她,她還有什麼可後悔的?
痛,她痛,她也要他跟着一起痛。
且比她痛上百倍千倍不止。
軒轅墨沒有說話,他坐在凌無雙身側椅上,一雙深如大海的眸子,打量着昊陽和小諾兩人。他是樂於見小諾嫁給眼前這風姿不輸於南風的少年,可這未免有點太快了。
是什麼原因,讓小丫頭非得要儘快舉行大婚?
是因南風麼?
肯定是,肯定是因南風!
老小子,好個老小子,自知道小丫頭恢復記憶,對雲逸有好感,並打算嫁給雲逸後,他就沒再在阻止那可惡的老小子靠近小丫頭。
他的這種做法,何嘗不是在給老小子一個機會?
不知道珍惜,生生讓機會擦肩而過。
怨得了誰?
唉!軒轅墨想通這些,心中甚是無力的嘆口氣。
小丫頭缺失記憶那半年多時間,看似每日笑逐顏開,實則對照顧她幾天的南風,時刻念念不忘,他是過來人,怎會從她的眸中,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缺失的記憶恢復,小丫頭幾乎沒有一天開心過。
嘴上說不再憶起過往的傷心事,說要重新開始自己的悠然生活,卻又急|迫的想要嫁人。
她這樣做,難道不是在逃避麼?
逃避面對南風,逃避她內心的真實感情?唉!軒轅墨越想,心裡越是憐惜自己的女兒,對於小丫頭與南風之間的感情,他本就不看好。或許,小丫頭嫁給雲逸後,會慢慢喜歡上對方,也說不定。
雲逸愛慕小丫頭,明眼人稍微用點心,就從他chong溺的眸中能看出。
而小丫頭呢?
她似乎並不喜歡雲逸,但也沒有討厭。
在她心裡,雲逸與傾凌那小子怕是在一個水平線上——兄長。
對,就是兄長,小丫頭僅是將雲逸視作兄長。
通過嫁給雲逸,來斷掉她對南風念念不忘的心思,更是用此事刺激南風,痛徹骨髓!
何苦呢?小丫頭!
“雲逸,你真的願意娶小諾?”
軒轅墨深邃的眸子,定定地注視着昊陽。這般美好的少年,真要他擁有一世無愛的姻緣,還真是有些難爲他。昊陽輕輕點頭,但他接下來的舉動,卻驚得凌無雙,軒轅墨,以及小諾三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雲逸,你是……”昊陽隨手扯下臉上的易容面具,凌無雙和軒轅墨兩人的臉上雖有驚愕,但轉瞬就恢復淡定,畢竟他們的人生閱歷在那放着,能讓一個人將真容僞裝遮掩,肯定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因此,他們此刻僅是目光平靜,候昊陽給他們個解釋,其他多餘的表情,一概沒有。小諾呢,她驚得雙眼大睜,好半天沒有回過神,眼下站在她身旁的男子,樣貌亦是秀美得緊,但,卻比她看了多半年的,那個有些陰柔的“美人面”,多了不少陽剛之氣。
不對,不對。
原先的他雖陰柔俊美,但也是有着陽剛灑脫之氣的。現在的他,相比原先的他,則是完全沒有那種陰柔,邪魅的味道,全被陽剛,硬朗,灑脫之氣替代。
然,不管是先前,還是現在,他身上那股子溫潤如玉的氣息,卻並不曾自他骨子裡消隱。
昊陽沒有應答小諾的問話,他撩起袍擺,神色恭謹,單膝跪地,揖手向軒轅墨,凌無雙見禮:“微臣段昊陽,見過墨皇,女皇!”多餘的他沒有解釋。他清楚凌無雙,軒轅墨二人多半已從傾凌口中,知曉留他在小諾身邊陪伴的目的。
既然答應娶心生愛慕的女子,那麼他就不能帶着易容面具,對她有任何的欺瞞。
最終大婚成與不成,他目前尚不知。但即便這樣,他也不想用一副虛假的面孔面對愛慕之人。
更何況,那女子,還是凌國尊貴的公主殿下。
更何況,他眼前還坐着凌國神一般存在的墨皇,女皇兩人。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都不能欺騙他們。
“段昊陽?”凌無雙輕啓脣角,將昊陽的名字,唸叨了一遍,道:“你就是取得今年文武雙料狀元的那個段昊陽?是段氏家主的嫡長子?”凌無雙和軒轅墨半年多前,是猜出傾凌留“天下第一莊”莊主雲逸在小諾身邊的目的,並也從傾凌口中得到了證實。
然,傾凌並沒有把雲逸的真實身份,告知於凌無雙和軒轅墨。當下,她只所以能問出昊陽那些話,是因爲她前幾天收到傾凌寫給她和軒轅墨的書信,信中將有關今年科考前三甲獲得者的情況,簡明扼要地與他們闡述了遍,從而,她才得知段氏家主膝下的嫡長子段昊陽,取得了今年的文武雙料狀元一事。她問,意在確認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少年,是否就是獨攬文武雙料狀元那個段昊陽。
昊陽點頭:“微臣是。”
“起來說話。”
凌無雙淡淡道。
“謝女皇,謝墨皇!”昊陽起身,然後看向小諾,揖手見禮:“微臣見過公主殿下!”
小諾天xing早熟,經凌無雙,軒轅墨口中知曉的江湖上的事也不少,加上她自個前幾年也在江湖上時有走動,所以,當昊陽與凌無雙,軒轅墨兩人見禮時,她便已從驚愕中,恢復常態。此刻,面對昊陽與她見禮,她微微一笑:“你不必與我多禮的。”他是馨兒喜歡的昊陽哥哥,若是小丫頭知道她要嫁給昊陽,肯定會傷心落淚的。看來,大婚後,她無論如何,都要與昊陽很快和離,她可不想看到小丫頭每天哭得似個淚人兒。
再有,昊陽說過他有喜歡的女子。原來他喜歡的是馨兒,想想,他們倆人,還真是般配得緊。
那她的愛人呢?又在哪裡?一想到那隱在暗處,沒勇氣走到她面前的南風,小諾臉上瞬間變得悽苦。
“謝公主殿下!”昊陽站直腰身,退離小諾身後一步,候凌無雙,軒轅墨兩人訓話。軒轅墨一直沒有說話,他此刻恨不得抓傾凌到面前,揍其一頓,接着指責數句。派雲逸到小諾身邊,爲何不一併把雲逸的真實身份,告知他和凌無雙?
段氏家主的嫡子?
世家大族內部,盤根錯雜,小諾嫁到那樣的家族裡面,還不得每日爲些瑣事煩心。
尋思到這,軒轅墨臉色漸漸變得陰沉,冷聲問昊陽:“你有想過接任你爹的家主之位麼?”昊陽不知軒轅墨所問何意,但他神色鎮定,將他心裡最真實的想法,直言說出:“回墨皇,微臣並未想過要接任家父的家主之位。”
軒轅墨臉色稍有好轉,卻還是冷哼了一聲,這才接着道:“以你現在的身份,你爹倘若一定要你接任家主之位,你會如何?”昊陽依然神色鎮定,回道:“微臣會秉持自己的原則,不會因家父幾句話,就順應他,接下家主之位。”家主之位,他從來就沒往眼裡放過,一則是他的身份,另一則,他更願意靠自我的能力創造出財富,而不是坐享其成。軒轅墨食指輕叩桌面,淡淡道:“原則?將你的原則,與我說說。”
“是。”昊陽揖手應聲,接着將他母親平妻的身份,以及賀氏母子的具體情況,一一與軒轅墨,凌無雙兩人敘說了遍。
軒轅墨聽完他說的話,勾起脣角,目中蘊染出一抹輕謾的笑意:“你是因爲你母親的身份,生出自卑之心,纔不去奢想那家主之位,甚至於連爭一爭的勇氣都沒有?是也不是?”他是故意出那種輕謾之態,並有意這麼問昊陽,他想要從昊陽的回答中,看出其最真實的品xing。昊陽擡頭,眸光清透,回道:“微臣從未嫌棄過家母的身份,也並未因她的身份,生出自卑之心。家母她很好,可以說,在微臣心裡,她是世上最好,最善良,最賢惠的女|人。微臣之所以沒有對段氏家主之位生出心思,那是因爲坐享祖宗留下的基業,並不是微臣所要。微臣打小就發過誓,要靠自己的能力,獲取屬於自己的繁華!”
“哦?是這樣啊!既然是這樣,你爲何還要參加科舉考試,取得功名?”於昊陽剛纔說的一番話,軒轅墨心裡是稱讚的,或者說,他對昊陽的喜歡,又深了一個層次。不坐享其成,敢於拼搏,獲取自己所要的一切,與少時的他何其的想象。龐大的財富他有了,以他閒淡,豁達的品xing,爲何還要考取功名,進入朝堂?這小子,胃口未免過於大了點吧?
既要財富天下第一,難不成他還想以進入朝堂,繼而謀奪他家臭小子的天下。軒轅墨陰謀論了,驟時對昊陽心生的好感,大打折扣。然而,轉瞬,他又爲自個剛纔的想法,感到尤爲可笑。
臭小子的心思,說來,比他還要縝密。
識人,用人之術,通過他這兩年暗中得來的消息,臭小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令他十足滿意。
真真如雙兒說的那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
呵呵!軒轅墨哪知,傾凌在前世,能力上可一點都不輸於無雙,是名副其實的實力與手段皆具備的冷麪總裁。
換個時代,換個管理對象,於傾凌來說,完全就是把貓叫個咪那般簡單。
打消心裡生出的那個荒唐而可笑的想法,他幽深的眸子,盯着昊陽,準備聽其如何回答他的問話。
昊陽垂眸,思索片刻,擡起頭,恭謹道:“家母的身份,微臣雖未生出過一丁半點的嫌棄。但,外人並不這麼看。爲了不使家母再被人輕jian,微臣只有考取功名,入朝爲官,爲家母掙來誥命夫人的頭銜。然,比之微臣心裡這比較私人的想法,微臣之所以考取功名,全因微臣數年前,無意中結識皇上,被其才華和氣度所折服!皇上能力非凡,信任微臣,與微臣以心相交,且對微臣有知遇之恩。要不然,天下第一莊,短短几年時間的發展,就有超過星月宮之勢。微臣感恩皇上,再者,微臣又有考取功名之心,所以,微臣力求自己做得最好,以便效力皇上,竭盡微臣數年來所知所學,助皇上創建出不亞於您和女皇所建立的功績,成就他爲凌國曆史上,又一位偉大的,令萬民稱頌的好帝王!”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他不知自己所說的言語,有沒有觸到軒轅墨和凌無雙的禁忌,但他說的時候,壓根就沒有考慮那些,他只知,他要將自己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告知眼前這一對宛若天人般的男女。
小諾似乎因昊陽說的一席話,將她的傷心事忘得一乾二淨。
她臉上綻放出的笑容,尤爲明麗:“雲逸,哦,不,我該改口喚你昊陽了。”小諾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然後看凌無雙和軒轅墨一眼,接着對昊陽道:“昊陽,我替我哥哥謝謝你,謝謝有你這麼好的朋友陪在他身邊!”幼時,她聽過娘講的一些古時帝王的故事,更在無事時,親自翻閱過些古籍,看到那上面寫的帝王,都是高高在上,一輩子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有的甚至每日疑神疑鬼,擔心自己被隨時亂臣賊子,被後宮嬪妃,被親生骨肉謀取掉xing命。
爹爹有娘在身邊幫襯,處於高位,並不覺得孤寒。而哥哥就不同了,會有個像娘一般美好的女子,伴他在高位上,共度一生嗎?以哥哥的心xing,恐怕很難有女子能真正走入到他的生活中。
有了昊陽就不同了,單單以他們兩人這般鐵的關係。
——似君臣,又不似君臣的知己朋友。
昊陽定會一生不負哥哥,陪他走完璀璨的人生旅程。
“公主殿下不必謝微臣,微臣所言,都是微臣該做的。”
昊陽揖手,一板一眼的與小諾說道。
“你隨意點好不?總這麼微臣微臣的,我聽着都煩。再說,我娘和爹爹他們現在可不是凌國國君,自是也不喜歡你此刻這般的拘束樣。”說着,小諾目光移向凌無雙和軒轅墨:“娘,爹爹,你們說我說的對不?”
凌無雙笑着點頭,注視着昊陽道:“小諾說的沒錯,先前怎樣與咱們相處,照舊。”昊陽揖手道:“微臣遵旨。”
軒轅墨笑道:“這就叫你知道了,嗯?”昊陽不好意思一笑,神態放得輕鬆了些,揖手道:“剛是我不對,還請墨皇,女皇見諒。”軒轅墨擺了擺手,目光投向小諾,一臉嚴肅道:“你真要嫁給昊陽,不打算再考慮考慮?”
“我,我要嫁給昊陽。沒有,沒有什麼要考慮的了。”聽到軒轅墨的問話,小諾臉上的笑容倏地僵住,整個人陷入呆滯狀態,片刻後,方纔啓脣,語聲艱難,說出嘴裡的話,“小諾,爹爹雖不喜你和南風那老小子在一起,但爹爹更不想看到你不開心,知道麼?”軒轅墨眸色認真,一字字的說着,“昊陽是個好孩子,他會對你好,這點,爹爹和你娘完全沒有質疑。但是,嫁給他,你真的能開心起來麼?”
咬了咬脣,小諾緩緩扭頭看昊陽一眼,然後轉向軒轅墨,凌無雙二人,道:“爹爹,娘,嫁給昊陽,我心裡是高興的。但,我不能自私的毀了昊陽的幸福。我這麼做的目的,僅是爲,僅是爲……”她說不出口那句話,真的說不出口,凌無雙擡手輕輕的在高聳起的腹部撫了下,目光柔和,看向她道:“你僅是想要氣南風,想要南風后悔,是不是?”話語微頓,凌無雙又道:“若真是這樣的話,你真的是很自私。爲了自己的目的,不惜傷害昊陽?這樣的你,讓我感到很陌生。”
“娘,娘,不是這樣的。我今個給過他機會,他卻站在遠處,就是不肯出現。你知道麼?當時,我的心好難過,真的好難過。”說着,傷痛的淚水,自小諾眼角一滴滴的滑落而下,她望向昊陽,笑中帶淚,與凌無雙接着道:“我沒有想過傷害昊陽,從來沒有想過。我與他已經說好了,待大婚後,就在你們的見證下和離。從此,我再也不嫁,就陪在你和爹爹身邊!”她說出口的話,很是決絕,凌無雙幽幽道:“你這又是何必呢?我和你爹爹只想看到你們兄妹,每日過得開開心心,未來都能和自己的愛人,美滿幸福的生活。陪我們?我們又怎會作對自私的父母,耽誤自己孩子的幸福,來陪我們。”凌無雙話裡,滿是憂傷。
使得軒轅墨頓時心生疼惜,他看着小諾,再次問道:“你真不打算再考慮考慮了?”
小諾眸中蘊滿歉疚,含淚道:“不了。”
軒轅墨沉聲道:“好,我和你娘答應你們的婚事。但大婚日期,只能定在你明年生辰之日。”
“爲什麼現在不可以?”不想讓自己在痛苦中煎熬,小諾擡起淚眼,不解的問軒轅墨,“爲什麼?”軒轅墨瞥她一眼,道:“你娘再有段時日就要生了,哪有時間顧及你的事。等到她孩子生下,身體稍加恢復點,正好快到你和你哥哥的生辰日。因此,大婚之日,最快也只能訂到那天。”
“哦。”小諾低應一聲,只好點頭。軒轅墨沒再與她說話,而是與昊陽道:“昊陽,這件事就這麼定了,等一回到慶州,你和小諾的婚事,就由皇上昭告天下萬民。你既然答應了小諾,那麼終了出現任何未可知的結果,你就得獨自承受。我不希望到時因些兒女私情,看到一個失魂落魄,沒了大志的迷茫年輕人。”說到這,他話語一頓,凝視着昊陽,補充道:“將我的說的話琢磨明白,再回答。”
昊陽揖手,未加思索,直言道:“無論最終結果怎樣,我都不會有絲毫的改變。”軒轅墨臉上溢出一抹滿意的笑容,然後起身,扶凌無雙站起,看向昊陽,語氣瞬間變得嚴厲:“記住你你今日在我面前說過的話,否則,就別再出現在傾凌身邊。”
“是。”
昊陽揖手,嚴肅應道。
他應下這句話的時候,一遍遍的在心裡告訴自己,不會,他絕不會因兒女私情,變得意志消沉,變得不再似自己。他一定不會的,身旁女子喜歡的男子,只是那名叫南風的星月宮宮主,他只是在幫她,幫她得到幸福。
若果最終幸福沒有回到她身上,他會遵從她的意願,和離便和離,過僅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的生活,亦是可以的。
他會默默守護她,守護在她身邊,盡一切所能帶給她歡樂。
南宮主,你會在我與小諾大婚前的這段日子裡,出現在她的面前麼?
勇敢地當着她的面,告訴她,你喜歡她,你愛她,你要娶她的誓言麼?
你會麼?
昊陽覺得自己好傻,事情已然發展到這一步,發展到他樂於見其成的這一步,卻還在想着將愛慕之人,送入別的男子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