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絕望的深淵
我正愁着怎麼樣當着大家的面,把掌燈人的話說出,現在好了,甲板在快速的下沉的同時已經出現了傾斜,海面像被煮沸了一般咕咕的冒着水泡,聲音越來越劇烈,已經蓋過了周圍的一切動靜,沉船,再無懸念。
一望遼闊的黑色夜空下,真真的面對波濤洶涌的大海,才感受到木船的渺小,人力的輕微。
掌燈人說我們這些人馬上會面臨生死抉擇,包括他也不例外,不過,他告訴我說會以自己的性命保我不死,還重點強調了下,只能保我一個人,意思很明顯,就連關係跟我最親近的大嘴和古弈都沒被他算計在內,我沒興趣知道他是怎麼樣個保法,我只知道我在這些人面前我不能獨生,尤其是這個節骨眼上,面對一羣驚慌失措的眼睛,他們在東倒西歪時,還不忘回頭看我一眼,看着那些眼神,遠要比死令人心顫。
他還提到了這艘船,是一艘退役下來的遊輪,年久已過半百,本來是不會沉的,船隻是停留在海面上作爲一個交易的平臺,沒有任何的動力設施,更沒有配備救生設施。至於現在船遇到什麼兇險,那個龐大到令人髮指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掌燈人似乎很忌憚,吞吞吐吐只提了一句,它很大,是這片海域的霸主,千百年來就沒有人敢穿越這片海域。
+,..?眨眼的功夫,甲板的一頭已經觸水,幾乎呈15度角斜着插入水面之下,角度還在不斷加大,眼看着大勢已去,再堅持也是白搭,與其等着和船一起葬身海底,還不如借坡下驢。
我知道但凡船舶沉沒時,因爲水的迴流,周圍肯定會出現大型的漩渦,這個纔是最要命的,一旦被捲入,幾乎等於掉進了絞肉機,那股力道絕對會把你撕扯的五臟六腑都粉碎,除非你有先進的救生設備,但貌似我們誰都沒有,只有幾個水肺,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完全不足以保命。
也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落水之後快速的遊離這片水面。
很多人發自本能的想握住周圍的東西,然而光禿禿的甲板根本就沒有抓握的地方,阮波濤像瘋了,快速的掏出短刀,在身體快要滾出去時狠狠的扎入甲板,想以此來固定住身體,老餘頭倒顯得一臉沉穩,手腳並用向着反的方向爬去,努力的仰起頭,似乎是尋找什麼東西,最慘的就是阡陌,想學着阮波濤的樣子做,但她沒有那麼大的力氣,終於在折騰的精疲力盡後,隨着一聲尖叫,身體翻滾着順甲板滑了下去。
“兄弟們,後會無期了。”小野慘笑着掏出水肺,在我和大嘴的苦笑中,主動的向着甲板溜了下去。
後會無期了,這傢伙倒是識相,知道此時該做什麼,不愧爲僱傭兵出身,話雖淒涼,但此時沒有人能夠回覆他,都是自顧不暇了,以前以爲那五個冥族兄弟會出手助我們一把,就在我回頭的時候,發現他們早就沒了人影。
這也不能怪他們,大家萍水相逢一場,人家憑什麼要三番兩次的捨命救你?
“老崔,這是命吧?”大嘴看向我,我已經沒法讀懂他的眼神了,平淡無奇中有一絲不甘,他揹着古弈,還要拉着夏玲,大屁股穩穩的吸在甲板上,一直斜視着我和掌燈人。
“命不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我連累你們。”話罷,我正想衝過去幫大嘴一把,不料後背被一雙手死死的抓住了。
是掌燈人,或許是他真打算救我一命的原因,一直站在我身後,我不動他也不動,我一動這老鬼還不讓,登時,我就有點毛了,正想着回頭給他一腳,剛回過頭,忽然被掌燈人嚇了一跳。
就見他單膝跪在甲板上,身體後仰用來緩解甲板帶來的下沉力,猛的撤下自己的黑色布袍,根本就沒看清他是怎麼操作的,布袍猛的膨脹起來,登時就把外面那層黑布撐裂了,漏出一個略比人大的黑色梭形東西,外表看着像橡膠,透着一股酸臭發黴的味道。
我草什麼玩意了,兩側還有平衡翼,而且還不小,難道是救生艇,我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甚至都沒聽過,在部隊呆了兩年,見識也算豐富,什麼樣先進的設備沒見過,能飛的,能跑的,能上天的,能入地的,還能大殺傷的,但眼前這個東西,還紮實把我驚了一下,要不是現在時間緊迫,我還真想研究一下,在這個關鍵時刻,掌燈人拿出來,不用想肯定類似於微型救生艇一樣。
“穿……上它……穿……上它……”在我驚愕的這幾秒,掌燈人像命令般和我說道,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忽然的舉起,就要往我頭上套下。
這應該就是掌燈人說的要救我的東西吧,似乎很邪門的,但看樣子只能容納一個人,可惜了啊。這一刻,我心裡也是感慨萬分,暗道這個啞巴還真認死理,其實救他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何必要放棄自己成全別人,搞不懂我也就不搞了,反正知道穿上這個東西能保命就行。
“好吧,我穿。”說話之際,我趁着掌燈人不備,猛的抓住一側的黑翼衝他手間奪了過來,可能是使的力氣大了些,掌燈人被我扯的沒站穩腳,還沒啊出聲,身體已經翻滾了出去。
我不知道那一刻的他是什麼樣的心情,反正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目送着掌燈人的身體化作一道黑影被黑暗淹沒了,然後在大嘴的目瞪口呆中將救生艇一股腦塞到了他懷裡,正準備解下他身後的古弈時,不料大嘴猛的站了起來。
“老子無牽無掛,要這個鳥玩意有什麼用,水裡來,海里去,老崔……兄弟……生死……”
然而,大嘴根本就沒有給我這個機會,他把小型救生艇反推回來的時候,身體已經放棄堅持,沒有經過任何的搖晃,直接拉着夏玲揹着古弈就滾了出去,大驚之下,我再想拉住他,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時機,他們三人已在幾米開外了。
兄弟……直到現在,大嘴在最後喊出來的那聲兄弟,還回蕩在我眼前,其實,我只是想彌補他,難道這也有錯?
再或許,我真的太自私了,我不知道波濤洶涌下的大洋深處,藏着什麼可怕的東西,無邊的黑暗還是令人絕望的深淵,我選擇和最親密的人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