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瑜說了一句,李書玄自然是低頭應了下來。
而此刻的紀巧顏,已經痛苦的閉上了雙眼,還在低聲嗚咽着。
李書玄仔細的查看着展瀾樓內殿裡的角角落落。
而其餘的幾人也都沒有再說話,一時間,整個大殿內就只有紀巧顏的啜泣聲和銀夕低低的安慰聲。
“回皇上,這內殿裡瞧着,彷彿是無甚不妥之物。”
片刻後,李書玄檢查完了殿內的東西,開口說了一句。
一句話說完,衆人都愣了愣。
“皇上,依臣妾瞧着倒不一定如此。”
衆人皆在沉默之時。常佩玖卻開了口。
此時若是換作別的人開了口,恐怕衆人都以爲有些刻意爭寵。
但是換作嫺貴妃,宮裡人人都知曉嫺貴妃頗通曉醫理,她說出這話來,反倒有些可信了。
“嫺貴妃此話何意?莫不是覺着李太醫的診斷有誤?”
皇后開口問了一句,這話裡的挑撥意味着實是明顯。
然而常佩玖似乎並不爲所動,沒有理會皇后的問話,而是看向了文瑄帝,開口繼續說道:
“皇上,臣妾私心想着,李太醫方纔有言,紀婉儀這般並非一日造成。既然是日日在紀婉儀身邊之物,那便有不少。”
“嫺貴妃姐姐所言極是,這展瀾樓殿內的所有物品,都算是常常在紀婉儀妹妹身邊的,若是這般去尋找,怕是有些難。”
沈安容想了想,接下常佩玖的話也說了一句。
常佩玖對着她點了點頭,而後開口說道:
“正如熙淑妃妹妹所言,若是這展瀾樓殿內的何物有不妥,那銀夕日日侍奉在紀婉儀身側,還有展瀾樓內上上下下這麼些宮女太監的,爲何獨獨只有紀婉儀中了這毒?”
嫺貴妃開口反問了一句。話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嗯,你說的朕明白,所以嫺貴妃你心中是如何思慮的?”
說到這裡,蕭瑾瑜終於是開口應了一句,淡淡的說着。
“回皇上,方纔臣妾便一直在心裡想着。這日日能與紀婉儀接觸,而旁的宮女卻又甚少接觸的……這思來想去,怕是隻有這臥榻上了。”
常佩玖一句話說完,大家都是微微滯了滯,而後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沈安容心裡想了想,嫺貴妃不愧是蕙質蘭心。
的確,方纔李書玄檢查了一圈,也唯有這臥榻沒有檢查。
“依着嫺貴妃所言,問題便是出在和臥榻之上了?”
這時皇后又開了口,問了一句。
“這般武斷的決定,臣妾萬萬不敢這麼早便說出口的。這只不過是臣妾私心裡想着的,也許臥榻上什麼也沒有不妥,那便是臣妾思慮過多了,還望皇后娘娘怪罪。”
果然,嫺貴妃的一席話說完,惹得文瑄帝眉頭緊蹙的朝着皇后瞥了一眼。
皇后心中氣結,只是一時卻也不好開口反駁。
“皇上,李太醫不方便檢查紀婉儀的臥榻,皇上若是信得過,可否讓臣妾去瞧一瞧?還望皇上吩咐人將紀婉儀挪向旁的地方,讓李太醫與臣妾一同查看更爲穩妥些。”
既然常佩玖都這般主動的開口了,蕭瑾瑜自然是沒有什麼異議的應了下來。
“那你們二人便瞧仔細一些。”
吩咐了一句以後,便看着銀夕又招呼了幾個人上前來,小心翼翼的扶起了躺在那裡的紀巧顏。朝着早已準備好的軟椅上走了過去。
在軟椅前落座時,紀巧顏不忘又悽悽的看了一眼文瑄帝。
“你莫要再難過,朕自當會替你做主。”
文瑄帝看着她可憐的模樣,開口語氣微微緩和的安慰了一句。
這一句話說完,就見着紀巧顏的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卻強忍着沒有出聲,彷彿是隱忍了許久許久一般,實在是叫人心疼。
因着紀巧顏在沈安容的左側落了座,沈安容轉過身去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似的輕捏了一下。
紀巧顏擡起頭來,看了沈安容一眼,然而就是這一眼,讓沈安容看出了些不同來。
紀巧顏滿臉掛着淚珠,梨花帶雨的模樣,看着確是萬般悲傷心痛一般
可是方纔她與自己對視時,那一雙眸子裡,除了噙滿了淚水,哪有一絲一毫的悲傷之意。
彷彿那一眸子的清淚。只是爲了留下來給衆人看一般。
沈安容有些愣在了原地,手還搭在紀巧顏的手背上。
感覺到了對方輕輕回捏了一下自己,沈安容才猛然間緩過神兒來。
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沈安容看向了臥榻旁的李書玄與嫺貴妃,眼神微微低了低。
約摸一刻的時間,常佩玖與李書玄二人就檢查完了這臥榻。
“回皇上,這臥榻上的棉被,棉褥以及一些旁的小玩意兒都無何不妥之處。”
先是李書玄平靜的開了口,聽到沒有不妥,沈安容心中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正如李太醫所言,只是,皇上,方纔臣妾一直在研究着紀婉儀枕着的這個玉枕,彷彿是有些別緻的。”
聽着常佩玖的話,衆人的目光皆往那玉枕上瞧了過去。
而誰人都未曾注意到,皇后臉上此刻一閃而過的一絲慌亂。
“回皇上,嫺貴妃娘娘,這玉枕是主子最心愛之物。主子曾言過。自打睡了這玉枕,每日都能沉睡許久許久,且玉枕睡着還有些溫溫熱熱的感覺,甚是舒服。”
聽着嫺貴妃的話,不等別人發問,銀夕便主動開口解釋着。
“且這玉枕還有一個奇特之處,現下正是白日裡,這玉枕瞧着是通體潔白,到了晚間,天色暗了下來,這玉枕會漸漸的變成藍色,讓人瞧着便能安眠。”
銀夕開口又說道,一旁的紀巧顏彷彿甚是贊同,也點了點頭。
蕭瑾瑜微微沉思了一番,開口問道:
“這玉枕,是從何處而來?”
“回皇上,這是約摸半年以前,皇后娘娘宮裡的竹心姑姑送來的。”
銀夕低頭恭謹的答道,語氣裡彷彿還有一絲感激一般,忍不住又開口補充了一句:
“主子實在是喜歡這玉枕喜歡的緊,因此,每日便都枕着入睡。”
“嬪妾都還未曾向皇后娘娘當年謝恩,還望皇后娘娘恕罪。”
銀夕說完,紀巧顏也開了口。
“好了,紀婉儀無需多禮,本宮既然賞賜予你,自然不是爲了你這一句謝,既然你喜歡,也就不枉費本宮的一片心意了。”
皇后開口接下了紀巧顏的話,那大度端莊的感覺,險些讓沈安容都要當了真。
“嫺貴妃方纔所言這玉枕怎的了?”
然而文瑄帝似乎對於她們之間的這些“姐妹情深”的戲碼沒有什麼興趣,便開口又問了一句。
常佩玖此刻微微笑了笑,那笑意輕的讓人幾乎看不見。
“回皇上,臣妾瞧着這玉枕雖是珍貴,卻也是有些旁的心思。”
常佩玖一邊說着,一邊示意身旁的人去將玉枕取來。
而她身旁站着的,恰巧是李書玄,李書玄只好去將玉枕拿了過來。
“不知皇上可還記得,皎月石此物?”
“皎月石?可是之前害了熙淑妃娘娘和娘娘腹中的柔嘉公主之物?”
這時,紀巧顏彷彿是好了些,開口輕聲問了一句。
“紀婉儀妹妹所言極是,這玉枕也是皎月石所制。”
紀巧顏聽完她的話。整個人眼睛都瞪大了來,不知是覺着不可思議還是驚恐萬分。
“只是這玉枕的皎月石當中,卻夾雜了一種所謂‘香殞散’之物。”
常佩玖又淡淡的開了口,自然不會忽略文瑄帝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愕。
“嫺貴妃此言何意?莫不是在說本宮向這玉枕里加了香殞散?”
到了此刻,皇后不可能不再開口,於是開口說了一句。語氣裡滿是冰冷與淡漠。
“皇后娘娘莫要動怒,臣妾不過是照實說來,並無一絲一毫提及此事與皇后娘娘有關,皇后娘娘請息怒。”
常佩玖無比平靜的應了一句,反倒是襯得皇后此刻有些過於急躁了。
“香殞散是何物?”
蕭瑾瑜開口問了一句,便看向了李書玄。
李書玄明白皇上這是在問自己,於是也不敢耽擱,趕緊開口應道:
“回皇上,香殞散,香殞,即香消玉殞。這是一種專門針對於女子的毒藥,此毒在於它的氣味。略有些女子身上常常聞到的香味,可製爲毒液,毒粉等各種形式,一般很難被發覺。且此毒只要與身體有接觸,便會受到毒害。輕則神思倦怠,精神恍惚,重則如同紀婉儀主子這般,無法懷有身孕。若是直接大量食用,可導致女子容貌消殞,醜陋無比,卻不會致死,這便是它最狠毒之處。”
李書玄開口一字一句的解釋道。
“而這個玉枕,微臣方纔粗略的瞧了一眼,制這玉枕的皎月石,應是在香殞散的毒液中浸染過許久許久,如今這般聞着,都還有些淡淡的香氣。”
李書玄接着又說了一句。
“世上竟有這般可怕的毒藥,讓一個女子容貌消殞,變的醜陋無比,這個人能承受得了。”
沈安容語氣甚是感慨的說了一句,臉上也是後怕的表情。
而紀巧顏早已驚的說不出話來了,只是瞪大眼睛望着那玉枕,又看了看文瑄帝,嘴巴張了張。卻並未發出聲音來,瞧着確是嚇慘了。
“皇后,這玉枕是你賞賜予紀婉儀的。”
文瑄帝開口,雖然是一句問話,但是語氣裡的篤定已經讓人明白了。
皇后此刻也顧不得那般多了,在文瑄帝面前跪了下去。
“皇上。您這可是在懷疑臣妾?”
“皇后,方纔展瀾樓內的宮女也有言,這玉枕自打送進展瀾樓,紀婉儀便一直枕着,沒有再換過。”
文瑄帝並未回答皇后的話,而是又說了一句。
這話裡的意思已經明顯,他這是不相信皇后。
“皇上,臣妾絕對不會做這般之事,臣妾根本不知曉這香殞散爲何物,更莫要說浸染了。這些東西都是內務府給臣妾送來的,臣妾怎會知曉這其中會有這些……”
皇后語氣說不清是急切還是悲切,總之是朝着文瑄帝說了這麼一席話,然而文瑄帝卻並未開口。
“皇上,臣妾也覺着此事許是皇后娘娘並不知情,倒不如將內務府的奴才傳來好生詢問一番,也許就有了結果。”
見着文瑄帝沉默着,嫺貴妃又開口說了一句。
“皇上,正如嫺貴妃所言,將內務府的奴才傳來,便一切都知曉了。”
皇后也開口說了一句,倒弄得常佩玖有些意外,不知皇后心中何想。
有些不安的瞟了一眼已經癱坐在那裡的紀巧顏,常佩玖也沒有再開口,就等着文瑄帝接下來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