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妍莞爾勾脣,輕然笑着,口中嘖嘖而言:“李小姐果然如其父一般,能言善辯。”
李若影在聽得柏小妍提到自己的父親之時,不由得一陣兒冷瑟。
“自從與你初遇,你告知你乃朝臣之後,後因家道中落,流落民間,我憐憫你獨自一人,嫁與渣男,本想查出你父親姓甚名誰,好爲你一家重振旗鼓,可當我如此一查,分明發現,我朝三代裡便只有一名姓李的大臣,那人便是柏國前朝李員外,無聊至極我便隨意翻起笏記(注:笏記-柏國專記古代大臣事蹟的冊子)在內我竟也看到了你父親的名字。”柏小妍緩緩一頓,不顧李若影臉上的驚愕之色,繼續開口說道,“李嘯恆,員外,家中一妻多妾,三兒五女,在位期間曾多次貪污受賄,聯合地方官員,欺壓百姓,搶佔土地,後聯合朝中大臣勾結北方匈奴,擁護匈奴起兵造反,與之狼狽爲奸......”
李若影在柏小妍面色淡然的提起自家父親時,便是面如死灰,癱坐在地,眸中空洞的望向前方。
“據我所知,他犯得乃是誅九族之罪,名下的三兒五女皆是遭砍頭行刑,而你,便是李嘯恆在外與青樓女子所生的私生女,雖未入李家族譜,但也算得上是他的第六個女兒,也正因你母親身份低微,入不了李家,方纔爲你母女撿回了一條命,我說的可對?”柏小妍微微勾脣,這李若影怕是從小便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由母親獨身一人撫養長大,對於李家怕也是有着濃濃的恨意吧。
李若影面色決然的揚了揚脣,沒想到自己初遇柏小妍時無意間的一句說辭,竟然被她揭出了老底,她慘然的笑了笑,“是,我的父親的確是李嘯恆,我的母親也的確是青樓女子,正所謂我決定不了自己的出身,若是皇上想徹底清除李家餘孽,我便是一屍兩命,還給皇上罷了。”
柏小妍聞聲忽而一笑,她若是真的如此決然,心輕生死,今日怎會這般落魄的祈求於她給她母子二人留一條生存的活路。
“當年李家命案,我不過出生不久,那時先皇在位,他都沒能清除李家餘孽,我又何苦而爲?但我不予追究並不是因爲我可以縱容你,只是因爲我要償還你當日爲我們引走魔宮守衛與贈與魔宮地圖之事,我可以繼續爲你隱瞞孩子之事,給你母子二人一條生路,但從今日起,你我往日交情不復存在,你我相識便是到此爲止,再無瓜葛。”柏小妍口吻淡淡,眸光凌然,微微側身,負手而立。
李若影微微怔住,她沒有想到,柏小妍竟會不予追究,甚至還甘願替她隱瞞孩子一事,“多謝姑娘。”她滿是感謝,見柏小妍並未應話,便起身而立,微微作揖,轉身,向着門外而去。
“這攝政王如今還未歸來,若是待他回來後,發現皇上不在,這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輕舞皺着眉頭,喋喋不休的說着。
紀銘沅坐在桌前,手掌緊緊地攥成拳頭,自那日魔宮殺入皇宮之後,他便重傷在身,一直臥牀不起,沒想到他身子剛剛恢復,便得知然兒在乾清宮內離奇失蹤,失蹤前殿內張暮羽慘遭毒手,可若是然兒真的出事了,怎會有時間留下一封書信才離開?而這封書信裡卻半點沒有提及過她究竟去了何處,不過是交代了一下她離開后皇宮內的事宜,看來然兒不僅沒有出事,反而還是心甘情願離開的皇宮。
“沅妃娘娘,您說如今皇宮裡知道皇上不在的便只有娘娘、章公公與奴婢,此事皇上不允許聲張,又留有書信,可是她甘願離開的皇宮的?”輕舞見紀銘沅若有所思並未開口,她更加急聲道,她自小便是個粗野丫頭出身,承蒙先帝不嫌棄將她選入保護公主的八人之一,心思雖粗,但獨身一人在後宮多年,若想存活下去,自然懂得見機行事的道理,也正因這一點,柏小妍方纔安心將這偌大的皇宮交給她與紀銘沅暫且掌管。
紀銘沅面色微微的僵了僵,隨即開口而道:“這件事定要壓住,不得讓其他人得知,暗中尋找然兒的事情便交於本宮,宮裡的事情暫且交給你了。”他想了想,尋找然兒不可大張旗鼓,便要由他出宮走一遭了。
“娘娘您要出宮獨身一人尋找皇上?”輕舞眼睛瞪得老大,如今關於皇上蹤跡,毫無半分蛛絲馬跡,且不說她是否出了京都,就是京都這麼大的地方,挨家挨戶的搜尋也要用大半年的時間,憑藉沅妃娘娘個一人之力,若想找到皇上更要何時!
“沒有其他辦法了。”紀銘沅嘆了嘆,然兒心中所說不假,若是被其他人得知她不在皇宮,這朝堂上可就要大亂了。
“那......”輕舞頓了頓,顯然也想不到其他什麼辦法了,只得應道,“娘娘放心去,宮裡交給奴婢就好了。”
“好。”紀銘沅點頭應了應,便擡腳出了這乾清宮內。
殿內,剩輕舞一人,手心冒汗,自在殿中來來回回的踱着步。
“攝政王到~”忽而,門外一聲高昂的通報聲,驚的輕舞腿下一抖,但念及她頂着一張與皇上一模一樣的臉,在宮女面前不可失態,方纔站穩了腳步,渾身戰慄的迎了上去。
果然,陶安泰一身月白色長衫而入,冷清的面容在進殿內望到‘柏小妍’一剎那間,方纔盛滿了暖暖的笑意,但這笑意不過兩秒,便被一抹兒凌厲的眸光所替代。
輕舞眸光躲閃,壯着膽子高聲一喝:“你們都退下,朕與王爺有要事相商。”
“是。”待陶安泰身後宮女離去,她方纔跪身於地。
“你是誰!”陶安泰瞳孔一緊,自知面前女子並非柏小妍,他口吻冰冷的喝道。
“王爺,王爺您可回來了,奴婢是輕舞啊。”輕舞略微擡頭,好似見到了救世主一般,頻頻叩首道。
“你是輕舞?柏小妍呢!”陶安泰看着輕舞面色之上貼着柏小妍模樣的人皮面具,又見輕舞如此驚慌急措的模樣,自知宮中定是出了大事。
“皇上,皇上她三日前的晚間,失蹤了。”輕舞模樣急切的回稟道。
“什麼失蹤了?把話說清楚!”陶安泰死死地擰着眉頭,急聲喝道。
“三日前,早朝之上,衆大臣啓明皇上欲要將魔宮一網打盡,皇上說待王爺歸來後與其詳商再做打算,隨後便命奴婢在前朝內搜刮一名德才兼備之人送往盂縣爲王爺所用,好讓王爺儘早歸來,當奴婢前往記事房翻閱笏記後,晚間歸來,便見皇宮新納男妃羽妃娘娘的屍體在乾清宮內,奴婢慌忙至極,便去搜尋皇上蹤跡,卻連皇上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只看到了皇上留下的這一封書信。”輕舞邊說着邊從袖口間拿出一封書信,只得看到封面上‘輕舞親啓’四個大字,這可是柏小妍失蹤前唯一留下的物據,輕舞無時無刻不戴在身上,今日見到了陶安泰,她方纔拿了出來。
陶安泰急忙接過信件,快速展開,只見一行行娟秀的字體映入他的眼簾:
輕舞,待朕離去,且讓紀銘沅製作人皮面具,爲朕頂過日日早朝,待王爺歸來後,下令命攝政王徹底掌政,朕離開三個月,勿找勿念,照顧好皇宮即可。
落款處,柏小妍。
陶安泰凝眉,手掌握拳,死死地攥着手中書信,將其握成一團,額頭之上青筋暴露。
輕舞眼看着皇上親手留下的書信被攝政王緊攥,卻大氣不敢粗喘一聲,只得跪身在地,垂着頭,只言未語。
“三日前,宮中守衛都去了何處!”陶安泰冷聲大喝,平日裡喜怒不形於色的面孔之上,竟顯現出了少有的怒色,“來人,將孟軾帶到乾清宮內!”
“是。”門口處,言穆微微欠身應道。
不多時,孟軾與言穆二人,踏入了乾清宮內。
陶安泰冷着一張俊臉,沉聲端坐於桌前,手掌緊握成拳。
孟軾與言穆相視一眼,不知王爺爲何事動怒,便頷首低眉,輕聲而道:“拜見王爺。”
“三日前,你在何處?”陶安泰雙眸緊眯,側頭望向言穆,一雙鳳眸間滿是厲色。
言穆瑟瑟一抖,口中應道:“三日前,屬下被皇上靜罰一夜,便一直身在王府,未出門。”
“你呢?”陶安泰稍微偏頭,瞪着孟軾的眸光之中更是滿滿的呵責。
“三日前......”孟軾低了低頭,思索着,“屬下一直帶領錦衣衛,守衛皇宮。”
“守衛皇宮?”聽聞孟軾的話,陶安泰那呵責的眸子裡更顯怒色,隨即他伏案而起,高聲厲喝,“守衛皇宮將皇上都看丟了嗎!”
孟軾與言穆雙雙相望,明見皇上正在王爺身後,不知王爺何爲說皇上丟了?
輕舞見其二人眸光深望,便緩緩上手,將臉部麪皮撕下。
孟軾與言穆二人大驚失色,終是明白了攝政王怒從何來。
“王爺恕罪,是屬下無能。”二人紛紛跪地,拱手而道。
“本王臨行前,特地將你二人留在皇上身邊,佈置好一切方纔安心離開,你們便是如此拿本王的命令當做耳旁風的嗎!”一怒之下,陶安泰胸口上一陣兒撕痛而來,他猛地踉蹌幾步,手捂住胸口,看來那刀傷又是裂開了。
“王爺息怒,王爺還有傷在身,莫要動怒啊。”言穆一臉擔憂的望向陶安泰,口吻間充滿了自責,若非他自尊心作祟,在皇上懲處過後心有餘悸,不願入宮,怎能將皇上弄丟?一切都是他的錯。
陶安泰冷清的眸中略顯憂慮,雖柏小妍在信中所說離開三月之久,勿找勿念,可他怎能不念!怎能不找!既然她能夠留有書信,至少說明性命還是安全的。
如此想來,在陶安泰的心中還算稍稍有了一絲絲的安慰。
“如此失職,如何懲處你們心中自然清楚,下去領罰,然後暗中務必找出皇上蹤跡!”陶安泰陰沉着一張俊臉,低聲而喝。
“是,屬下明白!”孟軾與言穆二人齊聲應道。
“王爺!”孟軾在起身之際,好似忽而想到了什麼一般,緊繃着面容啓稟道,“屬下可想起來,三日前,魔尊入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