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凌國,臨近邊關潼陽,密林遍佈,道路縱橫,頗爲靜寂。
此刻,其中的一條緊挨落霞峰的土路卻靜的近乎詭異,空氣中飄散着血腥的味道。
道路中央橫七豎八的躺着數十人,有四人乃是小廝護院一般的穿着,兩人帶刀,三個丫鬟模樣的少女,還有一名穿戴十分講究的婆子,這些人大都一刀斃命,死狀驚恐,尤其是那名婆子,面色格外扭曲,似是難以置信般,生生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距離這名婆子不遠處,停放着一頂不算精緻的軟轎,行兇者顯然沒打算放過轎中人,轎門帷幔染血,被利器劃斷,轎內躺靠着一名面上覆紗的少女,格外纖細的身形宛若失了水分的翠竹,僵硬冰冷,嚥氣已然有段時間了。
就在這時,蒙面少女白皙到沒有任何血色的指尖,驀地動了動!
下一秒,明明已經沒了氣息的少女陡然睜開了眼睛!
燕姝只覺得自己渾身像是被卡車碾過一樣,破碎之後,又慢慢重組,渾身疼痛到近乎麻木,整個身體像是自己的,又像是別人的,每個手指頭都難以動彈。
她無視了這種疼痛,冷靜的轉了轉唯一靈活的雙眸,發現自己意識所在的這具身體,似乎沒有什麼皮外傷,便將目光轉到了轎外那幅被定格的血色畫面之上。
作爲異能特工組的一員,燕姝雖然是隊醫,同樣身懷異能——天眼。
那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早在她睜開眼睛的一瞬,燕姝便感受到,這種能力隨着她一同降臨到了這具身體上。
透視之下,眼前的一具具屍身,瞬間化爲了血液筋骨,衣衫內外,傷口形狀,內臟肺腑一覽無餘,方圓百米之內再無遮攔。
察覺到沒有任何危險,燕姝收回天眼,輕舒了口氣,嘗試着動了動手指,翻看起了腦海中的記憶。
可能是神經裡殘留的痛感太過鮮明,最先出現的,便是她身死之前的畫面。
對她動手的是藍齊,她兩年前接手的病患。
作爲一名不折不扣的醫癡,燕姝暗地裡是異能特工小組的成員,明面上則是一名醫生,在大醫院掛牌,藍齊便是她親手從手術檯上救下來的。
他患有先天性的心臟衰竭,心臟裡裝有最先進的起搏系統,這個起搏器還是當日燕姝親手裝上去的,在她的印象中,藍齊一直都是最聽話的病人,甚至能算得上是她的朋友。
燕姝沒有想到,這個被她親手救下來的病人,會在心臟起搏器上注射微型爆破彈,使用異能也是有消耗的,不過例行檢查,她自然沒有打開天眼,一個疏忽之下,便成了現下的境況。
顯而易見,這是一步針對她的死棋。
只是不知道,崢哥二孃和錦爺會不會也遇到這樣的殺局。
想到那三人的能力和性子,燕姝在面紗下勾了勾脣角,倒是沒怎麼擔心,繼續查看起了記憶。
早在燕姝睜眼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穿越了,這具身體的主人名爲穆顏姝,倒是跟她有幾分音似。
穆顏姝乃是西凌國丞相穆士鴻的嫡長女,爲穆士鴻原配夫人葉煜婷所出。
原主出生時,面上便帶有胎記,隨着年齡的增長,這塊胎記愈發醜陋,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穆士鴻對她甚是不喜,穆老夫人更是視其爲不祥之兆。
六歲的時候,穆顏姝似乎生了一場大病,葉煜婷在那一年便故去了,之後,穆老夫人找高僧過來做法祈福,高僧指其刑剋六親,傷人傷己,穆老夫人對其忍無可忍,便以養病爲由,讓她離京,到潼陽關穀道鎮的莊子上求醫靜養,一轉眼,就過去了十年。
三天前,李嬤嬤帶着侍衛小廝突然出現在莊子上,說是過些日子老夫人大壽,老爺和老夫人都對小姐十分思念,要接她回去。
彼時原主太過年幼,尤其是六歲那場大病,讓她記憶模糊不清,很多事都是從莊子上婆子丫鬟閒聊中拼湊出來的,不管是穆士鴻的不喜還是穆老夫人的厭惡,在十年的時間裡,早就淡化了,現在聽到可以回家,穆顏姝自是沒什麼排斥,甚至心懷歡喜。
一行人很快便上路了,誰知路上竟遇到了山匪。
穆顏姝一向體弱,聽到外面的砍殺之聲,心神驚懼之下,一口氣沒上來,就這麼生生嚇死了。
因爲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燕姝甚至能感受到原主心中殘留的那種遺憾,在莊子上被困十年,終於能夠離開,卻被一場意外扼殺,何其不幸,何其不甘!
但,真的是意外嗎?
穆顏姝這麼認爲,燕姝卻是不信的!
穆家十年對穆顏姝不聞不問,突然過來接人本就蹊蹺,那李嬤嬤乃是繼夫人蘇怡情的人,潼陽關地處偏僻,穆顏姝本來是準備走大道的,那名李嬤嬤卻說想要欣賞一下落霞峰的美景,衆人改走了密林中的土路,這才遇上了山匪。
要知道,邊關多有駐軍,山匪爲了求財,鮮少傷人性命,可這些山匪不但殺人滅口,身手又頗爲不凡,最重要的是,若他們一心求財,又怎麼漏掉了李嬤嬤隱在袖口裡的那隻瑪瑙手串呢!
在燕姝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場謀殺,有人不想讓原主回京,甚至要讓她死於非命!
這個結論一出來,燕姝便感覺自己一陣錐心刺痛,不光是精神上的,還有肉體上的。
似是想到了什麼,燕姝驀地拉開自己的衣衫,垂頭看向胸口的位置。
只見在一抹水綠色抹胸之下,一道肉粉色的疤痕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膚上若隱若現。
燕姝眸光一凝,面紗下那張萬年不變的面癱臉,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甚至是凝重的神色。
之前她就心存疑慮,原主便是身體不好,性子天真懦弱,也不至於上來就生生嚇死,只是,她的天眼只能觀人看物,無法惠及自身,所以一時沒有發現,如今,看着胸前的疤痕,燕姝纔想起,原主從六歲之後,便時常胸悶絞痛,呼吸不暢,不用探脈,她便可以確定,這具身體患有心悸之怔,說白了,就是心臟病。
燕姝驚疑的並不是這個,根據她的觀察,這種病痛分明不是先天的,而是後天造成的,根源便是她左胸前的傷口!
在她的記憶中,並沒有這道疤痕的來歷,換言之,這道疤痕很可能是穆顏姝六歲或者之前留下的。
原主不識得這種疤痕,燕姝卻識得。
這道粉色的疤痕雖然癒合的很好,手法亦不太精湛,但形狀猶在,燕姝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這絕逼是手術留下的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