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幾名身着草綠色蒙面衣衫的人影,看身形皆是男子,這些人顯然是力求一擊必殺,前面的人,全都手持利刃,後面幾人則是拉弓射箭,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來了一個全面封鎖!
面對此等殺局,穆顏姝臨危不亂,眼見那些人影臨身,這才用長弓架住一人的攻擊,另一隻手,扔出箭筒,接連逼退兩人之後,手腕翻轉間,接連射出了六根鋼針。
只聽得兩聲悶哼,兩名舉刀欲砍的綠衣人,驀地單膝跪地,半面身子宛若石化一般動彈不得。
其他人見此,登時加緊了攻勢,後面的綠衣人,利箭齊出,直射穆顏姝的各處要害。
穆顏姝當機立斷,翻身躲到了一個僵直的刺客之後。
其他的綠衣人乘勢包抄,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神魔般暗黑色身影從天而降,宛若鯤鵬振翅,金龍撼山,展臂一撈之下,竟是將所有的箭矢攬入大掌,雙手一折。
伴隨着令人膽寒的聲響,那些堅實無比的箭矢,竟是攔腰折斷。
隨即那人直接將手上一分二的斷箭,甩手擲出,速度之快,力道之強,竟是發出了噗噗的破空之聲!
那些綠衣人躲閃不及之下,前面一排全部中招。
駭人的是,那些斷箭並沒有停留在綠衣人的體內,而是全部透體而出,並且避開了要害,只是在肩胛大腿上,多出了一兩個血窟窿,不致命,卻瞬間喪失了大半的戰力!
一時間,哀聲遍野,血花四散。
濃烈的殷紅之中,來人回眸勾脣,笑出了一口燦燦白牙,着實晃人心神到了極點!
“爺來的正是時候吧。”
毫無疑問,來人正是凌四爺。
穆顏姝脣角劃過了一閃而逝的弧度,推開了擋在前面的綠衣人,站起身來,“剛剛好。”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
眼見凌四到來,事不可爲,那些綠衣人也算是果決,也不管那些半死不活的傷員了,直接便要退走。
凌四見此,眼底的凶煞之氣,已然是奪眶而出,雙足踏地間,幾乎將地面踏出了一個深坑!
“敢挖爺的心窩子,還想跑!”
不過幾步凌四便追上了那些綠衣人,一雙鐵拳,彷彿精金雲母所鑄,拳落處,便是一連串牙酸的骨裂聲,一拳便撂倒一人,那份無敵之姿,端的是蓋世無雙。
爲首的那名綠衣人,眼見鐵拳將至,逃跑無望,本能的扔出了最後保命的匕首。
說真的,他雖然用盡全力扔出了匕首,可他自己都沒報半分希望,只不過是生命危在旦夕之時的本能反應。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樣的一刀對凌四爺來說,想要躲開,真心是沒有任何難度。
只不過,眼見飛刀迎面而來,凌四爺驀地福至心靈,閃躲之間,慢了幾分,以至於那柄匕首,直接擦着他的脊背,劃出了一道刺目的血紅!
凌四爺登時踉蹌了一下,宛若受到了什麼重創一般。
說真的,對於如此顛覆性的發展,爲首的那名綠衣人都驚呆了,甚至連逃跑的腳步都頓了頓。
他剛剛不過是病急亂投醫,居然能有這種效果?!
那可是讓四國聞風喪膽的西凌戰神啊!
他居然傷了西凌戰神,自己要是真能僥倖逃回去,這份戰績,便足以自誇了。
就在這人驚訝晃神的剎那,凌四爺已然是到了他跟前,一個鐵拳,直接掄在了這人的腹部,甚至將人生生給頂了起來,砸到了不遠處的樹幹上。
那名綠衣人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完全錯位了,肋骨估計碎了個徹底,渾身上下,無一不痛,可再痛,也比不上他的心痛。
這位爺剛剛不是腳步都虛浮了嗎,咋這麼快就到他跟前兒了?
說好的重創呢!
他孃的這拳力是人能達到的嗎,這咋還越受傷越猛呢?
什麼是絕望?這就是了!
凌四爺似是也意識到自己最後的表現貌似有些太過兇殘了,完全不像是身受重傷之人,於是乎,放倒了最後那名綠衣人之後,登時輕咳兩聲,宛若體力不支一般席地而坐。
將某位爺拙劣的演技盡收眼底,穆顏姝直接繞到凌四的身後,從袖兜裡拿出了一包金瘡藥,灑在了他滲血的脊背之上,聲音清清淡淡的,像是七月裡用冰裹着的梅子,涼而不冷,“傷口不算深,我先給你止血。”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凌四爺見此,莫名生出了幾分小小的心虛,趕忙蹙了蹙眉,狀似十分疼痛道,“不知道是不是最後那一下用力過猛閃着了,爺覺得這傷口好像是裂開了,特別難受,整個後背都疼麻了。”
穆顏姝嘴角幾不可查的抽了抽,一本正經道,“那是四爺的錯覺。”
凌四爺被懟的一噎,輕咳兩聲,相當果斷的轉移了話題,“咳咳,顏丫頭,你廢了這麼多心思,應該是就是爲了引他們出來吧。”
穆顏姝收了藥包,“何以見得?”
凌四咧了咧嘴角,眸光灼灼的篤定道,“很簡單,以你的聰明勁兒,如果真的想逃命,肯定往人多的地兒去了,現在跑到這麼一個僻靜的鬼地方,自然是爲了把人引出來,爺說的對吧。”
眼見凌四一語道出了她的念頭,穆顏姝心下微動,肯定的吐出了兩個字,“不錯。”
對於綠衣人的出現,穆顏姝可謂是早有預料。
或者說,她的佈局從雪梅宴上就開始了。
她之所以選擇在雪梅宴上,露出自己恢復後的容顏,甚至在穆士鴻面前暴露,自己解了面上的誅顏劇毒,就是爲了增加自己的份量,將藏在穆士鴻身後的人,給引出來。
在她看來,不管是她胸前的傷疤也好,面上的誅顏也罷,全都是一人所爲,那人分明就是不想自己好過,穆顏姝甚至懷疑,就連蘇怡情和穆妍華都是那人的棋子!
若真是如此,那麼得知她能夠解誅顏劇毒,並且恢復了容貌,那人必定按捺不住,想要置她於死地。
春獵盛典,無疑是一個發生意外,毀屍滅跡的最佳場合。
此前,她一直在想,對方會如何動手,直到在凌寶姝和珍妃身上發現了香丸。
穆顏姝才意識到,對方很可能會利用獸潮,來製造事端。
她也曾考慮過白曉珍是幕後黑手的可能性,只不過,她動機不足,更何況,那樣生僻的香丸,根本不是一個後宮嬪妃能夠輕易知曉的。
直到她目睹珍妃作死,愈發理清了整件事的線索。
對方很可能事先猜到了珍妃想要利用獸潮,重獲聖寵的計劃,所以想要渾水摸魚,趁亂幹掉她。
她若是一直在將士的保護之內,對方未必敢貿然動手。
故而,穆顏姝趁着打落珍妃的香囊,狀似不經意的遠離了衆人,也給了那些人可乘之機。
果然,那些人就巴巴的跳出來了!
眼見穆顏姝承認下來,凌四爺自覺跟自家顏丫頭心有靈犀了,笑容愈發燦烈了幾分,獻寶一般的指了指那些橫七豎八倒地不起綠衣人,“所以啊,爺特別留了活口,給你盤問,怎麼樣,個頂個的新鮮。”
若是那名爲首的綠衣人還能張嘴說話,必定破口大罵:他們是人,又不是海鮮,什麼叫個頂個的新鮮啊!
穆顏姝四下看了看,眸光微凝,“馬上就要死了。”
凌四聞言一怔,瞬間意識到了什麼,直接含怒出手,卸掉了那名爲首之人的下巴,“敢給爺吞毒。”
這位爺的動作不可謂不迅猛,可仍舊挽回不了那人轉黑的面色。
穆顏姝搖了搖頭,“他們失去行動能力的時候就吞了毒,沒用的。”
“娘希匹的,居然是死士!”
凌四眸光狠戾,騰地站起身來,握住了穆顏姝的香肩,“這天下間,能擁有這般死士的可沒幾家,能將毒藏在牙裡的,就更沒幾家了,顏丫頭,他們爲什麼殺你,你惹上什麼人了?”
“我也想知道。”
這些死士服毒自盡,穆顏姝並沒有拿到什麼實質性的證據,但她的腦子裡已然是有所猜測了。
不管是獸魂香也好,麒麟草也罷,還有這些死士口中如此精妙猛烈的劇毒,都指向了一個地方——神醫谷!
原身的母親葉婉臻曾經是神醫谷的絕世天才,天才慣常會招人妒忌,一代隱世家族的天驕,最後嫁給西凌一個侍郎爲妻,這背後,要說沒有隱情,鬼都不信。
不過,這些事暫時沒有證據,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最重要的是,這是她自己的事,與旁人無關。
穆顏姝自然沒有解釋的意思,一筆帶過道,“這些事以後再說,四爺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你不是受傷了嗎,傷口還撕裂了,整個後背都疼麻了,怎麼,又不疼了?”
她側目看了看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掌,又看了看地上那個被卸了下巴的屍首,至清至淨的眼眸裡,表達的意思很是明顯:這力道,這手法,這速度,怎麼都不像是失血過多的重傷患者能有的吧。
凌四登時滯了滯,兩條結實有力的超級大長腿,很是有些僵硬的晃了晃,訕訕的咧了咧嘴角,“爺這不是氣忘了嗎,剛剛還不覺得,一站起來,才發現這腿軟的跟麪條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了,顏丫頭,能讓爺靠一會兒不?”
說真的,這位爺說出最後一句話,自己都沒報什麼希望。
穆顏姝卻是沒有什麼猶豫,直接將凌四的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字一句道,“剛剛那一刀四爺明明躲得開,爲何不躲?”
凌四登時受寵若驚,本能的攬住了穆顏姝的肩膀,一雙眼珠子燦燦烈烈,宛若炎日當空,光耀九州,“天天看着你給旁人治病,爺眼紅的很,現在難得有這麼一個機會,爺當然不會放過了,再者說了,不管你想查什麼,自己的力量總歸是有限的,我那個父皇最喜歡疑心了,不如讓他幫你,不帶點傷回去,光憑一張嘴,可沒什麼分量,現在就差不多了。”
感受到這位爺全心全意在爲自己打算,穆顏姝心絃微動,聲音卻是冰冰涼涼的,“如果四爺以後再爲了這樣的理由弄傷自己,我不會再給你醫治。”
凌四聞言,面上歡喜更盛,半是驚訝,半是盪漾道,“顏丫頭,你這是在……關心爺?”
“對。”穆顏姝想了想,確認般的點了點頭,“也是在威脅你。”
凌四隻覺得心裡像是開出了大片大片桃花,粉紅粉紅的那種,花瓣飛的到處都是,整顆心又癢又熱,填滿了難言難描的歡喜。
與往日不同,這一次,他明明白白的感受了穆顏姝對自己的在意,雖然分量不多,可總比沒有強吧。
若說之前,他這趟追妻之路,漫漫無盡,現在總算是能看見點希望了。
凌四爺激動之下,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軟了,後背挺得倍兒直,連聲音都高亢了,一把抓住了穆顏姝的玉手,扣在了心窩上,“爺這輩子從不受人威脅,但是這一次,爺心甘情願!”
感受着這位爺胸腔內擂鼓般強勁的力道,穆顏姝面無表情的擡眸,“看來,四爺是不需要我扶着了。”
凌四一滯,當即撫了撫額角,往穆顏姝那邊靠了靠,“怎麼不需要啊,爺需要,需要的很!”
穆顏姝卻是不再理會這位爺的厚顏無恥了,直接把某隻粘人的類長毛生物推到了一邊,朝着遠處擡了擡下巴,“扶你的人來了。”
凌四聞言回身,就見刀二一路飛奔了過來。
到了近前,眼見自家主子身染鮮血,周圍屍橫遍野,不由關切道,“殿下,您受傷了?!”
如此美妙的氣氛被打斷,凌四氣得眼珠子發紅,“誰讓你來的!”
刀二一個激靈:“……?!”
他身爲戰王親衛,一心一意尋找自家主子,他招誰惹誰了?
藍瘦,香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