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槍響。
聲音悶悶的。
一羣鳥飛了起來。
顏九成站在宣林的身後,而顧覓清則握着槍,透過窗簾的縫隙看着外面,早上五點多的清晨,這麼一聲槍響而已,並不會帶給這個常年在戰爭的硝煙中生存的人們過多的驚恐。
一聲槍響沒什麼,死人也是見怪不怪了。
可這聲槍響,讓房間裡的幾人臉色瞬間凝固了。
董命並沒有被一槍斃命,倒下去後的他還在地上抽搐着,吊着一口氣。
“哪裡來的子彈?!”
“是不是起衝突了?!”
兩位年輕的記者爬進來附近的廢樓,發現手軟到不行,整個人哆嗦得不得了,別說抓拍了,連鏡頭都舉不起來。之前在國際記者站計劃好的壯舉,那些壯志,在槍聲和血肉模糊裡,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乎任何一個直面戰場的記者,都會如此,並非他們懦弱,而是真實的戰場比想象中更讓人懼怕。
筆記本屏幕上,一個粉紅色衣服的男人應聲倒地,手裡的照相機摔到了地上,他的身邊還有兩個同行的記者,轉身一看,董命居然中槍倒地,嚇得連忙匍匐在地,往附近的房間爬去。
看上去,很是殘忍。
沒有人有能力去顧及這個被子彈打中,倒在地上的男人是不是還有得救,是不是應該在他臨死之前扶一把。
子彈打過來,求生是本能。
兩位同行驚慌失措地離開,留董命一人在地上抽搐。
“切換鏡頭。”顏九成的眼底紅了紅,下達了命令。
對不起了,董命,我們也不能陪着你走最後一程,甚至連看你都不能看,顏九成在心裡默默地致歉,隨着鏡頭的切換,緊緊地盯着屏幕。
他的命,得換幾個人的現形,才值得。
“這個。”宣林紅着眼,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還有這個。”在拐角處,一個男人在拍攝,可是時不時,目光朝着董命這邊看過來。
“找一下狙擊點。”顏九成看着顧覓清:“你覺得,除了這個狙擊點,還有哪裡?”
屏幕上的畫面不斷地切換,這個點出來拍攝的記者頗多,路過許願街的也不少,而在許願街四周拍攝的,則更多。
這些人,哪一些是有問題的,哪一些是隻是巧合路過。
顏九成微微眯着眼睛,腦袋抖了抖,其他幾人只能靜靜地看着屏幕,等他的判斷。
腦海裡,從昨天到今天,任何人說的任何話,浮現出來的人物關係網密密麻麻,這一次不能出錯,也不能遺漏任何一個細節。
這是董命用他的命換來的信息,不能錯過一絲絲 一毫毫。
“切換。”顏九成指了指畫面。
宣林立刻進行了切換。
又過了十幾秒,顏九成的頭抖了頭,再一次說道:“切換。”
宣林再一次進行了切換。
過去了整整三十秒,在董命倒下去的這三十秒,前後切換了三次,而這三次似乎耗費了顏九成所有的精力,額頭上的汗水如同酷暑時分一般嘩嘩地淌了下來。
劇烈的腦力勞動快速地消耗着他的體力,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竭盡全力。
顧覓清很想幫忙,可她沒有這能力,幫不上忙,只能拿過本子想給他扇扇風,又怕扇風反而會影響到顏九成的發揮,拿着本子的手垂了下去。
宣林將鏡頭切到了董命那。
董命不再劇烈地抽搐,而是倒在地上時不時動一下。
顏九成睜開眼,伸出手,老吊連忙把筆遞了過去,他看着屏幕上的董命,嘴脣微微發抖,道:“兄弟,我又找出了三個棋子,你的命沒白丟。”
說着,他快速地在本子上寫上了三個人的名字。
說來也奇怪,顏九成寫下這三個人的名字後,董命突然不動了,一陣冷風吹了過來,涼颼颼的。
董命的命,就這麼在涼風中,不再痛苦,乘風而去。
“嗚…… ”顧覓清低聲哭了起來,將頭轉到了一邊,怕哭得太狠了,眼睛發紅引人懷疑,只流下兩三滴眼淚後,她就擡起頭,強忍着。
老吊則看着本子上三個名字,一把將這一頁撕了下來,捏在手裡,緊緊地,隨後往嘴裡一丟,嚼了起來,吞進了肚子,低沉地罵了一句:“等老子等着!”
宣林則靜靜地看着屏幕,依舊鎖定着其他人的行蹤,只是手抖得不停。
“他們往回走了。”宣林說道,指了指屏幕,被顏九成發現破綻的三個人紛紛往回走,他皺了皺眉頭看着顏九成:“這三個人是一波的,還是各自爲陣?”
“這兩個是一波的,這一個應該是另一個組織的。”顏九成伸出手指了指,隨手拍了拍顧覓清的肩膀:“穩定情緒,現在,他們是明牌,我們的局面勝算很大。”
“真想馬上就宰了他們。”老吊的聲音透着兇狠。
“不行。”顏九成立刻看向老吊,隨後他走到門口微微拉開門看了看外面,再關上後壓低了聲音:“聽令!”
顧覓清,老吊,宣林立刻站了起來,站成一排,等候命令。
“第一,明牌不能動。”顏九成咬着牙根,聲音雖然憤恨,卻理智。
把潛伏的揪出來,目的不是殺了他們,而是在最後營救的時候,能避開危險。現在如果動手殺了他們,反而會打草驚蛇,畢竟,很可能還有棋子沒有被揪出來。
“是。”三人舉起手,做了一個‘是’的手勢。
“第二,今天誰都不許過去送董命。”
這句話出來後,幾人都沒有說話。
顧覓清將頭轉到一邊,紅了眼眶。而老吊則伸出手揉了揉鼻子,隨後,拳頭握得緊緊的,而宣林則依舊不言語,只是表情有些呆滯。
如果過去,容易暴露。作爲棋子,當一個懦弱的戰地記者更容易掩護自己,而一個懦弱的戰地記者是不會冒着危險去看熱鬧的。
爲了保險起見,不去現場,而是靜靜地在記者站等待接大家進別墅區的大巴,更爲穩妥。
聽上去殘忍,可這纔是最理智最正確的選擇。
“最多半小時後,就會有人拖走他的屍體。”顏九成強忍着悲痛,似乎說給他們聽,又似乎說給自己聽。
隨後,他擡起眸子,眼裡全是嚴厲:“聽到沒有!”
“是!”三人再次舉起手,做了一個‘是’的手勢。
一陣風吹了進來,涼颼颼的。
一槍魂飛,乘風歸去的董命,若有靈魂,此時也不知到了哪裡,是還在戰區盤旋,還是魂歸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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