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顏九成站在鏡子前,鏡子裡的他穿了一身夾克,牛仔褲,手上提着一個大大的照相機袋子,一副黑框眼鏡架在鼻樑上。
他擡起手摸了摸頭髮。
食指和中指上一層黃色,那種常年抽菸染黃做得如此逼真,逼真到顏九成細細地看都看不出破綻。
他頗爲敬佩地看了站在旁邊的顧覓清一眼,雖然她在給他易容的時候將各個細節都說了一次,可顏九成心裡知道,在易容這方面,他要想達到顧覓清的層次,怕是得練個好幾年。
“許之九。”顏九成對着鏡子裡的自己,咧嘴笑了笑:“你好。”
從這扇門走出去,顏九成便不再是顏九成,而是贛省日報的青年才俊許記者。
顏九成扭了扭脖子,脖子咯咯地響。
他看着鏡子裡陌生的自己,好在記者這個身份對他來說很是熟悉,自己本身就是記者出身,只是只是一個小記者,雖說同是記者,可自己之前也就是給老記者拎包的主,如今卻成了贛省日報的金筆頭。
整整一個箱子的資料,有半箱子是許之九寫的稿子,還有宣林要掌握的資料,在他們拍攝到證據後短短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內,這些資料都整理了出來,不知這背後是多少人的努力。
只是顏九成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顏九成。
只是目標相同,便力氣使到一處。
此時的顏九成還不能深刻地理解到什麼叫“同志”,不是網友戲說的同性戀,而是爲了同一個志向奮不顧身的人羣。可雖然他並沒有深刻地理解到,卻也感受到了這些多資料收集和鋪墊的背後,有多少人在默默地付出努力。
“你的任務,第一,引誘譚一現,讓她利用你進入高鐵首發;第二,密切地關注着她所接觸的每一個人,甚至是她目光落及的每一個人,這裡面一定會有她的上線或同夥,並在明天高鐵首發的時候出現,以便我們將其一網打盡。”顧覓清的表情十分凝重走到顏九成的正面,直視他:“你記住,一定要聽命令,不管旁邊發生了什麼,目光不要離開譚一現,一秒鐘都不可以。”
命令,是顧覓清再三強調的,也是顏九成幾次觸犯的。
“嗯。”顏九成點點頭。
可顧覓清總是不放心,她補充道:“你就是我們的眼睛,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你的目光不要離開譚一現,她看向誰,她接觸了誰,你都要記在心裡,將所有經過的她身邊的人,記在心裡。至於其他的,都交給我們,一步步都要聽我的命令行事。”
此時的顏九成還不明白“命令”的重要性。
他只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必要的時候,爲了確保你的絕對安全,可以擊斃對方。”顧覓清說完,臉上露出了男人一般的剛毅。
這句話透着寒,讓顏九成的心抖了抖。
別說殺人了,殺雞他都從未殺過。
腦海裡浮現出譚一現的模樣,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清冷的氣質。他的手摸了摸口袋裡的鋼筆,要將這支鋼筆朝着那麼一個女人了結她的生命嗎?
他不想深想。
“不用害怕,當好我們的眼睛,按照我的命令一步步來,你不會有危險的。”顧覓清笑了笑,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彈了彈灰,直視顏九成:“記得我第一次跟你見面的時候,我說的話嗎?”
顏九成記得。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顧覓清的名字,只看到一個絕色的女人面帶笑容,步子卻如同軍人般有力朝着他走來。
“你放心,我是你最貼身的搭檔,在必要的情況下,我會毫不猶豫用生命來保護你。”
初次見面的顧覓清,如此說。
顏九成笑了起來,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總是把事情說得很嚴重。雖然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腦海裡閃過老吊跪了下去的那個恐怖場景,可最終老吊不也沒事嗎?
不過是一個地級市裡的間諜,而且被人盯死了,能出多大的幺蛾子?
“現在和平年代,到處都是監控,宣林也盯着,你也盯着,還怕一個譚一現?”顏九成說道。
“和平年代,來之不易。”顧覓清說道。
“嗯,不易。”顏九成附和道。
和平易否?
不易。
可哪裡不易?
顏九成的腦海裡會浮現昔日烈士之鮮血,可畢竟太過久遠早已淡去血染江山的仇恨;也會想起電視劇裡緝毒警察的兇險,可畢竟隔着屏幕並無子彈射中親人命歸黃泉的痛楚;亦會曉得每年部隊的艱苦訓練,可到底太遙遠且多年未戰,從未聽聞過槍聲。
顏九成拿起資料快速地記憶了起來。
他並沒有深想現在的和平不易之處在哪,他沒有心思去細想,只有兩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了。
初步分析,譚一現若要干擾高鐵項目的話,採取高強度電磁干擾的可能性極大。畢竟是要營造出我國自主研發的高鐵技術不過關的假象。
所以她不會採取爆炸攻擊等愚蠢的方法。
而讓外界認爲我國技術不過關的最佳的辦法就是高強度電磁干擾。只是我國在這個領域也攻克了許多,尋常干擾不足以讓高鐵失控,除非在機頭最重要的控制房附近,放上超高強度電磁干擾設備,纔會導致高鐵出現技術故障。
靠近機頭位置,是譚一現要完成這次攻擊的必經之路,也是唯一途徑。而能在這一天靠近那的,只有記者。
而這麼多記者裡,贛省日報的記者是肯定能進去採訪的。
走出那扇門的時候,顧覓清將一個小小的設備放入了顏九成的耳朵裡,此次行動,顏九成聽從顧覓清的直接指揮。
而顧覓清也聽從顏九成的要求,給予他能給予的技術支持。
宣林坐車去了監控中心,他是這次項目的電子眼睛,可電子眼睛並非360度覆蓋,很多監控的盲區,再說了,監控看不清楚人的相貌,這一部分就需要顏九成。
“你是我們的眼睛,這一次,一定要抓到譚一現從事間諜工作的證據,並將這一切公之於衆,確保國家高鐵項目的競標不受卑劣手段的干擾。”顧覓清站在顏九成的身後,朝着走出門的顏九成,揮了揮手。
顏九成轉過頭,咧嘴一笑。
此時,年輕的顏九成並不知道前方有着何等血雨腥風等着他,連雞都沒有殺過的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會因爲這次項目死去。
年輕的顏九成走到了樓下,他拿着一個新的手機,用着新的身份,此時,他是許之九。
他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
“走,去看電影去。”走在顏九成前面的兩個年輕人你儂我儂。
“看什麼呀?”女孩嬌滴滴地說道。
“有個愛情片,有個戰爭片……”
“愛情片吧。”女孩接過話頭:“戰爭片有什麼好看的?現在和平年代,老拍那些黨啊黨的,無聊。”
宣林給出了譚一現的座標,出現在手錶的屏幕上,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朝着畫廊的方向快速馳去。
遠處,夕陽西下。
火紅一片。
如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