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陣中,張仁願遠遠看到,遠方來了一片鋪天蓋地的突厥軍隊,不由得心中焦急起來,厲聲喝道:“衆將士,先行擊殺移涅可汗!”
說罷猛勒馬疆,將手中的丈八鐵槊舞得飛花亂影,直朝重圍之中的移涅殺去!
唐軍見主將發彪,齊聲大吼,排山倒海一般的朝前衝殺而去。被圍在覈心的移涅一萬人馬,被唐軍吞食鯨吞之下,圈子迅速縮小,漸漸的逼到一團,如同束手待斃的羔羊。
李嗣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將身上的鎧甲都甩了,光着膀子舞着他最拿手的大陌刀,發瘋一般在突厥人陣營中衝殺,那雷霆巨吼,足以將人活活震暈!一刀下去,將一個突厥人從肩頭砍下,直到腰、跨,連着將馬鞍和馬身,切作兩段。那具人馬,如同被撕裂一般,轟然從中間斷開!
李嗣業嘶聲大笑:“哈哈!痛快啊!狗日的雜種們,敢犯我大唐!”
“殺!”
又是一聲巨吼,一匹朝李嗣業衝來的突厥大馬,被他一陌刀生生的拍到了馬頭之上,連人帶馬橫摔出去,如同打棒球一般!那柄大陌刀,嗡聲作響!倒翻在地的突厥人被自己的馬匹壓住,興許是斷了腿,大聲的喊叫,被旁邊圍上的唐軍砍作肉醬!
張仁願不愧是將帥之才,自己在廝殺之中,也不忘指揮全局,對身邊的旗手大聲道:“傳令,左部李嗣業繞到移涅身後,先行抵擋突厥援兵,程伯獻補上李嗣業突缺!”
火把之中,令旗招展。李嗣業殺得紅了眼興頭正盛,哪裡看得到,旁邊的副將像扯水牛一般的將他拉住:“將軍,主帥傳令,要我軍迂迴到北方,抵擋突厥援軍!”
李嗣業一把將副將扒開:“喊你娘啊喊!有軍令馬上照做就是!帶着大家夥兒,往那邊衝!”
副將頓時哭笑不得,和發瘋的李嗣業一起,領着左部五千陌刀手,朝戰陣之北移動迂迴去了。李嗣業大叫道:“他孃的,來一個殺一頭,來一對殺一雙!有多少突厥奴,全給爺爺送上來!爺爺今天不砍一百個腦袋。就切了根兒當太監去!”
氣勢如火!
有這樣瘋狂的主將,手下的兵卒哪裡有不來勁的?
左部五千陌刀手,像是一排巨齒一般,在突厥人陣沿的右方和後方蠶食了一圈,殺了個來回,硬是將那圈子縮得小了。突厥人引以爲豪的騎兵,在狹小的範圍之內失去了機動力優勢,在李嗣業的陌刀陣面前,反而只有捱打的份。
反觀萬雷這邊。似乎也絲毫不比李嗣業遜色多少,就像是一臺大輾路機一樣,陌刀陣將士氣低落的突厥騎兵逼得節節敗退,圍進了一個圈子裡。
程伯獻拔出兩板巨大的板斧。騎着那匹烈性十足的棕花馬,率領麾下五千騎兵,迅速填補了李嗣業留下的空缺。
二萬五唐軍,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將一萬突厥騎兵團團圍在陣中,開始了一場瘋狂地殺戮!
張仁願抖擻精神。一心只要挑了被圍在陣中的移涅,不顧一切的朝陣中殺去。身旁幾員驍將護着帥旗和發令兵,陪他一起朝核心殺去!
移涅幾乎要嚇得摔下馬來,發瘋似舞着手中纖細的佩劍,嘶聲叫道:“保護我!”
身旁數十騎鐵衛誓死圍在他身邊,連箭矢來了也不敢躲閃,硬生生的變成了一面面箭靶子!
張仁願拼了老命,終於奮力衝到戰陣核心!
移涅失聲大叫:“上!快上啊!殺了這個老不死的!”
張仁願哈哈大笑:“小賊!就你,也配當默啜的兒子!來,老夫送你見閻王!”
說罷,一聲大吼就朝移涅殺去!
移涅身邊僅剩的三十多名鐵衛誓死頂了上來,刀槍並舉的來戰張仁願。張仁願身邊的驍將中候也奮力接上,一羣人頓時廝殺成一片,慘叫與鮮血並起,肢體與頭顱亂飛!
移涅早已是魂不附體,左右看了一眼,四下茫茫全是唐軍的火把,也不知道該往哪裡逃了,只得驚慌的在原地打轉轉。突厥的士兵們想要到處找主帥,卻苦於不見帥旗,也是像無頭蒼蠅一般地亂躥。
張仁願心頭一陣大喜——“移涅小兒,你的末日到了!”
眼看着唐軍就要在援兵到來之前解決戰鬥,不料黑夜之中,一道紅光閃現,一騎從李嗣業背後殺了進來!
那一柄銀槍,遍身上下舞若梨花,滴水不漏!所到之處,如同蜻蜓點水,在唐軍士兵的咽喉無比精準的一抹而過,頓時一陣血霧噴起,唐軍紛紛朝後倒去,抽搐着就斷了氣。
那一抹紅光,就是槍頭紅纓!
除此之外,來人墨甲黑馬,如同暗夜中的魔神,一身戾氣噴薄,所到之處,望風披靡,如同狂風捲落葉一般,硬是在排得緊密如鐵牆的陌刀陣中殺出一條血路!
李嗣業頓時大怒:“哪裡來的畜牲,給爺爺報上名來!”
只聽一聲烈馬長嘶,那匹墨黑怪馬宛如閃電一般撲殺到李嗣業面前,寒光一閃,一槍直取李嗣業咽喉!
李嗣業大驚——好快!連忙揮起陌刀掄圈一擋,“砰噹當”的一聲脆響,火星四射!
來將不等招式用老,同樣的一槍飛快刺進來!
幾乎是相同的角度、力道,但李嗣業卻感覺,這一招比先前那招更加難防!
若不是練過千萬遍,又怎麼可能將槍法練到如此嫺熟,兩招用出來,完全一模一樣!
李嗣業不敢大意,這次聰明的一縮身,堪堪避過了一槍。但那柄槍在暗夜之中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剛剛刺完。馬上朝李嗣業腦上橫掃過來。
李嗣業一聲怪叫,狼狽的揮刀側記一擋,頓時感覺一股如泰山壓頂的力道砸到了陌刀之上,不由自主的就朝旁邊跳去,手臂、虎口一陣發麻。
馬上那將怪聲怪調的說了一句李嗣業聽不懂的話(突厥語)李嗣業又驚又怒,大叫道:“狗日的你說什麼?爺爺聽不懂!有種別跑,下馬跟爺爺大戰三百回合!”
來將冷哼一聲,換作有些生硬的漢話說道:“能接住我三槍,你是中原第一人!跟我單打獨鬥,你還不配!”
說罷一槍拍到馬臀上,如風如電的飛掣而去。
李嗣業氣得哇哇大叫:“恨!恨哪!狗日的突厥蠻子,爺爺跟你們拼了!”
說罷將那柄大刀舞得像一條殺氣白龍。朝突厥人中間殺去!
來將單騎飛馬突破唐軍重重包圍,居然如刀切豆腐,所向披靡,來到戰陣核心,一拉馬疆,戰馬人立而起,大聲呼道:“二王子,小弟闕特勒來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匹人立而起,宛如魔神的人馬驚住了——他一手執槍,另一隻手上,居然還有一面狼頭帥旗!
闕特勒,居然一手執旗,一手挺槍,單騎殺入唐軍包圍圈!
移涅頓時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就差激動得哭了起來:“好弟弟,二哥在此!”
闕特勒聽到聲音,清嘯一聲朝陣中殺去!
張仁願見狀大驚大怒,來人居然就是闕特勒——單騎殺進了自己的包圍圈中。這話傳出去,軍心何在?將威何存?
張仁願惱羞成怒,大吼道:“衆將士,隨本將上前,殺了移涅與闕特勒!”
手執雙斧的程伯獻離闕特勒最近,虎眼一瞪,巨吼一聲就向他劈去一斧!
闕特勒信手一槍格住大斧,厲聲道:“來將報上名來!小爺槍下,不喜歡殺無名小卒!”
程伯獻大怒:“大唐開國之臣程知節後人,右威衛郎將程伯獻是也!”
“不認識!”
闕特勒冷眼一瞪,一挺槍刺了過來,飛快絕倫。程伯獻大驚,一昂首避過,但已是狼狽之極。
右軍萬雷又騎上了戰馬,揮起那把特種營大刀,朝闕特勒殺過來。闕特勒左右開弓,剛剛挑開程伯獻,立馬回槍一挑,擋住了萬雷的長刀——砰!火星四射!
“無名小卒,還不退下!”
闕特勒的漢話着實拗口,但是那種不容辯駁的氣勢,足實有些壓人,同樣讓萬雷火冒三丈。
“狂妄的小狼崽子,爺爺送你見閻王!”
萬雷厲聲大吼,將手中的長刀揮得水潑不進,狂風暴雨一般地朝闕特勒殺去。
闕特勒抖擻精神,見招拆招一一化解,始終有驚無險。旁邊程伯獻剛纔被羞辱了,此時已是一肚子的怒火,幾乎要將肚皮撐破,怪吼一聲揮舞雙板斧就朝闕特勒殺去!
闕特勒大吼一聲,手中的銀槍舞作一片片寒光戾影,左擋右挑,將二將的攻勢一一化去,還時不時的遞出一槍,居然絲毫不落下風。
張仁願見程伯獻和萬雷纏住了闕特勒,精神大震,就要來殺移涅。移涅身邊已經沒有幾個鐵衛了,嚇得哇哇一陣大叫:“好弟弟,救我!”
正殺在興頭上的闕特勒聽到呼叫,厲聲一喝,一槍挑飛了程伯獻的一把鐵斧,往萬雷的肩頭虛晃一槍刺去。萬雷連忙抽身去躲,就這片刻間隙之間,闕特勒縱馬而走,依舊執着那面大旗朝移涅衝去。一個突厥人朝他跑來:“特勒,將旗交予小人!”
闕特勒將旗一扔,雙手執槍更加虎虎生威,如同一道黑芒,朝移涅那邊殺去。
張仁願一槊挑翻移涅身邊的鐵衛,緊接着一槍就要往移涅身上刺去!
眼看着那槊就要刺到逃命的移涅背後,冷不防“嗖”地一聲,張仁願右臂手腕上中了一箭,頓時一身大叫,不由自主的就將鐵槊扔到了地上。
闕特勒宛如黑神降世般的落到移涅身邊,衝張仁願大叫道:“若不是急着救二王子,這一箭就要取你性命!”
張仁願勒住馬,左右驍騎中候連忙將他圍在覈心。細看一眼,那支箭居然完全穿透了張仁願的右腕手骨!
張仁願咬牙切齒地怒罵道:“小賊!暗放冷箭,算什麼英雄!”
說罷一彎身,從地上撿到起鐵槊,一嘴咬上那枚箭頭,大吼一聲生生的將它拔了出來:“過來,和本將大戰一場!”
闕特勒囂張之極地大笑:“就憑你這把老骨頭?省省吧!若不是可汗一心要讓二王子立功。哪裡那麼容易讓你們得逞!本特勒從來不殺落水之狗,今天就饒了你!”
幾句說得陰陽怪氣的漢話,將張仁願氣得臉都綠了,身邊的驍騎們也紛紛大怒,就要衝上前去和他拼命。早有一些唐軍朝移涅和闕特勒殺去,闕特勒雙手已經都得到了解放。這時如同飛花刺繡一般將手中的銀槍擊出,又多了許多條唐軍英魂!
儘管如此,突厥前部一萬餘人,也所剩不多。此時雖然重見帥旗圍到移涅附近來,但仍然被包圍得緊緊地。
張仁願手腕一陣鑽心的疼,似乎已經不能動彈,咬得牙齒一陣咯嘣作響:“上!殺光突厥奴!”
正在這時,北方的突厥大軍,終於殺到了!
李嗣業正欲撲進戰團裡再戰闕特勒,但見後軍到來。恨恨的一頓陌刀:“兄弟們,先去對付後面的畜牲!”
新生的三萬突厥狼騎,在黑暗中如同怪獸一般,瘋狂的朝唐軍殺來!
李嗣業手下的陌刀陣硬着頭皮抵擋。但那突厥人來勢實在是太過於兇猛,陌刀隊死傷極大,慘叫並起!
移涅頓時瘋狂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左賢王的狼騎師來了!唐軍,全都要死。一個也別想逃!”
闕特勒冷眼瞪着周圍的唐軍:“二王子,小弟先送你出陣。到後軍指揮!”
說罷一聲清嘯,就要帶着移涅殺出去。
張仁願正準備下令死活要留住闕特勒和移涅,不料背後一聲碎石破空的大吼:“賊子哪裡逃!留下命來!”
一面黃龍負圖的秦字帥旗,如同飛舞的狂龍,閃電一般的衝進戰陣之中!
“秦霄!”
張仁願心頭一陣大喜:“速速擒住移涅!對方狼旗之下便是!”
話音未落,那黃龍帥旗和金甲紅袍的飛將就掠身而過,直撲闕特勒!
闕特勒哪裡在意又有誰來了,肆無忌憚的帶着移涅在陣中衝突,眼見就要衝了出去。
秦霄劍眉怒挑,按住鳳翅鎦金鐺,從箭囊裡取出一套三連弩,拉弦上了鐵臂弩——“嗖嗖嗖!”三枚鐵矢,如奪命的鬼符,朝闕特勒和移涅射去!
好個闕特勒,宛如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急速回身一槍,“噹噹”地兩聲,擋落了兩隻飛箭。那兩隻被擋的飛箭,朝旁邊偏飛而去,居然也射中了兩個突厥人,一箇中肩膀,一箇中腰,深沒不見柄!
而另一隻鐵箭,則是擦着闕特勒的肩膀掠過,直中前面在逃命的移涅——“撲哧”一聲,從頸後穿喉而過!
移涅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眼睛頓時瞪得極大,喉間“咯咯”響了幾聲,像塊石板一樣的摔落馬下,被自己的戰馬拖着一條纏在馬鐙上的腿,依舊狂奔。
闕特勒一聲慘叫,怪聲一吼:“誰放冷箭傷我二哥?給我站出來!”
秦霄飛馬殺到闕特勒身前,鳳翅鎦金鐺當空一劃:“你就是闕特勒?”
闕特勒生得很年輕,白白的面龐,一點也不像突厥那樣邋遢胡塗,反而面如冠玉脣紅齒白,濃黑的眉毛下,居然是一對倒三角眼,渾身如同一杆鐵槍,結實而又富有韌性,熊肩狼腰,長臂鐵槍,墨甲黑馬,羽翅纓盔,雙耳串着牛眼大的耳環,好一個英俊勇武的少年將軍!
闕特勒倒吊三角眼怒聲大吼道:“就是你殺了我二哥?你是何人,報上名來!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秦霄冷哼一聲:“本將秦霄!特來取你狗命,爲我陣亡靈武的兄弟們報仇血恨!”
“秦霄?好,好!”
闕特勒連聲大叫。彷彿瘋狂一般了的勒馬立起:“我生氣了,我真的很生氣了!我一定要殺了你!”
說罷,一道黑影一閃,連人帶馬朝秦霄猛衝過來。
秦霄也大喝一聲,將手中的鳳翅鎦金鐺三叉向前刺出,電光火石之間。一槍一鐺當頭撞到一起,火星四射!
闕特勒不由得一驚:“好個蠻子!居然能接住我的絕招——穿心槍!再說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小兒!本將懶得同你囉嗦!”
秦霄厲喝一聲:“接招!”
鳳翅鎦金鐺宛如鳳尾掠翅,劃出三道金色光影,朝闕特勒切去。闕特勒一昂首避過,勒馬後退一步:“你一定要說。不然我就不跟你打了!”
秦霄不由得有點哭笑不得——這打不打。還由得你呀?可事到如今,也懶得像個婦人一樣的跟他嚼舌頭了:“聽好嘍,小娃娃!本將乃是大唐左威衛大將軍——秦霄是也!”
“你就是——秦霄?”
闕特勒大聲喊道:“擊敗了我師父力賀達地大周武狀元——秦霄?”
“不錯!而且就在今天下午,我親自將他宰了!你要給師父報仇,就來吧!”
秦霄一揚鐺,斜指西北蒼穹,十足的霸道!
“你——你還殺了我師父?”
闕特勒大叫起來:“殺!我要殺了你!”
那柄銀槍,終於帶着無限怒意,朝秦霄刺來!
“好快!”
秦霄心中一驚。絲毫不敢怠慢,連連舉起鳳翅鎦金鐺將他的招式一一格擋開。闕特勒一聲大吼,化刺爲劈,半空中直擊秦霄馬頭。秦霄一聲厲喝,橫遞一擋過去,將他的槍架住,就着他的力道掄了一個圓弧,將他的槍力卸了去。順勢一鐺朝他頭顱橫切過去!闕特勒急扭狼腰堪堪避過,不等秦霄鐺勢回收。彎着腰就一槍朝秦霄腰懷中刺來,秦霄鐺尾急速迎上一擋,將闕特勒的銀槍架住,再從左上至右下,十足霸道的一鐺砍了下去,誓要將他連人帶馬劈作兩半!
闕特勒一聲大喝,不避不退的橫挺銀槍架了上來,“呯通”一聲巨響,周圍的士兵只感覺耳朵一陣發聾,那砸出的火星,宛如金星欺月,灼人眼球!
秦霄心中也是一驚這個蠻奴,看似身軀不龐大,原來是屬螃蟹的,骨子裡面全是肉,力氣這麼大!
不容他思索,闕特勒剛剛擋住了秦霄一記金鐺大砍,趁這空當兒斜刺一槍划來,直攻秦霄面龐。秦霄一閃手避過,鳳翅鎦金鐺覷了個空當,朝他執槍的左臂砍去。闕持勒的那匹大黑馬一聲怪叫騰的人立起來,讓闕特勒避過了這一擊。
秦霄跨下的淡金馬也毫不示弱的人立而起,嘶聲長咴——兩匹馬,居然也當空對起招來,前蹄飛揚朝對方面孔上踢去。
“篤篤篤”的幾聲大響,闕特勒和秦霄都翻身落了馬,大黑馬被踢爆了一隻眼睛,淡金馬額頭也吃了一記,鮮血長流。
秦霄就地一個翻滾避過了幾個突厥從馬上刺來的冷槍,棄鐺拔刀,斜刺裡就砍了出去,頓時一陣慘叫迸起,頭頂上就下起了一陣血雨,連人帶馬被砍破下無數段!
反觀闕特勒這邊,他似乎也不太好受。雖然後援大軍已經殺了進來,唐軍的人數優勢已經不再有,但這畢竟是在唐軍包圍圈裡,沒讓他少受冷槍冷箭。闕特勒也是舍了長槍,拔出一柄四尺彎刀,砰砰叭叭的斬去了數把唐軍長槍和手腕。
郭子儀和墨衣趕了來,奉秦霄之命守在張仁願身邊,看到這狀況都快要急得叫起來了。張仁願更是恨自己不爭氣,這當口上,手腕流血不止,連槍都拿不起。郭子儀無數次想要衝出去幫助秦霄,但想起秦霄下達的死命令——“寸步不得離開大帥”,只好生生地忍了下來。
帥旗是不能離開戰陣的,張仁願就算不能戰鬥了,也咬牙挺着指揮作戰。
秦霄率領的後部,與突厥人的援軍都殺到了。原本一場圍殲戰,變成了勢均力敵的遭遇戰!
李嗣業、萬雷和程伯獻等人,都領着麾下的將士,與突厥戰作一團。
鼓聲雷雷,戰角錚錚,陰雲蔽月,狂風肆吼!
茫茫的大戈壁,再一次變成了人間地獄,修羅道場。斷裂的肢體頭顱,被戰馬像踢球一樣踹得四下亂滾。飛賤的鮮血,噴薄的腦漿,給每個還活着的人,進行着血腥的洗禮!
秦霄怒拔長刀,嘶聲大吼,斬落一個個突厥馬頭和人頭。身邊屍集如山!闕特勒雙眼通紅。手中的彎刀如同陰司的催命符,將一個個唐軍士兵的生命,宣告終結!
秦霄飛快瞟了一眼火把陣中,看到了闕特勒,厲聲一大吼,飛身而起朝他躍去。闕特勒感覺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撲面而來,仰頭一看,墨黑的夜空中,一人身上映着火把的金光,正朝自己撲面殺來。
闕特勒心中一驚,就地一個翻滾躲過秦霄一擊,不及自己站穩,回首一刀砍去。秦霄就地一個騰起,雙手握刀朝下砍去!
闕特勒鋼牙一咬,挺刀迎上,無奈身形未穩,被秦霄壓住了,只得踉蹌後退。秦霄大喝一聲,將手中的力道更加得大了。闕特勒不敢怠慢,另一手也撐到自己的彎刀背上,死力頂住。那鈍鈍的刀背,居然也就這樣將自己的手割得破了,鮮血長流!
秦霄想着被闕特勒殺死的數萬靈武百姓將士,心中已是一股沖天的怒火,恨不能馬上就將他大切八塊!此時使出了渾身的力道,要將闕特勒壓倒在地!
闕特勒感覺有些不妙——這個漢人將軍,好強的氣勢和力道!瞅了個間隙,圓掄一刀居然把秦霄的力道卸了去,然後飛快絕倫的一刀朝秦霄面上切去!
秦霄心中泰然如山,一縮肩頭,自己的長刀不等力道衰竭,朝闕特勒脖頸間抹去!
電光火石之間,二人各自驚叫一聲分得開了,秦霄看了看自己的刀頭,上面挑着闕特勒的一個耳環,自己的獅蠻盔的帽纓,也被他削去了。
秦霄一甩刀,將耳環扔得遠了,自己扯下頭上的頭盔朝旁邊一扔:“來啊,小畜牲!”
闕特勒也感覺耳邊一陣劇痛,用手一摸,居然被生生的扯破了,鮮血長流,不由得也心中一陣大怒:“我要殺了你!”
兩人又這樣殺到了一起,方圓一丈之內,刀光劍影,無人敢於近身!兩個手執帥旗的旗手,猶豫的旁邊逡巡。整個戰場的核心,都移到了這裡。
寬逾數裡的大戰場上,唐軍和突厥人的戰鬥,勢均力敵。突厥人原本低落的士氣,因爲闕特勒的到來士氣大震;同樣被闕特勒打得有些瞢了的唐軍,也因爲秦霄的飛馬馳援,而倍受鼓舞。
唐軍和突厥人,就像是兩隻同時發瘋了的巨獸,不顧自己傷亡的要置對方於死地,開始了近乎於瘋狂的撕咬和拼殺!
秦霄與闕特勒,兩人心中都怒氣填胸,恨不能將對方撕成八瓣,什麼殺手鐗都使了出來。只見二人刀光森森,火星四射,眼神稍拙一點的人,都看不清那煙塵之中,二人在幹些什麼,唯有聽到那壓住一切的刀兵相接之聲。
秦霄的頭髮,也不知怎的就散落了,披頭散髮的如同魔神,眼睛裡戾氣大盛,狂吼着又將闕特勒壓住。
闕特勒三角眼也瞪得圓了,鼓起渾身的力氣,像一頭草原雄獅一樣嘶聲大吼,死活不肯後退,右腿往後死命一蹬將身體固定住了,左膝就往秦霄腰間跨下頂來。秦霄魚死網破般的就地一矮,一個掃堂腿踢了出去,正中闕特勒腳踝,闕特勒的一膝蓋,也頂到了秦霄的大腿之上,二人同時轟然倒地,手中的刀也都散落到一邊。
闕特勒顧不得腳踝劇痛,一眼瞅到了秦霄身邊的帥旗使,就地一個鯉魚打挺翻了起來,騰空而起,將那名帥旗使連人帶旗踢了出去,一扭跨騎到馬上,旁邊馬上有人給他扔來那杆銀槍。轉眼一看秦霄,也已經騎上了馬,手上綽着鳳翅鎦金鐺,正朝自己殺來。
闕特勒腳踝被踢得傷了,但此時上了馬也算是彌補了這個缺陷,滿胸怨怒的又朝秦霄衝殺過來。與此同時,秦霄的將旗倒在了地上,那個掌騎使也已經被亂馬踩死。好不容易有一個騎尉把將旗拾起,又被亂箭射得穿了胸。死死抱着將旗不肯倒下,口中鮮血長流。突厥移涅的幾個鐵衛騎,也趁勢朝秦霄殺了過來,要爲移涅報仇。
陣邊張仁願連聲大叫道:“衆驍將中候,速速上去給秦將軍幫忙!”
郭子儀一咬鋼牙,就要衝出去。但想到秦霄的軍令。只得恨恨的忍了下來,牙齒將下嘴脣都咬得破了。他太清楚秦霄的爲人了,像說出的這種話,一定是要說一不二不能打折扣地。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也要遵守。而且,現在這時候,爲了救秦霄而衝殺出去,只會讓秦霄悖然大怒,將他大罵而回。郭子儀心裡暗暗道:師父,徒兒時刻謹遵你的將令,對你表示最崇高的敬意與尊重!
旁邊的墨衣早已芳心如絞,再也按捺不住了,此時與那幾名驍騎中候一起衝出,朝戰團中殺去。
闕特勒加上幾個突厥鐵衛騎的輪番攻擊,旁邊的唐軍又水潑不進,秦霄頓時有些落了下風,雖然自保有餘。但要想這時候再拿下闕特勒,似乎希望也已經變得渺茫起來。
秦霄披頭散髮,宛如瘋狂地魔神,將那柄鳳翅鎦金鐺舞得如同盛怒的黃龍,將闕特勒和鐵衛的攻勢一一化解。闕特勒心中又驚又怒,恨不得馬上拿下秦霄,將他砍成肉醬,但又一時鬥他不倒。自打從出道以來,六伐胡州兩敗唐軍,在靈武軍中單槍匹馬殺了個三進三出,也沒遇到過一個對手——今天在這裡,居然遇上了一個將自己挫傷的秦霄!憤怒之餘,心中的興奮也空前爆棚!
反觀秦霄,也對這場大戰覬覦已久,此時也完全迷失在那種酣暢淋漓的生死相拼之中。那滿頭亂舞的長髮,如同他此時的心情——瘋漲的激情,狂放的激情!
想不到,在這個時代,還能遇上這樣的對手!
張仁願手下的驍騎中候,迅速的殺入了戰團,秦霄的壓力頓時大減。墨衣銀馬白槍飛閃入陣,掠過闕特勒身邊,拾起了那面黃龍負圖的鐵血大旗,單手舞槍的格擋着突厥人的冷槍暗箭,嬌斥連連!
秦霄一眼瞟到墨衣,頓時有些驚住了——闕特勒正抽了個空當,要去刺殺墨衣!
秦霄一聲近乎於絕望的大吼,朝二人之間衝殺過來。
墨衣死護大旗,剛剛擋去了突厥人的急襲而且身旁有了幾名唐軍來幫忙,冷不防的對面就一陣逼人的殺氣襲來,連忙矮身一躲,闕特勒一槍刺空,直插中了秦霄的大旗,“哧啦”一聲,將那大旗撕得破了,再橫掃一槍朝墨衣打去。墨衣被他拉了一下旗,有些失了重心已不好躲閃,只好勉強的橫過槍來硬擋,不料闕特勒的力道實在太大,將她連人帶旗打下馬來!
闕特勒一提疆,那匹馬就猛然朝墨衣踩去。墨衣一聲驚呼,急一閃身,但還是遲了——一隻馬蹄,居然就踩上了她的右肩肩頭——“咔嚓”一聲脆響,墨衣慘叫一聲,險些暈死過去,那面鐵血大旗,卻始終握在手上!
秦霄聽到墨衣的慘叫,頓時一陣氣血衝腦,十足地瘋狂了!
“打我的女人!”
秦霄癲狂的大吼起來,那鳳翅鎦金鐺着了千百斤的力氣,橫掃而去。闕特勒正準備再擡馬蹄給墨衣一下,不料迎面一陣兇猛異常的罡風吹來,驚得大叫一聲就朝後翻倒,從馬背上落了下去,在地上打起滾來!
鳳翅鎦金鐺!憎恨的鳳翅鎦金鐺!瘋狂的鳳翅鎦金鐺!
那匹踢傷了墨衣的馬,就這樣被秦霄從兩面前蹄之前到腦——生劈成兩半,秦霄彎下腰來,一把將墨衣從地上提起坐到自己的馬背上,墨衣忍着劇痛挺起旗幟。
黃龍負圖秦字旗,再次飄揚起來!
雖然殘破,雖然染塵,但仍舊氣勢如虹,殺氣沖天旌旗指處,突厥人望風而敗,望風逃遁,望風披靡!
秦霄感覺。自己的眼睛似乎就要衝出血來,喉間也因爲連聲的大吼和沙塵的侵襲變得有些乾硬了,但他的巨吼仍然不停——“闕特勒,納命來!”
人如電,馬如虹!
受傷的淡金馬,就算是被血矇住了一隻眼睛,也與主人一樣的憤怒如魔,瘋狂的朝闕特勒奔去。
闕特勒心中大驚,連忙朝陣中躲去,扯了一個突厥戰士下馬,自己翻身騎了上去,挺槍又來迎戰秦霄!
秦霄!瘋狂的秦霄!不怕死的秦霄!
到了戰場上,還有誰能在氣勢上壓倒不怕死的人!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化作魔神一般了的大唐戰神——秦霄,突厥人眼中堪比宿世妖物“狼魔”的秦霄!
闕特勒感覺,自己現在,已經不是跟一個人在對戰,而是一個妖怪!一個魔鬼!
他那渾身散發的殺氣,已經宛如肉眼可見;他的眼睛,已經紅如烈火;他瘋狂飄舞的頭髮,就如同地獄的招命幡;就連他的馬,也成了妖獸一般,毫不知死朝前猛衝而來。
闕特勒一咬牙,死命迎上去和秦霄對了一招,只感覺虎口一陣發疼,細看一眼,居然被震破血來。
秦霄扯破戰旗一角將墨衣牢牢捆到自己身上,提馬再次朝闕特勒衝殺而來。
闕特勒心中,居然頭一次的升起了一股寒意——論武藝,論本事。我或許不比他差;但是這種捨我其誰不怕死的氣勢……他不怕死,我莫非也不想要命了麼?
這一次。闕特勒沒有去接秦霄的招式,而是抽身一閃,然後銀槍拍馬——“撤退!”
突厥長角吹起,準備撤兵!這一場人間地獄的屠戮,終於以突厥人的主動敗退作爲終結。
那面張狂囂張之極的狼頭狼旗,緊緊跟在闕特勒身後,朝前飛奔而去。突厥人頓時兵敗如山倒,如同潮水一般的朝後退去。原本苦苦頂在最前方的李嗣業,此時終於揚眉吐氣的大吼起來:“兄弟們,殺啊!別讓突厥畜牲們逃了!”
萬雷、程伯獻也頓時精神大震,齊聲大吼道:“兄弟們,殺光突厥奴!”
張仁願大喜過望猛一擊拳:“擂鼓!追擊!”
隨即疼得哇的一叫,手上又鮮血長流起來。
大軍配備的三十六面大鼓,頓時震落星辰的敲響了!
大地在顫抖!朔風在顫抖!漫天的烏雲在顫抖!突厥人的心膽在顫抖!
“殺啊!”
已經拼殺了二三個時辰的唐軍,全身上下重新充滿了力量,朝突厥人猛殺過去!
那一面殘破的黃龍負圖旗,始終飄揚在最前方,如同一枚奪命的箭矢,剿殺着每一個突厥人的生命和靈魂!那是一種精神與信念,是一種象徵和圖騰——我大唐軍人的英烈之魂,從此威震漠北邊陲!
反觀突厥人,信心的崩塌,比生命的逝去更可怕!原本在他們心目中,宛如天神一般不可戰勝的闕特勒,居然被一個從來沒有聽說過姓名的唐軍將軍擊敗——或者說,壓倒。這對突厥人這種崇尚絕對武力的民族,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他們的信心和鬥志,如同這戈壁灘上暴風中的沙塵,被襲捲得沒了影蹤。
方纔還勢均力敵的一場戰鬥,因爲闕特勒的撤退,變得一邊倒,轉變成了一場末日的屠殺!
闕特勒拍馬狂奔,心中又怒又羞,恨不能殺回去和秦霄再見個高低。但他明白,今晚這仗,自己已經是輸了。首先就是移涅已經戰死,而且鏖戰下去,對突厥軍隊沒有絲毫的好處。自己的身後,已經沒有援軍了,而唐軍說不定還有人還支援——更何況,還有那個狼魔一樣的唐軍將軍!
秦霄!他叫秦霄!闕特勒彷彿拿起一把錐子,在自己心中刻下了這兩個字。——“殺死移涅,殺我師父,挑我耳環——秦霄,我一定饒不了你!”
秦霄的心裡,也唯獨只剩下一個‘恨’字了,那鼓鼓的怒氣,在喉間形成了一咆哮一般的怒吼——“闕特勒,你給老子站住!”
那柄鳳翅鎦金鐺,彷彿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魔獸,瘋狂的撕裂着身邊敢於阻擋的突厥人。
幾個突厥人抖膽勒住馬,朝一馬突先的秦霄殺過來,秦霄一聲撕裂般的大吼,左右一鐺,頓時將三人連人帶馬砍作碎了,其他幾人怪叫一聲,倉皇逃命。秦霄也懶得去管這種蝦兵蟹將,怒吼一聲險些將那幾人嚇出尿來,猛夾馬腹,宛如閃電一般朝前衝殺而去,喉中大吼道——“闕特勒,老子只要殺了闕特勒!其他的無名小卒,通通死開!”
墨衣牢牢貼在秦霄背後,手裡死命的抱着那面帥旗,胸懷之間,彷彿就感覺到秦霄那顆強大無比的心臟,在瘋狂的跳動!肩頭和琵琶骨怕是都要碎了,全身上下,也有些疼得發起僵來。但這個時候,她渾身上下彷彿也充滿了莫可名壯的力量,來自於那個男人身上的力量是那樣的瘋狂和霸道!這樣的一個男人,他究竟有一顆怎樣的心,那種氣勢那種勢無匹敵的氣勢!
氣壯山河,憾動戈壁,威震敵膽!
一萬餘突厥人在前奔逃,秦霄匹馬當先,後面跟着二萬餘唐軍——那情形看上去,兩隊人馬之間,一騎馬,一面旗——勢如奔雷!
彷彿,秦霄就是憑着一己之力,在追擊突厥大部!
冷箭,飛矢,一股腦兒襲來,如雨般密集。秦霄揮動鳳翅鎦金鐺,連馬兒也不讓它受到一點傷害。淡金馬,我最好的戰友!受傷了又如何?一樣能夠玩命一般的追上突厥畜牲!
眼見着就要追上突厥人的部隊,卻唯獨再瞧不見闕特勒。
身後一陣震天的鳴金之聲傳來,秦霄滿腔怨怒的勒住馬,淡金馬人立而起,嘶聲長嘯。
“闕特勒!我一定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