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墨衣有多不情願,但她還是被秦霄送走了,和紫笛、楊玉環一起到了易州。秦霄在這裡陪了她們一天,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了幽州。大戰在即,他可不想因爲私事而耽誤了軍情大事。一但打起仗來,那就什麼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他可不想自己因爲幾個女人而分了心,耽誤影響大唐王朝整個天下的大事。
臘月初八,陰天,極冷。潑出去的水不用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凍成冰塊兒。房檐上的冰柱子,結成了厚長的一串串,被凍得硬冷的土地,也似乎有那麼一點打滑了。
早上,秦霄來到了幽州北門外,送桓子丹出去當“迎賓”三千騎兵加上一個儀仗隊,已經很給李大酺面子了。秦霄對桓子丹叮囑道:“有探子來報,李大酺帶了兩萬人來幽州。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相當於他全族三分之二的兵力了。你可別露了餡,要將他穩住,讓他以爲他們的計謀得逞了。”
“大帥放心,這一回絕不敢再出任何差錯了。”
桓子丹認真的應道:“前番我當先鋒的時候,曾與他們的部族首領打過交道,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這個差事,我能辦好。”
“好,去吧。”
秦霄關切的看了他幾眼:“小心行事。”
“是!”
桓子丹翻身上了馬,打着鮮明的唐軍旗號出發了。
秦霄站在原處,看着遠方,自言自語道:“這個計謀還真是經營了有些日子了。北狄看穿了我們來個將計就計,我們再反過來將計就計,現在大戲終於上演了……”
金樑鳳在一旁說道:“大帥,按你的安排部署,我們最起碼是立於不敗之地然後求勝果了。現在唯一有些疑慮的,就是不知道突厥人有多少兵馬要來。他們的消息封鎖得很厲害啊,探子也探不到什麼。看來只要當他們出動了,才知道他們的虛實底細。”
“突厥有個暾欲谷,的確是一件棘手的事情。這傢伙,居然還沒老死。”
秦霄戲謔而有些忿然的說道:“在東北這一線的用兵,更多的時候要鬥智。偏偏有這樣一個對手在那邊,一切都充滿了變數啊!”
“也難怪大帥要先立足於不敗再去爭勝了。”
金樑鳳道:“不管這一場戰鬥的結果如何,最起碼,我們不能丟了幽州。大帥給我的兩萬人,已經全部按大帥的吩咐開進了城裡,駐守在四門甕城。還有我們的那些秘密武器,估計也是時候亮一下相了。”
“哦?呵呵……”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回去吧。我們也要安排一下歡迎儀式了。搞個萬人大陣、禮炮煙花出來,歡迎李大酺歸順大唐。”
幽州東北,灤河河谷。
桓子丹布好隊儀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前方總算是出現了一隊騎兵。沒有旗號,也沒有鼓角,只是迎頭朝桓子丹這邊開了過來。桓子丹上了馬,帶着人迎了上去。
對方大約有百餘人,領頭一人桓子丹倒是認識,那天在奚族邊境見到過的。奚族俟斤多米多。桓子丹約住了後面的兵馬,迎了上前,多米多一見是桓子丹,就在馬上行了一禮:“見過桓將軍。”
“俟斤大人別來無恙。”
桓子丹面帶微笑:“是大酋長派你前來探路的麼?”
“正是。”
多米多看似也是個沉得住氣的人,神色自若的說道:“大酋長的弟弟魯蘇,率領一萬騎兵就在我的身後。大酋長李大酺,也率領了一萬人在五十里開外,帶着進獻給大唐的牛羊和馬匹。所以走得慢一些。”
桓子丹心中暗道:李大酺,也蠻狡猾的嘛,自己縮在後面,卻讓弟弟和多米多來探風信。
“請俟斤大人回報魯蘇大人和大酋長,大元帥派卑職出城前來迎接,他本人就在幽州北門城外十里處,列隊歡迎大酋貴部。”
桓子丹又試探着說了句:“有沒有突厥和契丹人在後面追堵。要不要我前去幫你們斷後呢?”
多米多微微的愣了一愣,擺擺手道:“暫時沒有、暫時沒有。突厥人最近都沒到我們這邊來過;契丹人?他們只有索要財物徵集勞役的時候纔會過來。大酋長特意挑了這麼個時候出來歸順大唐,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心裡也在暗罵:本以爲秦霄會親自出來迎接。沒想到派個無足輕重的小將軍……要是秦霄自己出來了,能將他拿下,幽州也就攻下一半了麼!
桓子丹心裡暗自發笑:你以爲我們像你一樣的蠢,中軍大帥到這裡來涉險!
二人又再寒暄了一陣,桓子丹就打發多米多回去請魯蘇大軍過境。桓子丹的人馬在灤河河谷分列兩旁布成了隊列。長長的號角吹了起來,震動山谷。魯蘇的一萬騎兵將信將疑的過了灤河谷,朝幽州而去。桓子丹派了一隊人馬作嚮導,自己仍在這裡等李大酺。
又過了許久,前方纔再次出現了人馬。這一次,還真的是有一堆牛羊被驅趕着一起過來了,後面就跟着萬餘騎兵。
桓子丹叫了幾個之前在薛訥手下幹過的偏將過來,他們是認得李大酺的,一起迎上前去。
這次總算是見到了旗幟,一面淡青色的旗,上面的圖案有些奇怪。桓子丹上前見了禮,旁邊的偏將暗示:正是李大酺!
幽州北門前,秦霄全副披掛,身後列了三個大軍方陣。一萬虎騎師,左右各有一萬左驍衛騎兵陣。三萬人的大陣勢,氣勢非凡。
魯蘇帶着一萬騎士到了這裡的時候,遠遠看到幽州北門外的大陣仗,不由得有些驚住了,幾乎就要不敢上前。猶豫了半晌,只見幽州北門外放起了禮炮煙花,身邊引路的唐軍將佐也好言相勸,告訴他們,這是歡迎儀式,魯蘇這才帶着人向前。
秦霄端坐在馬上,手裡捏着一根馬鞭隨意的輕敲着馬鞍。靜靜地看着迎面而來的魯蘇等人。奚人,果然都是蠻勇之人,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野性和張狂,眼神裡盡是狂放與不羈。他們的隊陣雖然有些雜亂,但彼此之間十分的默契,隨時保持着攻守兼備的架式。
奚族人近了,秦霄帶着身邊的一些將佐官員,打着秦字帥旗,緩緩的拍馬向前。秦霄還正在心裡琢磨着那幾句不太熟悉的契丹語。對方迎面而來的魯蘇卻先開口說話,居然說的還是漢語:“來人可是秦大元帥?”
“正是!”
秦霄在馬上抱拳略略行了一禮:“秦霄率幽州將弁官員,歡迎奚族大酋與麾下前來!”
魯蘇長得膀扎腰圓,一張臉如同團團的麪餅,兩撇鬍子也是又粗又黑,十足的一個蠻漢。只聽他道:“大帥威名如雷貫耳,魯蘇由衷的佩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呵,呵呵!魯蘇大人的漢話說得太標準、太地道了。相比之下,我可就有些慚愧了。這契丹語學了多時,總是說不順口。”
秦霄笑着說道:“彼此都是將軍,就在馬上見過禮就好!”
二人分別見過禮,秦霄故作疑惑狀:“魯蘇大人,怎麼不見貴部大酋?”
“哦,大酋長是家兄,在後方押送着贈送給大唐的牛羊。”
魯蘇彎腰撫胸行了一禮:“大帥,我們大酋的意思是,資助兩萬騎兵給大帥,一起平定契丹。契丹欺壓我們多年,正愁這口惡氣出不了——請問,我們駐紮在哪裡?”
秦霄心中暗自冷笑:白癡,露破綻也不用露得這麼明顯吧?就算是大酋李大酺來了,也不會公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可是軍事機密!你這樣說,無非是想打消我的疑慮、騙取我的信任,然後伺機混進幽州城吧?
秦霄作出一副開心的樣子:“李大酋長真是深明大義呀!這樣吧。我剛剛將幽州北門的軍屯空了出來,就留給你們屯紮吧,怎麼樣?我都安排了一些帳篷、草料和糧食肉類,到時候會派人前來犒軍。等大酋長的人馬到了,你們各分守北門左右二方的軍屯。幽州北門的防務至關重要啊,可就有勞你們了!”
“多謝大帥美意!”
魯蘇暗自開心,但仍有些失望的說道:“怎麼,我們的大軍不進城麼?”
秦霄微笑說道:“大唐律令,凡駐防大軍,一律駐紮在城外十里處,以免擾民。幽州雖然是個軍鎮,但百姓也還是挺多的。所以,只好暫時委屈一下魯蘇大人了。等七軍換防的時候,可以考慮將你們的人馬調入城中軍屯裡。住進城裡,畢竟暖和舒服一些嘛,呵呵!”
魯蘇本想再追問一下什麼時候七軍換防,但一想這又有些太過明顯了,只好作罷,只得說道:“既然如此,那魯蘇就先帶兄弟們過去安頓下來了。”
“請。”
秦霄輕揚了一下馬鞭,對身邊說道:“周以悌,魯蘇大人的衣食住行,可就全部交給你了。一萬人馬,都要照顧好了。”
“大帥放心。”
二人心照不宣的遞了一個眼神,周以悌帶着身後的萬人方陣,陪着魯蘇往東面軍屯去了。
金樑鳳在一旁輕聲道:“看來,已經可以確定,他們的確是在使詐了。哪裡有那麼容易帶着兩萬人就出來了的,而且還沒有帶家眷?要是突厥和契丹知道了李大酺在幹這些事情,還不找他算賬,血洗奚族?我估計,是二族疑心病重,又想使詐,又怕這李大酺真的降了我們。於是將他們的家眷百姓都扣在本土。”
“言之有理。”
秦霄微點了一下頭,有些冷酷地輕笑了一聲:“看來這一次,我可能要間接引發一場奚族大屠殺了。李大酺被我們一拿下,他們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到時候,突厥人和契丹人肯定要對奚族來一次大清洗……阿彌陀佛,善哉啊!”
金樑鳳在一旁冷笑:“我不當道士了,你倒是扮起了和尚……”
過了一陣,桓子丹帶着李大酺來了。
李大酺倒是不如他弟弟那樣長得粗蠻,雖然也是一身的野性氣息,但長得斯文了許多。眼睛不大,但眼神卻十分的銳利,頭髮鬍子也明顯比其他奚族人弄得乾淨整齊了許多。高高瘦瘦的一箇中年人,身上穿着的卻是中原製作明光鎧甲,一襲斗篷,倒也還有幾份威風。
秦霄如同老友見面一般的使勁和他寒暄了一陣,並且親自帶着虎騎師將他安頓到了幽州北門西面的軍屯裡。還差來了一千餘人,專程送上酒水、肉食和馬料、糧食,作爲他們大軍的補給。這裡的帳篷也是搭得最好的,裡面有木炭升起的爐火禦寒。
這一切都讓李大酺十分的滿意,簡直就是賓至如歸呀!
大軍陸續安頓下來,李大酺和秦霄走逛在軍屯裡,看着這延綿數里長的軍寨,不由得感慨道:“大唐,就是地大物博富庶文明哪!就大帥出手贈送的這些東西,大部份都是我們部族裡沒有的。”
秦霄擺擺手道:“大酋長大客氣了,大唐與奚族歷來友好。大酋長的祖上,不就是被太宗皇帝賜作李姓的麼?算來,你也是大唐的郡王啊,本帥見了應該要跪禮纔是!”
“咦,豈敢、豈敢!”
李大酺連連擺手:“大帥是大唐坐鎮一方的統帥,我嘛……呵呵,幾年前還和前任幽州大都督孫儉決死拼殺過。現在大唐不追究我的舊罪,就是萬幸了。哪裡還敢自認是什麼郡王!”
“這話你可就說錯嘍,大酋長。”
秦霄笑道:“我們的皇帝是何等的心胸開闊之人。再說了,你跟孫儉打仗的那一會兒,還是太上皇當政呢。而且孫儉那廝是自作主張要去侵略奚族,這也怨不得你們。其實大酋長也知道了,我們的皇帝再次封你作‘饒樂郡王’。這不,前來宣旨的大使正在幽州城內高居北位等着大酋長哪!本帥也設好了宴席,要爲大酋長和各部首領接風洗塵。”
李大酺心裡一陣咯噔的跳了起來:要請我們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