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順水順風,船行極快。差不多隻用了昨日一半的時間,船隊就抵達了彭蠡湖畔。
秦霄下得船來,遠遠看到楚仙山莊已經佈置得如同仙宮,連花草樹木,都用絹絲彩布裝點了一番;莊門口直到凌雲居前的道路,都用嶄新的細雕絨花毯鋪就。隨同而來的鄂州官將,無一不嘖嘖讚歎,有的更是目瞪口呆,疑是到了仙境。
鑼鼓鞭炮自然是再度喧騰,龐大的迎親隊伍,跟着秦霄的高頭大馬,緩緩進入了楚仙山莊。凌雲居前,李嗣業、紫笛和總管馬南,領着一衆丫鬟僕奴,齊齊列於道旁,歡迎新娘子。凌雲居的大堂,早已佈置妥當,大紅喜字的禮堂,處處透着喜慶。
接下來的事情,無處乎是秦霄接轎、新人拜堂這些禮節。在千餘人的雷聲歡呼中,秦霄木然的在範式德的引導下,完成了無數道禮節程序。只有在拜高堂的時候,心神纔算是清楚了一些,照例暗暗的將端坐在太師椅上,一臉淫笑的吳興國,罵了個痛快。
隨着李重俊一聲興災樂禍般的大吼——“送入洞房”秦霄額角終於淌下了一滴冷汗:乖乖,我怎麼聽着,像是“押入牢房”?一會兒要面對的,可不是什麼良家少女皇室千斤,而是如狼似虎的鳳姐徐小月啊!
李仙惠(姑且如此稱呼新娘子吧)看似也被這繁瑣的禮節累壞掉了,卸去了鳳冠金釵,坐在桌邊長長的籲着氣。秦霄硬着頭皮走到桌邊,替她倒了一杯水:“怎麼,累壞了?”
李仙惠仰起頭,對着秦霄嫣然一笑:“相公,官人,時到如今,你還不能給賤妾一個稱呼麼?”
秦霄心裡一陣惡寒,險些奪門而逃,感覺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此時也只能強顏歡笑,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娘子……可是累壞了?”
話剛說完,秦霄的腦海裡已經幻想着,自己扶着牆角,瘋狂嘔吐。
官人?娘子?本來這個稱呼對秦霄來說,就有夠彆扭,更何況秦霄已經知道了,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別人假扮的。而且這個假扮新娘子的人,還極有可能帶着某些不純的淫念,心裡就忍不住一陣犯嘔!
李仙惠倒是沒感覺有什麼不妥,反之還像很高興的樣子:“賤妾不累,稍事休息即可。只是相公稍後還要出去應府賓客,可別累着了!”
出去應付賓客?秦霄心頭一陣大喜,頓時感覺,這江南的婚嫁風俗,終於還是有一條挺人性化的!
儘管如此,場面上的工夫還是要做足。秦霄強顏歡笑的跟李仙惠閒扯了一陣,起身說道:“仙兒少歇,我出去會會那幫賓客。”
李仙惠點頭:“怎的又稱呼我仙兒,娘子不好聽麼?嘻嘻,相公走好!”
秦霄也管不得她後面說了什麼,此時如蒙大赦一般,逃離了洞房,跑到了凌雲居正堂。這裡百餘桌的酒席居然在短時間內準備妥當了,正陸續呈上來。秦霄不由得暗暗敬佩起楚仙山莊的廚子、丫鬟、僕役這些人來。
剛到正堂,秦霄就被撲面而來李嗣業逮住了,拖着他坐到一張桌邊,樂哈哈的給他一杯酒:“秦兄弟,今日俺老李,可是隻稱呼你兄弟,不把你當大人了。今日是你大好的日子,你若是不陪俺老李吃好喝好,俺老李可不讓你進洞房!”
秦霄哈哈大笑:“兄弟,你就不說這話,秦霄今日也要陪你痛醉一場!”
說罷兩人已經對飲了一杯。
此時還尚未開席,來賀喜的賓客,正在凌雲居的總管馬南那裡,交割賀禮。大大小小的銀兩包封和絲匹絹帛,已經堆滿了一間廂房,馬南和墨衣紫笛正在那裡招呼進來的賓客,忙得不亦樂乎,四個執筆的帳房先生桌前都排起了長隊,筆下揮灑不停,漸漸有滿頭大汗的趨勢。
秦霄看在眼裡,心頭樂道:那日我在武昌怒斥趙世材嫁女索禮,哪裡想到,過了才一兩個月,我自己也藉着娶親發筆橫財。這些收來的禮金,我估計着怕是又能買個楚仙山莊了!
稍時過後,衆賓客徐徐入座,一片人聲嘲雜。
李嗣業壓低了聲音,嘿嘿的笑:“兄弟,老李今日,可是又遇到了熟人。”
“又?”
秦霄笑道,“這次是誰?莫非臨淄王也來了不成?”
李嗣業笑道:“不是當官的,可的確是熟人。而且,她是來給兄弟賀喜的,還帶着自家的禮物,非得親自當面交給兄弟。”
秦霄奇道:“人在哪裡?”
“後堂偏廳西跨院。俺老李請她住在那裡。正堂人太多了。”
“走,趁現在尚未開席,看看去!”
二人繞着柱樑屋角,避開衆人的注意,到了後堂。李嗣業帶着秦霄到了一間屋前,推門而入。
房內正端坐着一個身披道袍,手執拂塵的年輕道姑,見到秦霄進來,一臉笑意的起身相迎:“貧道逸如,特意前來恭賀大人新婚之喜!”
秦霄不由得眼前一亮,驚喜說道:“莫雲兒,是你?你不是說出家爲尼麼,怎的又當了道姑?”
莫雲兒笑吟吟的看着秦霄:“大人,數日不見,大人風采更盛,雲兒甚是欣慰。雲兒慚愧,本欲落髮出家爲尼,怎料心中始終忘不了我娘,庵中師太也說我塵緣未了,勸我先戴發修行。不巧的是,趙瑩瑩居然也在庵中……相見尷尬,雲兒就離了那家尼姑庵,另投了一家道觀,當了女道士,並自號‘逸如’。飄逸之‘逸’,音諧追憶之‘憶’,就是爲了紀念我娘,段如。”
秦霄看着悠然自若漂亮如昔的莫雲兒,不由得笑了起來:“看到今日的雲兒從容淡定,神采奕奕,我很開心。看來,雲兒已經拋開了心魔,做回了自己。”
莫雲兒呵呵的笑,點了點頭:“這些,都是拜大人所賜,雲兒心中時是感恩戴德。對了,雲兒今日前來,是特意爲大人新婚賀喜的,還奉上一份禮物,不成敬意。”
秦霄笑:“雲兒能來,秦某已經是很開心了,禮物就不必了,我自心領了。”
莫雲兒拿出一個小包裹,用深紫絹布包着,遞給秦霄,神秘說道:“這份禮物,大人應該會喜歡纔是。這可是我師公,送給我的,並命我轉贈給大人。”
“你師公?”
秦霄不好拂了莫雲兒的好意,笑呵呵的接過,看似像是一本極厚的書,“秦某好像,並不認識什麼道姑道士。”
莫雲兒擺弄了一下拂塵,神秘的笑:“我孃的師父,是不是也可以稱作,是我師公?”
秦霄劍眉一挑,心中凜然道——虎萬求?
這東西,居然是虎萬求留下來,並暗中叫莫雲兒送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