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秦霄剛剛睡醒,吳興國就在外面敲起了門。進門後,吳興國衝着秦霄好一陣笑:“恭喜大人,三日後就是黃道吉日,正適合婚嫁!”
秦霄心中一凜:三天!
吳興國看着秦霄的臉色,不由得疑道:“怎麼,大人是嫌太早?”
秦霄“唔”了一聲,說道:“是有點倉促了。不過爲了趕在清明前祭祖,也只好這樣了。吳大人,這次就要多多有勞你,張羅一下這些瑣事了。”
吳興國哈下腰笑了:“大人,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張羅的了。江州的莊院裡,早早就準備好了新房和喜宴用具,只待招幾個廚子過去準備菜點酒水,就可以了。”
秦霄不由得微微有些驚訝:照這麼說,這些人老早就在準備這事了?難不成,他們算準了我會答應這門親事?怪不得吳興國一直催促我到鄂州來……看來,這個鳳姐,的確是一個不簡單的對手嘛,居然能把我算得死死的!哼,我倒是很想早點親眼見一見她了。
吳興國繼續說道:“大人,既然是娶親,不管是當真也好,做戲也罷,也得按着風俗來。大人生在江南,應該知道一些。但凡娶妻嫁女,夫家的人要先從家裡出發,高頭大馬花擡大轎的到女家,將女子迎回去,這叫迎親。要不我看,大人今日且先去江州莊院,後天趕早,來刺史府迎親?莊院就建在江州彭蠡湖畔,沿着長江順流而下,半天即可到達。就算是逆流而上,也頂多大半天的功夫。大後天,就在莊院內舉行婚宴,爲期六天,到時候正好到了清明時分,好去祭祖……”
聽着吳興國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秦霄心裡忍不住有些窩火了,暗暗罵道:幾天的行程,全給你們安排得滿滿的了,這和軟禁還有什麼區別?不過爲了大局着想,我且先忍着,日後再跟你們算賬!
秦霄做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甚至還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這些事,就隨大人安排了。什麼風俗規矩、禮儀教化,我反正是一竅不通,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看着秦霄面色有些不善,吳興國也不囉囉嗦嗦了,識趣的退了出去,叫丫鬟將熱水早點送了進來。
秦霄悶頭思索了一陣,跑到隔壁房間將範式德叫了過來,關上房門。
二人坐到桌邊,秦霄對範式德問道:“範先生,我記得剛來江南時,我請教過你關於鄂州的歷史人文。你當時說,吳興國是光宅元年殿試第二名榜眼,因歷年來政績突出,三年前由沙州司馬調任鄂州,有這樣的麼?”
範式德道:“正是。大人記得一點不錯。”
秦霄心裡暗暗琢磨道:光宅元年(公元684年)那不正是徐敬業造反,鬧得最兇的時候?吳興國自己告訴我,他當時在揚州當小官附逆徐敬業,又怎麼會有機會跑到神都參加科舉?而且沒有功名,又怎麼可能當官?
秦霄心裡陡然閃過一道亮光:“範先生,你確定你記得沒錯?”
範式德有些吃驚的看着秦霄:“下官肯定,絕不會錯。下官曾在吏部當職,專職管理官憑檔案,對全國各地刺史以上官員的情況,雖說不是瞭然於胸,也至少記得七八成。而且下官陪大人來江南之前,爲了應付日後大人問話,還特意再去吏部參詳過一下江南官吏的官憑檔案。怎麼,大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麼?”
秦霄心裡一喜,連忙說道:“先生先別問這些。快與我說說,這吳興國二十年來的仕途經歷。”
範式德愕然的呆了一呆,清清嗓子,說道:“光宅元年殿試後,吳興國自請前往均州,當了一名從八品縣尉;大約七年後,調任房州,任房州司馬兼任法曹大夫,從七品……”
“等等!”
秦霄突然打斷範式德,“先生剛剛是說,吳興國,堂堂的科舉殿試榜眼,自己主動要求去均州,當個從八品的縣尉?”
“正是!”
秦霄雙手猛一擊拳,心裡豁然一亮,凜然想道:“這就對了!吳興國主動要求到均州,而且以榜眼的出身,當一個候補縣令,簡直是大大的委屈自己。仕子文人,官吏朝員,腦子沒笨到家的,斷然不會這樣做。再或者,他根本就是有別的目的!”
“太子李顯,在同一年的光宅元年被廢爲廬陵王,攜帶家眷被流放到均州。大約七年後,再次被流放到房州,直到三年前纔回朝,被重新立爲太子……這吳興國,居然也在均州乖乖的當了七年縣尉,然後又跟着到了房州!”
秦霄心裡微微的有些激動起來,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水,繼續問道:“範先生,吳興國是三年前,從沙州司馬直接調任到鄂州,當刺史的?他不是在房州當司馬麼?”
範式德答道:“大人有所不知。三年前,廬陵王李顯被召回朝廷,重新立爲太子。但凡房州官員,歷年來都多多少少的跟太子有了一些交情。吏部官員爲討好太子,就將房州府的官員,只要是跟太子略有交情的,都平白的升了一級。吳興國也因此由下州司馬,調任中州司馬,由從七品,升爲正六品銜。才過了沒多久,大約不到三個月,朝廷又表彰他的政績,直接連升三級,做到了三品鄂州刺史。”
秦霄心裡猛然升起若大的一個驚歎號:連升三級?包括前面的司馬調任,一年之內升了四級?吳興國,你還真是不簡單,看來我的懷疑,還有很有道理,也很有必要。連着追了李顯十四年,他被流放到哪裡,就跟到哪裡。李顯回朝,你就再也呆不住了,急急的跑到江南鄂州來,當了個三品刺史……吳興國,你這老賊!我險些被你那張好人面皮給騙了!你居然隱藏得這麼深!
範式德看着秦霄濃眉緊鎖,臉上漸漸露出怒氣,不由得有些驚慌的道:“大人,下官,是不是說錯話了?”
秦霄回過神來:“哦不,謝謝先生。”
隨即悶哼一聲,臉上露出無比冷峻的笑意,再度陷入了沉思。
範式德暗暗的有些發起顫來,因爲他從秦霄的臉上,感覺到一種很強的壓迫感,而且有一股,從來沒有在他臉上出現過的東西——殺氣!
秦霄的眼睛微閉,瞳仁也縮小了幾分,直直的盯着桌上的黃金和地契,雙手猛一捏拳,格格作響。
秦霄心中大聲怒道:吳興國,你這老賊,果然一直就是在替火鳳賣命!
假裝良善欺世盜名,暗藏禍心圖謀不軌,直到今天你還在企圖一直矇騙我!
老子來唐代後,第一次想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