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士德擄須微笑,深意悠長的說道:“接葉多重,花無異色,含露低垂,從風偃柳。百合者,百年好合。莫不是,吳大人和吳小姐對我家大人有意?”
李嗣業使勁掄了幾下眼睛,總算是聽明白了範士德話裡的意思:“老酸腐,你的意思是,吳大人想嫁女兒給咱家大人?”
秦霄不禁一笑:“你們兩個也真是,區區一份餐點,哪裡有那麼多的含義。別妄加揣測了。你們若不吃,我便吃了。稍後我們便出去走走。”
範、李二人相視一笑,也就不再多話。
稍後三人走出庭院,但見院中青石瀝瀝,綠草殷殷,微涼晨風中,道旁的許多桃花已然爭相鬥豔,一副春意盎漲之勢。
範士德左右賞了一陣花,突然沒來由的漸漸鎖起了眉,略有些驚異的低聲道:“奇怪……這刺史府裡的這般情景,我怎麼感覺如此熟悉?”
秦霄微疑:“範先生,有什麼不對勁麼?”
範士德深思了一陣,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下官一時也說不上來……只是,隱隱的感覺,這第一次來的刺史府,竟感覺十分的熟悉。究竟是什麼……還真是想不起來了。”
秦霄心中暗暗想到:範士德見識廣博,又曾在洛陽生活過許久一段時間。莫非,他所說的“熟悉”的東西,是昔日曾在洛陽見過?他剛纔也說了,那個“鬆玉百合酥”,正是洛陽名點小吃……
秦霄正欲發問,範士德的身體突然微微一怔,神色也漸漸的變得嚴肅起來,但馬上又有些遲疑的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不會的……應該不會是這樣的……”
秦霄連忙追問:“範先生可是想到了什麼?”
範士德左右顧盼了一下,拉着秦霄走到一處僻靜無人之處,低低道:“大人,下官曾在洛陽住過幾年時間,雖然是個微末人物,但也時常因爲職務關係,出沒於王候將相之家。這刺史府中的庭院桃花,以及四周的佈局景緻,居然極像……”
秦霄眉頭一皺:“像什麼?”
範士德吞了口唾沫:“像……昔日的太子東宮府!”
秦霄一驚:“哪個太子?”
“也便是當今太子,李顯!”
秦霄昂然一驚:“你能確定?”
範士德略有些慌亂的點了點頭:“雖然不是完全一致,但下官的記憶力向來還算過得去,應該不會記錯。大人看那桃花林,不管是它的擺放位置和剪切的手法,還有這青石小道,都跟太子在洛陽的宮府差不多光景。還有……太子李顯素愛桃花,便在家中普遍栽種,而且他喜歡六、九這兩個數,凡栽下的桃花株數,必按此數。大人不信便可數上一數。左邊十二株,呈兩列;右邊九株,置了三套石桌石椅。”
秦霄細細過目一數,數目果然如範士德所言。
秦霄疑惑的看着範士德:“怎麼會這樣?範先生,你想到了什麼是麼?”
範士德迷惘的搖了搖頭:“只是,有些感覺奇怪,但也沒感覺到什麼異樣。”
正在這時,吳興國從遠處迴廊過來了,身後跟着兩個僕人丫鬟。
秦霄等人迎了上去,吳興國喜呵呵的道:“幾位大人,昨晚休息得可好?”
秦霄抱拳回禮:“吳大人客氣了。大人細心周到,秦某等人多番叨擾,真是慚愧。今日我等便移去驛館安置,不勞煩吳大人了。”
吳興國呵呵一笑:“大人言重了。既是同朝爲臣,秦大人又是御史欽差。奉諭到此,下官理應一盡地主之誼。對了,幾位大人,今天是例行的公假,難得清閒,吳某想邀幾位到郊外清涼湖一行,出遊踏青如何?”
李嗣業咧嘴大笑,喜道:“好哇!”
範士德狠掐他一把:“閉嘴!你難不成是欽差大人!”
秦霄笑了笑:“吳大人盛意相邀,那我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幾人樂呵呵走出刺史府,門口已備好了車馬,幾個御役車伕正在打理車仗馬轅。
四輛車子,皆是淺綠轎身,唯有中間一頂,車蓋粉紅,連窗棱也用彩絲粉綢包裹着,趕馬的車伕旁邊,坐着一個小丫頭,見了秦霄等人前來,忙忙下車行禮。
這時,粉紅車窗的簾絲被人從內撩起,一個女子微微探出頭來,對吳興國道:“父親大人,可以出發了麼?”
說罷對着秦霄淡淡一笑,輕輕的點了點頭。
秦霄微微一怔,略點了一個頭算作是回禮——這不是,早上替他送早餐的吳興國之女麼?
吳興國轉着眼睛看了看車內的女兒,和對她點頭示意的秦霄,輕輕笑了笑,不動聲色的道:“大人,這是我家小女,名叫仙兒。無知小女不懂禮數,居然不下車給大人請安,大人請勿怪罪。”
秦霄略愣了一下:“無妨,無妨……吳大人怎能讓貴千金給秦某送早餐,豈不是折煞秦某?此事今後切不可再行。”
吳興國呵呵輕笑了一聲:“大人言重了。”
四輛車子,最後倒空出了兩輛。範士德和李嗣業各坐了一輛,秦霄想騎騎馬活動一下筋骨,吳興國便執意相陪。
一行二騎二車,旁邊跟着六七個奴僕丫環,迤邐朝城東郊外行去。
果然是個春暖風輕的好日子!
郊外空氣清新芳草殷殷,清涼湖邊的柳樹林已經是翠綠盡染,湖水微漾,正如輕舞的美人,妖嬈生姿。
衆人下了車馬,緩步走在河邊,談笑風生。
秦霄和吳興國走在前面,賞景閒聊。
秦霄道:“吳大人爲官精練,鄂州治理得不錯啊,秦某深感佩服。回朝之後,秦某自當稟實上報,一表吳大人功績。”
吳興國面上微露喜色:“大人謬讚……下官不過是,做了一些份內之事而已,豈敢討要封賞?”
秦霄微微笑道:“吳大人謙虛了。哦,秦某見刺史府的庭院,佈置得十分精巧,美麗不俗。不知大人從哪裡請來的這般巧手的園藝僕人?”
吳興國心中暗暗想到:這秦霄,看來也是當了官兒,想要置些田產莊院吧?於是說道:“大人有所不知。我那女兒,吳仙兒,自幼便喜歡擺弄些花花草草,徹些石桌假山。這刺史府內的景點佈置,都是小女張羅的。”
秦霄心中微驚:“看來,吳小姐在這方面,天賦過人哪!這鄂州刺史府,卻絲毫不比京城的王公宅第遜色了。”
吳興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馬上鎮定下來,略有些狡黠的看着秦霄:“大人若要在江南置個莊院,下官倒是可以送個宅子給大人,並將小女叫去幫忙整理庭院佈景。”
秦霄心裡一陣笑:這官兒當的年頭多了,果然會見縫插針。我不過是隨口說說,就能掙來一棟莊園。吳興國,你倒還真是個會察顏觀色的厲害色角,你這便是要刻意拉籠我了麼?昨天酒肉歌舞,今日美色田產……
秦霄呵呵一笑:“謝吳大人美意,秦某孤身一人又無親眷,時時都要聽候朝庭差遣,四處奔波,要那莊院,倒是毫無用處。”
吳興國打了個哈哈,臉上泛起一陣高深莫測的笑意。
正在這時,吳仙兒帶着一個小丫鬟,朝二人走了過來。
吳仙兒臉上泛着甜甜的笑意,輕語道:“秦大人,父親大人,你們只顧在這裡閒聊,都把我們大家冷落在旁了,好不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