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瑞克希爾所在的地方原本應該是血戰戰場中最爲安全的位置之一,她與巴特祖雜種之間間隔着數以萬計的惡魔與魔鬼,在營帳之外,有上百個高階惡魔保護着她,而她的身上永遠不會缺少符文,卷軸與魔杖,入睡的時候,她將自己的武器——長鞭,匕首與短劍放在距離最近的地方,當然,她最大的武器是魅魔特殊的類法術能力以及本身的天賦,還有她的父親從財富之神沃金那裡榨取的神力。
讓她爲之苦惱的是,無論她如何威脅利誘,維茵都不願意告訴她他何時會將魔鬼放入他們的陣營,這讓她始終處於不安帶來的憤怒之中,她處死了兩隻意圖向她獻媚的狩魔蛛,以及一個莽撞的弗洛魔,並且不斷地將手按在她的長鞭上,用嚴厲與苛刻的視線凌遲那個據說會在計劃中背叛她,將利劍刺入她胸口的龍裔法師——但她又必須承認,在緊繃的氣氛中,他一如既往的冷漠與輕微的厭倦反而給了她一些奇妙的安慰,她渴望看到他,而在看到他的時候又想要殺死他。這是非常反常的,費瑞克希爾幻想着在他拔出利劍之前就用自己的鞭子勒住他的脖子,讓他痛苦地窒息而死,他將會成爲她宅邸中的一尊美麗而強大的魔像,堅不可摧,忠誠無比,隨時聽從她的命令剿滅任何一個敢於輕慢她的敵人。
但那要等到血戰結束之後,即便是費瑞克希爾,也不敢有意動搖她的父親,烏黯之君格拉茲特的權威——她焦灼地回憶維茵所說的每一個字,若是維茵沒有阻止她殺死黑髮龍裔,是否是說,從某一個方面,克瑞瑪爾的所有權就已經被格拉茲特交到她手中了呢——她舔抿着自己的牙齒,陶醉地想到,也許這是一個獎賞,假如她的確做到了格拉茲特希望她做的事情。
她看向帳篷之外,在她幾乎呼喊出那個名字之前,一陣強烈的波動將她從旖旎的幻象中驚醒,魅魔大叫起來,發動了一個符文,這個符文會引動帳篷中的防護法術——魔法的銀藍色光芒在血色的帳篷表面流動,偶爾爆裂出深色的火焰,代表着這裡確實收到了攻擊——魅魔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等待確實是一件令人焦躁的事情。
帳篷平滑的頂面出現了凹凸,然後,大概只有三個心跳的瞬間,凸起的部分變得如同刀劍一般鋒利,費瑞克希爾以爲自己聽到了一聲撕裂的聲音,但也有可能沒有,防護法術在最後一擊中徹底崩潰,遮蔽了費瑞克希爾視線的黑影墜落下來,撞擊到地面的時候發出的訇然巨響甚至驚動了正在作戰的惡魔們。
那是一個鏈魔,但看上去更像是蠕動之王的子孫,他匍匐在原地,任憑惡魔們的攻擊如同驟雨那樣傾瀉下來——只是轉瞬之間,這座如同山丘一般龐大的身軀就燃燒了起來,無論羽翼,還是膜翼,又或是鱗甲與背殼,所有的一切,都在火焰尖銳的呼嘯聲中變得焦黑,污濁的煙霧升向空中,散發着刺鼻的腥臭氣味——但就在一個男性魅魔垂下手臂的時候,一根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觸鬚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腳,把他拖向火焰之中,他尖叫着祈求他人的幫助,但只看到了和他陷入同樣困境的惡魔們。
不,不單單只是一個畸形的鏈魔。這是一支屬於魔鬼的精銳小隊,這些強大的巴特祖雜種毫無預警地落到了費瑞克希爾的身邊,在鏈魔吸引了惡魔的注意力與攻擊的時候,他們已經召喚出了所能召喚到最多與最強大的魔鬼,這樣的力量,已經足以與四分之一個軍團相抗衡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戰場上的魔鬼像是得到了一個信號那樣,開始不惜一切地進攻,更糟糕的是,費瑞克希爾所率領的軍團竟然也開始協同魔鬼們攻擊自己的同伴,費瑞克希爾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吼叫着,嘲諷着與恐嚇着,但毫無作用,惡魔們步步後退,原本強有力的防線就像是被抽去了一根重要支柱的橋樑,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崩潰。
她飛向空中,而後突兀地墜落,就在惡魔們感到疑惑的時候,燃燒着的利箭瞬間佔據了他們的視野……它們是那樣的迅疾,那樣的密集,又是那樣的耀眼,覆蓋了整個高臺,在刺目的光芒之後,顯露出了男**魔的身影,血腥與死亡帶來的快//感讓他們秀美的面孔扭曲——而在得以倖存的惡魔們還未站立起來的時候,他們的咽喉突然被撕裂,污穢的血濺上高空,在光亮中可以隱蔽身形的地獄貓飛奔而來,展開了一陣無形的殺戮。
惡魔們的魔法隨即帶來了深重的黑暗,黑暗籠罩了高臺,而後是一連串短小而有效的咒語,地獄貓淒厲的喊叫聲充斥着相比起血戰來說異常狹小的戰場,只有黑髮龍裔開啓的一個能量漩渦散發着細微的光芒,而大羣的惡魔們正從其中涌上高臺,但讓費瑞克希爾差點發狂的是,他們竟然也在相互廝殺。
格拉茲特之女看向在渾濁的顏色中極其突兀的那點白色,她知道自己應該讓計劃進行下去,但她同樣也不相信自己的父親竟然敢投下如此之大的賭注,又或是隻是因爲她不願意承認的虛弱,她在與一個陰森而高大的恐納魔對視的時候幾乎立刻決定下來——她要放棄這裡,放棄自己的軍團,以及那個一點也不可靠的所謂陰謀。
費瑞克希爾迅速地思考了一下,她不能逃往其他軍團長那裡,塔那裡中同樣充滿了傾軋與算計,他們很有可能因爲她的失敗而審判她,將她處以極刑——並且剝奪她體內的所有力量,這可能是每個惡魔都樂於去做的事情。她轉而看向維茵所在的地方,他們的軍團緊緊比鄰着,而維茵也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帳篷,正在與一個深獄煉魔相對峙。
如果維茵不幸死了,費瑞克希爾幸災樂禍地想到,那麼最少的,她還能接手他的軍團,如果沒有,那麼她一樣可以在她的父親格拉茲特麾下最爲忠誠的惡魔這裡得到庇護,唯一值得她煩憂的可能就是烏黯之君的怒火與冷待,但沒關係,她原本就不是格拉茲特最喜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