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感情是把利刃
美術館中，三人圍着一張圓桌依次落座。
身邊放着畫板，藝術界鼎鼎有名的油畫大師作爲教授站在不遠的講臺上舌燦蓮花，六個仿生人助教站在教室邊緣，負責筆記整理以及隨時爲學生提供便利。
蔚藍星教育分層極爲明顯。
星際開拓聯盟下屬獨立城邦外的蔚藍星土著，文盲率超過百分之八十；獨立城邦中的下城區或貧民窟，有網絡免費提供的AI教師和網課，文盲率低，但學不到專業知識，更進一步得去昂貴的付費培訓學校；上城區教育體系完整，培養了整個星際開拓聯盟體系的中堅力量，最頂級學校例如高級聯合中學，對教育資源更是予取予求。
就像現在上課者實際只有蒂露、除月和虞芙芙三個人，整個美術館確都爲她們三人啓動，教授也是專程等候。
蒂露把畫板打開，拿出一副畢加索風格的水彩畫，讓仿生人助教交給任課教授點評。
紙質繪畫，這個時代或許只有高級聯合中學這樣的學校纔會有課程。
可惜教授並未放水，也沒顧忌學生可能的身份，當場用最公正的評語在水彩畫角落寫上‘不合格’三個大字。
見狀蒂露漂亮的臉蛋倏然就垮了下來。
“啊啊啊啊！我畫了三個晚上的課題作業，居然不合格？乍一看不都差不多嗎？”
除月淡定坐在她旁邊，手指飛速在隨身的平板電腦上點點劃劃，頭也不擡開口：
“看評語，技法不合格，除開構圖外，色彩與線條分部無美感；意境差點意思，從畫面看不出感情與思想內核，或許拿去參加某些克蘇魯系列繪畫評審，會有人喜歡。”
蒂露嘟着嘴，將藕白的手肘落到桌面上，手心杵着臉蛋，語氣不爽：
“什麼技法、意境，一幅畫要怎麼表示嘛？我就是個鄉下來的村姑，每天生活全看荒原裡野生動物呲牙去了，哪裡懂這些？最多看過幾本少女漫畫，可教授又不給畫漫畫，非要仿什麼地球時代的世界名畫。”
虞芙芙維持自己陰沉人設，低頭端坐在另外一邊，輕聲細語說道：
“美術教授說，學習油畫是爲了提升我們的藝術修養，提高基礎審美能力，培養創造力，提高心理調適能力，增強人類的社會性，決定品味高低。”
“小虞說話也太官方了。”蒂露扭頭看她，“在我看來啊，品味沒有高低之分，油畫水彩畫也不比漫畫高貴。”
虞芙芙低下頭，像被嚇到一樣，不再說話。
除月倒是點了點頭：
“這句我贊同，藝術品味本身就是個僞概念。難得你說得出一句漂亮話，看起來腦子還沒有完全被荷爾蒙支配覆蓋。”
“嘖。”
蒂露傲然擡起頭，雙眸深邃，眉宇間流露出一股不爽。
“我們關係好到能開玩笑的程度麼？課題作業小虞負責構圖以及寫書面報告，我負責描線和上色，你又幹了什麼？網癮少女不高興。”
除月淡然瞥她一眼，亮出手中的平板電腦：
“我負責把你們弄得一團糟的不及格課題作業改成滿分。”
平板電腦上顯示着高級聯合中學的教務主頁，剛纔還是‘不及格’三個紅色大字的分數欄上，已經變成金色的‘完美’字符。
蒂露一愣，放下杵着臉蛋的手：
“你把學校服務器黑了？”
“就在你們講藝術修養那段的時候。”除月點頭，收回平板，“學校防火牆級別比星際企業差太多，改個分數而已，不用費多少功夫。”
“黑客還真是方便，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好？”
“老闆難道說過，不允許黑學校防火牆？”
“這……倒是沒說過。”
“那不就得了。”
除月淡淡看蒂露：“下次多動動腦筋，沒頭腦。”
“切，神氣什麼？戶外運動的課外實踐還不是要我幫你！不高興。”
蒂露與除月拌嘴，這已經成爲她們兩個之間的日常。
自從被一同送進學校後，兩人間達成了一種特別的默契，雖然蒂露十分警惕面前女人接近老闆，但只要出了家門，就是同伴。
作爲老闆的貼身助理，有必要維持同伴間的良好關係。
沒辦法，作爲先來老闆身邊的姐姐，只好稍微容忍蠢妹妹的一些任性了。
如此想着，蒂露看除月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居高臨下和大度。
除月看了蒂露兩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淡然，彷彿對周圍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只要熟悉蒂露，她其實很好懂，此時多半又在想付羲的事情。
她對老闆的情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除月收回目光，聚攏到平板電腦上，她還是不能理解人類情感的誕生。正因如此，纔會主動貼近付羲，挑釁蒂露。
她想從蒂露身上找到理由。
虞芙芙則努力在二人身邊當個小透明，她此時正在用眼角餘光偷看除月，心思微動。
‘黑客’二字在她內心引起一陣漣漪。
課程還在繼續，
除月垂着眸子，專注在手中平板上；蒂露百無聊賴趴在課桌，雙目無神聽老師講課；虞芙芙端坐筆直，看似在認真學習，實際心思早就飄遠。
她身邊兩個人，是插班生。
雖然容貌穿着都不俗，上下學通勤也有專門浮空車接送，但從入學第一天起，虞芙芙就能看出二人與班級其他少爺小姐格格不入。
——同類！
與她一樣，出身普通甚至卑微的同類！
虞芙芙敏銳嗅到這種味道。
高級聯合中學中同類很少見，就算有，大部分人也忙着阿諛奉承，給巨企少爺小姐們當狗腿子，企圖一飛沖天。
光學習有什麼用？不如先在學校內把自己賣個好價錢。
找個後臺，未來日子纔會順風順水。
虞芙芙這樣獨善其身的人很少，而蒂露和除月這樣連正眼都不給巨企少爺們一個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幾周以來虞芙芙小心翼翼觀察。
見證蒂露與班級中紈絝少爺們起衝突；見證蒂露從最開始忍讓，到下定決心教訓他們；見證蒂露展現昇華者力量，毫無顧忌將那些大人物子嗣打成重傷。
簡直就像異世界輕小說主角！大少爺們變成輕小說裡挑釁的雜魚。
“總之，這次課題作業結束，後面就沒有藝術類課程。”
蒂露對除月說：
“經濟學課程就不用再組隊，怎麼樣，不高興，到時候敢不敢和我比一比，用成績定高低，輸的人要叫贏的人一個月姐姐。”
“不好意思，沒頭腦。”除月回答：“雖然很想聽你叫姐姐，但我的經濟學課程已經完成了，你恐怕只有一個人去上課。”
“怎麼可能？你哪來的時間？”
“經濟學與編程差不多，本質是數學遊戲，對我來說沒有難度。”
“可惡……”
“接下來我報名了生物學課程，要去校園生物園溫室解剖鱷魚，希望再見到你的時候，沒有因爲學分跟不上而被勒令退學。”
“彼此彼此，我可不想回家就看見某人偷偷向老闆哭訴，只能當家裡蹲網癮少女。”
拌嘴還在繼續，兩人都沒有避諱虞芙芙。
或許是覺得她無害，亦或者認爲沒有聊敏感話題。
虞芙芙低下頭，聽兩人交談，自己一言不發。
輕小說主角背後，都有強大的後臺保駕護航。
即便是同類，她們與自己也不同。
二者交談中經常提到‘老闆’，與歐蘿妲小姨相似，早已被打上某個大人物的印記，成爲大人物的玩物與工具。
不過從對話中能聽出，兩人都對大人物懷有依戀與情感，難道真正投入了感情麼？
虞芙芙從未見過這樣傻的人，甚至有些同情。
感情是把利刃，投入只會把自己割到遍體鱗傷。
大人物又怎會正眼瞧她們這種人？小姨的痛苦她還歷歷在目。
“小虞！小虞！你聽見了嗎？”
驀然，幾聲呼喊將虞芙芙喚回現實。
她連忙擡起頭，張了張嘴：
“啊…嗯！”
蒂露看着她，說：“下節課我去經濟園，除月去生物園，你要和我們中的誰一起？還是自己去上其他課。”
虞芙芙假意猶豫，實際心裡早就有決斷。
片刻後她小心翼翼說：
“那個…蒂露同學，我的經濟學課程也完成了，就和除月同學一起去生物園吧。”
蒂露哀嘆一聲，捂住臉：
“怎麼連你也……好吧，小虞本來就是學霸，看來之後只有我獨自一人了。”
除月沒說話，虞芙芙正在用餘光偷偷看她。
因爲對除月的黑客技能很感興趣，奎恩長老說過，想要找到曾在網絡上一閃而逝的[微縮奇點]，最好方式就是用黑客手段檢查交易者雙方的IP與登錄接口。
她自學了一些編程與黑客技能，但水平尚淺，只能算初學者。
除月能幾句話功夫中輕描淡寫破除學校防火牆，如果能和她偷學幾招，或者乾脆拉入夥，說不定就能鎖定[微縮奇點]。
想向共創社復仇，虞芙芙就必須找到更多‘微縮銀河’組件，獲得更多力量。
除月突然擡起睫毛，扭頭望過來：
“小虞你有話想對我說？”
虞芙芙嚇一跳，連忙用力搖頭，沒想到除月這麼敏銳，她只是用餘光多停留幾秒而已。
除月看了看她，然後旁若無事收回目光。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