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露點燃無煙又好聞的薰香，把書桌上散落的文件整理好之後，才請付羲到桌前坐下。
她的手衝咖啡技術越來越精湛，細緻的研磨聲中，兩杯香味濃郁的黑色液體沒過多久就分別放在兩人面前。
付羲揉了揉眉心。
蒂露剛纔的話給他帶來不小心靈震撼。
將記憶芯片上傳‘苦艾’，利用強大算力迭代演化後，那份冰冷刻板的記憶中誕生了全新的數據生命。
再經過技術人員也就是老狗洛璽安的悉心調整，數據生命有着與記憶主人幾乎完全相同的世界認知與性格。
最後藉助DNA轉碼克隆技術，四十多年前玫瑰城暴亂中死去的野火樂隊成員‘光’，就這樣重新出現在世界之上。
復活後的‘光’還是思維年輕且跳脫，嫌老狗醜，嫌付道一呆板，嫌自己死前還在襁褓中的女兒現在一點也不像她，嫌闊太太生活沒樂趣……根本沒有重生軍用女主人的自覺與穩重。
因爲記憶還停留在野火樂隊時期，復活後也想要接着玩音樂。
付道一舉目環顧，發現付羲手底有家偶像娛樂公司，於是差事就理所應當落在他頭上。
作爲交換付道一報銷了付羲研究星神的經費，一大筆天文數字被打入他的賬戶。
於是，
曾經野火街最強鼓手‘光’譚笑，以Vsoul娛樂第一走後門藝人的身份堂堂出道！
對付羲而言，沒有拒絕的理由。
付道一已經認可，
認可復活後的‘光’譚笑爲妻子。
不管付羲願不願意，把她當做親媽還是後媽，把她當做全新個體還是死者復活，反正這個人就好端端在這裡，不以他的意志爲轉移。
感覺很微妙，不管付羲真正想法如何，他要對譚笑保持一定的尊敬和讓步，這些尊敬不是源自譚笑本人，而是源自付道一。
反倒是他的便宜姐姐付紅纓寸步不讓，已經和親爹家庭冷戰大半年。
付紅纓既不願意用譚笑的方式‘復活’，她認爲這是消亡自我個體，‘復活’出來的並不是她，而是她的複製；也不願意繼續待在付道一身邊當秘書，因爲這會撞見付道一和譚笑的相處，而且父女之間的語言衝突也會變激烈。
早在‘苦艾’事件結束後，付紅纓就內部申請轉崗來當付羲的助理。
——他作爲執行部副部長，有兩三個助理很正常。
說是助理，實際付紅纓整天就待在付羲家裡無所事事，只知道打遊戲網聊泡妹，一副擺爛廢人樣子。
付羲能理解她的感情，早年間身亡後，付紅纓對自己只是仿生人這件事耿耿於懷。
她會用最先進的知性插件、最前沿的生物擬真器官，把仿生人身體假裝得更像真人。
付紅纓比任何人都渴望“復活”，渴望做個正常人。
正因如此，她對“復活”與生命的定義更加深刻。
誰也幫不了她，她給自己設下的心魔，只有靠自己克服。
除此之外，這間屋子裡還有另外兩個無所事事的躺平廢人。
小姨拜託他照顧的‘命運與蘿莉之神’提喀，以及
——除月。
不久前才度過自己的一歲生日的天才黑客美少女，現在已經是網癮少女的模樣。
付羲檢查過，他借給除月的遊戲機中所有遊戲都已經被打通，成就全滿。
現在提喀和除月整天跟着付紅纓在網上橫行霸道。
虛擬網絡的娛樂很豐富，除開充斥垃圾信息與廣告的底層老頭樂之外，也有提供給其他更具經濟實力對象的優質內容。
網絡是真正的人類第二家園，人性在表面看上去匿名的空間中得到釋放。
付紅纓和除月在玩一款網遊。
每當付紅纓和網友儒雅隨和地吵起來，除月就負責順着網線找到吵架網友，好讓付紅纓趁着夜黑風高蒙面過去打對方一頓。
普通防火牆根本攔不住星神之禮加持的超級黑客。
如果網友身份過高，付紅纓就會用好吃的東西來誘惑‘命運與貪吃之神’詛咒對方，讓網友倒黴。
科技與玄學的雙重結合，讓付紅纓在網絡罵戰中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由於受害者分部範圍極廣，覆蓋整個蔚藍星，現在付紅纓三人組已經成爲蔚藍星網絡上流傳的都市傳說之一，以及星際開拓聯盟的登記在冊的通緝犯，號稱網絡悍匪。
知道狀況後付羲極爲心痛。
我花工資養着你們，還包食宿，難道就是讓你幫付紅纓順着網線打人嗎？
爲了防止除月和提喀進一步墮落，付羲不得不強制安排反制手段，將她們與付紅纓物理分開。
提喀被送到付道一那邊，交給復活後的譚笑照顧。
除月要稍微麻煩些，不過付羲也已經安排妥當。
書房中靜悄悄的，窗外已經是金色的黃昏，付羲安靜工作，蒂露就杵着下巴在不遠處望他。
一片靜謐美好的安穩時光，蒂露有些心思萌動——她本來就在荷爾蒙最氾濫的年紀，雖然沒想過瑪麗蘇劇情，但也希望這樣的時間能更長一點。
還有一年…還有一年她就成年了，到時候……蒂露的少女幻想被從天而降的‘紅龍’網絡悍匪打斷。
燃燒的火團從天而降，隔着老遠就大喊：
“哈哈哈，除月我和你說，能隔着網線給對面的沙比一巴掌真是太爽了，以爲在外星空間站我就打不到伱？哼哼，天真！”
“那小子，別讓我在網上再遇見，要是再見到他一定把他頭套薅掉，必須打他臉！”
付羲聞言無語，工作也處理不下去。
擡起眼見到蒂露癡癡望着他，付羲手指忽然敲了敲，頓定。
“蒂露，要不要去上學？”
杵着下巴的蒂露愣住。
付羲解釋道：“去玫瑰城高級聯合中學，學一些基礎學科，未來到大學進修。本來是爲除月安排的，與其讓她在家被付紅纓帶壞或者沉溺網絡，不如去學校多接觸世界的真實，掌握生活常識和生活方式。”
“我記得我們才從空落荒原返回玫瑰城的時候，我也問過你要不要去上學，現在重新再問一次。”
蒂露抿了抿嘴脣，小聲說：
“可是這樣就不能和你待在一起。”
付羲沒有聽清，於是問道：“你說什麼？”
蒂露搖搖頭：“沒……沒什麼。”
她略微沉默了那麼幾秒，下定決心後才點點頭：
“老闆，我願意去上學。”
曾經付羲問她想不想去上學，她選擇拒絕，是因爲她覺得學校只是浪費時間，不如去精進自己自身的實力，成爲更強的人。
隨着在玫瑰城的時間慢慢變長，她的觀念也在轉變。
蒂露深知自己的不足，
付羲不需要一個純純的打手或者保鏢，這些角色很多人都能充當，而且還能比她做得更好。
付羲需要真正的助力，能幫他處理方方面面事務，真正站在他身邊的助力。
而如今的她連管理Vsoul娛樂的能力都沒有，再往後許多年，等他成爲重生軍用的掌門人，自己憑什麼站在他身邊？
就連看起來在擺爛的付紅纓也比她強，不管是戰鬥力還是工作力。
警鐘長鳴，不能爲了一時歡愉而放棄未來。
“老闆，不管是戰鬥技巧還是經濟知識，我都會好好掌握，我一定會成爲你最可靠的助力，始終陪在你身邊。”
不知爲何，蒂露腦袋一熱就說出這句話。
說完之後，少女馬上反應過來，臉蛋馬上肉眼可見的變紅，像一團蘋果，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付羲看她窘迫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放在少女柔順的秀髮頭頂，輕輕撫摸。
“好呀，蒂露你肯定能做到……那麼我就讓諾亞去安排你的學籍，下週一你和除月一起入學，好好享受學生生涯吧。”
很快蒂露發出小貓似的呼嚕聲，忍不住蹭了蹭付羲的手，向他靠近。
他們的關係已經不侷限於摸摸頭，這一年以來，已經更加親密。
這隻手很快從柔順的髮絲撫摸上紅潤臉蛋，蒂露感受到她最渴望的鼻息，慢慢閉上眼。
就在下一步貼貼開始之前，除月敲了敲門直接推開走進來。
付羲感覺一陣閃電掠過。
再回過神，蒂露已經害羞回到剛纔的位置上，歪頭把玩着耳邊髮絲。
除月套了一件寬鬆的襯衫，光着腿和腳丫踩在地毯上。
在打通遊戲機中的那些遊戲後，她已經是資深無吟唱水魔法大宗師，見蒂露的扭捏和臉紅大致就猜到剛纔正在發生什麼。
她挑了挑眉，開口道：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付羲輕咳一聲，朝除月問道：“找我有什麼事麼？”
除月也不客氣，擡手指了指外面：
“房子門口有客人拜訪，來找你的，我檢查監控時正好看到。”
“什麼客人？”
付羲好奇道，他今天並沒有其他的拜訪預約，主動上門是少見情況。
“男的，看起來很急。”
除月說着拿出從不離身的平板電腦，輕點幾下之後，別墅門口的攝像頭就將畫面投影到書房之中。
畫面中一個男人正在着急踱步，時不時還朝別墅中張望。
是付羲許久未聯繫的“好兄弟”羅森。
“靈光天能源？”
付羲一瞬間回到正常狀態，咧開笑容。
“我還以爲他不會來找我，看來還是沒忍住。”
“走吧蒂露，我們一起去見見好兄弟，如果不出所料，上門拜訪不是來找我，而是找你。”
他走出房門，蒂露落後了一步。
與除月擦肩時，後者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
“不用那麼警覺，說起來你護食的樣子，並不怎麼好看。”
蒂露腳步停頓，只輕輕留下一句。
“既然如此，你可以躲遠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