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在意電話那段的嗔怪話語,喬爾.喬瑟夫.若瓦列很有些大大咧咧地笑道:“得了……俱樂部裡誰都知道,你從小就是在淺睡眠狀態下活着的,每天要睡十四個小時才能徹底清醒,所以你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好了,說正題!替我查個人,荊楚鋒,我不確認這個名字的真假,但他肯定是個中國人!”
依舊睡意朦朧,但電話那頭的聲音卻敏銳地抓住了喬爾.喬瑟夫.若瓦列話語裡的細節:“這麼說他是個黃皮膚男人?你確定他不是其他亞洲國家的麼?畢竟那些黃種人長得都很相似……”
斬釘截鐵地,喬爾.喬瑟夫.若瓦列相當肯定地應道:“我確認這一點!日本人說法語的發音不可能這麼純正,你應該知道,他們根本發不出S這個音節!而且他的骨骼結構相對勻稱,絕不會是那些猴子般的越南人或印尼人……”
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電話那頭的聲音拖泥帶水地打斷了喬爾.喬瑟夫.若瓦列的話頭:“好吧……好吧……別在我的面前顯擺你的觀察力和判斷力了!其他的線索呢?”
回憶着荊楚鋒拿出來的那把酒店鑰匙,喬爾.喬瑟夫.若瓦列略微提高了聲音:“按照他的說法,他是昨晚才抵達的巴黎,住在諾芙特酒店!”
從電話那端,再次傳來了一個睏意十足的哈欠:“好吧……給我一小時!”
掛上了電話,喬爾.喬瑟夫.若瓦列輕輕將電話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隨手按下了辦公桌上的通訊器鍵鈕:“瑪格麗特小姐,我還得對你重複多少次,才能讓你記住,別把你那因爲無法滿足而涌出的怒火發泄到我的文件袋上?瞧瞧你送來的文件,全都是揉皺的痕跡……”
夜晚時分,有着不夜之城美稱的巴黎,總會沉浸在一種令人愉悅的氛圍之中。
高檔會所的門口,川流不息的名貴轎車載着那些各行各業中的佼佼者不斷出現,而那些以搶新聞爲人生第一目標的記者們,也絕不會放過這絕佳的時機。每當有人從那些名貴轎車中鑽出來時,眩目的閃光燈幾乎要將那些會所門前渲染成一片光芒的世界。
而在那些高檔餐廳裡,彬彬有禮的侍者會殷勤地接待每一位早已經預定了座位的食客。體貼而又極有分寸的熟絡問候,精緻得像是藝術品一般的菜單,還有那些早已經在不同溫度的恆溫室中珍藏的好酒,都會讓每一位食客感到異常的滿足。
當然,能夠躋身世界美食排行榜的法式大餐,更能讓衆多的食客一飽口福。尤其是在某些菜品做得極其出色、抑或是獨具匠心的大廚爲某些挑剔的老饕送上了一份稱心的大菜時,那些風度絕佳的食客,都會低聲招來侍應生,再讓侍應生請出大廚,以便當面致謝。
自然而然,在這座世界藝術之城裡,時裝也是個永不褪色的話題。各色有關服裝的沙龍聚會幾乎通宵達旦,也就更不提那些高檔的,是如何的日近鬥金了……
拋開那些奢華的場所不提,即使是在最爲偏僻的街頭巷尾,忙碌了一天的小人物們也總能找到自己的樂子。
一杯淡啤酒,一部手風琴,外加三五知交好友,便能在個熱鬧的小酒吧中一醉方休,直至盡興而歸。
似乎在巴黎,每個人都能找到讓自己快樂的辦法。
似乎在巴黎,無論是達官顯貴,抑或販夫走卒,都有着讓自己快樂的權力……
略微裹緊了身上的風衣,坐在咖啡館角落中的喬爾.喬瑟夫.若瓦列眯起了眼睛,靜靜地打量着小咖啡館裡擁擠的人羣。
觀察,然後剖析,直到被觀察的人在自己面前變得像是水晶般的透明,連一絲的遮掩也無法存在。
這樣的感覺,真有些像是上帝在憐憫地看着由他製造出來的凡人?
就像是咖啡館吧檯前獨坐着的那個小夥子,他穿着一身還算過得去的外套,臉上的笑容也很是讓人喜歡,但從他那微微有些顫抖的嘴角、還有他時不時捏弄的外套口袋中凸起的方形硬物看來,或許今晚他會向某個人求婚?
如果仔細些看去,那個小夥子還用了無色脣彩,在眼瞼下還略微塗抹了一些淡色化妝用橄欖油,這會讓他的面孔在燈光下看起來顯得更有立體感!
再加上他耳垂上那個小巧得幾乎會令人忽視的星形耳環……
毫無疑問,這個小夥子正在焦急而又期待地等待着他的男朋友到來!
那幾個正在舉着啤酒杯暢飲的壯漢穿着建築工人所特有的粗帆布制服,但從他們明顯帶有東歐血統的容貌、還有他們那磕磕巴巴的法語上分析,這些傢伙應該是一批在巴黎打黑工的非法勞工。
尤其是其中那個小個子,儘管他縮在人羣中毫不起眼,但從他手指上的青黑紋身、還有他那閃爍不定、只顧着瞄別人衣袋的動作看來,他應該還兼職做些小偷的勾當?
至於那個獨坐在一張桌子上,正在埋頭對付一盤晚餐的中年男人……
願上帝憐憫他,畢竟在人到中年時離婚、並且失去了所有的財產,都不會是一件能讓人高興的事情。
但這能怪誰呢?
從他那每隔幾分鐘就要深呼吸一次、間或還要朝着自己的嘴裡倒上一口水的模樣看來,這個可憐蟲應該患有嚴重的哮喘和心律不齊之類的疾病。而這些疾病能直接導致的後果,便是讓這傢伙在某個方面成爲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無聲地微笑着,喬爾.喬瑟夫.若瓦列用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擡頭看了看咖啡館牆壁上的老式掛鐘,時針正指向了八點整的方向!
在喬爾.喬瑟夫.若瓦列收回視線的同時,穿着一套整齊西裝、提着個小型手提箱的荊楚鋒也恰好踏進了酒吧。在與喬爾.喬瑟夫.若瓦列打過招呼後,荊楚鋒一屁股坐到了喬爾.喬瑟夫.若瓦列對面的位置上,長長地吐了口氣:“老天……我的假期過得真是……”
很有些懊惱地揮了揮手,就像是想趕走自己腦中的煩惱一般,荊楚鋒揚聲朝着已經端着紅酒走過來的咖啡館老闆叫道:“您這兒有什麼吃的麼?什麼都行……我現在幾乎能吞下一匹馬!”
像是驚訝於荊楚鋒在晚上八點還沒能來得及吃上晚餐,喬爾.喬瑟夫.若瓦列訝異地朝着荊楚鋒笑道:“看來巴黎的確是個能讓任何人流連忘返的地方?您居然會因爲欣賞巴黎的美景,而忘記了讓自己的胃口也體驗下巴黎的美食?”
無奈地搖了搖頭,荊楚鋒苦笑着朝喬爾.喬瑟夫.若瓦列攤開了雙手:“您知道,在員工享受帶薪假期時,有些BOSS的心裡總是會覺得不舒服!而我的BOSS就是這樣一位……噢,謝謝……”
咖啡館老闆送上的一盤火腿煎蛋,恰好阻止了荊楚鋒對自己老闆的進一步評價。胡亂在自己身上掏摸了幾下之後,荊楚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很有些鬱悶地打開了自己的手提箱,從手提箱裡拿出了自己的錢包,將幾張鈔票放到了咖啡館老闆手中的托盤上。
朝着喬爾.喬瑟夫.若瓦列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荊楚鋒狼吞虎嚥地將一大盤火腿煎蛋吃了個精光,方纔滿足地嘆息着朝喬爾.喬瑟夫.若瓦列笑道:“看來我得承認,除了中國美食之外,法國的火腿煎蛋也是這世界上難得的美食之一!”
體貼地爲荊楚鋒倒上了一大杯紅酒,喬爾.喬瑟夫.若瓦列一邊搖晃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一邊用另一隻手將那本第三十五期《迷宮》雜誌推到了荊楚鋒的面前:“或許您想先看看那道古怪的試題?”
啜飲了一口杯中的紅酒,荊楚鋒興致勃勃地拿過了那本《迷宮》雜誌,在飛快地找到了那道喬爾.喬瑟夫.若瓦列無法解開的難題後,荊楚鋒旁若無人地陷入了沉思。
也不打攪荊楚鋒的思考,喬爾.喬瑟夫.若瓦列只是慢慢地啜飲着自己杯中的紅酒,繼續欣賞着酒吧內的各色人物。只是在偶爾之間,喬爾.喬瑟夫.若瓦列會不着痕跡地瞄一眼荊楚鋒的反應。
最多過了兩三分鐘的時間,埋頭於那道數字難題的荊楚鋒眼睛一亮,猛地打開了手提箱,抓出了一支嶄新的簽字筆,在那本《迷宮》雜誌上飛快地書寫起來。
在喬爾.喬瑟夫.若瓦列還沒能反應過來時,荊楚鋒猛地將手中那支簽字筆朝着桌上一扔,大笑着將那本《迷宮》雜誌放到了喬爾.喬瑟夫.若瓦列面前:“看來,我已經解決了這道難題,而且比曾經的解題記錄保持者還要快?!”
難以置信地看着荊楚鋒,喬爾.喬瑟夫.若瓦列一把抓過了那本《迷宮》雜誌湊到了自己眼前。在短暫的默算之後,喬爾.喬瑟夫.若瓦列險些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荊楚鋒居然解答得一點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