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地微笑着,烏鴉就像是被接連不斷的應酬和閒聊耗盡了體力一般,幾乎不顧理解地在客廳中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勉強朝着庫姆斯.森迪奈笑道:“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見您?看來您和……”
斜眼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側的吳楠,烏鴉就像是完全忘記了主人姓名的惡客一般,毫不掩飾自己不耐煩的情緒。
躬身朝着坎帕斯.丘吉爾行禮致意,吳楠就像是個極其稱職的隨從一般,恰到好處地接上了烏鴉的話頭:“大名鼎鼎的坎帕斯.丘吉爾先生,整個維也納最好的古董鑑賞與鑑定專家!在您的客廳裡,能見到庫姆斯.森迪奈先生的出現,顯然並不值得奇怪!對於古董有着相同愛好的人,總會有那麼些交往的?”
擡手示意提着手提箱的霍士將手提箱放到了客廳中的長桌上,吳楠彬彬有禮地微笑着說道:“恐怕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在您這裡逗留!出於對坎帕斯.丘吉爾先生的尊重,我們帶來了那兩個來歷奇特的小玩意,希望能滿足您的好奇心。而這一切,都只因爲您恰好也是……會員!”
有意無意地,吳楠從自己的西裝口袋中摸出了一個用黑水晶製作而成的戒指晃了晃,卻又迅速地將那個黑水晶戒指放回了口袋中。
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坎帕斯.丘吉爾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顯露出了他戴在左手小手指上的一枚透明水晶戒指。
很顯然,坎帕斯.丘吉爾戴着的那個戒指做工極爲精細,用整塊水晶雕琢而成的戒面上,鏤刻着一隻很有些詭異味道的眼球圖案。
而圍繞着那個眼球圖案的一一圈花紋,粗看起來似乎是毫無規則可言的一些裝飾性抽象畫線條,但仔細觀察之下,卻能發現那是由全球七大奇蹟的抽象圖構成的環形畫面。
能夠佩戴這種戒指的人,在西方考古與古玩業中頗爲有名。尤其是在那些新近踏入這一行當的人眼中,能夠有資格加入‘歷史之眼’俱樂部、並佩戴透明水晶戒指的人,無疑都是些在考古與古玩業中頗爲權威的專家!
當然,無論是考古業還是古玩交易,都是極其燒錢的行業。就像是與約翰.史蒂芬斯一同參與了瑪雅文化遺蹟考證、並最終發覺了大量瑪雅古物的瓦爾德克,也曾經因爲資金短缺,險些被迫中斷了他的瑪雅古物發掘工作。
於是在‘歷史之眼’俱樂部中,那些不可或缺的充當金主的角色,也就被贈與了用黑水晶製作的戒指。
揣揣不安地摸索着小手指上的戒指,坎帕斯.丘吉爾盡力讓自己不要顯得太過驚訝,放緩了動作從身邊的桌子上取過了一雙純白色的手套,慢慢地戴在了手上。
面對着‘歷史之眼’的金主,坎帕斯.丘吉爾很清楚,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些紕漏,那麼小手指上來之不易的透明水晶戒指,就會飛快地離開自己!
在正常情況下,庫姆斯.森迪奈與自己的關係,只能退居其次了!
不過……
一想到庫姆斯.森迪奈向自己許諾的,在事成之後會送到自己手上的整整一套、十二枚張伯倫使用過的金質袖釦,坎帕斯.丘吉爾的心思卻又再度活泛起來!
不過是悄悄地從那兩枚彩蛋上進行一次不露痕跡的取樣,再用最快的速度化驗即可。即使是‘歷史之眼’的金主,恐怕也難以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
深深地吸了口氣,坎帕斯.丘吉爾慢條斯理地伸手從手提箱中捧起了一枚彩蛋,在與自然光線強度完全一致的燈光下,細細端詳起來。
很明顯的,與那些極盡奢華的法貝熱彩蛋相比,沙皇十字軍彩蛋的製作材料很有些寒酸。
簡單的鋼鐵、黃銅與銅,替代了以往的白銀、黃金與其他的貴金屬。就連彩蛋上鑲嵌的那些寶石,也不過是一切並不值錢的次貴寶石。
但很顯然,作爲沙皇的御用之物,法貝熱並不像是常人所想像的那樣,僅僅實用了最爲廉價的材質製作了這兩枚彩蛋。
打開彩蛋之後,用純度極高的鉑金製作的十字架、還有用細碎的紅寶石所鑲嵌的花紋,依舊體現了法貝熱作品一貫的奢華風格。
輕輕地在燈光下轉動着彩蛋,坎帕斯.丘吉爾不露痕跡地用右手的小手指在彩蛋下方用力摩挲了幾下,在感覺到手套上的白色沙紋紙已經採集到了一些彩蛋外殼的粉末之後,坎帕斯.丘吉爾恰到好處地將彩蛋放回了手提箱中。
滿足地微笑着,坎帕斯.丘吉爾一邊拿起了另一枚彩蛋,一邊朝着侍立一旁的管家說道:“爲我們的客人找點喝的來!儘管這兩件小玩意已經足夠讓大家擁有合適的談資,但我們可絕不能讓幾位紳士枯坐一夜!噢……還是我親自去吧,我想我的珍品儲藏室裡還有一些能算得上好酒的東西!”
謙和地微笑着,坎帕斯.丘吉爾做足了一個好客主人的作派,在將另一枚彩蛋放回手提箱中後,腳步飛快地從客廳的另一扇門中走了出去。
微微乾咳了一聲,庫姆斯.森迪奈恰到好處地彌補了主人不在時的短暫沉悶:“我注意到您似乎有些疲倦?看來維也納的社交圈子,並沒給您留出足夠的休息時間?”
很有些無精打采地揮了揮手,烏鴉像極了個被無休止的聚會折磨得心力交瘁的社交紅人:“過度的熱情顯然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卻又不得不……不過還好,再過兩天,我就能回到讓我輕鬆些的地方了!”
眉尖微微一挑,庫姆斯.森迪奈就像是隨口一問般地曼聲說道:“噢?看來您將要擁有個美好的假期麼?”
依舊是一臉百無聊賴的神色,烏鴉同樣漫不經心地應道:“不過是回到中國,向我的伯父回報在維也納的一些事情進展的情況而已。當然,在這之後,我想我會去瑞士走走……”
很顯然,坎帕斯.丘吉爾去取那瓶所謂的珍藏版好酒的時間略長了些。
也因爲這個緣故,烏鴉與庫姆斯.森迪奈之間的對話也顯得越來越沒有營養。如果不是庫姆斯.森迪奈刻意在沒話找話的避免氣氛不至於沉悶無聊,恐怕早已經覺得無聊之極的烏鴉已經找了無數個離開這裡的藉口。
當坎帕斯.丘吉爾終於抓着一個看上去很有些年頭的方形酒瓶回到客廳中時,在場的每個人幾乎都鬆了口氣!
與明顯有些沉悶與尷尬的氣氛不同,坎帕斯.丘吉爾倒是滿面春風。揮退了想要上前來取過酒瓶的管家,坎帕斯.丘吉爾親自開啓了用火漆密封着的瓶塞,殷勤地爲庫姆斯.森迪奈與烏鴉倒上了淺淺的小半杯琥珀色的酒液。
像是炫耀,又像是在刻意說明這瓶珍藏版美酒的來歷,舉着酒杯的坎帕斯.丘吉爾頗爲自得地淺笑着說道:“二十五年前,由法國最好的釀酒大師皮埃爾摩西所創作的作品,直供英國王室!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像是應酬、又像是對手中的那淺淺半杯威士忌並無太大的興趣,吳崖仰頭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液,順勢將杯子放回到了桌子上:“的確不錯!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您是否已經對我帶來的這兩個小玩意作出了評估?按照……俱樂部的習慣,您似乎該對這兩件小東西的價值做出些說明?”
淺淺地啜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威士忌,坎帕斯.丘吉爾顯然對吳崖的直白有些猝不及防:“噢……您知道,僅僅從外觀上評鑑,我想我只能說,這兩件東西疑似……疑似俄羅斯皇室或貴族成員的用品。您知道,俄羅斯沙皇曾經命令他的御用珠寶師製作過不少類似的小玩意,用來在歐洲旅行時饋贈那些貴族或王室成員!”
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吳崖的口氣幾乎像是命令:“我並不關心這些!我想要知道的,是這兩件小玩意,它們的價值,是不是能作爲饋贈某些重要人物的禮物?”
彷彿是爲了對的話語作出補充,站在烏鴉身側的吳楠立刻接上了烏鴉的話頭:“我們也查閱過一些資料,僅僅從這兩件小玩意的外型來判斷,它們的確很像是俄羅斯沙皇彩蛋中的兩件——沙皇鐵軍彩蛋和沙皇紅十字會彩蛋!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兩件小玩意的確是法貝熱的作品,那麼它們的價值已經足夠用於饋贈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重要人物!”
很是神秘地微笑着,吳楠的眼神意味深長地轉向了正端着杯子作沉吟狀的庫姆斯.森迪奈:“比如說……瑞士黃金湖濱、蘇黎士富人區住着的摩洛哥家族!”
儘管盡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在聽到吳楠的話語時,庫姆斯.森迪奈端着酒杯的手掌卻依舊不受控制地顫動了一下!
從坎帕斯.丘吉爾的暗示看來,這兩枚法貝熱製作的彩蛋,顯然已經通過了碳十四檢測,一切都非常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