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飾般地輕輕咳嗽了幾聲,庫姆斯森.迪奈幾乎是在一瞬間便依靠着常年欺詐生涯磨練而成本能,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微微側過了身子,庫姆斯森.迪奈就像是個體貼的客人在爲主人遮掩尷尬一般,以極低的聲音在吳崖的耳邊說道:“恐怕我只能爲您的古董解說到這兒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個黑色的陶土罐子,是個不折不扣的贗品!”
語速飛快地說完了這段悄悄話,庫姆斯森.迪奈掩飾般地打了個哈哈,指點着透明防彈玻璃罩裡的黑色陶土罐子笑道:“當然,這類型的祭祀器皿極其少見,在古董的價值上也難以作出準確的評估。很抱歉,我尊敬的吳崖先生,我沒法完成您的要求!”
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吳崖原本毫無表情的面孔,已經變得鐵青!
或許是因爲在國內的生活太過順利,又或許是因爲暴發戶們所獨有的暴烈脾氣,吳崖猛地扭頭朝着站在展覽廳一角的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厲聲叫道:“打開它!”
很顯然的,吳崖這一超出常規的動作讓整個展覽大廳裡的人都有些意外。而庫姆斯森.迪奈乾脆是目瞪口呆地愣在了一旁!
看來這名官宦子弟的脾氣還真是不小?
而那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倒像是早已經習慣了吳崖的臭脾氣,走到吳崖身邊用庫姆斯森.迪奈完全聽不懂的中國方言,與吳崖交談起來。
也不知道那名管家說了些什麼,吳崖在與那名管家的爭執中,火氣越來越大。當那名管家一再搖頭、並且拿出個手提電話示意要打電話給某人時,吳崖的火氣徹底的爆發了!
很顯然,吳崖也知道開啓防彈玻璃罩的密碼,叫管家過來開啓防彈玻璃罩也不過是所謂官宦人家的作派而已。
盛怒之下,吳崖顯然忘記了世界上還有禮儀這回事。狂亂地按動了幾下鍵盤,在防彈玻璃罩開啓後的瞬間,吳崖發泄般地飛起一腳,狠狠地踹在了那個片刻前還被視若珍寶的黑色陶土罐子上!
沉重的黑色陶土罐子應聲倒下,從展臺上重重地跌落到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在轟然巨響中摔得四分五裂!
出乎庫姆斯森.迪奈的意料,那個贗品黑色陶土罐子裡,並沒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樣,塞着一些已經枯乾的牛頭骨或人頭骨,反倒是滾落出一個顏色已經發黑的琺琅小箱子。
直到凌晨時分,輾轉難眠的庫姆斯森.迪奈才勉強睡去。
黑色陶土罐子被當衆踢翻砸碎,這倒也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動靜。雖說在歐洲,這種頗爲失禮的舉動難免會招人非議,但從中國來的那些暴發戶,卻從來都不把這種行爲當回事。
即使是身處歐洲,庫姆斯森.迪奈也聽說過中國的一些暴發戶像是喝水般的喝着拉菲,車庫裡也停滿了幾乎沒開動過的各色豪車!
至於當衆砸東西之類的舉動……
聰明的中國人早就爲這種行爲專門發明了一個單詞——炫富!
除了有些神經過敏的保鏢弗朗切薩沙.隆福在第一時間衝到了自己身邊之外,再也沒有什麼能讓庫姆斯森.迪奈覺得出格的事情發生。
但那個滾落在地上的琺琅小盒子,卻引起了吳崖身邊的那名管家的注意。雖然在打開了那個盒子之後,盒子裡的兩隻用鋼鐵、銅和黃銅製作的彩蛋並沒能引起吳崖與那名管家足夠的重視,但那名管家依舊把那個盒子和那兩枚彩蛋小心地收了起來。
老天作證!
在看到那兩枚彩蛋的第一眼,庫姆斯森.迪奈已經能斷定,那就是已經消失了許久的、法貝熱製作的沙皇鐵軍彩蛋與沙皇紅十字會彩蛋。
老天作證!
庫姆斯森.迪奈幾乎費盡了這輩子積攢的所有氣力,纔沒能命令弗朗切薩沙.隆福當場搶了那兩枚彩蛋!
老天作證,在佯裝着好奇地將那兩枚彩蛋抓到了手中把玩了片刻後,庫姆斯森.迪奈幾乎要咬碎了自己的牙齦,纔沒能在衆人面前表露出想要將那兩枚彩蛋佔爲己有的!
自己到底是如何離開了展覽會現場,又是如何回到了家中,庫姆斯森.迪奈已經全然不記得了!
輾轉反側整整一夜,直到東方發白,庫姆斯森.迪奈纔算是在想到了個能夠再次接近吳崖的辦法後,胡亂睡去。
而在庫姆斯森.迪奈離開展覽會後的半小時、打扮成暴發戶的烏鴉終於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後,再也忍不住渾身難受的感覺,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領結,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吳楠:“下回有這種活兒,還是你來!”
一改往日裡的嬉笑模樣,吳楠一本正經地朝着烏鴉說道:“烏鴉,這事情是頭兒安排的。按照頭兒的說法,你身上的殺伐氣息太重,就算是一般人看着你也會覺得你這人難以接近。從作戰層面上來說,這幾乎就是自曝敵前!”
順手抓起一罐蘇打水猛灌了幾口,吳楠仰天打了個響嗝:“就這回的角色,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剛好讓你本色飾演。以後再慢慢的一步步來,以你的悟性,估計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做到扔進人堆裡就找不着。說到底,其實這些活兒還是在練你狙擊手的本行!”
話音剛落,一身管家打扮的荊楚鋒已經走進了空蕩蕩的展覽會大廳。
順手將手中的琺琅小盒子遞給了吳楠,荊楚鋒扭頭看了看正若有所思的烏鴉,輕輕地拍了拍烏鴉的肩膀:“做得好!雖說最後跟我吵架的那一段有點生硬,但一般人已經看不出來什麼了。”
環顧着周遭很有些凌亂的酒杯和桌椅,再看看已經空空蕩蕩的古董展覽架,荊楚鋒朝着正在將琺琅小盒子塞進手提箱中的吳楠問道:“今天這場面,花了多少錢?”
得意洋洋地搖着頭,吳楠笑嘻嘻地迴應道:“不但一毛錢沒花,還順手賺了不少!”
訝然一笑,荊楚鋒與一旁的烏鴉都來了興趣,異口同聲地朝着笑得賊眉鼠眼的吳楠叫道:“說說看?怎麼操作的?”
利落地扣上了手提箱上的雙重密碼鎖,吳楠眉花眼笑地抓了張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老套路了,在欺詐行業的圈子裡,叫做‘期待鎖鏈’,最早是由兩名美國人在西部淘金熱時期……”
抓過一團皺巴巴的餐巾,荊楚鋒狠狠地將那團餐巾朝着吳楠砸了過去:“說重點!”
●ttκan ●co 訕訕地避開了那團皺巴巴的餐巾,吳楠老老實實地收斂了笑容:“很簡單,我打電話給幾個恰巧在維也納的好萊塢明星和她們的經紀人,告訴他們有個來自中國的有錢大少爺打算與幾個有錢的闊佬合夥投資拍一部電影,導演估計是斯皮爾伯格!”
“然後,我再透露點小道消息給那幾個有錢的闊佬,讓他們提前知道有這麼個聚會,出席的人中間有準備與某個有錢大少爺合作拍片的好萊塢明星,而且那個來自中國的有錢大少爺,還有意向在幾個不同的領域投資。”
“接下來,秦朗想法子毀了維也納豪庭酒店的一部分預定入住記錄和前期付款記錄,讓酒店管理方覺得因爲他們的紕漏,導致了一個原本準備在這兒舉行的古董展覽會有可能搞砸。而且這會影響到幾位有錢的闊佬、還有一些好萊塢明星!”
“最後,那些知道了消息、但卻沒收到請柬的中低層闊佬們開始四處打聽,看在哪兒能搞到這個重量級聚會的請柬時,恰好有那麼個貪財的經紀人,遮遮掩掩地表示自己的手中剛好有幾張多餘的請柬可以酌情發賣……”
從口袋裡摸出了個皺巴巴的信封,吳楠不無得意地壞笑道:“一場展覽會辦下來,一個大子兒沒花,我倒是還撈了好幾千美圓。”
一點不客氣地劈手奪過吳楠手中裝滿了鈔票的信封,荊楚鋒擡手將信封扔到了正在走進大廳的霍士手中:“交給公司常駐維也納的辦事人員!那些小兄弟平時苦哈哈的,這筆錢反正是白來的,就當給那些小兄弟添點吃喝用度的銀子好了!”
原本的壞笑立刻變成了一張苦瓜臉,吳楠哭喪着臉喃喃地叫道:“頭兒……好歹給兄弟我留點……”
朝着吳楠略微有些凸起的西裝口袋努了努嘴,荊楚鋒毫不客氣地笑道:“西裝兜裡的那點就給你留下好了!現在說正經事,馬凡和秦朗盯着庫姆斯森.迪奈,那邊有什麼動靜?”
重重地搖了搖頭,霍士晃了晃抓在手中的電話:“剛剛聯絡過,庫姆斯森.迪奈回去後就一直沒離開過他的房間。倒是弗朗切薩沙.隆福,對庫姆斯森.迪奈周遭的安全盯得很緊。馬凡本打算溜進庫姆斯森.迪奈家裡去看看的,但最後怕打草驚蛇,就忍住沒動手!”
略作思忖,荊楚鋒擡頭朝着站在自己身邊的諸人說道:“現在我們什麼都別做,各自回房間裡耐心等着就好!烏鴉,這幾天你帶着霍士慢慢在維也納四處轉轉,尤其是要去那些所謂會員制的娛樂會所裡露面。秦朗應該能在天亮前幫你辦好一大堆的會員資格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