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鳶見靜姝一臉笑意,知她是在打趣她,便放下手中聯珠獸紋錦,說道:“小姐就會開奴婢玩笑,奴婢纔不嫁呢!”說着又拿起其中一支玉葉金蟬簪仔細打量,在一片潔白無瑕的玉葉上棲息着一隻精美的金質蟬兒,頭、翅膀、身子雕刻的都極爲逼真,玉雕的葉片用金鑲邊,以金質製作葉柄,當做簪柄。
靜姝見雪鳶極爲喜愛,便走向前,從雪鳶手中拿過玉葉金蟬簪,輕輕插在雪鳶髮髻中,顯得極爲可愛俏皮。
雪鳶見狀,急忙伸手欲將玉葉金蟬簪摘下,極爲恐慌的說道:“小姐,使不得,這是皇上賞賜給小姐的。”
靜姝摁住雪鳶的手說:“皇上賞賜給我,那就是我的東西,我願意給誰,便給誰,你我情同姐妹,這一個小小的簪子,難道我就不能賞賜給你?”
靜姝雖說的在理,但是雪鳶知此簪子做工如此精細,想來極爲貴重,她只是一個宮女,怎可能帶如此貴重的髮飾。
無論靜姝如何說,雪鳶都不肯收下,最後還是靜姝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本主賞賜給你的東西,你竟然拒收,簡直豈有此理,打今兒起,你不但要收下本主的賞賜,還要每天帶着,如果本主發現你未曾佩戴的話,本主定稟奏皇后娘娘,將你趕出宮!”
雪鳶知靜姝脾氣,只好將玉葉金蟬簪別在髮髻中,謝恩之後,羞澀的跑出去,見雪鳶如此,靜姝控制不住笑出聲來,因劇烈笑扯動到傷口,引起一陣疼痛。
皇上進來時,便看到靜姝捂着傷口,極力忍住笑意,走上前問道:“老遠便聽到你的笑聲,可是遇到什麼高興事,說來給朕聽聽。”
皇上聽皇上聲音,急忙起身行禮,說道:“臣妾見皇上賞賜的東西,心中高興,便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皇上看向靜姝說道:“只是一些玩意兒而已,靜兒如此喜歡,那朕再賞一些便是。”
靜姝知皇上所言非假,便笑說道:“皇上賞賜的東西已經很多,臣妾這庫房都放不下了,臣妾知皇上心疼臣妾,臣妾不要什麼賞賜,只要皇上得空時來看看臣妾,臣妾便心滿意足。”
“朕這不是來了嘛。”皇上此刻纔看到靜姝今兒梳了一個不一樣的髮髻,還有髮髻中插得一小朵蘭花,更是襯得她潔白的皮膚,更顯白嫩通透。“靜兒今兒梳得頭髮極爲好看。”
靜姝倒是不曾想皇上會誇讚她,摸了摸頭上的蘭花說道:“那皇上要好好賞賜賞賜給臣妾梳髮之人。”
“定要好好賞賜,可是雪鳶。”皇上知雪鳶是靜姝進宮時,從府中帶來的侍女,可見兩人感情極爲深厚,因對靜姝喜愛,對雪鳶的印象也算不錯,可謂是愛屋及烏吧。
“皇上說的極是,雪鳶說天氣炎熱,梳此清水髻,涼爽許多,臣妾也是如此覺得。”得到皇上稱讚,靜姝心中極爲歡喜。
是不是賞賜雪鳶不重要,關鍵是因爲靜姝心中高興,皇上便如此做,這幾日一直見靜姝心有鬱結,他知是禁足之事,讓靜姝心中委屈,便想賞賜她東西,讓她高興一下,現下見她愁雲已消,心下也舒暢許多。
靜姝與皇上兩人隨意聊天,讓靜姝恍惚覺得兩人不是皇上與貴人,不是君臣,而像是一對普通的百姓夫妻,聊天之間,盡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隨意、安靜、祥和。
承乾宮內,除了懿妃便只有流暢,雖說是盛夏,但是卻感到一陣陣涼意,不止是周邊的冷清,更是心中的寒冷。
皇上雖說不會因爲費莫震邦的事情連累到懿妃,但是不代表底下人不爲難懿妃,皇上雖然保留她妃子的地位,可是對於承乾宮可謂是不聞不問。
在後宮之中不得寵的妃子,還不如宮女,日常待遇可想而知。
起初後宮之中其他妃嬪只是稍微有所動作,但是還是畏忌懿妃的妃子身份,如此幾次之後,發現皇上並未因此責怪,便更加變本加厲。
懿妃專寵時,目中無人,自然得罪許多人,不管是後宮妃嬪還是各宮宮女、太監,總是有意無意的找承乾宮一些麻煩。
懿妃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對於他人的辱罵,她心中自然難以釋懷,可是她與流暢二人,毫無反抗之力,宮中甚至有些人,偷摸進承乾宮,將宮內的古玩字畫、珠寶首飾偷運出宮換取錢財,然後在命人做一個贗品放入承乾宮,他們心想,皇上對承乾宮已經不復從前,自然不會知道,即便是知道,他們也可以一口咬定說是懿妃拿出宮去變賣便可。
“小姐,聽說承乾宮那邊,過得不怎麼好。”靜姝禁足之後,衆嬪妃又來探望,遂靜姝從她們口中得知懿妃的事情,雪鳶剛從內務府取奉銀時遇到流暢,流暢雖還是和之前一般,極爲強勢,可是內務府已經不再如從前那般,恭敬地對待,總是以各種理由,讓流暢跑了一次又一次,最後還要一扣再扣。
“懿妃當年專寵,目中無人,定是得罪了許多人,現下她失寵,曾經受她欺辱之人,定會加倍報復。”靜姝一邊泡茶,一邊說道:“當初敬怡軒只是禁足,宮內便處處爲難,由此可想而知。”
雪鳶站在靜姝身邊,心中仍有疑惑,小心的問道:“小姐,你說皇上爲何還保留懿妃的妃位?”
“皇上對懿妃專寵這麼多年,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對她總是有感情,想來是不想做的太絕,眼下又因爲懿妃阿瑪的事,皇上心中總是有根刺卡在那裡,也許哪一天皇上心中不再難受,許會想起懿妃吧。”靜姝嘆了一口氣,看向承乾宮方向,有些心酸的說道:“只是不知道懿妃還能不能等到那天。”
靜姝正在專心泡茶,便感覺到屋內一亮,刺眼的陽光照進房中,擡頭看去,只見玉嬪在夏煙的攙扶下,走進房中,一邊走,一邊用手帕扇着風,說道:“雖然是夏末,這正午的日頭還是如此毒辣。”
靜姝見來人是玉嬪,忙走上前去,接過夏煙挽着的玉嬪,將之扶到臥榻便坐着,拿過團扇,說道:“姐姐怎麼頂着這麼大的太陽來,怎麼不等到下午涼爽一些再來。”
玉嬪看了夏煙一眼,夏煙急忙接過靜姝手中團扇,站在旁邊爲其扇涼,靜姝也坐在旁邊,端起剛沏好的茶,送到玉嬪手邊,茶水正好,不冷不熱,玉嬪端起來,便一口飲盡,說道:“涼快些的時候,自然有人前來,姐姐不願湊那些個熱鬧,只有趁着別人不來的時候,來看看妹妹。”
靜姝知玉嬪所說是後宮那些妃嬪,她們趁着早上或者下午不是很熱的時候,便會來敬怡軒,那時涼爽是一回事,還有便是皇上在那時偶爾也過來,她們想在敬怡軒見皇上一面。
在敬怡軒坐了一會,玉嬪臉上紅暈纔算消去,打趣道:“妹妹自禁足之後便不曾出門,原來是貪殿中涼爽啊。”
“姐姐說笑了,妹妹身上有傷,自然不能多走動。”靜姝看了看雪鳶,雪鳶心中明瞭,帶着夏煙退出殿內。
玉嬪知靜姝有話要對自己說,“妹妹何事?”
“姐姐可曾知未央宮中的雲妃?”靜姝想玉嬪是這宮中老人,定然知道一些關於雲妃之事。
“那位?妹妹今兒怎麼想起那位了?”玉嬪端着茶杯的水頓了頓,她沒有想到靜姝會問起她。
“不滿姐姐說,在禁足時,除了姐姐往敬怡軒送過東西,還有便是未央宮中的雲妃,曾命宮女蝶夢經常送來銀耳蓮子湯。”靜姝將皇上在湯中加入安神之物,且常在她昏睡時來探望這一點,隱去不說。
玉嬪看了看靜姝,說道:“想來妹妹在皇上心中,極爲重要。”
本是問雲妃之事,玉嬪突然將話題轉到皇上身上,靜姝極爲詫異,“姐姐何出此言?”
玉嬪看到靜姝眼中不解,繼續說道:“姐姐如果猜的沒錯的話,在你禁足時,爲你送吃食,應該是皇上的意思。”
聽玉嬪此話,靜姝心中一驚,這事確實是皇上授意,可是她不曾對外人提起過,即便是雪鳶,她也未曾說過,玉嬪怎會知道,“姐姐,爲何作此猜想?”
玉嬪想起之前一些舊事,“雲妃在皇上還是王爺時,便在府中服侍皇上,那時皇上沒有娶福晉,雲妃雖是側福晉,但是在府中地位和福晉沒什麼差別,後來皇上娶了現在的皇后,成爲府中福晉,雲妃雖不再掌管府中大小事宜,但是她爲人善良,又極爲溫柔,皇上對她甚是喜愛,即便有了福晉,對她也不曾有過半分冷淡,后皇上登基,她便成爲雲妃。”
玉嬪所知不多,但是有一點她知道,“皇上登基之後,雲妃便久居未央宮不出,皇上允她不用向太后、皇后請安,一切宮中規矩不準束縛在她身上,自此之後雲妃便淡出後宮妃嬪視線中,皇上也不再去未央宮。”
聽玉嬪所說,靜姝心中更是詫異,這個雲妃到底是何許人,爲何在靜姝禁足時,皇上會讓她照顧靜姝,而她不問後宮雜事,怎麼就答應皇上的託付?
且皇上允她不用理會宮中規矩,這又是爲何?
看來她要去拜會拜會這個神秘的雲妃。“因不知雲妃事情,便不好前去謝恩,既然知道一些,卻又知道甚少,看來妹妹必須要去未央宮一趟。”
玉嬪苦笑一下,當年她初得皇上恩寵,曾經到雲妃處請安,可是去了幾次,都被宮女擋在宮門外,一直未曾進去,後來她也就不再去,“雲妃在宮中,極少允許他人踏入未央宮,妹妹能不能見到,要看雲妃讓不讓妹妹進去了。”
靜姝見玉嬪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快,想來她定是沒有進過未央宮,知她心中不快,便不再提雲妃的事情。
第二日,皇上起身早朝後,靜姝便命寧樂帶着一些點心,同她一起前往未央宮,未央宮離敬怡軒有些距離,靜姝加之肩膀有傷,皇上特賜了她一份轎輦,許她出入時乘坐,可靜姝知嬪位以上纔可以在宮中乘坐轎輦,雖謝恩收下,卻不曾坐過,今兒便同寧樂一起走着去未央宮。
到了未央宮後,寧樂向前敲了敲宮門,不久後便見一宮女前來開門,寧樂見來人,喊道:“姑姑,這是敬怡軒的董貴人,想來拜見雲妃娘娘。”
蝶夢看了看靜姝,輕輕一福身,說道:“奴婢不知是貴人前來,有失遠迎,罪過!”
看到此人,靜姝心想應該就是未央宮的掌宮宮女,“是本主唐突,突然前來,還望姑姑稟報一聲。”
“娘娘有吩咐,如果是貴人的話,不用通報,貴人請!”說着便站在一邊,靜姝心中倒是納悶,想來雲妃早就料到自己會前來。
未央宮中極爲安靜,四處看來,也不見宮人走動,想來雲妃喜安靜,只有蝶夢一人在身邊伺候。
走進未央宮殿內,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還有陣陣唸經之聲,唸經之人是一個女子,聲音溫婉、細膩,想來定是玉嬪所說雲妃。
蝶夢端來一杯茶,放在靜姝面前,福了福身,“貴人稍等,娘娘在做早課。”
在此期間,靜姝打量了一下未央宮,宮中除了基本擺設,沒有任何裝飾物,自己的敬怡軒已經夠素雅,沒有想到未央宮相對敬怡軒來說,更是素雅、淡然。
玉嬪曾說雲妃極地皇上喜愛,又居未央宮,對她的賞賜自然不在少數,而未央宮中不曾見任何飾物,想來是雲妃不喜太過於浮華之物,將之收起。
靜姝坐了片刻,便聽寢殿內唸經之聲停止,蝶夢遂往寢殿內走去,便見寢殿簾子打開,蝶夢扶着一位女子走出。
靜姝知她便是雲妃,走上前去,跪地恭敬地說道:“嬪妾參加雲妃娘娘,娘娘萬安。”
“起來吧,在本宮這不需那麼多禮數。”說罷,伸出雙手將靜姝扶起,靜姝見雲妃有一雙極爲細長的雙手,手中握着一串檀木佛珠,舉手間聞不到脂粉香味,而是一股檀香味,聞之心中平靜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