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福一行,玄武王表面上是讓兩個王子去探探虛實,實際上暗中已經委派了手中可以調用的全數暗殺者尾隨,伺機解決逆謀叛黨賊首。
然而,結果令所有人驚異。
前往刺探虛實的玄宸和玄奕各執己見,互不相讓。
二人的陳述,有很大的出入。
玄宸與左相一派是這麼說的。當日他們趕到常福,正是中元節,雖未進城,依稀也能聽見鬧事的人聲鼎沸。當夜他們便見到了來王城通信的紅衣女子,他們尋着女子的背影追尋,本以爲捉住了便可從她口中探出什麼消息,但是追了一夜還是沒能追到,總是忽近忽遠的距離……當他們發現上了調虎離山的詭計,再次返回常福附近時,見到的便是口吐白沫翻白眼躺倒在地的一衆暗殺者,還有一封信。
信上的大概意思是,鑑於玄武王這麼沒有誠意,暗中來偷襲,便沒有什麼好說的,常福也不會打開城門歡迎不速之客。
於是玄宸和權傾陌連那妖人的真面目都沒看到就鎩羽而歸。
玄奕則不同。沒有中了那紅衣女子的調虎離山之計,而是利用暗殺者和將軍郭嘉做誘餌,獨自潛入了常福城,混成路人。打探到那城主是個二八女子,雖然無人見過她的容貌,但是衆口一詞——必定是個美人!
隱居在府衙的女子來歷不明,可起死回生。衆口一詞也着實令人起疑。
府衙門口的那兩尊石獅綁着可笑的紅綢蝴蝶結,好像也在嘲笑他。玄奕一激動,想要動手毀了那兩尊黃石玉石的時候,門中出來一位老者。老者一身黑袍,鬚髮斑白,一雙眼睛矍鑠,黑紗掩面,交給了他一封信。玄奕只覺得這老者似乎在哪見過,可如何也想不起來。
信的內容與玄宸拾到的那封內容一致。玄奕哪裡會善罷甘休,將於上前與老者辯駁,卻被老者使出的暗器擦破了臉頰,暗器上塗着迷藥,當玄奕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被扔出了城府城。
兩方試探,都吃了閉門羹。
書信上說得明白,如欲商議,必然要先重修天下茶莊以示誠意,還要鄭重以接待君王的禮儀邀請城主霍水君參加一月後的訂婚宴席。
一個月的時間修葺茶莊已是勉強,而更過分的,是那妖人竟然還要以迎接君主之禮儀邀請他,這已然要逼迫玄武王承認他反賊名正言順……
玄武王對着一雙信箋先是沉吟片刻,隨即仰天大笑,令衆臣費解,竟然全數答應了下來。
有臣子私下閒話,說是玄武王數月前中風昏厥後腦子不太好使了……
……
常福府衙中。
霍水君正在喝畫畫壓榨的草莓汁。
陸小妹爲了想這個別名真的是煞費苦心。她的名字似乎有點多,商小武,尚筱舞,還有陸小妹……這幾個都不能再公開使用了,必須想個新名字。
和畫畫商議了一夜後,列出了幾十個或文藝或霸氣的名字,選擇太多,看得頭痛,忽然聽畫畫說起,如今青龍國內的鬼都知道有個禍水舞妃,在找她的亡魂……
陸小妹一來氣,便草草地用禍水的諧音擬定了新名。
待到畫畫去送了信,她纔開始後悔,霍水……多像藿香正氣水的縮寫呀!
不過好在,這裡的人不知道藿香正氣水,她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阿水這個稱呼,她還是很受用的。
王城正在騷亂,此刻陸小妹喝罷草莓汁,邊用玄武王的回信扇涼風,邊向陸瑜拋媚眼,嬌聲道:“瑜哥哥,你以爲如何?”
坐在窗邊的白衣男子飲茶時嗆了一口,“小妹,都告訴過你了,別玩了……玄武王這叫欲擒故縱,那天下茶莊由玄武王親建,什麼暗門密室一入,怕便難出來了……”
美人計屢試不爽,陸小妹這兩日玩得正歡怎會作罷,蹦蹦跳跳到陸瑜身邊,輕撫男子脊背幫他順氣,一面在陸瑜耳邊吹氣,“瑜哥哥,人家好怕怕……”
脊背猛地一僵,陸瑜咔嚓一聲捏碎了茶杯。
啊呀……陸小妹只覺得天旋地轉,然後就被拉到陸瑜懷裡了。
可是陸瑜是誰呀!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自己攻陷了?
果不其然,被拖到懷裡後陸瑜一個爆慄就鑿過來,“小丫頭,長本事了是不是?你要是再這樣,我繼續封了你的容貌!”
“不要啊……以前連狗都嫌棄我……要不是這樣沒見過世面,我也不會輕易就被那個人迷了眼……所以我立誓,要閱盡天下美男,再見他就不覺得他有多好啦!以後只能別人迷戀我,我不會迷戀旁人,也不會亂了陣腳吖!你陪我練練嘛!”陸小妹揉着額頭,眼眶微紅,瞅着陸瑜,“好痛……”
陸瑜軟了心,伸手揉了揉女子額頭,關切道:“疼嗎?我沒用多大力氣纔是……”
“嘿嘿,”陸小妹拉住陸瑜的手,“不痛的,騙你啦!”
窗邊曬太陽的黑貓喵嗚一聲,甩了甩尾巴,表示不耐煩。
“呀,黎叔說這樣不矜持,”陸小妹略顯驚訝,“男人喜歡矜持的是麼?嘖嘖,黎叔,你太老了,我前兩日去青樓打聽,姐姐們都說年輕男人喜歡熱情的……唔……”
陸小妹被圈在懷中,溫暖的懷抱,乾淨的氣息,太過自然純粹,心裡沒有一絲激動,眼底也如深海般死寂,耳邊傳來略帶沙啞的男聲:“小妹,別這樣……”
女子失笑,“我早已立誓不再行醫,這具身子也不好用,支離破碎的,還總是咳血,和你學功夫是不行了……謝天謝地,總還有張出衆的臉,資源有限,可得好好利用,據說美人一笑便似穿腸毒藥……你再厲害,也有顧不上我的時候不是麼……”
“一定要去麼?一定要繼續麼……”耳畔的聲音略帶痛楚,竟有了些許哽咽,“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帶你離開,遠離這一切好不好?奪權爭鬥必然兇險萬分,現在他們的勢力盤根錯節,你連敵人是誰都不清楚就要踏入險境……你還只是個女子啊!這樣折騰,你的身子……”
“女子啊……”陸小妹乾笑兩聲,“如果可以選擇,我一定要是個男子,這樣就可以去逛青樓,喝花酒了,你不知道,她們私釀的酒真心好……”
陸瑜實在忍不下去了,搖着她的肩膀:“尚筱舞!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厚臉皮了!?”
“厚麼?”陸小妹捏了捏自己的臉,“許是被人扇的次數多了,臉皮增生了罷……”
即使對她復仇一萬個不贊成,陸瑜還是忍不住心疼眼前笑靨如花的女子,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便心裡隱隱作痛,她被打過是麼……自尊心那麼強,下棋從來不肯認輸的女子,被打了多少次,心裡又有多少恨……
每天夜晚被噩夢糾纏的女子,他知道,現在她只有復仇這一條路可走,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走,否則她因仇恨而煎熬的心,永遠無法安寧。
再次相見,面對着傷痕累累的女子,他無數次愧悔,他當初留下來就好了,被無涯子找到就找到了,大不了和他鬥個兩敗俱傷也好過讓她一人受苦……
人無法逆轉時光,他只能珍惜此刻。攔不住,便守着她,留個安心的懷抱給她吧!她煢煢孑立,踽踽獨行,這條路,終究是不好走的。
“還疼麼?”他摩挲着女子的臉頰輕聲問。
“嘿嘿……”陸小妹壞笑,伸手握住了陸瑜的手,趁他走神添了下男子指尖。她就不信陸瑜真的能坐懷不亂!
陸瑜眼神一暗,再次將她猛拉入懷中,拍上她的腦袋,“莫要胡鬧!再亂來,我早晚把你關進石屋去面壁思過!”
陸小妹吐了吐舌頭,重新開啓撒嬌模式:“不要啦,不要再吃瞎眼魚啦……瑜哥哥不要這樣嘛,小妹錯了啦……”
“看來你昨天熬夜,都困傻了,該休息了,乖……”
男子抖了抖,一掌將懷中發嗲的女子敲暈了。黑貓喵嗚兩聲,斜了二人一眼,你們人類真會玩,都不過是過日子,好吃好喝好睡眠偶爾還能曬太陽不就好了麼,喵……
抱着昏睡過去的女子,陸瑜輕嘆,將她安置在榻上,隨手翻看着她昨夜熬夜看的消息。爲了迎接即將到來的混戰,她也是繃緊了神經。他知道,她每一緊張,就喜歡開這種玩笑,看到別人堂皇失措,便能緩解些去。
大戰在即,沒有硝煙,卻四處都是暗箭。他每天都在等,等她回心轉意。
可卻發現,越是臨近,她越是堅定。竟然還要去參加訂婚宴……
陸瑜心裡難受,看她很累卻佯裝歡喜的樣子就更難受。
她愛得那麼痛,怎麼會明知祁宇默迎娶新人而無動於衷?也許她自己都未自己揣摩過自己的心思,囫圇地全都貼了封條,不許自己有動搖絲毫……
可那潺潺溢出來的心意卻是隱藏不了的,她自己也未察覺,她有多在意。這種事情,總是旁觀者清罷。
陸瑜掖了掖被子,她不願察覺,他更不想點破,只盼望着混亂早些來臨,便可早些脫身。
“復仇,不過是將傷了的口子挑破了再傷一次……如果只有這樣才能取出毒瘤,那這次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