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蘿見宇文軒臉色鐵青,許久不開口,便收起臉上的笑容,眼眸肆意的打量着他,淡淡地嘲諷道,“也是,像你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懂得什麼是愛呢。”
在她心裡,宇文軒從來都不是一個壞人,起初太后病重,太醫院上百條性命懸於一線,她在彷徨無助之際求助於他,當初如果不是他的信任,她恐怕早就死了,更別提加封爲傾雲公主。
成親當日,她的花轎在宮門口被攔,倘若不是他突然出現以太子之名恐嚇林毅,她只怕是又死一回,幫助前皇后逃脫,這個罪名一點兒也不小。
嫁入朝安王府之後,皇上下旨將岑柳蘭許配給朝景,若不是他破了岑柳蘭的處子之身,頂着被廢太子之位的風險讓皇上收回聖命,她又如何能平安生下朝陽,獨佔朝景的心。
這一樁樁,一件件,齊蘿謹記於心,沒齒難忘,可是從何時起,他就變了。
他讓八皇子騙她,讓她在痛失愛子,痛失夫君的痛苦下,絕望的離開南隋,被囚北唐,而後又在她回京之後,暗地找人抓她綁她害她,如今更是將她困在這水牢,不見天日。
她記着他的恩情,寧願在朝景面前假裝失憶也不願說出當年的事,一來是不希望朝景被她連累,二來是想弄清楚,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可也因此,朝景對她誤解,哪怕是和她在一個房間內也不願出來與她相見,她已經記不清他們多久沒見過了,也不知道他們此生還能不能活着相見,這樣的懲罰已經夠了吧?
宇文軒臉上青筋暴起,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羞恥過,他喜歡齊蘿這件事向來隱藏的極好,可在宋顏來找過自己之後,他心中竟然升起一股衝動,他迫切的想要將內心埋藏多年的情感表達出來。
可是……他用炙熱的目光定神看着齊蘿,她臉上的鄙夷,嘴角的不屑,舉手投足間對他的排斥厭惡,讓他想要發瘋發狂!
“是!朕不懂愛,可也不是什麼人生來就懂的,皇家學院裡的夫子也沒有教朕怎麼去愛。朕一出生被封爲太子,從小到大的軌跡都是按着父皇的意思去走,甚至連朕的女人,都是父皇挑選好送到朕牀上來的時候朕才知曉。可是當朕看到,你許朝景生生世世,又陪在北堂身邊多年,就連太醫院的文卿都被你當成親人一般的存在,可朕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藏起自己的心跡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五年前的那件事齊蘿以爲他是爲了南隋才如此對她的,後來她回京,他派人抓她囚禁她,她以爲他是想抹掉過去才如此的,可如今看來,一切不過都只是“她以爲”而已。
宇文軒又往前走了幾步,修長筆直的身線輕輕貼着牢房,一字一頓的說道,“朕得不到的東西,朕寧肯毀了,別人也休想得到。”
齊蘿擰眉,甚爲不解的問道,“既然如此,當初你爲何要幫我?爲何要幫忙取消朝景與岑柳蘭的婚約?”
“呵呵,朕在宮門口幫你是受前皇后盛山蓉所託,實非幫你,而是幫她。後來,朕與景世子做了個交易,朕幫他取消婚約,他幫朕取得皇位,也就是後來你懷孕入宮,他帶兵出征的那次。”
宇文軒邊說邊往旁邊的牢房走去,他的目光從齊蘿身上移開,
望向朝陽,待齊蘿反應過來,他已經打開了那扇牢房。
齊蘿猛地撲過去,但還是晚了,宇文軒此刻已經將依舊在熟睡中的朝陽抱在了懷裡,他冷眸望着她,淡淡地說道,“朕給你半天的時間考慮,朕從不強求。”
他說完便抱着朝陽離開了,走到暗處,他伸出手背探向朝陽的腦門,只碰了一下便收回了。
按理說,方纔他們說話的聲音雖不算大,但也絕不算小,可在那麼長的時間裡,朝陽都一直沉睡着,實在是不尋常。如今一探才知道,他發了高燒。
他沉着臉抱着有些顫抖的朝陽步伐沉穩的往水牢外走去。
空曠的水牢瞬間就只剩了齊蘿一人,她無神的雙目空洞洞地看着前方,雙腿一軟跌坐了下來,許久之後,她忽然掩面痛哭,哭的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爲什麼?爲什麼老天要這麼對她?爲什麼不讓她在一開始就直接死掉,而是莫名其妙的穿越到這裡,如今又深陷囫圇。
她無助的望着水牢,幾年前,她身陷北唐攝政王府地牢,那時的她也同現在一樣無助,那時的她在萬分痛苦之際,還在呼喊着:朝景,你在哪兒?爲什麼不來救我?可是同樣的情境,她卻喊不出來,她只怪自己這麼多年爲何不學着強大,每次都讓自己陷入困境,而後無助絕望。
她無力的擡起手背擦拭着臉上的淚痕,眼眸中的彷徨被凌厲所代替,這一次,她不會再坐以待斃,宇文軒,不妨就看看,到底是誰輸得起?
……
住在東湖水牢附近的百里十一聽聞宇文軒來了,當即便裹了裘衣準備前往地牢,可就在她出門的那一刻,忽然被一股掌風震的往後退了幾步。
下一刻,房門便被狠狠地摔上了,挨門站着一道筆直的身影,因爲是背光而站,他的身影在冬日的陽光裡顯得有些虛晃。
待百里十一站穩,舉目望去,這纔看到一張堪比鬼斧神工雕琢過的臉,男子一襲墨黑色錦袍,頭髮高束,身上散發着淡淡地清香,只是他臉上的霸道張揚讓人忍不住畏懼。
百里十一不甘示弱的皺眉,冷聲問道,“你是何人?”
男子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劍眉一挑,問道,“齊蘿被關在何處?”
他的聲音比她的更冷,更不近人情。他的問話表明他已經肯定她定是知道齊蘿的所在之處,便也由不得她說謊否認。
作爲天炎宮的龍女,除了天炎聖君花輕塵,百里十一還從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過,可如今這男子身上表現出來的氣勢比起花輕塵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說花輕塵是魔鬼,那他一定是閻羅!
百里十一在南隋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關於齊蘿的事情她也聽聞了一些,她敢保證在她面前的人不是賢王,那麼,比賢王還關心齊蘿的人……
她嘗試着開口問道,“你、你可是前北陽王世子北堂?”
她並不知道北唐攝政王也是北堂,但卻聽聞幾年前的那場大火,北家軍全數覆滅,在大火中生還的只有一人,便是北陽王世子北堂,而這北堂世子對齊蘿的感情早已傳遍中原地區。
男子冷笑,可見耐心全無,他身形一動,驀地出現在百里十一
面前,大掌禁錮着她的脖頸,再次揚聲問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百里十一瞬間感覺到空氣微薄,她的小臉漲得通紅,在男子的用力之下,她的雙腳被迫離地,已然到了窒息的臨界點。
如今的北堂相較於從前,身上的戾氣更多了些,但只僅限於事關齊蘿。他原本打算再不過問世事,他以爲朝景能保護好她,可如今事實證明他錯了,他當初的放手造成了如今更加不可挽回的局面,朝景辜負了他的希冀,那麼這一次,他不會再退讓!
眼見百里十一就要昏厥,北堂眼眸冰冷的驀地鬆了手,她瞬間從他手中脫落,跌落在地,因爲長時間缺氧她短促的呼吸着,一副將死的模樣。
北堂冷冰冰地雙臂環抱在胸前,說道,“齊蘿在哪兒?”
百里十一垂着頭,將胳膊擡起,指了個方向,艱難地說道,“她、她在險、險峰後崖關着。”
她之所以不擡頭是怕被北堂看出自己在撒謊,但在北堂看來,她是因爲剛纔的窒息纔沒有擡頭,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據聽聞,蘿蔔是被你帶走的。險峰距離此地甚遠,即便是快馬來回,也至少得需要半個多月,爲何你在此她卻在險峰後崖?”
“如果我和她在一起,那她豈不是很容易被人找到?宇文軒命我在此,只是想吸引你們的注意,更好的把她藏起來。”
這麼一聽,似乎也有些道理。
臨走前,北堂留了一句話,“我即刻前往險峰,倘若讓我知道你騙我,你的下場一定比現在還慘。”
迎着陽光,百里十一看着北堂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她卻無法再開口去坦白,因爲即便此刻坦白,也一定會死!
死亡就像是能夠預知的一樣,緩步向她走來,她無處躲避,只能靜靜地等着,等着那一天的到來。
……
一個月後。
朝景大軍,北唐鐵騎和燕楚軍隊三路人馬在距西京百里處匯合,安營扎債。
這一個月,戰火不斷,西夏久久沒有動作,他們三方人馬勢如破竹,攻破了一座又一座城池,打到最後,南隋士兵幾乎是聞風而逃,他們幾步不費一兵一卒便佔領了城池,他們的攻城也並沒有危害到百姓的利益,百姓依舊像往常一樣平靜的生活着,對他們來說,統治者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生活不被打擾。
也因此,朝景在民間得了個“常勝王”的稱號,他每入一座城池,城中剛及笄的女眷都會託人上門說親,想要隨軍侍奉,但都一一被謝絕了。
這一日,又有人提着厚重的禮品在軍營門口靜候,只不過這一次不是託媒人來的,而是美眷親自上門拜訪。
正逢夏侯衣衣騎着馬帶人出去採購,見到門前濃妝淡抹,嬌羞可人的女眷,不禁皺眉問道,“這次又是哪家的小姐?”
守營的侍衛不敢隱瞞,恭敬的回道,“回稟公主,是凌安城萬家的嫡女小姐。”
夏侯衣衣眼眸微眯,“萬家……”她微微偏過頭,對着跟在他身後穿着盔甲的男子說道,“言浩,找個人教教她規矩。”
言浩臉上一愣,摸了摸自己的銀鐵護腕,沉聲應道,“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