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的話讓容聲和百里十一瑟瑟發抖,她們心裡都清楚,就算她們贏了,活了下來,那也將是生不如死。可是即便是生不如死,她們還是想要活着,容聲想活着是因爲她從一開始就是跪着求生,所以無論是以多麼卑微的姿態她都可以承受,而百里十一完全是因爲想要和宇文軒一生一世在一起。
容聲悄然握緊了手中的匕首,這匕首是她從齊蘿那兒搶過來的,上面還刻着景蘿的字樣。
百里十一的目光望向那把被鮮血浸染的長劍,匕首對長劍很顯然她佔優勢,不如就拼一拼。
北堂冷漠的瞟了她們一眼,提步走遠了一些。
他剛站定腳步,便看到容聲面目猙獰的揚起匕首跳到了百里十一身上,然,她畢竟沒有武功,百里十一隻是單手撐地往旁邊挪了挪身子,一個利落的翻轉,便騎在了她身上。
百里十一手握刀柄,面露兇狠的對着容聲的胳膊割了下去,一條長長的肉片活生生的被割了下來,鮮血淋漓。
蝕骨的疼痛從容聲心底驟然升起,她眼珠如銅鈴般凸出,極力的想要忍耐,卻抑制不住呼之欲出的聲音,最終忍無可忍的大聲尖叫了起來。
北堂眉頭一皺,正欲提步走過去,便又聽到百里十一痛徹心扉的慘叫,他舉目望去,這才發現容聲竟生生的剜掉了她大腿內側的一塊肉。
兩個人似乎是在比誰的叫聲慘烈,聲音震耳欲聾。
北堂的餘光瞟見齊蘿似乎是聽到了動靜,想要起身,他沉着臉走過去,一把奪過容聲手中的匕首,利落的兩下,割了她們的舌頭,水牢裡的聲音瞬間消散。
齊蘿的頭轉了轉,似乎又聽不到聲音了,便又疑惑的坐了下去。
北堂臉色鐵青的扔掉手中的匕首,一手拎着一個往上一躍,下一刻,他便站在了東湖的石橋之上。
他從險峰迴來之後便知道百里十一在騙自己,他通過幾天的跟蹤發現她經常回來這裡,卻愣是沒找到橋上的機關,他又懶得去危險,索性便拿了大鐵錘愣生生地將石橋砸出個洞,好在一切沒白費,他找到了齊蘿。
在容聲和百里十一萬分驚恐的表情之下,他緩緩踮起腳尖往東湖中央飛去,確定附近沒有船隻後他冷着臉將她們扔了下去,便又飛了回去。
站在石橋的一端,遠遠地,他依稀能看到兩個小小的人頭在死命的撲騰着,但她們掙扎的頻率越來越小,漸漸地,湖面恢復了平靜。
前兩年,宇文軒命人往東湖裡丟了兩條從邊境運來的食人白鯊,看來,它們晚上是要飽餐一頓了。
他蹲下身子用湖水洗去手上的血漬,這才返回去帶齊蘿上來。
他的手剛觸碰的齊蘿,齊蘿像觸電一樣往旁邊躲了躲,問道,“是北堂嗎?”
北堂伸手將堵着她耳朵的布條往外抽了抽,輕鬆地說道,“是。”
聽到北堂的聲音,齊蘿又靠了過來,她因三日沒有進食如今筋疲力盡,只能將渾身的重量放在他身上,
她倚在北堂身上,說道,“北堂,先救芰荷。”
北堂這纔想起被他以往在角落裡的芰荷,他擡眸望去,這纔看到她依舊捂着耳朵坐在牆角,身體不住的顫抖着,也是這一眼,他才發現,原來她懷着身孕。
可是,他不想留她一人在水牢,又不想讓她失望,思來想去,他柔聲在她耳邊說道,“蘿蔔,我揹你,我們一起出去。”
齊蘿點了點頭,“嗯!”
北堂走到她面前,背對着她蹲了下來,齊蘿用手摸到了他的脊背,這才用胳膊環住他的脖頸,爬了上去。
北堂雙手託着她的雙腿緩緩往芰荷身邊走去,一邊走一邊叮囑,“蘿蔔,死都不能鬆手知道嗎?”
“知道了,死都不會鬆手。”
這是北堂認識她以來第一次這麼乖巧的聽話,他心中竟揚起一抹苦澀以及對朝景深深的怨念。
朝景,你沒有保護好她。
北堂的手觸碰到芰荷的時候,芰荷嚇得大叫,但她睜開眼看到是他之後,情緒才恢復了一些。
在齊蘿輕聲安慰下,北堂打橫將芰荷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他們站在洞口下,北堂腳下一點往上飛去。
其實他特別的吃力,可爲了不讓齊蘿感覺到端倪,便緊咬着牙關,拼着一口氣往上,這中間他一度以爲自己堅持不到最後,可就因爲他揹着齊蘿,他知道如果掉下去,死的第一個就是她,憑着這樣的意念,他最終還是跳了上來。
可上來後,他已是精疲力盡,雙腿再難邁出半步。
芰荷穩穩地站在橋上,爲齊蘿解開了腦門後的結,齊蘿這纔看到大喇喇躺在石橋上的北堂的模樣。
她只看了一眼,眼淚便盈滿了眼眶,她認識他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般狼狽,就算那時在北唐被一字野王折磨關押,他也沒有如此。
她有一種感覺,遲早有一天,他會被她拖累死!
她緩緩蹲下身子,拉起北堂的手爲他把脈,幸好沒有生命危險,不然她這輩子都會寢食難安了。
初春,乍暖還寒,河邊的楊柳都冒出了嫩芽,天邊的亮色也漸漸隱去,被黑夜所代替。
北堂閉着眼平躺在石橋上,齊蘿坐在他身邊用手死死的握着他的雙手,芰荷則是站在不遠處扶着自己的腰身,目光望向遠處的海平面。
北堂的手忽地一扯,齊蘿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他胸膛上撞去,她掙扎着想要起身,卻聽到頭頂傳來一道清冷的聲線,“別動,陪我呆會兒。”
齊蘿果真就沒再動,可躺在他懷裡也總覺得不妥當,最後她還是成功的脫離了他的胸膛,與他並肩躺在了一起,只是兩人的手還拉着。
她側着頭望着他的側臉,他閉着眼睛。
“北堂,謝謝你。”
許久之後,齊蘿艱難的說出了這句話,她不知道除了謝謝她還能說什麼,可無數句謝謝也比不上他對她的恩情。
北堂依舊閉着眼,只是脣角微提,緩緩說
道,“在我決定救你之前,我是打算帶你走,離開朝景的。可是……”
他的睫毛閃了閃,驀地睜開了雙眼,他也偏過頭,與她對視,語調平平的說道,“可是我聽說在西京城外攻打了數日的朝景幾天幾夜未曾閤眼,所以我知道,等我們走出這座石橋,還會和從前一樣。”
聽着他的話,齊蘿竟有些恍惚,這是她時隔一個月第一次聽到朝景的消息,原來僅一個月,他已經攻到了西京。
原來已經過了一個月,時間那麼長,又那麼短……
“蘿蔔,有一句話在我心裡多年,我想現在不說以後就再沒機會說了。”
齊蘿緩緩坐起身,已經淚流滿面,至於爲什麼哭泣,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眼睛酸脹的厲害。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任憑冰冷的海風吹得她不住的落淚。
北堂收回視線,望着浩瀚的星空,淡淡地說道,“蘿蔔,我愛你,這份愛有多深恐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是現在,當我說完這句話之後,這份愛就不存在了。蘿蔔,你知道嗎?我有一個親生兒子。”
齊蘿猛地擡起頭望向他,淚珠掛在臉上甚至忘了滑下去。
“是夏侯衣衣生的,原本我帶着洛洛隱居,遊歷天下,因緣際會得知了此事。依照夏侯衣衣的本事和性子,這孩子不用去驗證也知道是我的。”
他的眼眸如星辰一樣明亮耀眼,但齊蘿卻不敢再看,她知道那件事情現在不說,以後就再沒契機說出來了,可倘若現在說了,他恐怕是會對她失望吧。
北堂苦笑,忽地又說了一句,“我分明愛着你,卻和別人生了孩子。”
眉眼間滿滿的全是對自己的嘲諷,可見他此刻有多厭惡自己。
“北、北堂,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猶猶豫豫間,竟開了口,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嗯?”
北堂詫異的偏過頭,望向她。
齊蘿的頭垂下,一臉堅決赴死的表情,提高分貝說道,“其實你我喝醉酒的那晚和你上牀的人不是我,是夏侯衣衣。”
她閉着眼睛,周圍一片寂靜,就好像沒有人存在一樣,她嘗試的睜開眼,沒想到一眼就望進了北堂的眼底,當她看到他眼底的傷痛時,咬着下脣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
“在、在那幾天前,她來找我,說你雖娶了她但至今未與她同房,想來是不打算要除了我以外的女子,她問我是不是忍心看你沒有子嗣,我、我一聽說沒有子嗣,便答應了她的請求。那日同你喝酒,讓你抱我進去,其實她一早就在裡面候着。那一晚我在外面坐了一夜。”
她沒有說夏侯衣衣威脅她的事兒,因爲她想要在北堂面前給夏侯衣衣留一個好印象,畢竟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孩子,也許可能的話……
許久之後,北堂才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字,“呵。”
這聲苦笑裡的含義太過繁雜,卻讓齊蘿的心越發糾結的纏在了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