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蘿的手不動聲色地在桌子下面拽了拽朝冰冰的裙襬,冷眼瞪她,以示警告。
朝冰冰衝着她眨了眨眼,笑的無比的奸詐。忽地,她像剛想起什麼一樣看着衆人,又說道,“喔對了,嫂子說這個湯圓外型圓滾飽滿,喻意團圓幸福,希望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她和哥哥白頭偕老,早生貴子,生很多很多個小湯圓……”
“呵呵,是嗎?蘿兒可真是有心了。”
夏侯笙晴稱讚似的看了齊蘿一眼,對她甚爲滿意,就連一向陰沉着臉的朝生安如今也面帶喜色。
齊蘿不安的笑着看着衆人,她這是被朝冰冰擺了一道!她明天可是要向大家道別,宣佈與朝景和離的!
這可如何是好!
朝冰冰裝作看不到齊蘿對她的咬牙切齒,嘟着嘴委屈的說道,“嫂子,你爲何這麼看着我?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正在吃湯圓兒的衆人紛紛擡起頭望向這裡,齊蘿只覺得有口難言,她乾笑了兩聲,摸了摸朝冰冰的頭,眨巴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沒有……嫂子看你是喜歡你啊!來,嫂子給你盛一個。”
她說這話的時候,只覺得心口有一團火焰欲噴薄而出。
朝冰冰笑着將碗遞了過來,大聲的說道,“謝謝嫂子。順便也給你夫君盛點兒唄……”
“……”
齊蘿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瞪着她,咬牙切齒的笑道,“甚好……”
朝冰冰端着碗趕緊轉過身去,她的目光不着痕跡的和夏侯衣衣對視了一眼,許是因爲恐懼,只一秒,她便垂了眼。
朝景邪魅一笑,微微斜着身子悄聲在齊蘿耳邊問了句,“你想與本世子……早生貴子?”
齊蘿順勢將湯圓放入他的碗中,歷眸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回道,“想得美!我是在祝你和你的安妹妹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話音剛落,席間瞬間雅雀無聲。
齊蘿詫異的看了衆人一眼,臉上火辣辣一片,她剛纔有很小聲啊!不過,她轉念一想,安衣衣都坐到夏侯笙晴旁邊了,女主人的地位昭然若揭,就算是被人聽到了又如何?
這麼一想,她皺着眉頭也舒展開來了。
夏侯衣衣莞爾一笑,“弟妹想必是理解錯了。我乃北唐公主夏侯衣衣,我姑姑是朝安王妃,這次南隋皇帝過壽,本公主特帶使臣進京道賀,因許久未見姑姑,便提前幾日住進了王府。若弟妹因爲本公主爲方便化名安衣衣而與朝景有所誤會,那就是本公主的不是了。”
齊蘿的眸一滯,慌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和朝景沒有誤會。”
夏侯衣衣這麼一解釋,倒好像是她跳進醋缸裡了!真是要命!
裴殷的眸驀地望向夏侯衣衣,她竟是北唐公主夏侯衣衣!
夏侯衣衣的事蹟在南隋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巾幗不讓鬚眉,也是因爲她的代父親征,才結束了常年的戰亂。
北唐國君爲情所困,自心愛之人死後,便再無心打理朝政,夏侯衣衣作爲長女,從小就懂得了爲父分擔。及笄後,更是掌管着北唐的帥印。
民間也曾流傳着這麼一句話,誰若娶了這位巾幗公主,就相當於把整個北唐都娶到手了。
夏侯衣衣也向世人宣佈過,她的夫君定是第一個打敗她之人,這也是夏侯衣衣
到現在都沒成親的原因。
在前廳伺候的下人們一聽到夏侯衣衣的名號,紛紛跪了下來,齊刷刷的聲音響起,“參見公主殿下。”
夏侯衣衣凌厲的眼眸瞥了衆人一眼,冷眼相對,“平身吧。”
她滿意的掃了衆人一眼,除了早就得知她身份的人,其他人的反應皆如朝冰冰一般,這讓她甚爲滿意。
可當她看到齊蘿時,臉上的驕傲瞬間便落了下來。
齊蘿看着她宛如看着一個普通人,淡淡的應了一聲後,便低頭去吃自己的食物。
朝冰冰也看到了,她不動聲色的在桌下踢了踢齊蘿,對她擠眉弄眼,再三提醒,“嫂子,她可是夏侯衣衣!北唐公主夏侯衣衣!”
齊蘿嘴角一陣抽搐,乾笑了兩聲,同小聲的回道,“你嫂子我耳朵沒聾!”
死丫頭!白對她好了,還小湯圓兒!她生的出來嗎!
“嫂子!你難道不覺得驚奇嗎?你不震驚嗎?”
“……”
她是夏侯衣衣她就該震驚啊?不就是個北唐公主,這裡還有個北唐長公主,朝安王,景世子,開國大將軍的遺子,她震驚的過來嗎?
況且,退一萬步說,她不是公主?大家同樣是公主,爲毛別人就高人一等,她就得像傻子一樣鼓掌歡迎人家,腆着笑臉迎上去。
夏侯衣衣默不作聲的坐了下來,臉上盡顯不悅之色,卻沒有發作出來。從小被人衆星捧月慣了,如今心裡的落差可想而知。
當然,齊蘿這樣只是因爲她根本沒聽說過夏侯衣衣的事蹟,待到後來,她親眼見證了夏侯衣衣在北唐國的地位之時,她才猶如當頭一棒。
朝景看着齊蘿,忍不住笑了幾聲,臉上盡顯喜悅之色,不知爲何,從夏侯衣衣介紹完自己之後,他就料到了她的反應。
而她表現出來的和他想象中的幾乎吻合。
“你笑什麼?”
齊蘿忽地扭過臉質問朝景。
夏侯笙晴的笑容瞬間僵在了嘴角,她的景兒還從未被人如此訓過!她竟敢……
朝生安伸出手覆在了夏侯笙晴的手背上,夫妻了這麼多年,她心裡想什麼他早心如明鏡。
疼朝景是應該的,但朝景是男人,沒那麼金貴,就算是被人訓斥一兩句,也不代表是受了委屈。
齊蘿剛說完,眼睛就猛眨了起來,不得不說,她此時有點心虛,甚至都不敢轉過頭去,她心裡哀嚎,神吶,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見朝景擰起了眉頭,齊蘿慌忙用手指將他的眉心順展,尷尬的說道,“你這樣老擰着會生皺紋的。朝景……前兩日你毒發之時,爲了幫你清理身上的餘毒,放了不少血。黑芝麻有補血的奇效,你多吃點兒這個湯圓……”
她說着便端着他的碗,爲他盛了滿滿一碗,恭敬的放在他面前,還笑着將他的勺子遞了過去。
朝景伸手接過,只覺得莫名的喜感。
齊蘿這纔敢回過頭來,她說這些話,做這些,無非是做給夏侯笙晴看的,她可不想在臨走之前,再被人扇巴掌。
況且,西西的事還要麻煩朝安王府。只要夏侯笙晴護着她,那她在這王府裡便不會被人欺負!
可她卻沒注意到夏侯笙晴的臉色變得愈發的難看了。
夏侯笙晴欠
了欠身子,緩緩開口,“人老了,一吃飽就容易睏乏。本王妃與王爺就先回房了,你們吃完也散了吧。”
“是。”衆人齊刷刷的應着。
夏侯笙晴站起來,同朝生安一起回房,走到正廳門口,她忽地站定,轉身看着朝景輕聲喚道,“景兒。”
“嗯?”朝景擡起頭來,與她對視。
夏侯笙晴望着兒子的臉,不由得一陣心酸,前兩日他毒發,她這個做母妃的竟現在才知道,不僅如此,他毒發之時她也不在他身邊。只要一想起這個,她的心就揪的生疼。
“世子妃對你如此上心,你可得好生待人家,別讓她受了委屈。”
朝景頷首,他的表情淡淡的,卻不經意間看到了母妃眼底閃爍的淚花。他的脣瓣動了動,終是一言未發。
如今,他無論說什麼,母妃定都會自責痛心。
齊蘿見席上的氛圍都怪怪的,芰荷又來報,西西哭鬧着要找爺爺,如今正在主院撒潑,她心神未寧的,便起身向衆人道了別,隨着芰荷回主院。
在她走後,其他人便也都散了。
朝景送夏侯衣衣出了王府,皇上壽宴就在五日後,北唐的使節也時候進京了。
“這次的事,多謝了。”
朝景沒說出什麼事,但兩人都心照不宣。
夏侯衣衣負手而立,雖說她盛氣凌人,卻畢竟是個女子,和朝景站在一起,總是少了一些氣勢。
“依本公主看,她左右不過是個女子,想要將她拴在自己身邊再簡單不過了,你如此大費周章到時她再不依,豈不招人笑話?”
朝景笑笑,不再言語。
夏侯衣衣說的話他都懂,卻不想用到齊蘿身上,只因她是齊蘿,不是世間任何一個女子所能替代的。
“嗚嗚!嗚嗚嗚……”
齊蘿剛走到主院門口,就聽到裡面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一推門,一道小小的身影就往外躥,好巧不巧的正撞上她,她只覺得胸口像被砸了一塊石頭一樣生疼。
西西被撞了回來,跌落在地,“哇”的一聲就哭了,邊哭邊叫,“爺爺,爺爺,爺、爺……”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那哭聲聽得人直頭疼。
齊蘿不由分說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哄孩子她做不來,可是再做不來,也得哄着。
“西西,不哭了,不哭了,你安靜下來,姐姐帶你去找爺爺。”
當然,這只是一句騙人的話。
可西西卻奇蹟般的停下了哭聲,只是小小的身子因爲抽泣一抖一抖的,爲了不讓自己發出聲,她還用兩隻小手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齊蘿看到她這麼懂事,不由得將她抱在了懷裡,“西西知不知道爺爺生了很嚴重的病?”
西西眼眶紅腫的點了點頭,她整個身體都跟着晃動,“知、知道。”她的話說完,便讓人感覺到她隨時都有可能大哭一場,心都揪在了一處。
“爺爺爲了治病,去了很遠的地方,可是那個地方小孩子是不能去的。等西西長大了,姐姐就帶你去好不好?還是說你不想治好爺爺的病,想讓爺爺回來陪你?”
齊蘿的話音剛落,朝景便沉着臉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肩膀上落了幾瓣雪花,看來外面又開始下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