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進軍

李均最終還是做出了進軍陳國出兵勤王的決策,他的注意力,也只得暫且將墨蓉放開。wWW,QUanbEN,cOM第二日他就知道,墨蓉在狂瀾城城防設施完工之後,便執意離開回越人嶺去了。屠龍子云與姜堂雖然竭力挽留,但這個爽朗的越人女子主意拿定,便是誰也無法改變了。?

內心深處裡,李均是不願意讓自己寶貴的兵力,浪費在挽救那些獨夫官僚們的社稷上,但一是藍橋與紫玉的苦求,更重要的是,他與鳳九天商議覺得,出兵可以得到許多好外。?

首先可以擴大和平軍在陳國的影響。無可否認李均並不因實際控制餘州而滿足,他的目標,與凌琦不謀而合。在神洲屬於中等規模大小的陳國,足足有七個餘州大小,分爲刑州、台州、韓州、輝州、譚州、良州與餘州七部,李均得到的不過七分之一而已。雖然礙於藍橋與紫玉公主的關係,李均不能將吞併的野心象對餘州那樣暴露出來,但在他內心深處卻理所當然地將陳國當作了自己下一個目標。如果藍橋與紫玉反對,那就維持陳國國名與裴矩的王位好了——就象華宣那樣,成爲名義上的主君。而如果連這一點都不肯接受,那麼,就必需把藍橋與紫玉除去。雖然這個**頭讓李均本人也覺得有些可怕,這近一年來,藍橋立過不少汗馬功勞,而且他的存在,對於提高和平軍的訓練水準是極有益處的,更何況在並肩作戰中,藍橋與紫玉已經同和平軍其他將領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會有辦法的。”李均如是安慰自己,實在不行就製造一起事故,讓裴矩被人殺死而自己再替他報仇,如此藍橋與紫玉不就沒有意見了嗎??

出兵的第二個好處是免得禍水東引。對於這個起兵的蓮法宗,李均實在是心存疑慮。餘州也有蓮法宗的弟子,但他們似乎對於造反起兵之事並沒有什麼興趣,爲何在陳國其他地方,蓮法宗卻不約而同地起兵了呢?他們會不會把戰火燒得已經被李均看作是自家院子的餘州來?對此,李均沒有把握。如果戰爭要爆發,與其是在自己家中作戰,倒不如去別人的地盤上打,這樣可以避免更大的損失。?

出兵的第三個目的,在於裴矩給華宣的密旨。恆國大將柳光爲新君所不容的消息,李均也有耳聞,但沒有想到他會主動投靠陳國,更沒有料到裴矩一面接納他一面又下密旨令華宣監視他。對於這個能與李均視爲“師”與“父”的陸翔齊名的名將,李均有着急於一見的渴望。而且,李均也意識到,自己帳下多是平庸之輩,如果能讓這位有必勝之稱的名將爲自己副手,那和平軍的壯大幾乎無人可擋了。?

陳國崇德十二年十二月十日,李均於狂瀾城誓師,隨同他前往的是孟遠、藍橋,鳳九天與屠龍子云則留守狂瀾城,一方面要制定一個能推行於全餘州的制度,另一方面也要防備倭賊的再次來襲。此時距年關僅有二十天,整個餘州都沉浸在新年的氣氛之中。富豪人家自是不必說,即便是普通人家,雖然遇上的是災年,但也因李均免收賦稅而略有節餘。性急的孩子,已經開始放起了鞭炮,而三萬和平軍浩浩蕩蕩開出西門,更是引得無數百姓夾道燃放炮仗,祝願這支爲他們帶來安寧的部隊旗開得勝。?

朔風凜冽,似乎沒有爲李均的出征捧場的意思,和平軍行到雷鳴城,便遇上了大雪天。在氣侯溫和的陳國,冬天要到年關左右纔會有一兩場小雪,象今年這般雪來得早而且來得猛,倒是百年難遇的。魔法太學中的楚青風心中隱隱覺得一絲不安,雖然說瑞雪兆豐年,但對於行軍來說,這大雪只能說是一個不祥之兆。?

“統領準備何時出發?”大軍因雪不能前進,便在雷鳴城就地駐紮等待天氣好轉。楚青風便趕來拜訪李均,兩個人手捧着熱茶圍着火爐,慢慢打發着時間。?

“天氣一放晴,我便出兵,大軍在外如果停而不動,士氣極難維持,每日的物資損耗,也比平時要多上三倍。”李均對於這位仙長級的道教法師,是非常尊重的,不唯楚青風曾與之並肩作戰,更重要的是,他心中已經漸漸有將法師在戰場中發揮更大作用的**頭。?

“大軍欲行,有些話本不當講。”楚青風白眉輕皺,臉上浮出一絲憂色,道:“這一年都非用兵之時日,不瞞統領,我私下爲此次陳國戰事預卜了幾次,皆爲凶兆啊。”?

即便是李均,對於這種臨陣擾亂軍心的話,也是極爲反感的。面對楚青風,他不好發作,只是哈哈一笑,轉移了話題:“雷鳴城魔法太學如何了?仙長是否考慮去狂瀾城也開一所分院,資金可由和平軍提供,仙長也可用自己的名望多多招徠各地的法師,不知仙長以爲如何?”?

李均的態度似乎在楚青風意料之中,他心中暗歎:“天命不可違,即便是李統領這般英雄人物,也難以掙脫天命之絆。”對於李均的好意,他微笑着表示感激:“託統領的福,這幾個月來有志於法術者與日俱增,太學中就讀的學子已有五百人,只是頗覺教席不夠。”?

“仙長放心,我令狂瀾城中過往商船至神洲各地去散發太學選賢納能的消息,無需多日,天下法師便會源源而來。”李均慨然允諾,其實這也是鳳九天給他出的一計的變化,鳳九天見李均帳下人材寥寥,便讓李均下令唯纔是舉,於全神洲招募有才者,現在李均推而廣之到了招募魔法太學的教席之上。?

“這讓我如何報答李統領?”李均對於法師的重視,顯然超過了楚青風的預期,在這亂世之中,擁有傲人力量的法師原本是一搶手職業,但由於法師本身在大規模戰鬥中的脆弱,以及培養一個合格法師的艱難,使得法師這一行業也遠不如千年戰爭之初時那麼受尊重了。除了蘇國、嵐國、恆國這樣的大國,各國幾乎都無法組成大規模的法師軍團,地方勢力就更不用說。?

“有朝一日,若有煩勞仙長之時,仙長不要推託便可以了。”李均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

告辭出了營帳,楚青風忽然發覺,天空中的彤雲正在散開,正天中露出一小塊藍天,一道銳利無比的陽光如劍般射在李均營帳之上,天看來要晴了。?

但這並沒有讓楚青風高興,反而讓他心頭的陰霾加深了一些。?

“天要亡一個人,便會投其所好,令其陷入絕地而不自知。”心中默默**着前代法師傳下來的話語,他再次擔憂地看了李均的營帳一眼。?

第二日天便完全放晴,雖然還很冷,這恰好使得雪沒有化,不至於使道路變得泥濘不堪。和平軍再次在百姓的歡送之下向西行去。?

一路無話,陳國崇德十二年二十九日,距新一年的到來僅有兩天之時,三萬和平軍再加上李均從彭遠程、肖林處調來的兩萬軍隊,共有五萬人已經抵達餘州至陳國本土的最後一城,由江潤羣控制的會昌城。?

江潤羣原本就是餘州五小勢力之一,在李均一統餘州之戰中,與其餘三家小勢力一起投靠了和平軍。也正是因爲這個,李均對他們的權力與地位沒有進行打擊,相反,他們還分到了原屬於朱家的餘平城。此次二人見面,卻是第一次,江潤羣自然盡其所能來迎合李均。?

“統領如果有何需求,請儘管吩咐,會昌雖然不大,但扼餘州自洛郢要衝,各方面的物產應有盡有。”一臉諂媚的笑容、白皙的皮膚有些鬆馳的江潤羣在洗塵晏上如是說。?

李均不動聲色地望着他,似乎對他所說的東西極感興趣,道:“是嗎,不知有哪些有趣的物產?”?

“洛郢的瓷人王不知李統領聽說過沒有?”江潤羣頗有些獻寶的味道,故作神秘地道。?

“瓷人王,那是什麼,一樽大瓷人嗎?”偏偏李均是個對於打仗以外的藝術與文化毫無研究之輩,甚至於可以用不學無術來稱之,也正是因此,風雅好玩的華宣才與他沒有什麼共同話題。?

江潤羣沒料到李均如此坦然地將自己的無知表露出來,心中怔了一怔,一種異樣的感覺浮了起來。象他這樣世代豪門,對於這些浮華的藝術極爲感興趣,他只道李均至少會表示出一點興趣來,沒料到李均一張口便問偏了。?

“這瓷人王乃洛郢一位姓王的瓷器藝人,他所燒的瓷器,精美無比,價值連城,因此被稱爲瓷人王。”江潤羣不得不解釋道,臉上的諂媚之色倒有些淡了。?

李均聽了便覺無趣,瓷器與他何干,對行軍打仗毫無補益。若是姜堂在場則定然會眼冒金光,大談特談作瓷器買賣如何賺錢,但李均既然將經濟財務這一攤子撂給了他,便不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了。?

看出李均對此缺乏興趣,江潤羣便轉移視線,道:“李統領戎馬傯倥,這瓷器確實無法收藏,但字畫呢?我看李統領文武全才,對這字畫自然是有研究的了?”?

李均搖頭道:“字倒是認識,但字畫上的字則一個都不認識,那畫我也看不懂。”?

聽得李均之語,江潤羣心中的輕視便又加重了一番,這樣個不學無術的野人,竟然也成了餘州實際上的主宰,實在是他們這幫世家子弟的恥辱!但也正是這李均對於物慾上的幾近空白,才讓江潤羣早準備良久的逢迎招數無法生效。?

“那麼。”好在他還準備了最後一手,江潤羣臉上浮出了一絲噯味的笑來,他輕輕鼓了三下掌,畫着仕女遊春圖的畫屏之後,一陣環佩聲響,四個絕色美女緩緩行了出來。?

“會昌城小,無物能入統領法眼,只有這四個丫頭,是在下用萬金購得的,自幼養在府中教她們,本來是想留下以娛晚年,如今送給統領,正所謂英雄美女,相得益彰,哈哈哈哈……”一邊說,江潤羣一邊得意地笑了起來,自苦英雄難過美人關,更何況李均這般年輕氣盛的男子??

李均果然被這四個美女所吸引,只見她們臻首微垂纖纖弱質,格外惹人憐惜。但李均心中卻忍不住拿墨蓉、紀蘇與她們比較起來,雖然單從美麗的角度來看,墨蓉與紀蘇都只能算美女而不象這四個女子一樣被稱爲絕色,但不知爲何,李均心中固執地認爲,墨蓉的爽朗與紀蘇的自由,遠遠比這四個經嚴格訓練而出的美女要吸引人得多。?

“統領放心,這四個丫頭在下可是沒有動過的。”看到李均的遲疑,江潤羣誤解了他的意思,臉上的噯味之色更爲濃重,道:“李統領不信,今晚便可一試。”?

李均原本想辭謝這四個美麗的少女,但聽得江潤羣之言他便改變了心意。這四朵鮮花,如果不帶走的話,便會落入江潤羣這樣貌似風雅惜花實則不異禽獸之人的魔爪。因此,他也微微笑了笑:“既是江城主好意,我又怎能推辭,在下愧領了。”?

李均的客氣讓江潤羣精神一振,雖然沒有直接的統屬關係,在某種意義上說身爲餘州一城之主的他,地位還要高於被餘州牧兼餘州都督華宣請來的傭兵統領,但實際上誰都知道華宣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傀儡,李均纔是執掌餘州生殺大權者。江潤羣道:“李統領無需客氣,李統領爲餘州百姓安寧勞苦功高,這點小意思算得了什麼。只不過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對於他送如此重的禮物,李均心中也存有疑惑,如果只是爲了拍馬,似乎用不着如此破費,甚至要送上四位他教養多年的美女。聽了他這一說,李均立刻明白,這個江潤羣,只怕另有打算。?

“是何事啊?”李均拖着長音問。?

“李統領,那鳳九天何許人也,李統領怎容他胡做非爲?”江潤羣的矛頭直指新上任的和平軍軍師,“千古以來,神洲便是遵循舊制,鳳九天初來乍到,爲何要妄加改動?”?

李均心中頓時雪亮,出征之時,他將鳳九天留在狂瀾城,一方面處理狂瀾城的一些事務,另一方面也是將他心中最好的制度向全餘州推行。鳳九天心中最好的制度,與李均在狂瀾城、雷鳴城推行的由多人共治政事不謀而合,勒令餘州各城城主交出部分權柄,改由城內外賢人共治,而且富貴貧困一律平等,不得私自買賣人口兼併土地。這系列的措施,是李均與鳳九天商定打擊地方豪強與世家勢力,杜絕日後這些勢力又尋機割據獨立的辦法,自然會受到地方豪強世家的極力反對。?

見李均認真在思考,江潤羣決意乘熱打鐵,道:“就說這不準買賣奴婢吧,若不許買賣,這四個丫頭如何能從她們貧賤之家出來,怎能在我這享受富貴教養,又怎能託與統領這樣的英雄人物?”?

李均“砰”地一下拍案而起,雙眼如電,直瞪着江潤羣,道:“江城主,餘州也好神洲也好,正是這千古以來的東西,讓天下的百姓不得太平,讓勞力者受制於人。我李均出身寒微,一介傭兵而已,不知詩書不懂鳳雅,只知道要儘自己之力讓人人過上好日子,好人不必提心吊膽惡人不能得意忘形。鳳軍師的策略,便是我李均的策略,還望江城主能三思,不然若是餘州百姓也同陳國其他地方一般舉兵起義,江城主的瓷器名畫與美姬,只怕都要落入他人之手!”?

被李均的突然爆發所震攝,江潤羣只覺這個男子不可仰視,他站起來後那身軀顯得偉岸高大,散發出橫掃一切的氣勢與銳不可當的決心。江潤羣根本無法抵抗,一瞬間他甚至以爲,李均會出手殺了他,但李均的話讓他又慢慢從死亡的冰冷感覺中回覆了過來。?

“是……是……統領教訓得極是……”一面抹着額間的冷汗,江潤羣一面唯唯若若,此時,他開始後悔將李均請到他的府中來。?

“江城主的厚禮,我是收下了,現在就告辭,請江城主按鳳軍師所言行事,我不在餘州之日,鳳軍師便如同我一般。”?

李均也沒有行禮,不再理會強自支撐着站起、喃喃說着些自己都聽不見的客氣話的江潤羣,大步出了客廳之門,在門口他又停了一停,道:“你們都跟我走。”?

那四個少女神情古怪地望了江潤羣,這在半日前還是她們不可一世的主人一眼,然後娉娉緩行,每一步都合乎淑女標準,每一個動作都顯風情萬種,但可惜,李均就是覺得她們的動作扭怩緩慢,故作姿態。?

※?

第二節?

大軍悄然無聲地行進在雪地之中,數萬人的長長隊例,蜿蜒伸展,向前望不見首,向後看不到尾。李均前瞻後顧,心中升起無限感慨。?

如果陸帥在世,知道自己領着這支遠比當初無敵軍數量要衆的隊伍時,不知會如何感慨??

進入陳國本土已經有三日了,離開會昌之前,他令侍衛長曾亮與部下三位年紀較長者將那四個少女送回狂瀾城。說年紀較長,也是相對而言的,都沒有超過三十歲,李均讓他們護送,心中其實有着深意。?

作爲老資格的和平軍戰士,他們也該成家了。普通的傭兵多爲生活所迫不得不在戰亂中出售自己的生命,但和平軍不同,和平軍是有自己基地與家園的戰士,他們有一個公共的家,也應有個私人的家。那四個傢伙平時總是談見到美女應該怎麼樣,這次給他們機會,他們應該知道如何去做,總不能如何追女孩子也要我來教吧。?

李均的想法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稱,而且,嚴格地來說他自己對於追女孩子也是一籌莫展。此時他也不曾考慮,這四個溫室中培養出來的嬌嫩花朵,是需要懂得憐香惜玉的人用心去呵護,是需要文雅風趣的人同她們談風弄月,而不是隻懂作戰的勇士。當然,這並不能怪李均,李均自己,就是一個不懂女孩子心理的人。?

李均乘着新年進軍的謀略果然得逞,蓮法宗的叛軍根本沒有想到和平軍會在這大夥忙於過年之時進軍,應此對於李均的進軍路線沒有防備。和平軍勢如破竹,先鋒官藍橋不時派細作回報前方所見,這一路上和平軍與起義的農民軍有過兩次小小的接觸,在藍橋的奮勇之下,和平軍的主力甚至還沒來得及趕上,戰鬥便已經結束。但藍橋無論如何也無法向那些面黃肌瘦的“賊黨”下狠手,都是擊潰了事,因此斬獲首績不足三百。?

“稟報統領。”細作的馬在李均身前停了下來,大聲道:“前方便是寧望城,城中有賊軍一萬,藍先鋒也抵達城外,問是攻還是暫緩?”?

李均一皺眉,藍橋是員難得的勇將,但卻不是一個能獨擋一面的名將,他手中有和平軍一萬五千人,又挾兩次戰鬥獲勝之勢,本可以乘機急攻寧望,但他卻派人來問對策,雖然是慎重的選擇,但也殆誤了軍機。?

好在也沒有什麼關係,李均將眼光投向前方,既是已經失去了出其不意急襲奪城的時機,那就大可以慢慢來,儘量減少自己的損失。“回報藍先鋒,圍住寧望城,不要輕易出戰,小心敵軍偷襲。”?

細作喘了口氣,便又調轉馬頭奔馳而去。李均看着前方被大軍踏出的一道黑黑的路痕,大聲令道:“全軍加速!”?

當他的主力抵達寧望城下時,藍橋已經將城團團圍住。蓮法宗的亂軍大多爲沒有經過訓練的鄉民百姓,他們憑藉人多勢衆可以將心虛膽怯的陳國守軍趕走,卻無法撼動和平軍的陣腳。雖然利用和平軍剛到下營之機,他們也派出精銳進襲,但藍橋得到李均指示之後早有準備,親手斬殺了蓮法宗的大將,迫使他們逃入城中閉門不出。?

李均遙望寧望城,城不大,溝壘與城牆都年久失修了,如果強攻的話並不困難。?

“藍橋,你領軍自南門猛攻,我親自領軍自東門攻擊,孟遠,你領一萬人自北門攻擊。”李均觀察了片刻,敵人有一萬五千之衆,如果強攻,即便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況且這些走投無路的亂民,但是作爲進入陳國本土之後的第一次大戰,如果不能以最小代價迅速攻下,對於己方士氣會有很大影響。?

“那西門呢?”幾員偏將都渴望地盯着李均,希望他能令他們攻取西門,建功立業。但李均只是一笑,道:“你們以爲,我此次是要多斬獲賊軍還是要奪取此城與百姓人口?”?

“自然是奪城了。”原本是銀虎軍千總的範勇道,餘州平定之後,李均便將他與尚懷義等調了過來。?

“這些賊兵雖然說是叛賊逆黨,也實在是可憐之輩。”藍橋臉有愧色,他出身也是極低微的,如果不是娶了裴紫玉,他內心深處只怕會更傾向於這些造反的百姓一些,“若非官府逼得緊了,他們也不會起兵,我一路來用精銳之師擊這烏合之衆,勝之也沒有什麼味道。”?

李均輕輕悠盪着馬鞭,道:“正是,你們記住,和平軍此次前來是解民於倒懸,而非與民爲敵的,因此我只攻三門留下一門,讓他們有逃生之路。如果敵軍見無路可走,必然誓死血戰,現在他們見有退路,只需小小挫他們銳氣,他們便會無心戀戰自行崩潰。”?

這一日千飯過後,城中的蓮法軍發現原本將寧望城圍得水泄不通的和平軍開始重新調動,東、南、北三個方向敵軍大盛,而唯獨西門的士兵卻蹤影全無了。?

“我料敵軍必定以西門爲主攻對向。”一個蓮法宗祭酒(注1)道,“如今他們故意在西門示弱,正是爲了掩飾其主攻目標,我不信敵軍會同時自三面進行攻擊。”?

他的話竟然爲蓮法軍其餘將領所接受,於是,城中一萬五千蓮法軍的近一半集中在西門附近,而其餘各處只是多張旗幟虛張聲勢。?

李均在城下看到城頭的異動,不由得苦笑搖頭:“自做聰明,城中不過一萬五千士卒,這三面卻旌旗密佈,這不等於是告訴我這是虛兵之計麼?傳令,擂鼓,攻城!”?

先是一陣嗚嗚的號角聲響起,緊接着,寧望城東、南、北三面鼓聲震天。巨大的牛皮鼓在羌人力士的擂擊下,發出的聲音連大地都輕輕顫抖,紫色的戰旗指引下,和平軍的鐵甲步兵當先推進,直逼三處城門。?

城中的蓮法軍將領見了這大異於陳國官兵的聲勢,不由得相顧失色。戰鬥尚未相接,他們便在氣勢上弱了幾分。那個祭酒見士氣沮喪,便大叫道:“有何可懼?爲蓮法宗而戰,死者不過迴歸天神所在這地,不要爲敵軍嚇倒!”?

在他又是高聲呼喝,又是拿死後昇天的種種待遇誘惑之下,將士們總算鼓起一點勇氣,開始進行抵抗,但他們的抵抗,讓身經百戰的和平軍將士不由得笑了起來。他們在和平軍進入射程之內前,便迫不及待地開始射箭,這些箭都輕飄飄地墜在和平軍陣前。?

“投石機,連弩軍!”在李均簡明扼要的命令之下,和平軍的投石機開始發出吱吱啞啞的聲音,巨大的石塊開始向城頭砸了過去。兩人一組的連弩手也將有普通箭枝兩根那麼長的弩箭從弩機上射出,在城頭的守軍被這有着絕對優勢的遠程攻擊打得暈頭轉向,四散逃避開來。?

一個守軍拼命躲開呼嘯着從天而降的落石,卻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踏在城垛之上,腳下一滑,他便從城頭墜落下來,危急中他伸手扒住了城垛,但緊接站一塊石頭擊在他的手指上,五指被得粉碎,他還沒來得及用另一隻手,便迅速成向下滑落,祭酒們在傳教時構築的天堂,似乎就在眼前,他貪婪地睜大眼睛,想在離開這世界前多看上一眼。但是,寧望城城牆不高,從城上掉下來,只不過讓他吐出一口鮮血,外加左腿骨折,**上的巨大疼痛,讓他從幻想中清醒,發出悲慘之至的哀鳴,但他這無助與無望的哀鳴,早就被和平軍的戰鼓聲與喊殺聲所淹沒。如同東海的狂濤一般,和平軍以這些職業農夫而業餘的軍人從未見過的威勢,將他們外在的防線與內心的防線,都徹底沖垮。?

短兵尚未相接,蓮法宗守軍便已經潰散。東、南、北三處和平軍同時發動了攻勢,這三處的守軍都陷入自顧無暇的窘境之中,根本無法相互支援,而唯一有餘力的西門守軍,看到自己人的死傷與慘況,無不心驚膽戰。?

“我們錯了。”一個士兵絕望地道,“和平軍根本沒有從西門來,他們是從另外三處進攻的,他們兵力太多,寧望城小兵少,根本不可能守住!”?

“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我不能死啊……”另一箇中年的士兵幾乎嗚咽起來,“本以爲隨着蓮法宗,可以讓家人過上好日子,現在……現在……”他忽然二話不說,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撒腿便要走。?

“快走吧,這裡沒希望了。”一個從南門逃過來的士兵大聲道,“快開城門,祭酒已經戰死了,我們快走!”?

“你們這些不忠的傢伙!”一個頭目伸手去攔他們,道:“祭酒進了天神之所,你們難道想去煉獄嗎?”?

那個逃兵一刀將他劈倒,咬牙切齒地道,“這裡已經是煉獄了,還有比這屠場更可怕的嗎,想活的就開城快走,和平軍說了,投降逃走者免死!”?

西城的守軍側耳傾聽,果然和平軍在高聲吶喊,“降者逃者一律免死”的呼聲震耳欲聾。其餘三門的敗兵接二連三地趕了過來,一時間,尚有一戰之力的西城守軍成了自己人攻擊的目標。?

“開城,否則自己人就先得殺了起來!”另一個頭目只得下令開城,城門一開,敗軍便爭先恐後擠了出去,人馬相互踐跳,幾個傷兵因體力不支而倒地,一開始還大聲求救,但從他們身上踏過去的人多了,他們也變得無聲無息起來。?

自開始進攻起僅一個時辰,和平軍便順利地攻進了寧望城,奪得自己在陳國本土的第一個基地。此戰和平軍傷亡不過五百人,斬殺敵軍三千人以上,俘虜了兩千餘人,其餘蓮法軍都膽破逃走,就攻城來說,和平軍是以極小的代價,取得了不錯的戰績。?

但李均心中卻有些沉重起來。和平軍的傷亡,大多都是在進城之後,爲蓮法宗散兵侵襲所致,這些蓮法宗的散兵甚至一點也不在意死亡,雖然他們人數在蓮法軍中只佔少數,但如果有五萬這樣不懼死者組成的軍隊,那即便是和平軍,也難以取得勝利。?

“稟報統領,城中餘糧早被逆賊運走,城中百姓都飢寒交迫。”副將將寧望城的情況簡明扼要地向李均作了介紹,他們奪得的,不過是一座沒有物資卻有着兩萬戶饑民的空城罷了。這兩萬戶饑民,正是和平軍的一大包袱,如果不能處理好,他們爲了生存挺而走險,和平軍只怕會有大麻煩。?

“這倒奇了。”孟遠吃驚地道,“我們來得這樣急,他們沒道理有時間將糧食轉移啊。”?

“我問了市民,一月之前,蓮法宗攻下寧望城時,城中官兵以防止資敵爲名,將糧食燒的燒運的運,已經弄走大半,蓮法宗入城後全城的糧食,全部是他們從懷恩城的懷恩倉運來的,百姓已經在嚷嚷問我們是否管他們飯了。”那個副將面色有些困惑,他們作爲解民危難的軍隊出現,卻面對這樣一個局面,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均心中也頗覺難堪。被稱爲官兵的人將糧食燒的燒搶的搶,而而稱爲逆賊叛匪的人卻管了這兩萬戶百姓的口糧,現在,他有些理解蓮法宗內爲何會有那樣悍不畏死的死士了。?

而且,缺糧也必定會給和平軍帶來麻煩,這是當先要解決的問題。?

“尚懷義,你領兩千人回會昌,負責督運糧草,必需儘快將糧食運來,遲則有變。”李均不得不下令道,然後問軍需官,“軍中存糧夠食多久?”?

軍需官對此極爲熟悉,道:“統領進軍前有言,第一戰要攻其不備,因此只攜有十日糧食。”?

“分一半給百姓。”其實對此他心中有數,只不過求證而已,李均斷然令道,但臉上卻露出複雜的笑意,“注意,讓百姓看到我們糧食要有餘,看到我們糧食有的是,明不明白?”?

“是!”軍需官明白李均的意思,如果寧望城百姓得知和平軍糧食不夠,便會生亂心,而蓮法宗雖然已經敗走,但難保城中無人與他們勾通,若是知道和平軍軍糧短缺,一定會堅壁清野守而不出,那時和平軍要想短時間內攻破敵軍囤糧大城,勢比登天。?

李均站在行軍地圖之前,這是當初司馬輝在雷鳴城中奪取的戰利品,對李均來說當真是萬金難買的珍寶。他仔細看了會兒,口中喃喃道:“懷恩城……”?

在他面前是控制在蓮法宗亂軍手中的懷恩城、與懷恩不過兩天距離的原定城、寶山城,這三城互爲犄角,如果冒然進攻其中之一的話,必然會被另外兩城的援軍所夾擊,而如果同時攻打這三座城,也就意味着攻方手中必需有足夠的兵力。?

現在這三城的情況都不知道,雖然趙顯與王爾雷早派人去聯絡陳國的流浪兒,但饑荒對他的確良打擊太大,普通百姓尚且缺衣少食,何況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

必需儘快摸清這三城中的情況,俘虜口中可以得知一些,百姓口中也可以得知一些,雖然還不夠詳盡,但也基本夠用了。李均反覆思索,又問道:“王爾雷呢?”?

“上街去逛了。”藍橋道。?

“攻城中俘虜的蓮法宗亂軍最高頭目是誰?”李均問道。?

“是一個祭酒。”藍橋笑道,這個稱呼讓他有些覺得不倫不類,“帶那個祭酒來!”?

被帶上來的正是那個以爲李均會自西門主攻的祭酒,被五花大綁,卻仍一臉的不服氣。他那雙一大一小的眼睛以狂傲的姿態面對着李均,押他上來的和平軍戰士令他跪下,他卻無論如何不肯屈膝。和平軍戰士火起便是一腳,踢在他的膝彎處,他膝一鬆,但立刻挺直起來,看來還挺倔強的。?

“不要,不要。”李均一眼看出這個祭酒是個自以爲是的人,如果硬要他跪下,打死他他也不會說出真話的,那麼,柔可克剛,虛可克實。李均在臉上堆起溫和的笑意,道:“祭酒大人不願意跪下,你們不要無禮。”?

那個祭酒見和平軍的將領神情比較平和,倒也出乎意料,眼中的狂傲之色收了不少。只知李均繼續道:“來人,爲祭酒大人鬆綁,看座。”?

押送的和平軍戰士立刻解開了繩子,另一個則拿了張椅子。這祭酒也老實不客氣大大咧咧坐下,心道死都不怕,還怕你們玩什麼花樣不成??

“祭酒先生仙鄉何處啊?”李均漫無邊際地問道。?

“不要你管!”祭酒擺出一副無論如何也不合作的架式,看來是拿準了李均對他不會如何。?

“祭酒先生看來不太服氣啊,那倒也是,我軍數倍於守軍,且守軍虛乏鍛鍊,當然會敗,絕非是祭酒大人的失誤。”李均小小地安慰了祭酒一下。?

那祭酒的神態果然緩和下來,臉上的傲氣也沒有那麼濃了。對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善戰者攻心爲上,這又一次驗證了李均的心得。?

※?

第三節?

北風又開始呼嘯起來,雖然天空尚晴,但這風兆示着又一場暴風雪即將來臨。?

被李均好吃好喝好招待的蓮法宗祭酒,仍是以一個“不”字應對一切,李均問他任何問題,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要你管”,在他看來,只要以完全不合作的態度對付李均,李均的攻心之術便完全會失去作用吧。?

然而他不知,只要他活着,李均的目的便達到了。酒足飯飽之後,李均又帶着他來和平軍營寨中到處參觀,所到之處兵強馬壯,戰士們精神抖擻,李均還特意領這祭酒來到輜重糧草囤積之所,指着堆積如山的糧草道:“如何,我兵強馬壯糧草充足,何事不可爲之?”?

那祭酒這次沒有以不應答,而是沉默。李均得意地大笑,伴隨着他的笑聲,那祭酒心中卻升起一陣寒意。?

衆人再回到營帳之中,大帳中又擺上了豐盛的宴席。李均問道:“祭酒大人尊姓大名?”?

“蔣士道。”這次祭酒沒有沉默了,想來和平軍的威武軍容讓他也覺得眼前這將與他的部隊是一支難以抗衡的力量。?

“蔣祭酒是聰明人,聰明人都識時務。”李均微醉地道,“只要祭酒大人願意爲我效力,日後榮華富貴,遠勝於如今一個區區祭酒,如何?”?

蔣士道舉目與李均對了一眼,只見李均兩眼中有些紅絲,目光混沌,遠不如剛見時那樣深不可測,見他望向自己,李均伸手一指那宴席,又道:“只要祭酒答應了,咱們就不醉不休,若是祭酒不答應,來人!”?

兩位高大的甲士應聲出現在帳門口,李均冷笑道:“若是蔣祭酒此時仍不答應,那便是不識時務的蠢才,要你何要,斬了喂狗吧!”?

蔣士道略遲疑了會兒,然後仰天大笑道:“死則死吧,有什麼好怕的!”說完之後,昂首大步便向那兩名甲士走去。李均聞言不怒反喜,急忙攔住他,深施一禮道:“蔣先生莫怪,方纔是試試先生膽氣,如今知道先生果然是當世英傑,小子年幼輕狂,還請先生不吝指點!”?

蔣士道先是怔了一下,但旋即暗想:“如能暫且穩住這小兒,再另尋脫身之機,趕回蓮法軍中將軍中虛實告之上師,豈不是一件大功德?”?

心**一轉間,他便拿定了主意,也笑道:“統領過謙了,統領少年英雄,領着數萬大軍,哪裡需要我置嘴?”?

李均見他回心轉意,忙執其手拉他入席,道:“先生不必客氣,有何指點便直管說,在下雖然不勝酒力,今日得先生乃平生一快事,拼卻一醉也要陪先生盡興!”?

酒過三巡,蔣士道見李均已經臉紅脖子粗,也不管天寒地凍,將帽子也摘了,頭上熱氣騰騰,知道他酒量果然不行,便有意問道:“李統領,這寧望城城小民少,而且又無物次,何不立刻攻取懷恩城以資軍?”?

李均大着舌頭道:“不可……不可……”見蔣士道仔細盯着他,李均面露狡猾的笑容,道:“蔣先生……不會泄露我軍……我軍軍機吧?”?

蔣士道輕輕一抖,若無其事地道:“統領既是信不過在下,就令甲士再將在下推出去斬了,否則統領軍中虛實已經在我眼中,即便統領什麼也不說,在下逃走也是立了一功。”?

李均哈哈大笑道:“先生也……也太多心了,我……可沒有懷疑先生的意思……”然後,他卻沒有再說下去,而是頻頻勸蔣士道飲酒。?

蔣士道見他沒有吐露的意思,心中尋思如何才能在他嘴中套出話來。於是二人天南海北亂聊了會兒各地物產與奇事,李均還大吹特吹當日自己是如何除去蛟精的,蔣士道想法子又將話題繞回眼前的戰事來:“統領雖然糧草充足,但在此耗延時日也非上策,如今蓮法軍大軍逼近洛郢,前鋒距都城不過三百里,統領不速速進軍,只怕大事去矣。”?

“呃……”李均打了個飽嗝,然後道:“說……說與先生聽也無妨,我正……要進軍……”?

“統領是否準備攻取懷恩?此地囤有大量糧食物資,統領攻下後便不愁糧草了。”?

“不……不可!”李均拈了口菜,大笑道:“我糧草足夠……無需更多……而且,懷恩與……原定、寶山……互爲犄角,我兵力……不足以同時攻此三城,若是隻……只攻一路,便會腹背受敵……”?

對於李均的這種判斷,蔣士道心中也是有數的。當初之所以在相臨的三城之中分兵囤佔,目的也正是互相支援不至於孤軍作戰,蔣士道心中所**的,不過是李均到底會如何破這三城之勢。?

“那統領該如何是好呢?”蔣士道滿臉憂容地問道。?

“無妨……無妨……”李均又是大笑,“我兵力……雖不足攻……三城,但足以分兵兩路,以重兵攻原定、寶山其中一城……以一部阻另一城之援軍。”?

“那懷恩援軍該如何是好?”?

“我自……自然會用疑兵之計,讓逆賊以爲……我將攻懷恩,囤糧重地……逆賊擔心有失,必龜縮……不出!”李均斷斷續續地道,然後又道:“等他們知我真意之時……原定與寶山已落入我手……此刻懷恩一座孤城,唾手可得……”?

蔣士道不得不承認這個計策確實可以生效,心中也更加急於知道李均的具體安排了。?

“李統領果然好計,真是智深似海啊。”他讚不絕口地道,“只是不知李統領想在寶山與原定之間選哪個城爲主攻方向?”?

正這時,席間作陪的孟遠一陣猛烈的咳嗽,李均向他望去,只見他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這一眼似乎讓李均清醒了些,他笑道:“天氣如此暖和……孟遠……孟遠兄爲何會傷風?”?

孟遠的咳嗽不過是故意發出以制止李均繼續說下去,見李均問了,他乘機道:“末將不勝酒力,喝着喝着便不禁咳嗽,統領酒已足夠,再喝下去,蔣先生便醉了。”?

蔣士道訕訕地道:“在下也不勝酒力,統領還是讓在下去安歇吧。”?

給孟遠一提醒,李均看來醉意減了幾分,笑道:“既是如此,那……來人!”?

這次進來的是兩員侍衛戰士,李均道:“爲……爲蔣先生安排好……住處!”?

蔣士道隨着這二人出營,他只走出門口,便聽見孟遠在埋怨李均不該多喝酒,蔣士道心中一動,佯醉閃到帳邊,只聽得李均道:“無妨,我令人看着他,若是……”下面的就聽不真切了。?

蔣士道心中冷笑,既是知道李均的安排,他又怎能上當,只要騙取了李均的信任,隨時他都可以離開這裡,反正看樣子距李均進攻的時機還有幾日時間。?

這一夜蔣士道思前想後,盤算着如何能讓李均真心相信他,因此直到很晚才睡去。次日晨尚在朦朧間,就聽見李均在帳外高聲笑道:“蔣先生醒來沒有?”?

帳外的武士低聲道:“還沒有,蔣先生鼾睡一晚,沒有任何異動。”?

蔣士道佯做熟睡,發出輕微的鼾聲,又足足在榻上賴了半個時辰,他才長長伸了個懶腰,起來見李均正端坐在帳中,大驚道:“勞李統領久等,蔣某罪該萬死……”?

“蔣先生不必如此。”李均微微一笑,“在下也不過等了片刻罷了。”?

蔣士道雖然不願真正追隨李均,卻也不由爲李均氣度歎服,身爲數萬大軍的統領,卻在一個昨日還是囚徒的人榻前安候多時,這絕非常人能辦到的,昨日如果不是醉酒,自己只怕沒那麼容易從他嘴中聽取機密。即便如此,他今日來還不知會如何處置自己。?

果然,李均詳細端詳他良久,忽然笑道:“昨日醉後胡言,不知對蔣先生說了什麼?”?

“這個……”蔣士道露出思索的神色,然後苦笑道:“在下也醉了,忘了統領曾說什麼,只記得統領似乎講過狂瀾城東海外的蛟精之事。統領莫怪在下將統領昨晚說的豐功偉績忘懷。”?

李均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然後道:“無妨,無妨,不過說了些閒事罷了。蔣先生快些洗漱,在下略備宴席,請先生進餐。”?

蔣士道知道自己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博得了李均的信任,便含笑允命。用過早餐後,李均緊鎖雙眉,在營帳中轉了轉,忽然道:“先生膽氣,在下深爲佩服,有一件事想勞動先生,不知當講不當講。”?

蔣士道暗喜,道:“統領儘管吩咐,士道敢不從命?”?

李均深深地盯着他,道:“我要將先生放走,先生可否爲我傳遞一個消息?”?

蔣士道強按住興奮,唯恐被李均看出來,道:“什麼消息?”?

“我想請先生去懷恩城,告知逆賊我軍中缺糧,即刻便將發兵攻打懷恩。”李均臉上露出狡猾的微笑。?

如果不是昨晚聽了李均的安排,蔣士道定然會大吃一驚,他爲何爲將自己的計劃告知於對手。儘管如此,他仍然裝出吃驚的樣子,道:“統領此言差矣,我既投靠統領,萬無再將統領軍情泄露的道理,如果統領要士道探聽懷恩虛實並作爲內應,士道萬死不辭,要士道通敵,士道絕對不能。”?

李均哈哈大笑,拍着蔣士道的肩,道:“放心,放心,先生所泄露的是我要賊兵知道的,先生儘管說給賊兵,若我奪得懷恩城,這首功當算先生的。”?

蔣士道心中冷哼,看來李均真是個冷血之人,如果按昨晚他的安排,自己告訴懷恩城中守軍他將攻懷恩,嚇得守軍閉門不出,讓李均將其餘二城一一攻克,那麼守軍定然會想到是自己爲李均效力散佈假消息的。那時,自己就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蓮法宗殺的,難怪李均會對自己優禮有加,不過是想利用罷了。想到這裡,他更打定了主意。?

“原來如此。”他裝作深明其意地道,“既是如此,士道不能不從,不知統領要士道何時出發?”?

“事不宜遲,先生現在就請行,否則在我軍中呆久了知道的人一多,我這計策就不靈了。”李均道。?

蔣士道暗自心喜,李均的要求正合他意,儘管沒辦法從李均嘴中套出他究竟要以哪個城爲主攻方向,但這些情報已經足夠了。憑藉這些情報,他也許會升爲上師吧。?

告別李均後,他便獨自出了西門。李均還送了他匹馬,這讓他能更快地趕往懷恩。一路上風餐露宿,原本要三日行程他只用了兩日便趕到了。?

懷恩城的蓮法宗早已得知李均攻克了寧望這一門戶,因此大門緊閉,不讓任何閒雜人等進出。蔣士道驅馬來到門前,大聲喝道:“城上的兄弟快開門,我是寧望城來的,有緊急軍情!”?

鎮守懷恩的是蓮法宗十六上師之一的薛謙,他早有嚴令,要謹防和平軍細作進入城中。因此守衛的鬼卒並未立刻開門,而是緊急通報了薛謙。?

“你是何人,如可從寧望城來?”薛謙不敢大意,手按城垛探身向下問道。?

“上師不記得小人了嗎?”蔣士道慌忙下馬,跪倒在地道,“小人蔣士道,爲寧望城三祭酒之一,月前曾在上師帳下效過力。”?

薛謙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覺得這人果然面熟,於是沉下臉道:“原來是蔣祭酒,你失去寧望城,卻未與寧望共存亡,怎麼有面目來見本座?”?

蔣士道叩首道:“小人失去寧望城,本來罪該萬死,但小人因在和平軍中探得緊急軍情,故此留下殘軀來向上師稟報,還望上師讓小人將功補過。”?

薛謙聽到緊急軍情,心中先是一顫,道:“既是如此,開門,放他進來。”?

蔣士道進城將與李均的一席話原原本本全部告知了薛謙,然後勞勞地盯着薛謙的臉,希望從他臉上開到自己渴望的神情。但薛謙一言不發,在室內轉了幾圈,然後笑道:“蔣祭酒,你中計了!”?

蔣士道吃了一驚,道:“上師之意是李均騙了我麼?”?

薛謙道:“正是,要麼是你中計了,要麼就是你與李均勾結,想來欺騙於我!”?

蔣士道聞言,心中的希望之火頓時被這瓢潑大雨淋了個透溼,他跪倒在地,哀聲道:“上師明察,小人不曾與那李均勾結,句句都是實話,李均無論如何威逼利誘,小人也不敢叛教,請上師明察!”?

“我來問你。”蔣士道的辯白讓薛謙心中的判斷微微動搖了一下,他道,“你有何德何能,李均要如此看重於你?你自稱在李均帳前誓死不跪,爲何我只是說了一句你便跪下?李均其人用兵,我也曾有耳聞,心思縝密善用奇計,怎能讓你探知他的戰術安排?又怎能讓你如此輕易離去?如果我料不差,你前腳出了寧望城,李均大軍後腳便跟了過來!”?

蔣士道頻頻叩首,道:“上師容稟,小人這雙膝,上跪大神,下跪教中各位大人,怎能向李均那黃口小兒小跪?李均並不是真的看重小人,而是想犧牲小人來實現他的陰謀,如果他陰謀得逞,上師閉城自守不去救援原定與寶山,等原定與寶山陷落後上師知道中計,定然會斬小人以謝罪,李均根本置小人生死於不顧,怎能算看重小人?至於小人得知李均戰術,原本是他大勝之後酒後失言,而且爲了防止小人懷有二心,他專門令武士在小人帳外守了一整夜,見小人無異動才相信小人。他要利用小人,自然要放小人歸來,否則他的狡計如何實行?”?

薛謙在室內踱了幾步,這蔣士道分析事情有條有理,也頗有辯才,看來倒真有三分才學,他輕輕嗯了聲。蔣士道見他面色轉緩,偷偷出了口長氣,又道:“上師不妨令人沿着小人來路去探,如若李均真地跟蹤而來攻打懷恩,必然掩旗息鼓以避我軍耳目,如果他雖派兵前來,卻大張聲勢,那便是爲了配合小人,要上師誤以爲他將主攻懷恩。”?

“哼,我如何會中李均的詭計?”薛謙冷哼一聲,心中卻覺得這蔣士道言之有理了。?

“來人,去向寧望的路上沿途詳察,定然要察出李均的真實目的來。還有,迅速報知寶山與原定城的祭酒,要他們小心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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