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平奇賭

第二天,一個消息開始在林州城裡傳播起來。?

“陳國的士兵全部被活捉了,據說連陳國主帥也被捕,從他身上收到一份陳國奸細的名單。”?

原滑頭被這個消息所驚動,雖然他立刻判斷這是個訛傳的假消息,但也還是有些不放心,因此盡其所能派出人員來查尋消息來源,短時間內只能把趙顯回來的事情放在腦後了。?

但緊接着第二條相關消息又傳來:“陳國士兵已經突圍,有一部分殘兵向林州城方向奔來。”?

既然第一條消息是假的,那麼與之相反的第二條消息就應該是真的。人思維的本能將原滑頭引入誤區,他正準備派人出去證實這個消息時,林州城主下令,關閉林州城門,嚴禁任何人出入。因爲這時第三條消息已經讓整個林州城惶惑不安:“林州城中有內奸,他們要同陳國敗兵內外色結劫掠林州。”?

對於林州城上上下下來說,外界持續千年之久的混戰,除了造成大批的孤兒與流浪者涌入外,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他們根本沒有面對戰爭的思想準備,因此,利用流浪漢無孔不入的優勢,李均已經在心理上給了林州城一個沉重打擊,首當其衝者,就是原滑頭了,他這時已經無法分辨消息的真僞。?

一面命令軍民趕快準備死守林州,一面偷偷收拾細軟準備逃走的林州城主,可能是最爲惶恐的人,正當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侯,一個幕僚卻連夜來到他家裡。?

“恭喜城主大人。”幕僚第一句話幾乎讓城主氣死,但隨後一句話又讓他喜從天降,“據可靠消息,接近我城的只是前幾天被中央軍消滅的傭兵殘餘,他們也只是經過這裡。”?

城主肥胖的身體停止了哆嗦,長長吁了口氣:“啊,太好了,趕快下令安民吧。”?

幕僚臉上露出奸詐的笑容:“且慢,我有個妙計。”?

城主從幕僚的笑容後面看到了更多的東西,每當幕僚露出這種笑意,就意味着他已經沉甸甸的錢袋又要增加些。?

讓周圍的僕人們出去後,幕僚竊竊地湊到城主耳邊:“城裡確實有陳國的奸細,只有抓到這個奸細才能讓民心安定。”?

城主呆了呆,很快就明白了幕僚的意思,也露出了噯昧的笑容:“那麼,這個奸細是誰呢?”?

暗自罵了城主一聲,幕僚挑明瞭說:“原滑頭,他最象奸細了。”?

兩人都開懷笑了起來,雖然原滑頭經常孝敬,但怎比得上將他的全部財產弄來。當然,笑的同時,城主心中在暗暗稱讚出這個主意的幕僚,而幕僚則暗暗感謝那個請他吃飯的陌生商人。?

他們當然不知道,他們的所謂陰謀,不過是在李均事先佈置好的舞臺上演出。一切,正如李均所料的;一切,對李均來說只不過是小試牛刀。從這一刻開始,李均意識到世界上有些煩惱,不是用武力才能解決的。?

當城主連夜領着士兵包圍原家時,原滑頭父子已經得到了消息,慌亂中他們只能帶着親信棄家而逃。雖然原家在林州也有些勢力,但尚不足以同城主對抗,更何況平時他們所勾結的那些人,也不過是想他們的錢。?

原滑頭從後門悄悄溜走不久,城主在半路上就遇上了一個告密的,於是城主領着士兵趕向南門去攔截,在這一段時間內,原家暫時沒有任何主人。?

一場小規模的搏殺之後,“拒捕”的原家人全部身亡,接收原家財產時城主也沒有發現原家少了數量頗大的現金。?

次日晨,原家是陳國內奸的消息傳遍了林州,少不得有那麼些聰明人說自己早就看出這一點。但緊接着麻煩就出來了,原家的店鋪佔了林州城的五分之一,全部被查封后林州城的日常生活就受到了影響。?

對於城主來說,這些店鋪沒有什麼用處,他的身份不允許他自己去從事商業,幕僚又出了主意,將原家的全部店鋪賣給市民,既可以解決日常生活的問題,又可以把不能貪污的不動產轉爲可以揩油的金幣。?

趙顯和他找來的流浪漢們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

半個多月後,當林州城在李均身後變得越來越小時,他自己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還會見到趙顯與王爾雷,而且到那時,這兩個人會爲他帶來多少幫助。?

他是帶着一種比較輕鬆的心情踏上新的路程的。金錢攻勢下他已經知道肖林與魯格安全突圍,他放的那場火阻止了那場混戰。但李均並不急於回到傭兵團去,那裡,能教給他的東西不多了,爲了他在林州燃起的野心,他必須要學更多的東西。?

因此,他把自己的目標放在洪國的都城海平城。那是神洲世界中最好的海港之一,能夠有之並論的只有蘇國的第一大港玉泉。聽說那裡有不少奇人奇事,在那兒,也許會有他想找的東西。?

“我究竟想找什麼?”李均心中升起了新的煩惱,象其他早熟的少年一樣,他爲自己的目標而困惑,“什麼方法才能幫助我實現自己的目標?”?

坐在運送過往旅客的馬車上,李均來到趕車人身邊,將目光投向兩邊無垠的山,山與山相連,山與山相伴,看着山,李均不由得輕嘆了聲,他覺得與這不動的山比,活動的自己卻是寂寞的。?

與他同車的一個小商人頗有些倚老賣老地說:“年青人,第一次出門吧,就想家了?”?

李均輕輕搖頭:“不是。”?

商人從他短短回答中讀出他不願與自己聊天,訕訕笑了:“年青人,你這個年紀,還是不要在外面亂跑的好,到處兵荒馬亂……”?

李均沒有理會他,但這個商人似乎非常愛說話,自顧自地說:“不過,去海平城長長見識也好。你要小心,不要被官老爺抓去當兵。”?

車中一個老頭冷冷笑了起來:“呵呵,小心有什麼用處?官老爺要抓人當兵去,你小心就會不被抓了?”看到商人與李均都注視着他,老頭向車外吐了口唾沫,繼續說:“我有四個兒子,一個接着一個被官老爺抓去當兵了,這些事情哪是我們老百姓小心能防止的?”?

趕車的沒有回頭,悠悠然地聲音從他口中傳出來:“別說了,雖然山沒有耳朵,但傳出去還是會惹禍的。”?

車中人都沉默了,李均仔細打量着老頭,滿臉的皺紋與亂須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但可以肯定他的外表比他的歲數更顯蒼老,枯乾的膀子坦在外面,手臂上的青筋說明了他的職業。李均心中沒有泛起任何憐憫的波紋,亂世中沒有憐憫二字可講,也許這老頭的兒子,正是曾與自己交戰的敵兵。?

趕車人用力甩着馬鞭,指着遠方最高的那座山說:“看見沒有,那就是越人嶺,山嶺過去就是越人(注1)的地盤。”?

李均將目光投向那座有半截在雲中的山嶺,問:“看起來不很遠,這附近常有越人活動嗎?”?

趕走人搖頭說:“不常有,越人有越人一套規矩,而且那山看起來近,實際上遠着。”?

李均對於越人興趣不大,他的目光被在前方長坡下的一些黑點所吸引。?

“咦。”趕車人驚訝地呼了聲,車速慢了下來。?

隨着距離的接近,李均已經可以看到這些黑點手中兵刃上閃的寒光,他心中產生了有大事將要發生的感覺,但同時他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趕車人又加快了車速,李均有些奇怪他怎麼會這樣大膽,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爲什麼會覺得不對勁了。?

那羣黑點大多數是身材嬌小的越人,在遠方看不太清楚,近了就容易分辨了。也難怪趕車人不怕是劫匪,越人的驕傲讓他們絕不會選擇劫匪這職業。而且,很明顯的是,這些人分成兩邊正對峙着。由於他們佔住了路中間,馬車只得停了下來。?

唯一一個不是越人的,是個穿着儒教長衫的人,暗藍色的長衫沒有鑲邊,證明他還只是個儒士(注2),他雙手背在身後正好面對着李均他們。他身材瘦長,站在越人中尤其顯得高,清瘦的臉上掛着若有若無的譏笑——這譏笑可以讓每一個第一眼見到他的人都討厭他。看起來他不過是二十五六的樣子,李均卻隱隱覺得這人身上有股危險的氣息。?

站在這個儒士身前伸開雙手攔住越人的,是一個越人少女,從臉上的神情來看應該有二十一二了吧,但不注意的人看到她那嬌小的身軀,會以爲她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長長的髮辮梳成一個馬尾,倔強地懸在她腦後,整齊的劉海掩住了她揚起的眉,憤怒睜着的雙眸充滿靈氣。她皮膚依常人的標準來看略有點黑,但在越人中應該算比較白的了。被她攔住的越人雖然揮舞着斧頭,但並沒有立刻殺過去的打算。?

“蓉蓉你讓開!”一個相對較高的年輕越人大聲說,他用的是越人的語言,李均是完全聽不懂的。?

少女也用越人語言堅決地說:“不!”?

“你真地要護着這個拐走你的騙子?”一個年長些的越人開始訓斥了,“我早就告訴過你父親,女孩子只要能燒飯操持家務就行,偏偏他發瘋要教你鑄造,有那樣蠢的父親,纔會有象你這樣不知好歹的女兒!”?

少女雙眼睜得更大了:“不許說我爹壞話!他是越人中最好的工匠,他的女兒也是越人中最好的工匠!”?

越人都訕笑起來,雖然不懂他們在爭執什麼,李均也聽得出這是譏嘲的意思。又一個越人大聲說:“女人也能當最好的工匠?當最好的工匠他媽還差不多。”?

“可惜啊,你父親生前是我們部落第一巧匠,他女兒卻是個不守婦道的女子。”又有人冷冰冰地說了一句,一開始那個較高的年輕越人漲紅了臉,開始爲這少女辯解:“蓉蓉是好女孩子,都是這個常人騙子不好!”?

“如果今天不是月圓之日,”一直冷笑的儒士緩緩發言,他的聲音短促而尖銳,象金屬磨擊般刺耳,“你們現在就全部是一堆烤肉了。”他說話用的是常人的通用語,李均倒是聽明白了。?

年青的越人想向前衝,到來到少女面前便退縮了,少女銳利的眼光象箭一樣掃過這些越人的臉,緩緩而堅定地說:“我同這位先生出去,就是要向你們證明,我父親的女兒,偉大的第一巧匠墨修的女兒,也一樣是第一巧匠。我以大神公輸盤和我父親的名字起誓,我不成爲第一巧匠絕不回去!”?

在少女無畏的目光面前,越人都退縮了。越人以大神公輸盤和自己亡父的名字發誓,證明他的決心是不容改變的,如果要強迫他收回,那就是對大神與死者的不敬。衆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個年青越人臉上,他神情複雜而慌亂,忽然下了決心似的說:“好,我也跟你一起去!”?

儒士又冷笑了:“我要的是第一巧匠,而不是你!”?

憤怒的血一下子衝上了年表越人的頭,在少女的驚呼聲中,他衝到儒士面前,用力揪住他胸前的長衫。儒士卻一動不動,冰冷的目光看也不看這年青越人一下,年青越人急促呼吸了幾下,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會、放、過、你、的!”用力撕開了儒士的長衫,扭頭跑了開來,其餘的越人相互望了望,也散入了樹林中。?

儒士掩住長衫,但就是這片刻,李均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在儒士胸口的肌膚上,左邊刻着一個道教的太極圖,右邊刻着一個釋教的-字符,這一發現讓李均大吃一驚了。?

在與趕車人簡短交涉後,儒士與那越人少女也上了這輛兩匹馬拉的馬車。上車時他冰冷的目光在李均身上掃了一下,李均覺得全身象浸入了冰窯裡。?

越人少女獨自坐在一角,而那個儒士卻理也不理她,李均看到她呼吸越來越急,終於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臉痛哭起來。?

※※※※※?

注1:越人:身高只有常人的五分之三左右,原本生活在丘陵地帶,在“百萬耳朵”戰爭中散佈到了世界各地,據說除了中平神洲外其他大洲也有分佈,但被稱爲“矮人”,他們對自己的身高極爲自信和驕傲,認爲女神女婧在造人時先是精雕細琢地造出了身高不高的越人,後來女神厭倦了,就隨意搓捏出了其他人類種族,因此,在創造製作上他們擁有其他任何種族所沒有的天分。但是越人分裂成了兩支,一類是住在深深的窯洞裡的洞居越人,五行屬性上屬金(金系攻防加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百),是卓越的鑄造大師;另一支在樹上築巢而居,五行屬性屬木(木系攻防加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百),是絕佳的機關設計者。兩類越人之間雖然相互看不起和不信任,但能維持表面上的尊重與寬容,他們除了宗教信仰外,還信仰傳說中的工匠之神公輸盤。?

注2:三教中都有劃分教徒資格的標記。儒教的專門信徒穿藍或青色的長衫,被稱爲儒士。經過苦修通過各國的測試後,可以在長衫外鑲上白邊,稱爲宿儒。再通過試煉後能爲自己的長衫鑲上黃邊,稱之聖賢,智者數量不少,聖賢則極少。隨着等級的提高,儒士的能力也會提高。因爲儒教教徒是神洲世界選取官吏的主要來源,所以雖然人數極多,但大多沉迷於官場,有志苦修的人並不多,能夠掌握真正儒教法術的很少,而達到聖賢境界的更是少之又少。?

第二節?

海平城是洪國之都,又是洪國第一大港,雖然連年混戰不斷,但論起繁華,就不是林州山中小城可以比擬的了。城東是大海,由此可以通往東海南洋,夷人商船往來不絕。向南是廣闊的沖積平原,大河洪河浩浩湯湯爲兩岸農業帶來福祗,由於氣侯適宜,主要糧食作物一年可以兩熟,因此有“糧倉”的美稱。北方和西方則是有着萬雲山脈之稱的森林和高山,無數奇珍異寶飛禽走獸徜徉於中,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山裡沒有金銀等貴重金屬礦脈。由於物產豐饒,洪國也成爲周圍各國垂涎的對象,延繼千年的內外戰爭,將森林化作了焦炭,將大河染成血紅,將平原踏成荒漠。儘管如此,憑藉上天賜給的優越條件,洪國都城海平仍舊是神洲世界最大的都市之一。?

李均來到海平,見時間還比較早,就決定四處蒐集一些情報。但另他吃驚的是,街道上的人們都擁向一個地方,找了個小販問了才知道,今天是每月一度的海平競技會公佈結果的日子。?

“海平競技會?”李均訝然地隨着人流趕往街市廣場。這時能容納上萬人的廣場已經水泄不通,人聲鼎沸中,李均只能遠遠地看着廣場中央有座高臺,幾個人在臺上不知做什麼。?

片刻後人羣象炸開了鍋一樣沸騰起來,李均聽到有人在大笑,也有人痛哭失聲,更多的人的議論紛紛。這萬餘人好象瘋了一樣,讓李均無法控制自己的驚訝。?

當他拼命擠到廣場中間,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一隻手拉住了他。?

李均向那人望去,原來就是同路來的儒士,還沒有等李均說什麼,儒士淡淡地說:“你是個傭兵吧?我僱你了。”?

他的口氣很平淡,但李均卻聽出有不容拒絕的堅決。少年逆反的天性開始刺激李均,他用力掙動被儒士拉住的胳膊,但那儒士枯瘦的指尖傳來強大的力量,讓他無法掙脫。?

“我可以付給你對你最有用的東西。”儒士眸子裡閃着固執的光芒,“比如說,讓你的能力增長一倍!”?

李均突然意識到,在周圍的人聲鼎沸之中,儒士並沒有怎麼用力,但聲音仍非常清楚地傳進了他的耳朵。對方開出的奇怪價碼也是他無法拒絕的,雖然李均不知儒士怎樣能令自己能力增長一倍,但他相信這人陌生的儒士。於是,李均放棄了掙扎,在儒士牽引下,從人羣中擠到了臺上。?

“我們的人來齊了。”儒士對坐在臺上的一個師爺模樣的人說,“比賽什麼時侯開始?”?

李均向那個已經在臺上的越人少女點點頭,發現在她身旁還有個憨笑着的少年。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那個師爺開口道:“姓名,種族,籍貫,特長。”?

“雷魂,常人,蘇國人,法師。”儒士幾乎沒有多講一個字,將問題全回答了。緊接着越人少女回答道:“我叫墨蓉,洞越人,家在洪國越人嶺,特長嘛……我是未來的神洲第一巧匠。”?

對這個越人少女幾近自誇的回答,師爺禁不住笑了一下,放緩聲音道:“你真要參加這次比賽嗎?看你這模樣不象是能受這種罪的人啊。”?

墨蓉堅定地點點頭:“沒問題,我爹爹對我說過,要成爲第一巧匠,就必需要有第一等的膽量。大神公輸盤也會與我同在的!”?

師爺搖了搖頭,對自己的多管閒事也有些無奈。他將目光投向李均,沒被他正視不覺得什麼,但當正對着他的目光時,李均覺得在他的目光中滲着一種強大的壓力,令人無法說謊。很顯然,這個師爺是個精神系法術的高手。李均心中本能地戒備起來:“怎麼?”?

師爺感覺到李均精神上的反抗,微微一笑,那種強大的壓力立刻化爲無形,他問道:“你的姓名、種族、籍貫和特長,我要爲你登記。”?

與儒士雷魂對視了一眼,李均回答了:“李均,常人,蘇國,殺人。”?

師爺一面飛快地記錄一面重複着李均的話,他在最後一個詞上停了下來:“特長是什麼?”?

“殺人,”李均覺得自己似乎被人捉弄了,帶着明顯的威脅語氣對儒士雷魂說,“我是個傭兵,特長就是殺人。”?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啊。”師爺再次搖了搖頭,記下了李均的“特長”。?

那個憨笑的少年知道輪到了自己,開口道:“屠龍子云,種族常人,嵐國人氏,特長是屠龍。”?

他的聲音同他臉上遲鈍的笑容完全相反,又快又清朗,臺下的人聽到他的特長時先是一愕,緊接着都大笑起來。?

師爺第三次搖頭,臉上不禁也笑了:“嵐國屠龍氏原來還有傳人……你殺過幾條龍?”?

被師爺口氣中的嘲意弄得臉上緋紅,屠龍子云訥訥地說:“……沒有……沒有找到龍……”?

師爺似乎想多逗逗他:“幾千年前龍就都消失了,你當然找不着龍。你這輩子都沒辦法使用你的特長了。”?

冷冷哼了聲,雷魂打斷了師爺的嘲笑:“廢話少說,手續辦完了沒有?”?

師爺看了看天色,說:“好了,只要你們再自己名下按個手印就可以了。”?

輪到李均按手印時,他這才發現,師爺開始填的,是一張“生死狀”。?

李均飛快地按下自己的指頭,昂然說:“亂世傭兵,怎麼會怕死?”?

笑意在雷魂臉上一閃而過,這是李均第一次看到這個奇怪的儒士笑。他有太多問題想問雷魂,但還沒來得及問,師爺示意旁邊一個人領着四人下了高臺。?

從人羣中穿過,兩邊人都自動爲他們讓開道路。走了沒多遠,李均又聽到人羣中發出雷鳴般的狂呼,他回頭望去,那個師爺已經站了起來,在臺上大聲說着什麼。?

“……此次比賽,共有十二組四十八人。他們的資料將在明日貼出,歡迎大家……”李均隱約聽到這樣半句,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參加了洪國海平城着名的“亡命之徒”賭賽。?

“亡命之徒”賭賽有好幾年的時間了,這是海平城官方組織的一項活動。參加比賽者被隨意放逐到一個充滿危險的島上,一個月後纔會有船來接。參賽者每人僅允許攜帶三日口糧,要想生存,就必須搶奪別人的糧食,餓極了還會出現人吃人的現象,到最後往往只剩餘極少數倖存者。正因爲這個比賽的血腥與殘忍,充滿不可預知的刺激性,因此海平城中無數人爲之投注,甚至有從千里之外的異國他鄉來投賭的賭徒。總賭金收入的三分之一歸最後倖存者所有,其餘則歸組織者。因爲獎金數目極爲可觀,往往達數十萬金幣之巨,所以每次開賭總有人冒死報名。李均曾聽傭兵談過這個,但到現在才記起。?

四人被領到一個叫“亡命之徒”的客棧裡。爲四人分別安排好房間後那人就離開了。而雷魂也不知跑到哪去了,直到晚飯時他回來將衆人叫到自己屋裡,李均才得以向雷魂提出疑問:“你爲何騙我來參加這個比賽?”?

“無所謂騙你。”雷魂仍舊是毫無感情的口氣,“因爲這次比賽是小組參賽,我們少一個人,正巧看到你,又正巧知道你是個傭兵。”?

“正巧?”李均苦笑了,“爲了你的正巧,我們可能會被人當糧食吃掉!”?

“不會!”?

“不會纔怪!”李均不顧墨蓉驚異的眼神,大聲嚷道:“我出去看了參賽者的資料,我們這組的賠率是一比三千……在十二組中倒數第一!”?

屠龍子云先是愕了下,接着笑了起來:“那我也該去下注,買我們這組贏,這樣就可以小發一筆。”?

李均幾乎哭笑不得了:“憑我們能活着回來嗎?特別是你們兩個。”他指了指墨蓉與屠龍子云,“我是傭兵,話先說在前面,這次生意我沒有收定金,所以可以隨時取消。危險的時侯我不會管你們死活的。”?

“哼!”雷魂的哼聲充滿不屑,“我們本來就不指望你,僱你不過是湊足四個人的參賽要求。”?

李均騰地跳了起來,手搭住了腰間的短劍,冷冷的目光夾着殺氣逼向雷魂:“是嗎?”?

“本來就是。”雷魂半死不活的樣子讓李均遲疑起來,從第一眼看到這個怪儒士起,李均便可以感覺到他有種奇異的力量。就連他那短促的呼吸,彷彿都有種邪異的氣息在流動——李均又想起他胸口的兩個奇怪紋身。?

“我現在就可以解除我們之間的協定。”李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在儒士詭異的目光下他呼吸急促起來。?

“你不會的。”雷魂盯着年輕的傭兵,傭兵精神上強烈的反擊意識讓他也不得不集中精神,默誦着“鬥志訣”以加強自己的氣勢,雷魂知道傭兵開始認真起來。只要李均說正式解除雙方協定,也就意味着“傭兵不得反噬僱主”的傭兵法則對他不再具有約束力。?

墨蓉擔心地看着這兩人精神上的對決,她同屠龍子云一樣,對兩人間即將燃起的戰火無計可施。李均這時緩緩說:“我要見定金,然後判斷是否值得去冒這個險。”?

墨蓉與屠龍子云都長出了口氣,雷魂知道自己在精神上佔了上風,他並不想把李均徹底擊垮,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當他眼中沒有這奇異的光時,他整個人給人一種病態的美感。他說:“我已經知道你的實力了,你的特長,確實是殺人。”?

李均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剛纔顯露出的殺意。李均的殺意是在傭兵生涯中無師自通的一種精神力量,與儒教法師使用的精神系法術有異曲同工之處,而且不需要默誦任何口訣,精神力差的人很容易在他的殺意前屈服。沒有等他回答,雷魂雙說:“你雖然天資過人,又學會了不少實用性的殺人絕技,但只怕沒有系統性地學過真正的武學。”?

如果說開始無法在精神上壓倒雷魂讓李均不快的話,現在李均則有被剝光了般的恐懼感覺。只不過在精神上的短短交鋒,雷魂便已經看穿了自己的虛實,這個儒士,並不僅僅奇怪兩個字可以形容。李均決心挽回些氣勢,說:“是又怎麼樣?”?

“我可以讓你學真正的武學之道,而不僅僅是殺人的技巧。”雷魂微弱地說,李均注意到他這時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憶着什麼。?

“同你學?”李均問。?

“不是向我學,而是別人。”雷魂又睜開了眼,“你也是蘇國人吧。”?

對於他跳躍式的提問有些不適應,李均停了下才說:“是,怎麼?”?

“那麼,你一定知道陸元帥……我可以推薦你去見他。”?

“陸元帥!”李均心開始跳了起來,屠龍子云也忍不住插嘴問:“陸元帥……陸無敵?”?

“還有其他的陸元帥嗎?”雷魂重新閉上眼,最後說了一句,“好好休息,到了蛟龍島再說吧。”?

在明白這個奇怪的儒士確實擁有強大的力量後,李均開始相信他的承諾,這種相信,與其說起始於少年心中對增強自己實力的渴望,還不如說是起始於冥冥中的註定,三教稱之爲緣份。正是這一步,使得剛剛被點燃了野心之火的少年踏上一條令整個神洲世界掀起狂瀾。?

第二天一早,滿載着一船賭徒和監視者的大海船駛離了海平港。這條海船是如此之大,讓從未有過海上航行經歷的李均驚歎不已。但很快他便嚐了苦頭,患上幾乎所有初次乘海船者的不治之症——暈船。?

賭局的組織者爲了防止在比賽正式開始前就發生爭鬥,將參賽者遠遠隔開,因此儘管李均在自己艙裡吐得一塌糊塗,也沒有驚動得其他的人。屠龍子云倒象個沒事人一樣,他看到雷魂的臉色比之平時更加難看,不由得伸了伸舌頭,倒是從未見過大海的墨蓉,看起來面不改色。?

“還是姐姐你厲害。”屠龍子云開口就叫墨蓉姐姐,也不管她是否真的比他大,“這兩個男的還不如姐姐你呢。”?

眼光轉向屠龍子云,墨蓉勉強笑了一下,嘴脣蠕動了幾下,屠龍子云沒聽清她說什麼,湊近身體大聲問:“姐姐你說什麼?”?

墨蓉張開嘴“哇”一聲吐了出來,屠龍子云靠得太近,雖然避過了頭臉,衣服上卻被嘔吐物弄髒了,墨蓉吐了個痛快,才喘息着說:“我說……我也受不了了……”?

一邊用紙將身上撣乾淨,屠龍子云一邊有些懷疑地看着此起彼伏嘔吐中的二人,又轉眼去看看靠在船壁面如白紙的雷魂,他開始後悔買了自己的賭注。這樣的組合,能夠活着抵達蛟龍島就是個奇蹟了,更別提活着回來。?

“但願那個島上,沒有比乘船更可怕的事情等着我們。”將肚子裡所有存貨都吐盡,連胃液都無法吐出的李均奄奄一息地說,但這個已經吞噬掉數不清賭徒性命的島,上面會有什麼樣的奇遇等着這羣人呢?雷魂、墨蓉和屠龍子云,這三個人又是爲了什麼理由而踏上通往死亡的冒險之路呢??

也許真的只有祈求衆神的佐佑了。?

第三節?

“諸位可以下船了。”?

按序號用小船將參賽小組送上了蛟龍島,自然是由他們自願選擇登陸的地點。從上島開始,比賽就正式展開,爲了生存,參賽者們不得不互相殘殺,從別人身上搶奪糧食。能夠讓參賽者如此瘋狂的,就是對獲取後獎金的憧憬了。?

一踏上陸地,李均覺得精神好多了,這個登陸點是屠龍子云選的,四人中也只有他比較熟悉海。他們是最後一批登陸者,當送他們的小船劃回了大海船後,李均忽然感覺到強烈的波動,這是他在戰場中培養出的一種對危險的本能感應。?

“哼!”雷魂眯起眼盯着大船消失的方向,“用了禁咒……他們怕有人用五行遁術離開這個島吧?”?

屠龍子云仔細地開始打量着這個島,而一直悶在船艙裡的墨蓉開始恢復活力了,好奇地看着島上的植物,驚訝地道:“這些樹都好怪啊,和我們越人嶺的樹不一樣呢。”?

李均警惕地望着茂密的叢林。在距他們站着的淺灘大約三百尺的地方,就被這些奇形怪狀的植物佔據了。挺拔的樹幹寬大的葉子將人的視線完全掩蓋住了,在這樣的叢林中穿行,一定是看不見太陽的。?

wωw ◆t tkan ◆c o 根本沒有太陽可看。幾滴雨點淅淅瀝瀝落了下來,濃濃的水氣從密林中蒸騰而起,天不知何時被低雲所籠罩,四人意識到大雨即將來臨了。?

“躲到林子裡去,林子裡可以躲雨。”根據在山裡生活的經驗,墨蓉提議說。?

“不行,這樣很危險。別忘了,我們根本不知道其他的小組在哪裡,他們隨時有可能借着密林的掩護刺殺我們。”李均冷靜地判斷,“現在反而是這裡最安全,任何人想攻擊我們,都必須進入我們視線內。”?

“這裡也不安全。”屠龍子云帶着笑說,“根據我的判斷,海水正在漲潮,很快整個淺灘都將被水淹沒。”?

三人將視線全投向雷魂,這個將三人召來的儒士正盯着被水汽雲煙所籠罩的島上的山峰,眼中透着渴望與熱切的光芒。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他感情如此外露,不由得怔了一下。?

“走。”雷魂尖銳地下達了命令,帶頭向叢林中走去。李均瞥了屠龍子云扛着的盾一眼,說:“你斷後,墨蓉在中間。”便急忙跟在雷魂的身邊。短劍已經握在他的手中,此時他心異常渴望一個象魯格那樣的羌人來掩護雷魂,而不是更善於攻擊技巧的自己。?

明白四人中最有作戰經驗的,恐怕還真要數這個娃娃臉的少年傭兵,屠龍子云磨磨蹭蹭地接受了李均的指令。用盾遮住自己,以掩護的資式走在了隊伍的最後。?

叢林中根本沒有路,到處都是巨大的樹木,大的足有幾個人合抱,高大的樹木下面被喜蔭的蕨類灌木所佔據。四人的身影剛沒入叢林中,天空傳來了悶雷聲。在樹林裡的四人擡頭望天,看到的卻只是遮天蔽日的樹葉。但從頭頂上發出的沙沙聲,他們知道,雨,已經下下來了。?

雷魂領着三人向前走了一段路程,這時雨水已經順着枝葉將衆人淋溼了。光線也越來越暗,雷魂這時才意識到該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停一下,在這裡休息,等雨停了再走吧。”雷魂說。?

李均心中升起強烈的不安感,從進林子的那一剎那,他就覺得似乎有人在盯着他們,一路上他也想過用各種方法來對付這些跟蹤者,但根本沒有時間。?

對方跟蹤得並不急,在這叢林中只要找準人的痕跡就很容易追上來,現在關鍵是對方會選擇什麼樣的時機下手了。?

“我來設置幾個陷阱。”李均示意屠龍子云來幫他,但屠龍子云沒動,倒是墨蓉聽到“陷阱”兩個字跳了起來。?

“是機關嗎?我早想知道你們常人能設置什麼樣的機關了,教教我吧?”一邊問一邊跟隨着李均向來路走去。她走起路來一蹦一跳以避開腳下的樹根與灌木,讓屠龍子云不禁莞爾。?

“我差點忘了,你是越人,機關陷阱正是你的長處。”李均頗有些不好意思,他雖然同傭兵們學過一些設置埋伏的方法,但都很簡單,當然不敢在越人面前賣弄。?

“我是洞越,可不是樹越。”墨蓉有些不滿地糾正李均的誤會,對於越人來說,把洞越當作樹越,或者把樹越誤認爲洞越,簡直比把他們當作羌人還要可笑。雖然這兩個外面一樣的種族同爲越人,而且都承認雙方的祖先有血親關係,但由於長期生活習慣的差異,使得他們間產生了難以彌補的裂痕。?

腦子裡飛快地分析有關洞越與樹越的資料,李均用劍砍下一根樹枝並削尖。墨蓉毫不客氣地接過這個然後命令說:“弄一根長繩子來。”?

李均扯來一根長長的藤條後,墨蓉壓彎一棵小村,將那根尖樹樹縛在上面,李均只看見她令人眼花繚亂地東轉一下西轉一下,然後拍了拍手滿意地說:“可以了。”?

意尤不足的墨蓉一連佈下五個小機關,正當她要佈置第六個的時侯,風雨聲中透出一聲慘叫。?

受驚的墨蓉立刻蹦到李均身邊,全沒有了開始設置機關時鎮定自若的樣子。李均立刻判斷她從來未有過殺人的經驗,不由得再次苦笑。一個有些懶惰的屠龍氏傳人,一個沒有殺人經驗的洞越,再加上那個半死不活的深沉儒士,自己所屬的小組也太次了些。?

“沒有事,死了個人罷了。”李均的安慰還不如不說,墨蓉牙齒都開始打顫起來:“不……不是雷……雷魂大哥……他們吧?”?

這時拔開枝葉的聲音開始傳來,雷魂短促的聲音響起:“墨蓉,墨蓉,你在哪裡?”?

“我在這,我們沒事。”墨蓉又蹦離了李均的身旁,向聲音來處奔去。?

看到墨蓉出現在自己面前,雷魂緊張的臉上露出輕鬆的神情:“以後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跟來的李均與屠龍子云對望了一眼,沒料到這個看來毫無感情的儒士也能說出如此深情款款的話語,只不過對一個身材只到他胸部的越人少女說這話,未免有些不協調。?

但緊跟着下一句又讓二人懷疑起自己的推斷來。“在完成和我的約定後,你愛怎麼死就怎麼死吧。”?

剛剛被雷魂言語中透出的感情所激動的墨蓉,臉色立刻起了變化。感覺到可能會有比外面的雷雨更強烈的風暴來臨,屠龍子云咳了兩聲岔開了話題:“這個……我們該吃些東西吧?我早餓了。”?

提到這個餓字,李均立刻想到開始的慘叫。顯然,爭奪糧食的爭鬥已經開始,有人已經成爲了犧牲品。?

風雨聲中聽不到其他聲音,但李均的寒毛本能地豎了起來,有危險正在逼近。?

雷魂閉上眼睛,作爲一個儒士法師,他可以感覺到殺意。而且作爲一個特殊的儒士法師,他還可以聽到林中無形的精靈在發出警告。這種警告以一種奇怪的波的形式傳遞,只有天生具有靈覺的人才能發現。?

注意到李均與雷魂神色有異,墨蓉與屠龍子云也驚覺到危機,兩人四處張望,映入眼中的陰森加深了心中的恐懼,屠龍子云已經握住自己的刀,墨蓉也將背上的小斧牢牢抓緊。?

“砰”一聲響,緊接着是兵器撞擊的聲音,片刻後隨着兩聲慘叫,又恢復了平靜。李均臉色開始變了,從風雨中傳來的聲音看,來者離他們不足一百五十步,如果對手再靠近突襲的話,恐怕只有兩輪箭雨就可以將四人消滅。但可能是跟蹤者自己也成了別人的獵物,他們先起一衝突,讓李均四人逃過一劫。但那先後發現的慘叫,證明已經分出了勝負,片刻後就會輪到他們了。?

“用盾護住雷魂,給他施法的時間。”李均見屠龍子云有些茫然,知道他缺少實戰經驗,低聲下了命令。緊接着他又轉向墨蓉說:“你沿着來路將敵人引進陷阱,眼睛要放亮一些。”?

伸手拉住有些遲疑的墨蓉,雷魂冰冷地說:“爲什麼讓她去?”?

幾乎是同樣冰冷的口氣回答他:“她身材小,目標就小,而且她最靈活。”?

“你爲什麼不去?”屠龍子云對於李均的分配也很反感,雖然他承認李均說得有理,但讓一個嬌小的女子去冒險,而三個男子漢剛在旁邊觀看,他的榮譽感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

“我能夠隱蔽起來給敵人致命一擊。”李均冷漠地解釋,但他從雷魂與屠龍子云臉上的表情中看出自己的解釋不能通過,於是又補上了一句:“誰有更好的方法,誰來指揮吧。”?

雷魂與屠龍子云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認就目前來看,這是四人配合的最佳戰術,但二人出於不同的理由都不願支持李均。墨蓉的眼光在三人的臉上滑過,淡淡地說:“我去吧,大神會保佑我的。”?

“記住,我們只有相互信任,才能生存。”李均轉向雷魂,他最不放心的就是雷魂,“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讓我們來這個島,但既然一起來了,你就得信任我。”?

臉上露出不屑的冷笑,雷魂眼中跳躍着火焰:“無所謂,我說過,叫你來只是湊足四個人。”?

避開他的眼光,李均按捺住怒火,這個時侯不是內訌的時侯,他只得說:“好,我去作誘餌。”?

墨蓉心中頗爲過意不去,但要她主動爲這些還算不上熟悉的夥伴去冒生命危險,也確實讓她很勉強。按照李均示意三人埋伏在隱藏的地方後,李均才彎腰向回走去。?

他非常小心地繞過了陷阱,心中開始默禱“石盾訣”,雷魂開始用手指在他甲上畫了個什麼符號,微微的青光從他身上升起。他知道可能是一種防禦加持,但卻不知效果如何,因此他根本不敢大意。?

“咚咚”的腳步聲大約距離一百步左右,證明來者的體重相當可觀,也證明來者根本不怕有人偷襲,這要麼是來者非常自信,要麼就是過於自大。李均飛快地判斷形勢,然後決定採取最直接的辦法。?

“是哪個混蛋在那?”他挺起身子開口罵人,對方既然如此自信,就不會用偷襲的手段,那麼挑得對方憤怒,己方偷襲的人就有空子可鑽。?

“果然有人。”悶雷般的聲音在風雨聲中也震得李均耳朵發麻,“你們是第四組,只要獻出食物,饒你們不死。”?

上島還不到半天就至少有三組人完蛋了,李均暗自吃驚。總共不過十二組人罷了,這個島雖然不大,也不會那麼容易碰上,但大家似乎都擠在一起了,這其中看來有些怪異。?

“只要獻出食物,饒你們不死。”將對方的話原封送回後,李均已經可以看到第一個對手,一個身材巨胖的光頭大漢,雖然不是羌人,但足有中等個兒的羌人那麼高。寒意從李均心底生起,他可以感覺到必死的殺機,但這殺意卻不是直接從巨漢身上傳來。?

本能地向後一倒,一束紅光擊在他身後的巨樹上,四散濺開,李均又是一連幾個翻滾避開隨着射來的箭,這裡他吃驚的發現,那巨漢以他那體型幾乎不可能的速度衝到了自己身前。?

“死吧!”寒光四射的大砍刀劈向仍在地上翻滾的李均,此時李均已經知道自己上當了,在看似光明正大的巨漢身後,躲着至少一個法師與一個弓箭手,他所能倚仗的只有不能完全信任的同伴們了。他不敢硬擋巨漢的砍刀,順着地勢再次滾了幾滾,一柄飛刀從他袖中飛出,匆忙中他不指望這一飛刀能擊中對方,只要能給他爭取到轉身逃跑的機會,那就足夠了。?

巨漢對這柄飛刀視若無物,飛刀擊在你肚腹上時發出耀眼的光弧,“金剛護體!”沒想到這個巨漢竟然懂得釋教中的護身法術,並非全力擲出的飛刀當然不會有任何作用,李均只能雙手握劍封擋巨漢迅如奔雷的砍刀。?

“錚!”兩臂間傳來的感覺,使得李均幾乎認爲手臂不是自己的了,心愛的短劍上也被迸出了個深深的缺口。巨漢又擡起右腳踹向李均的小腹,被鎮麻木了的李均無法在大砍刀的壓力下抽身後退,只能咬牙作好內臟被踢爛的準備來拼個同歸於盡!?

“嘭”一聲,巨漢的腳踹在李均小腹上,發出了怪異的聲音,彷彿擊中的不是人的**,而是一棵枯木。?

忍着巨烈的疼痛,李均借這一腳之勢倒飛了出去,空中折過身子,一落地便用力衝刺,在樹叢中飛快跳縱,他這一生中還從來沒有逃得這麼快過。?

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石盾訣剛接觸巨漢的腳便被震散了,之所以沒有震碎他的內臟,一定是雷魂的防禦法術起了作用,但現在他身上的綠芒也消失不見了,那巨漢的能力,遠不是他這個傭兵所能抵擋的,同他組隊的法師和弓箭手肯定也不是軟貨。?

強烈的敗北意識讓他在傾力逃竄中仍想起雷魂對自己的評價,沒有正規學習過的自己,在強者面前的確沒有什麼用處,李均心中第一次涌起了強烈的拜求明師的念頭。?

巨漢狂笑着在背後追襲,一個陰柔的聲音在提醒巨漢小心暗算,風聲在耳邊呼嘯,不那是弓箭破空的聲音!李均跑得幾乎無法喘過氣來,但仍作出了正確的判斷,人向被絆倒一樣平着撲向前,一枝箭穿入他的衣甲中,在他背上劃出血槽又從衣甲中穿出。?

仆倒在地的李均聽到巨漢的笑聲就在身後,轉身迎擊已經是來不及了,他發現這裡已經是墨蓉佈置陷阱的地方,心中閃起一線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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