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郡王世子徒宥昂,今年二十五歲,妻子臨川王家長房嫡女,如今膝下已有嫡子兩個,庶女一個,原本在鑄建營領了個閒差,因爲恪親王去世,暫時守孝回家,但聽說前兒恪親王府出殯,大皇子三皇子親臨恪親王府,大皇子還和他一起說了許久的話,衆人眼光交集,世子之位,他做得穩穩當當榮耀法師。。
近來京裡關於唐家和恪郡王妃之間的恩怨鬧得滿城沸沸揚揚,徒宥昂此時來翰林院,當頭就叫着唐賓,來往的人不管面上怎麼若無其事,腳下卻不自禁慢了幾步,眼角不住往這邊瞟。
徒宥昊笑盈盈看着唐賓,說道:“今兒有事出來,路過翰林院,就來看看唐表弟,說來你在翰林院好幾個月,我都沒來看過,真是抱歉,表弟可別放在心上。”他母親恪郡王妃是唐賓族姑,算來徒宥昂和唐賓也勉強算是遠方表兄弟,徒宥昂如今一口一個表弟叫的親熱,不知情的,還真當他們關係多親近呢。徒宥昊說話也很客氣,只是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他眼底凜冽如冰,透着縷縷寒意。
唐賓還能不知道他的言不由衷?只是當着同僚的面,面子總要過得去,當即扯着嘴角,也跟着笑了笑:“什麼大事,還要勞動世子你來。我就個芝麻大小的官,每天得勤勤懇懇兢兢業業辦差,您貴人事忙,不必在意我這裡。”
徒宥昂卻是滿面羞慚,說道:“這可說岔了,大家都是親戚,你我表兄弟,如何這般生疏客氣?表弟心中定是還怨怪我的,不然,也不會連聲表哥都不肯叫,也是,我們家確實也叫你受了委屈,怎麼也想不到,那個下人,竟對錶弟你這般重要,早知道,我們怎麼也不會罰他,如今倒白白叫你我兄弟疏遠了。我祖父出殯也不見你來,我母親回屋就哭得差點厥過去,心底直悔不當初……表弟,表哥我說這話,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看在親戚的情分上,也會去看看我母親,她如今,身體不很好……”
話方落地,滿場譁然,誰也沒想到,恪親王去世出殯,唐賓竟連去都沒去。若說早先唐賓和恪郡王妃生疏鬧矛盾,還能說是小事分歧,錯對難辨,這長者去世,連送殯這樣重要的事也不肯參加,一點面子都不留,那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氣?就爲了個下人?衆人看着唐賓的眼神都不對了。
再想想徒宥昂的祖父,那可是宗室恪親王爺,唐賓好大的膽子,這樣的親戚都敢怠慢?膽子包天了!
徒宥昂想到那天家裡下人在門口等了一整天,就是沒見唐賓上門,雖說自家不稀罕,可唐賓這麼掃恪王府的臉,徒宥昂想起來,就恨不能生撕了唐賓。什麼東西,旁支出來的,沒顏色考個狀元把嫡支壓得死死的也就罷了,還不趕緊夾着尾巴做人,倒跟着自家叫起板來?他以爲自己多大的能耐?不毀了他,難消他心頭之恨,白白讓他母親生了這麼多氣!
唐賓只當沒看見四周射過來的異樣的眼神,給徒宥昂深深鞠了一躬,道:“沒能去給親王爺送行,立均實在該死,真不是不想去,只是算來,家裡父親今年四十整壽,我又才訂了親事,特意去了皇覺寺請了卦象,不能衝撞了老王爺一路的順暢,這纔沒去,失禮之處,還請世子爺見諒。”
紅白喜事怎麼能衝撞一起?唐賓腰桿挺得筆直,他若沒有把握,也不會做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事兒。說俗了,沒三兩三,他哪敢上梁山?他可不是那種會爲了出口鬱氣就把自己前程都打上的蠢材。恪親王爺那是宗室王爺,對他不敬,就有對朝廷不敬之嫌,唐賓現在手裡還拿着當日皇覺寺求來的籤文呢,下下籤,不利出行。他家一片喜事,到了恪王府,衝了老王爺去地府的路,那才真真是罪過!
孔夫子說敬鬼神而遠之,可這種事,自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唐賓這一說,衆人也是恍然,頗覺有道理。紅白事相剋,誰也不知道唐賓這一身喜氣會不會衝撞去世之人,人家還特意去皇覺寺問過,已然是很有心了。
徒宥昂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唐賓還作揖賠罪,恍然似不經意想起,說道:“我心底也很是過意不去,給府上也送了禮去了奠儀,世子爺莫嫌棄簡陋,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徒宥昂心底連連冷笑,可不是簡陋?不過簡單幾匹素絹,普普通通幾樣奠儀,價值不高,東西平常,一看便是沒放在心上,唐賓這不僅是沒把唐家嫡支放眼裡,沒把他母親放眼裡,連恪王府,他也沒放眼裡呢!
“心意到了就行,家裡什麼都不缺,只要你真心實意,我們就很高興了。你家中喜事連連,我這裡就先恭喜了金牌女影衛最新章節。”徒宥昂笑着說道,“說開了就好,先頭看你人沒來,我們還當你還記着那個下人的事。其實你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個下人做錯事,其實要早知道你對他這麼重視,我們忍忍也就算了。”不等唐賓回答,偏頭看着賈瑚,“這就是賈大人了吧?不知道那小廝如今可還好?我記得是個眉清目秀很伶俐的一個孩子,怪道唐表弟放在心上含在口裡,要是身子還沒好,回頭我讓府裡送兩株老山參來,也給他補補身子。”
徒宥昂誇着洗硯,好像真的對他觀感很好,很希望他儘早康復一般,只是旁人聽着那眉清目秀,捧在心上,再看唐賓長身玉立的模樣,卻是心思直往外散開來。
如今這年頭,契兄弟小倌之類的並不少見,年少風流,大家也都理解。只是這到底不是正道,偶爾穿個風流韻事也便罷了,爲了家養的這麼個玩物東西,頂撞族中長輩,把兩家關係都鬧僵了,還叫這矛盾傳的滿城風雨,那可就不是一般的不懂事了,難不成,一個玩物般的小廝,唐賓還上心了不成?好事者登時想起他才定下來的親事,心裡暗想,若這位狀元公當真是個好龍陽更多些的,孔家小姐可是倒了大黴了。
翰林院自來是文士彙集之地,孔端大學士聲名極佳,翰林院學士沒幾個不佩服的,想到此處,俱都沉下了心,只等着唐賓怎麼解釋。
唐賓心裡也是一肚子火氣沒出發,怎麼也沒想到徒宥昂能這般無恥,竟歪曲事實,抹黑他的人品,臉上扭曲一陣,卻化爲了傷悲:“世子爺誤會了,倒不是那小廝有何特別之處,我護着他,不過也是我爲人子的一片心意而已。我生母早逝,此子乃她生前特意爲我挑選的,也在她身邊呆過兩年,亡母自來疼愛他,後來她去世,我們便常一起坐着聊起當年……見到他,我就能想到母親當年爲我的一片慈心,就爲這個,也不能看着他死。不過做錯事就該罰,世子爺您罰他,那是該當的,我如何會在意?”唐賓一臉正氣,理直氣壯毫不心虛,“這些年,我留他在身邊,到底是糊塗了,竟沒發現他手腳這般粗苯,一時不慎,頂撞了寧堂兄和世子爺,打斷腿還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了,我倒恨不得打死他了事,好給堂兄世子爺賠不是。只是想起亡母,這才留他一命。世子爺千萬別誤會,我可從來沒說您處罰個下人還錯了。就如您說的,咱們是親戚,我的小斯不就是您的小斯,要打要罰,沒什麼客氣的。”
話說的委婉,話中的意思卻着實不客氣。說穿了,唐賓和徒宥昂之間,那是一表三千里的關係,唐賓又不是恪王妃的嫡親侄子,不過族侄,人家住在你家裡,你倒真是不客氣,說打人罰人就把客人身邊的小廝腿打斷了,恪親王府,好大的派頭!唐賓還不說人家做錯,一再賠不是,就是看在人家是亡母選出來伺候的份上,才饒一條命,做的實在已經仁至義盡。倒是恪親王府,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怎麼處罰人之前,都不知道人家是誰挑選過來的嗎?長輩身邊的阿貓阿狗都要更精貴些,別說還是去世了的母親給挑的,犯了什麼錯事,你恪親王府這麼越俎代庖,把人腿都打斷了?
徒宥昂連飯吃癟,笑容再掛不住,冷冷看着唐賓:“表弟好口才,這一說,我這一遭來,倒是來錯了?不該來了?”
唐賓還是掛着笑,說道:“瞧您說的,您來看我,這是我的榮幸,怎麼是白來呢?您若不嫌棄,一會兒等我下衙了,我陪您喝杯清茶?”徒宥昂還守孝呢,喝不得酒……話說回來,熱孝的人,好像連應酬、出門會客也是不該的。他今兒巴巴過來翰林院找自己麻煩,這一來,正是來錯了!
徒宥昂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心情查到了極點,皮笑肉不笑道:“清茶就不必了,我一會兒便走,不打擾表弟辦差了。”回頭卻看了賈瑚,“開始不知道那小廝還是唐家嬸嬸生前留給表弟的,讓他吃了苦頭,虧得賈大人心善,斷了腿的下人都留在身邊好好調養,這份善心,定然會有‘回報’的。”
賈瑚只當沒聽出他加重了聲音的回報兩字,淡淡道:“也沒什麼,不過一時興起,看那小廝能書會寫的,剛好來給我打雜……世子爺若不喜歡,回頭我便把人趕出去。”
當着衆人的面,徒宥昂能說不喜歡嗎?冷笑着:“賈大人既然要留着那就留着好了,我喜不喜歡有什麼打緊。”要趕人,前頭那麼許久時間,你都做什麼去了?徒宥昂暗下眼睛,還要說話,門口一陣**,轉身看去,卻是徒宥昊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