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羅德曼想的太簡單了,阿爾並沒有在三日後返回。而伊夫利準確的判斷爲獸人爭取了戰機,翼人族的增援讓駐守頂部要塞的木精靈吃盡苦頭。
從阿爾重返南方議會到組建獅鷲團只有短短一月內,矮人也只有湊齊百人的編制,小規模空戰對戰局起不了關鍵性的作用。而缺少代步工具的法師無法一心三用,在開啓防護結界、施展翔空術的同時還要分神應對能飛的翼人,尤其對方也能使用風系法術。抵禦獸人的進攻絕大程度都是依賴伊薩克所率領的蜥蜴人。因爲常年與亡靈作戰的關係,這一族不但個個驍勇善戰,其厚實的鱗片還是天然的盔甲,獸人稱不上精良的裝備很少能刺破錶破皮。戰事就這麼膠着着,期間西風又派遣了五千名木精靈增援,就連與南方議會一向不和的光神殿也派出六千教廷騎士。可即便如此,也無法與獸人源源不絕的大軍抗衡,自由城邦所依仗的也只有洶涌的月亮河與新城堅固的外殼。
時間進入第十五天,因戰事與北方商旅斷了聯繫的自由城邦開始陷入糧食的危機,普通住民與南方議會每天要消耗掉大量食物,再加上駐守與增員的萬餘人就是將近七萬的總數,城內雖有儲備卻只是半月的量,百廢待興之際,誰也沒想囤積糧食。這還是不算深紅了,他們的糧食均由阿爾自掏腰包,從商人協會購買刻紋的錢款中扣除。
議事廳內,以羅德曼爲首的南方議會與城內各勢力代表正激烈的爭吵,前者堅持不肯開啓遠程傳送,稱有可能會被獸人或亡靈利用。而後者都認爲南方議會這樣做只會讓大家都困死,獸人的數量遠超守軍,再圍上一個月也沒問題。雙方各持己見,誰也不退讓,直至位於正中屬於大魔導師的主位上亮起一道白光,阿爾的身影在傳送法術中顯現出來,羅德曼蹭一下站了起來。
他總算回來了,所有人心裡都一致的想。
不知道是傳送術的殘留還是外部折射的光影所至,羅德曼總覺得眼前的阿爾有種強烈的違和感,還是那張臉,金髮紅瞳,漠然的神態,可……有什麼地方不對!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眼前只是一具空殼的想法。
就在腦中電光火石閃過這麼一個念頭時,阿爾的紅瞳掃了羅德曼一眼,他立刻打了個寒顫。暗呼不好,作爲跨越人類極限的十階以上強者,已經能觸碰到法則的邊緣,即世人所說的神的領域。可輕易讀取到凡人的思維,即使是高階法師的他也無法抵禦讀心術。
不論是誰,只要能庇護南方議會和自由城邦,我就承認他的統治!
羅德曼在心裡如此想,阿爾這纔將視線抽離,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
“看來你們很困擾吶。”短短一句話就將因他出現而停止的喧鬧再度引發,無論南方議會還是外來勢力的代表們都向阿爾發出抱怨與抗議之聲。
“阿爾閣下,您拖延至今日才返回,難道就一點也不擔心獸人攻破新城嗎?”第一個譴責的是光神殿派駐新自由城邦的主教安吉爾,在新進駐的神官之中他算老熟人了。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新城固若金湯,只依靠武器無法攻破,作爲南陸法師的聚集地若是輕易被獸人攻下,南方議會還有何掩面開門收徒。”正是因爲對新城有足夠的自信,阿爾才拖延到第十五天才返回。這次收穫頗豐,接連拿下三、四層,訂立契約後陡然增加的實力也讓阿爾明白爲何阿魯貝圖克堅持要他收復其餘幾位領主。
原來薩爾迦早在死前就把自己的力量分化給每層領主,讓他們代替自己支撐下界。黑沼的死亡使得第一層結界失效,亡靈與其他外來者得以侵入。之前認爲信徒提高位階其實是阿爾的錯覺,真正讓他力量提升的是回收了第一、二層的緣故。魔神是遠古之神,不需要信徒擭取力量,不過信仰之力也聊勝於無,能多提升一點也好,路德維西的真身進來只是遲早的事,只靠原先的十六階肯定不是那傢伙的對手。從路德維西的狂傲,阿爾猜測他的位階不會低於十八,在貝託利恩能壓制路德維西的只有世界樹,可惜這位遠古大神早已和星球同化,不能輕易介入神權爭奪戰。等解決了亡靈,就是與他的戰爭了……
“咳~”羅德曼乾咳一聲,阿爾的話雖沒錯,但他是否已忘記自己此刻是南方議會的庇護者,這樣說總有些不妥。爲避免話題朝着更尷尬的角度發展,他將之引回正題:“接下來,您打算怎麼辦?”
獸人無論裝備還是法術都遠遠落後,即使每天死傷過百,依然沒有放棄攻佔自由城邦的念頭。只有用一場刻骨銘心的戰鬥才能讓他們牢記,自由城邦是永不陷落的要塞!
這一提問,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到阿爾身上,期待他的回答。
盯着施展了鷹眼術的巨型魔水晶看了一會兒,阿爾起身,“我親自走一趟。”
“哦~要親自出手嗎?”
“我們贏定了。”
“說起來,還未親眼目睹過大魔導師的法術呢。”
就在人羣爆發新一波議論聲時,阿爾的身影從議事廳裡消失。
看着專屬座位上還爲完全消散的殘影,安吉爾眉頭緊鎖。
一旦獲封大魔導師就意味着不得輕易介入他國政治與地區戰事,大魔導師象徵的不僅僅是尊榮頭銜,而是身爲人類最強法師。這一點,阿爾應該比誰都清楚。可……若他不靠魔法,又怎麼能讓獸人退兵?
下城,是新自由城邦用於區分南方議會所在頭胸部的稱謂,伊薩克已經在連接地面的傳送門旁衣不解帶地督戰了十數日。守軍從最初的民兵到僱傭軍,再到蜥蜴人和矮人,輪番換防,不得不讚魔族的身體堅固,即使獸人搭建了臨時工事,依然無法突破最外圍的防線,反倒是每天都要丟下數十甚至上百的屍體。
和人類不同,原本就與獸人有過百年同盟的蜥蜴人攝政王擔心殺戮越多,南方議會與獸人的關係越難以恢復。可除了防守,他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議。正如羅德曼所說的,自由城邦局勢複雜,戰後重建新添了幾大神殿的勢力,除了阿爾,這城裡還真找不到一個能服衆的指揮者。
新一波的喊殺聲從下方傳來,伊扎克收攏心神,正要下令士兵嚴陣以待,一道白光直接在身側亮起。這光芒和符文他太熟悉了,是法師特有的傳送陣,正奇怪南方議會又有什麼決斷,忽然感應到熟悉的氣息,是阿爾!他回來了?!
原本嘈雜的人羣也因阿爾的出現而安靜,世人可以不知道他的相貌,可自由城邦的百姓卻不會不認識大魔導師,無論路維斯還是阿爾,這座城市的住民都將庇護者的模樣牢牢記在心中。
“這些天辛苦你了,回深紅好好休息。接下來的,由我接手。”輕拍了伊薩克的肩,阿爾越過他徑直走向與獸人一牆之隔的傳送區。
伊薩克沒有問問什麼,深知這個人不喜歡過多的解釋,問了,也只會讓他不快。可四周的守軍無法理解,一致望向伊薩克,希望能從他哪裡得到更詳細的解釋。
“大魔導師親自出馬,意味着戰鬥結束了。”惜字如金的伊薩克如此說道。
“就算是大魔導師,只憑他一人,恐怕無法對付外面數萬的獸人。”一名參與防守的傭兵眼看着阿爾的身體從傳送裝置上緩緩下沉,即使知道那看起來比自己還年輕的男子就是剛繼任暗之大魔導,也無法抑制心中不斷涌現的疑慮。
“跨過十階的強者,一人足可抵千萬人。”說完,伊薩克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干守軍大眼瞪小眼。擔心戰況的他們沒有散去,全都圍聚在傳送裝置旁的魔晶石觀察外面的情況。
發起新一波攻城的獸人發現這次從傳送口出來的不再是箭矢或法術,而是一名年輕的人類男性。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一襲黑袍,及肩的金髮隨風飛揚。雖然手裡沒有拿着鑲有晶石的法杖,依然無礙獸人認出這是一名法師。
帶隊的百夫長只猶豫了短短一霎,就揮手下達了射擊的命令。黑鐵箭簇帶着尖銳的破空聲齊發,即使是擁有結界護身的法師也會被這密集的箭雨紮成刺蝟。然而讓百夫長和獸人們失望的是,那名獨自一人迎敵的法師並未被箭雨殺死,箭簇射至他身體外圍就停住了,像是被一堵看不見的牆壁擋住。
百夫長口乾舌燥地看着在空中依然如履平地,緩緩向自己走來的青年,驀然想起人類是如何稱呼胸前繡有六芒星的法師——大魔導師。路維斯不是已經死了嗎?這又是誰?
“帶我去見伊夫利。”那人雙脣微啓,語氣輕柔得好似在閒聊,而不是面對的成百上千的敵人。
百夫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手裡的長刀怎麼也舉不起來。如此近的距離,只需一刀就可殺死敵軍首領,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你們可以試着反抗,但我不建議做無謂的犧牲。”阿爾伸出手,握住百夫長好不容易拔出鞘的長刀,滋滋聲隨之響起,金屬鑄造的武器只是輕輕一觸就化成一堆暗色的石塊。
沒有誇張的大型法術,也沒有炫目的色澤,百夫長心裡只剩絕望,這是他們無法戰勝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