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又來了?”利維爾從書堆中擡起頭,對於阿爾的造訪頗感意外,“路維斯可是花了不少氣力替你擺平議會喲,別不知足啊,年輕人。”
“競技場不是允許施展七階以上法術嗎?”
“話是如此……”利維爾搖搖頭,“但你違反了禁律,使用法術攻擊防禦結界,這可是重罪呢。”
我怎麼知道這些,而且……那還不是在你的引導下做的……阿爾瞪着不修邊幅的邋遢法師,若不是還需要這老頭替自己講解基礎知識,真想一把火燒掉他的鬍子。
“哎呀呀呀~”利維爾的大鬍子忽然冒出一團火,他急忙從座椅上跳起來,連撲帶扇,拍滅了莫名冒出的火焰。
“我好歹也算幫了你,你就這樣回報自己的恩人?”熄滅火焰,利維爾對阿爾一頓痛罵。
“不……我沒……”
“還狡辯,難道是我無聊燒自己的鬍鬚麼?分明就是你的預言術,我都感覺到你凝聚火元素了!”利維爾伸手虛抓,攝來一根髒兮兮的掃帚,劈頭蓋臉衝阿爾打了過去。
難道真是我剛纔心裡想的實現了?他說……預言術?
“哎~別打,我來是向您請教預言術的……”有求於人,阿爾不敢還手,只能用雙臂撥擋利維爾的掃帚攻擊。
又使勁打了纔算解氣,利維爾將掃帚隨手一丟,“那是路維斯的領域,我一介凡人可不懂那個。”
“可是……”
“別可是啦~小子,你現在的實力已可算作高階法師,只是無法準確的掌控自己擁有的力量。”利維爾連連搖頭,看阿爾露出失望的表情,又臨時改變主意:“算了,看你是真心好學,而不是像薩多那樣用法術謀取權位,我就破例再告訴你一個有用的法術。”
忽然之間,阿爾感覺到眼前這個邋遢的老頭氣息變了,從一個渺小的人類變成了無比強大的存在,甚至有種他忽然變得高大無比的錯覺。一團肉眼可見的光暈包圍了利維爾,將鋪天蓋地的威壓與魔力壓縮、再壓縮,直至緊貼身體。他又變成了原先的普通人,一個只知埋頭研究學術的邋遢鬼。
“它可以將你的魔力與氣息壓縮在最小範圍,是非常便利,使用率非常高的一個法術。”
“就這樣?咒文和法術名都沒有?”
利維爾沒有回答,只是伸手虛點,阿爾立刻覺得有什麼東西從枯瘦的指尖傳到自己額頭,溫熱的、難以形容的感覺。腦子裡多了一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和路維斯以投影傳授具體施法過程的筆記不同,這個法術就像烙印一樣,已經烙進他靈魂之中。
“忽略術……”
一張口,就自動說出了法術名。阿爾明顯感到身體周圍籠罩上了一層肉眼看不到卻能感知到的結界。
爲了試效果,他召喚火元素,瞬間,一小團火焰在張開的手掌中浮現。
不同於其他法術結界,這一個不會影響到施法,果然是很便利的法術……
就在阿爾感慨法術還能這樣學習的時候,堆滿書籍的髒亂樹屋從視野裡消失了,他站在髒亂的死衚衕裡,一步開外是一堵兩人高的磚牆。
顯然短期內是沒法從利維爾或路維斯那裡獲得新的法術學識了。認識到這一點,他果斷選擇離開。
夜晚的第三結界和白天一樣熱鬧,臨近啓蒙大街的生活街上商鋪林立,衣食住行,無一不全,足以讓人產生錯覺,好似這裡不是法師雲集的浮空城,而是那一座繁華大城市的商業區。
灰色的學徒袍最大的便利,就是不用像以前那樣走到哪兒都被圍觀。阿爾沿着這條緊鄰第二結界的商業街區,漫無目的行走着。
肚子有點餓……
伸手到儲存袋裡一摸,哈~有幾枚銀幣。
隨便選了一家掛有食物招牌的店鋪,剛進去眼角就瞄到一抹眼熟的綠色,身上有黑色符文的地精看到客人急忙迎上來,遞出一張寫滿了菜名的羊皮紙。
不理會不停嘰裡咕嚕說着聽不懂的地精語的綠皮小人,阿爾徑直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入座。隨便點了第一排的食物,地精轉身拿着菜譜跑向後廚,然後就聽到裡面有個粗嗓門喊了一句,黑紋餅。
等候餐點的期間,阿爾考慮接下來是回住所好好睡上一覺?還是去大講堂溜一圈?
驀地,他感到有個人站到自己跟前。擡頭一看,是一名……應該是中年女性吧,褐發褐眼,穿着做工考究的精美服飾,而她的視線,則落在自己胸前的徽紋上。
找茬的嗎?又或者……是想套近乎的?
阿爾拿捏不準,就在他準備開口詢問之際,對方先說話了。
“可惜了。”
可惜了?什麼意思?
“你這個徽紋做的不錯,就是袍子太差。”
“喂喂~艾瑪,別在這裡招攬生意啊。”一名絡腮鬍男性端着盤子走近,瓷盤內盛着幾張小餅,黑呼呼的,不過味道蠻香,老遠就能聞到。
因爲是黑色才叫黑紋餅麼……
阿爾拿起一塊,放進嘴裡輕輕一咬,口感酥軟,雖然味道有點怪,但還不錯。
“別這樣死板嘛,喬埃爾。”被喚作艾瑪的女人湊近阿爾,臉上帶着生意人特有的諂媚,“想做一件配得上這個徽紋的法袍嗎?我可以給你打九折哦。”
見阿爾完全不理會自己,艾瑪視線一轉,落到他手裡的餅子,忽然尖叫:“哎呀!你居然喜歡這個……知道它是什麼做的嗎?吸血黑蚊,我本來以爲會使用這樣徽紋的會是一個有品味的人,沒想到……”
吞嚥的動作立刻停止了,阿爾將視線轉向站在一旁的絡腮鬍,應該是廚師的男人。
原來不是黑紋餅,是黑蚊餅。
“咳~您是第一次吃嗎?我還以爲……別看材料怪異,這味道不錯的……”喬埃爾用輕咳來掩飾尷尬,這餅許多顧客都挺喜歡的,可一聽說材料是吸血黑紋都不會再吃了。
味道是不錯。阿爾介意的不是用蚊子做的,他介意的是吸血這一點。誰知道被吸的人有沒有病啊,特別是一個月前還發生過亡靈侵襲,如果吸了還沒變成殭屍的人類……
“我還是給您換一道吧。”絡腮鬍端起剩下的黑蚊餅,轉身返回廚房。阿爾將頭轉回來,見那個打擾了他好心情的女人還沒走,就將剩下的半個餅子塞進嘴裡。
“嘔~”艾瑪乾嘔一聲,連退數步。
這人故意的!他已經知道餅子用吸血蚊做的,還把剩下的吃進去,分明是報復我告訴他實情。
“喂!你這人好小氣,一點風度都沒有。”
這女人太吵了……
見噁心戰術起不了作用,阿爾低下頭,不再理會,希望她能識相自己走開。
沒多久,廚子就端着另一盤點心上來了,植物特有的清香,將剛纔因爲吃蚊子餅而產生的鬱悶一掃而空。阿爾抓起一塊,正要下口,卻看到那女人盯着自己的手。
糟糕……火蛇戒指。
其實兩次阿爾都是用左手拿的餅,只不過上一次食材特殊,讓艾瑪忽略了那枚浮空城無人不曉的火蛇戒。
“次席閣下……請您饒恕我的無禮。”艾瑪彎下腰,行了個標準的躬身禮,她的這一舉動也讓一旁廚師喬埃爾目瞪口呆,趕緊脫帽行禮。
在商業區開店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別說是次席,就連一般學徒也得罪不起。艾瑪是仗着自己在這條街上小有名氣的裁縫,纔敢跟一個沒見過的學徒叫板。
“味道不錯。”不希望次席身份給普通人太多壓抑,阿爾對廚子點點頭,示意他不用特意在這裡招呼,鬆了口氣的喬埃爾趕緊撤回後廚。
“你剛纔說這袍子和我的徽紋不配?”
“是我口無遮攔,您不要往心裡去。”艾瑪欲哭無淚,她今天倒大黴了。
瞟了一眼艾瑪身上的衣服,手工精細,聯想剛纔廚子說她招攬生意,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一個裁縫。進這間餐館之前,阿爾就路過一間店面挺大的製衣店,難說就是這個女人開的。
將剩下的餅子吃完,阿爾將一枚銀幣丟給地精付賬,對被嚇壞了的艾瑪說道,“正好我想做一件新袍子,帶我去你店裡吧。”
“誒?誒!!”艾瑪不知所措地直起身,就怕自己產生幻聽。
“怎麼,你不想做這一樁生意了嗎?”
“不不不,請跟我來……”
跟隨着一路小跑的艾瑪,阿爾走進先前看到的那件製衣店。
“閣下,您打算做一件什麼樣的……”抽出隨身攜帶的捲尺,艾瑪緊張地詢問,“是禮服?還是法師長袍?又或者是居家穿的便服?”
禮服大概用不到,阿爾對居家便服沒興趣,他想重新做一件常用的法袍。引導者之袍已經毀壞,不可能一直穿學徒長袍。之前有留意大街上的法師,所有人穿的都是普通絲織品,附魔和銘文都是後面加上去的。在學會用鍊金自己製作法袍之前,也只能找件製衣店製作一件了。
“法師長袍。”
“能……將兜帽取下嗎?”艾瑪爲難地看着比自己略高的法師,不敢伸手去碰他的身體。
揭下兜帽,金色的眼瞳讓原本就緊張的艾瑪只瞄了一眼,就迅速轉開視線。
好可怕,像蛇眼一樣的瞳孔……
一邊飛速記下尺寸,艾瑪也在空白的羊皮紙上繪出幾種不同的式樣,給阿爾過目。對於衣服是否美觀,並不是很在乎,只要合身就行,最終,他選了式樣最簡便的一種。
“需要十天的工期。”
正好能趕上學院杯……阿爾想了想,伸出帶有火蛇指環的左手,艾瑪先是一愣,隨後纔想到這個舉動的意義,趕忙跑到堆放雜物的牆角一陣翻找那件從開店起就沒用過的器物。
支付完費用,阿爾帶上兜帽走出製衣店。此刻天色尚早,他還是決定去大講堂溜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