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下,戰火已經徹底燃燒起來。
誰也沒有想到,山蠻人來的那麼快,來的那麼急。
更沒有人想到,山蠻人從出現到攻城,這中間間隔了不到一個時辰。
這種速度,不光陳飛這些帶兵打仗的人沒見過,連杜如晦這種活了兩輩子,前世今生見過無數風浪的人,也被山蠻人這一手操作打蒙了。
如果樑俊在的話,看到這種場景,一定會驚訝的脫口而出:“閃電戰。”
山蠻人這種不宣而戰,靠着騎兵的高機動性,突破層層關卡,直奔幽州之後二話不說就攻城的打法。
算得上是冷兵器時代閃電戰教科書式操作。
尤其是當杜如晦用望遠鏡看到遠處的山蠻大軍並沒有任何想要安營紮寨的打算,他的心徹底的沉了下來。
自古以來,攻城戰就是一項曠日持久的戰役。
少則三月,多則三年,這都是攻城戰的常態。
幾乎沒有過一天就可以破城的事情,尤其是攻打幽州這種,防禦力堪比長安的城池。
想要一天攻下來,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山蠻人的舉動卻告訴幽州城內的人。
他們不打算在幽州城外安營紮寨,他們並不想和幽州打持久戰。
他們此時出現在了幽州城下,那就要用最短的時間攻下城池。
山蠻人更是用行動向杜如晦宣告,什麼叫做背水一戰,破釜沉舟。
如果說長安城之前是一個磨盤,那麼現在的幽州城下就是一臺絞肉機。
瘋狂的山蠻人和奴隸,扛着沙袋冒着槍林彈雨衝到幽州城下。
城上飛下的滾木和落石,砸在了前進的士卒身上。
身後的山蠻士兵用力扛起同伴的屍體和掉落的沙袋,直奔幽州城下。
將屍體和沙袋丟在規定的地方,轉頭回去。
前提是他有命回去,如果再回去的過程中,被城樓上的飛石,羽箭打中,他的屍體也會成爲修築入城斜坡的一份子。
幽州的攻城戰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只是看攻城勢頭,杜如晦就知道,對面的山蠻首領絕非等閒之輩,自己指揮的稍有疏忽,就會被他抓住機會,死死不放。
所有人都沒有打過這種守城仗,山蠻人像是殺不光,滅不盡一樣。
倒了一批,又上來了一批,看的城樓上的衆人頭皮發麻。
世上還有這樣殘忍的將領麼?
爲了攻下幽州城,山蠻人這是打算將所有的士兵都葬身在城下麼?
沒有人知道幽州城能不能守住,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尤其是當城下的斜坡越來越高,越來越寬,一種絕望悄無聲息的在幽州城上蔓延開來。
這個時候,即便是陳飛,也明白過來:
幽州城外號稱固若金湯的七道防線是如何被攻破的。
如果山蠻人也是這樣,靠着沙袋和人命鋪出讓騎兵一個衝鋒就可以衝入關上的斜坡,那七道防線就算是自己來守,只怕也沒有招架之力。
山蠻人的騎兵,天下無敵。
至少在衆人的認知裡,沒有任何一支軍隊可以在正面扛住山蠻鐵騎的衝鋒。
這也是爲什麼炎朝太祖建國之後,下了那麼大的決心要修建長城的原因。
長城修好,山蠻人的鐵騎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靠着簡陋的攻城器械和並不怎麼高明的攻城陣型,山蠻人百年來只能望城興嘆。
每次攻打長城,幾乎都是扔下一地屍體之後,無奈含恨離開。
慢慢的,炎朝的將領們已經形成了一種十分不好的意識。
彷彿只要長安城在一天,山蠻人的鐵蹄就不可能出現在中原大地上。
但,以幽州現在的形式來看,可抵擋住山蠻人百年的長城,此時好像失去了作用。
山蠻人不僅下定決心要攻下幽州,而且還要用引以爲傲的騎兵攻下幽州,一洗與炎朝爭鬥百年處於下風之恥。
“長城守衛軍最快要什麼時候來?”杜如晦看着斜坡越來越寬,再看着斜坡盡頭滿身殺氣的山蠻鐵騎,衝着身邊的陳飛吼道。
這個時候陳飛也顧不得杜如晦對自己的無禮,臉色煞白,握着劍柄的手不住的顫抖。
“距離幽州最近的長城守衛軍據點也是在五十里以外,就算以,以最快的速度把山蠻人攻城的消息傳過去,長城守衛軍打到幽州城,最快也得明日早晨!”
陳飛雖然能力欠佳,但並不是蠢材,早在剛來幽州的時候,就親自拜會了長城守衛軍。
陳帆更是代表幽州軍以江湖上的規矩拜了長城守衛軍的山門。
這位朝廷的陳少都,如今的幽州軍少將軍滿身的江湖氣,獲得了廣大長城守衛軍的好感。
因此平日裡不少守衛軍下值之後都會來幽州找陳帆蹭吃蹭喝。
幽州和長城守衛軍的關係破天荒的好起來,倒是出乎陳飛的意料。
有這層關係在,陳飛就排除了長安城守衛軍收到自己求援信息之後延誤戰機的可能。
按照長城守衛軍最快的速度計算了他們前來救援的時間。
“明日早晨!”杜如晦看着城下越來越來瘋狂的山蠻人陷入了沉思。
明日早晨,只怕再過五六個時辰,不等日出,山蠻人的斜坡就能完工。
到時候鐵騎一衝鋒,殺到城樓之上,只怕幽州就危在旦夕了。
陳飛也想到了這個可能,一見杜如晦問了時間之後不說話,心裡更是沒有底。
“杜先生,這山蠻人是鐵了心要攻下幽州,咱們該怎麼辦?”
陳飛着急如焚,一直在城樓上指揮戰鬥的狄信大步走了過來,看着杜如晦道:“先生,山蠻人又發起了衝鋒,這一次比之前都要兇猛,若是再不想想辦法,他們的沙土可就要堆到城樓上了!”
杜如晦看着一身烏漆嘛黑的狄信,咬了咬牙轉頭看向陳飛道:“大將軍,山蠻人此次乃是有備而來,更是抱着必死之心,攻不下幽州誓不罷休。”
狄信點頭道:“杜先生說的沒錯,我在涼州也和不少山蠻人打過交道,山蠻人雖然以勇猛著稱,但卻從沒見過這樣不怕死的。他們像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決心,不攻下幽州,誓不罷休。”
陳飛原本就害怕,有杜如晦在身邊,心裡還一直給自己打氣:
杜先生乃是天策府的謀士,聰明絕頂,山蠻人雖然兇猛,可有杜先生在必能化險爲夷。
他這樣騙自己,效果很好,最起碼沒有當場尿褲子。
可此時一聽杜如晦和狄信如此說,只覺得褲襠一熱,腦袋一黑,差點沒栽倒在地。
好在杜如晦和狄信也都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陳飛的醜態除了身後的親衛之外沒有人察覺到。
“明日一早援軍就會到,只要撐到明日早晨,長城守衛軍一到,咱們裡外夾擊,必能將山蠻人打退!”
杜如晦堅定的語氣,讓陳飛絕望的心又有了些希望。
“呼,杜先生,你爲何不早說...”陳飛低聲幽怨的埋怨起來。
杜如晦沒有時間去管陳飛的埋怨,拱手道:“大將軍,今夜事關重大,煩請大將軍下令,再調三萬士卒來北門,以備不時之需。”
陳飛有些犯了難爲,看了看一旁的狄信。
山蠻人剛出現的時候,陳飛就調了五萬士卒前來,加上聯軍的三萬,整整八萬大軍聚集在幽州北門。
幽州縱然再是邊陲大城,可照着長安還是有些差距的。
這八萬人擠在北門,戰鬥力只能發揮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四原本是打算頂在前面的五分之一和山蠻人拼完了之後補上去的。
可誰知道山蠻人只堆沙袋,並沒有發起大規模的攻城。
以至於到現在爲止,幽州這邊除了士卒再扔滾石的時候,一不小心掉到城下摔死外,並沒有太大的戰損。
陳飛一聽杜如晦還讓自己曾兵,馬上就有些猶豫。
雖然山蠻人在城外攻城,可城內這幫聯軍也都是想要攻下幽州的。
拋去立場不說,兩邊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狄信這幫人看起來這會和自己一起防守幽州,抵禦山蠻人的進攻。
可誰知道聯軍這幫人裡有沒有人憋着壞,想要趁火打劫。
想要趁着山蠻人攻城的時候,從背後給自己來一刀子,奪取幽州的控制權?
一旦自己失去幽州的控制權,不管在長安還是在洛陽,他這個前威武大將軍算是沒有了任何的利用價值。
杜如晦和狄信是何等聰明的人,一見陳飛這表情,馬上就明白過來。
“大將軍,這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考慮這些問題。我們這個時候奪了幽州,對大家有什麼好處?難道我們奪了幽州,城外的山蠻人就會撤軍?”
狄信恨鐵不成鋼的高聲道:“若是此時奪了幽州,導致山蠻人破了城,末將回到長安,太子會因爲我奪過幽州城,給我加官進爵?還是因爲我奪城導致山蠻人趁虛而入,進入關中,把我滿門抄斬?”
陳飛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耳朵根子軟,聽勸。
不管是誰,不管遇到什麼事,只要有人給陳飛出主意,陳飛都會想一想。
狄信說完,陳飛轉了轉腦子。
對啊,狄信說的沒錯啊。
這個時候他們若是敢做出破壞幽州的事,讓山蠻人入了關,就算他們有天大的功勞,回去之後也難逃一死。“
“嗯,狄將軍說的有道理,是本將多想了。”
陳飛連連點頭,認錯態度十分好。
杜如晦和狄信送了一口氣。
這得虧是陳飛在幽州,如果樑老三當初派趙品來幽州當太守,就算山蠻人攻破了幽州城,他都不會放聯軍入城。
陳飛從貼身之處拿出虎符,交給身後心腹親衛,讓他去東、西、南門各調一萬士卒來北門。
親衛恭敬接過虎符,不敢有絲毫遲疑,轉身快步走出作戰指揮室。
陳飛又道:“杜先生,再調三萬人前來,可是有可以打退山蠻人的辦法?”
杜如晦看着一臉期待的陳飛,不敢讓他這個幽州軍主帥沒有信心,剛想點頭,只聽外面傳來一陣震天巨響,伴隨着士卒的哀嚎慘叫。
緊接着趙無讓闖了進來,着急道:“杜先生,山蠻人開始攻城了!”
“他們手裡似乎還有比長安城威力還要強大的投石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