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祭天大典之後,成都城內的怨言四起。
官員也好,百姓也罷,全都對這一次的祭天大典不滿。
官員們不滿是因爲夫子沒有到場。
夫子在南楚官場上的地位很高。
鎮南公府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許多官員對霍讓很不滿。
但是他們卻不敢公開表達自己的憤慨。
今日那麼重要的日子,夫子沒有到場,顯然是因爲霍讓的原因。
至於說什麼原因,百官們衆說紛紜。
大多數人認爲,霍讓最近的行爲惹怒了夫子,以至於夫子不願意與自己這位二弟子見面。
百姓們不滿的原因很簡單,因爲參加祭天大典的考生之中沒有那位在賭場賠率很高的殷先生。
自從那一夜的晚宴之後,樑俊的名聲響徹整個成都城。
鎮南公府裡的事,霍讓下令不準任何人傳揚出去。
可越是如此,打聽的人越多。
不到一天的功夫,整個成都城上下,全都知道了樑俊的事蹟。
樑俊沒有參加祭天大典,按照本次科考的要求,顯然就是放棄了科考的名額。
聽了他的事蹟下注的百姓們只能看着自己的錢打水漂了。
但是不管百姓和官員們再不滿,祭天大典還是圓滿的結束了。
接下來要準備的就是科考了。
開天闢地以來,南楚都沒有舉辦過這樣的活動。
因此官員們雖然不滿,但全都不敢大意。
現在城內的局勢不明朗,又聽聞北涼軍大兵壓境。
所有人心裡都有些不安。
可成都城內繼續戒嚴,而且鎮南公府也出了告示,告訴所有人不用擔心北涼軍。
國公府已經派去和談使者和他們對接。
北涼軍並不會對攻打南楚。
百姓們將信將疑,卻也無可奈何。
好在科舉一開,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南楚開科取士,給成都城的百姓們打了一劑強心針。
畢竟,這是南楚的殊榮。
整個大炎,除了長安和成都外,再也沒有哪裡能夠有如此榮譽。
再加上南楚搭上了絲綢之路的順風車,百姓們的生活水平比之以前有了很大的提升。
霍讓又暗中命人在城內宣傳,科舉之後南楚就會慢慢的成爲第二個長安。
甚至於還要向雍州學習改制。
而提出這個建議和執行者,乃是鎮南公的司馬霍讓。
雍州改制雖然在炎朝的高層或者精英階層的眼裡,乃是一個荒唐而又漏洞百出的政策。
但是在底層百姓心裡卻又是另外一種樣子。
畢竟,只要是雍州人就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
這個誘惑,沒有哪個普通百姓可以抵擋得了。
因此一聽說南楚以後也要像雍州一樣,霍讓的名聲在南楚百姓心中達到了頂峰。
即便有人傳言說,作爲南楚首屆主考官的夫子並沒有出現在科考的現場。
乃是因爲霍讓將自己的老師軟禁了起來。
成都城內的百姓也沒有放在心上。
就算夫子被軟禁起來又能如何?
霍司馬這樣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城內的輿論,全都一五一十的通過鯉組織出現在夫子的案牘上。
科考一結束,城內所有的酒樓都爆滿了。
試卷在全副武裝的士卒護送下,送到了夫子住的驛站之中。
驛站方圓三裡全部戒嚴,除了審閱試卷的官員外,誰也不準靠近。
三天之後,大榜發佈,整個成都城瞬間沸騰起來。
即便北涼軍和另外兩支兵馬已經到了城外,城內的百姓在霍讓的洗腦下,絲毫沒有感到害怕。
因爲他們親眼看到,一車車的賀禮從城外的軍營之中運到城內。
當官的告訴他們,那些是北涼軍給新科進士們的賀禮。
而且明日的瓊林宴,他們也會進城參加。
城外軍隊的頭頭們會進城參加瓊林宴,怎麼可能會帶兵攻打成都呢?
即便他們想不通,若非是來攻打成都的,他們爲什麼要把軍隊駐紮在成都城外呢?
百姓們不理會這些,反正不打仗就行。
再加上鎮南公府裡傳出流言,說瓊林宴之後,新政就會着手準備。
整個成都城內陷入了歡快的海洋。
家家張燈結綵,人人興高采烈。
成都城從未如此的熱鬧,就算是過年時也不必上。
瓊林宴如期舉行。
臨近開宴還有兩個時辰,丘山書院所有的學子和新科進士來到了夫子住的驛館外。
夫子這幾天雖然有些反常,不說話也不怎麼吃飯,一個人呆在屋子裡,閉目養神。
連帶着高富也跟着十分的緊張。
即便這一次科考,他也考中了進士,但這份喜悅還不足以讓高富在夫子面前放肆。
“老師,師兄弟們和新科進士們都在門外候着呢。”
高富小心翼翼的走近夫子的房間。
貂蟬和徐妙錦都在。
一個陪着夫子下棋,另外一個則在專心的給夫子泡茶。
高富進來之後,稟報完,衝着二人恭敬的施了一禮。
貂蟬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回禮。
徐妙錦則站起身,回了一個全禮。
“他們來幹什麼?”
夫子也不看高富,手裡捏着一個棋子,聚精會神的看着棋盤。
“自然是來給老師行謝師禮。”
高富從沒見過這樣安靜的夫子,心裡沒底氣,唯恐哪句話說的不對,惹得他不高興。
“讓他們回去吧,謝什麼。他們能考中全都是自己的本事,與我何干?”
夫子揮了揮手,示意高富退下。
高富左右爲難,因爲進了成都之後,一直都是他在夫子身邊伺候。
因此高富在丘山書院的弟子們中威望甚高。
而在新科進士們的眼中,夫子乃是主考官,他們自然是夫子的門生。
高富這位同科又是夫子身邊的紅人,人心趨利,誰都想和高富交好。
以至於在進士們的心中,高富這個進士比狀元還有人緣。
若是不把夫子請出去,高富的臉面只怕是要丟盡了。
正在左右爲難時,夫子又說話了。
“城外的北涼軍可有動靜?”
高富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回老師的話,有,北涼王和太平道的教主張教主已經進了城。”
城外的軍隊乃是鯉組織重點關注的對象。
如今樑俊不在,李淵一個人又忙不過來。
高富自然成了整理各類情報的工具人。
他原本就想將這個消息告訴夫子,只是情急之下忘了。
此時夫子問起,高富慌忙道:“不僅是北涼王,長城守衛軍裡也來了幾個統領,太原軍中也來了一個將軍,年紀不大。”
“嗯,太原軍那邊應該就是岳雲了。”
夫子將手中的棋子落下,看着高富說道。
“啊...”高富心中叫糟。
只顧着和丘山書院的弟子們說話,沒有仔細看軍情,當真是該死。
汗水馬上就流了下來。
夫子也沒有在意,道:“也就是說霍讓已經解了成都之圍了?”
“倒是好手段。”
夫子看着貂蟬落下的棋子,又道:“我就不出去了,你讓他們派兩個代表進來吧。”
話音一落,高富如蒙大赦,連連點頭,口中稱是,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高富一走,夫子看着貂蟬和徐妙錦道:“今晚我離開驛站之後,你們倆人就從地道離開,自有人接應。”
貂蟬和徐妙錦對視一眼,想要問夫子怎麼辦,還不等開口,夫子舉起手來道:“不用爲我擔心,我自有安排。你們若是在這裡,被霍讓捉去,反倒是成了累贅。”
夫子的話很是直白,但二人卻沒有任何的不快,點頭道:“妾身遵命。”
“和我就不用那麼客氣了。”
夫子哈哈一笑,看着貂蟬和徐妙錦道:“我欲收你二人爲義女,不知兩位姑娘可願意?”
這話說的很突然,讓貂蟬和徐妙錦有些接不住。
看着夫子掛着和善的臉龐,徐妙錦忽而像是明白了什麼。
一旁的貂蟬自然明白夫子的意思,趕緊起身,盈盈下拜,口中道:“紅昌拜見義父。”
徐妙錦心中一暖,也起身拜道:“妙錦拜見義父。”
夫子開懷大笑,上前將二人扶起,道:“好孩子,好孩子。”
正說着,門外響起腳步聲。
高富蹬蹬的跑了進來,走到門口,趕緊高聲道:“老師,師兄們都來了。”
“嗯。”
夫子應了一聲,隨後衝着貂蟬和徐妙錦揮了揮手,悄聲道:“你們二人,現在便走吧。”
貂蟬和徐妙錦雖然擔心夫子,卻知道這老頭的性子最是倔強。
一旦決定要做什麼,那是誰也不可能阻止的。
倆人只得再拜,轉身從一旁的側門出了房間。
夫子雖然說讓高富找幾個代表來,但門外的弟子們和新科進士,誰都想進來在夫子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因此呼啦啦進來了二十多個人。
原本還算寬敞的房間瞬間有些擁擠。
夫子也沒有在意,坦然的接受了衆人的跪拜之禮。
而後語重心長的說了訓話。
說了小半個時辰,這幫人方纔退去。
可不等他們剛走,又進來一幫人。
這幫人比上一批還多,擠的房間內沒有了落腳的地方。
一連三波,直到瓊林宴已經開始,門外還有等候拜見夫子的學子。
華燈初上,驛館內人來人往。
一份份關於驛館的消息,飛快的傳到了鎮南公府霍讓的手裡。
此時霍讓正坐在宴席的左首。
瓊林宴依舊在那日樑俊搞事的庭院之中。
楚秋九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
只不過這一次,庭院外埋伏了三百多弓箭手。
這些全都是霍讓的心腹。
當夫子接見完最後一批書院弟子和新科進士出現在庭院內的時候,霍讓擡起手,示意樂師奏樂。
輕快而又緩慢的樂聲在庭院內響起。
所有的人全都停止了說話,看着坐在上首的楚秋九。
瓊林宴要開始了。
相對於新科進士們欣喜的心情,坐在左邊的南楚官員們不由的緊張起來。
他們知道,今晚的瓊林宴,遠遠不是給新科進士們祝賀那麼簡單。
只怕今日在這庭院之中,會發生比前幾日更驚世駭俗的事情。
甚至於會給南楚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些忠於楚秋九的官員們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的點了點頭。
不少人更是抄着手,握住了偷偷藏在身上帶進來的匕首。
他們早就已經商議好,只要霍讓敢對鎮南公不利,他們就會去羣起而攻之,拼死誅殺叛賊。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霍讓也是這樣想的。
一場針對鎮南公的廝殺,在一派祥和歡快的氣氛下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