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滅聖教_第十二節 恨天怨地

太陽照耀不到的地方並非只有地獄,煉獄谷也是終年不見陽光,冤魂晝夜遊弋的地方。但是,無論什麼神秘、兇險、陰森恐怖的地域都無法阻擋天命而來的不速之客。

落入深谷的陸長空撞上了一株高達百丈的參天巨木,像隕石般跌落的身體,穿過了層層密葉,一頭砸進堆成小山的落葉當中。

他沒有死,可他比死更難受,他拜師學藝,忍辱負重爲了什麼?是爲了報仇。但是茅山給了他更深的仇恨。他活着,可是落入了絕地,連學藝的機會的都沒有了?

報仇!

他怎麼去報仇?

“啊——”陸長空仰天長嘯發泄着心中憤恨,直喊到喉嚨裡涌出血腥味。

“我恨,我恨,我恨……”陸長空歇斯底里的捶打着樹幹,直到雙拳血肉橫飛,染得他滿眼猩紅。

陸長空終於精疲力竭的坐了下來,沾着自己的鮮血在樹幹上寫道:“一恨天道不平”

“二恨鬼神不暝”

“三恨仗勢欺人”

“四恨虛情假意”

“五恨手足相殘”

“六恨人面獸心”

“七恨無力迴天”

陸長空寫完仰天大吼道:“南宮世家,雪千歲,茅山道士……只要我陸長空不死,早晚一天要滅你們九族!”

“哈哈哈……恨得好,恨得好……”

陸長空身後忽然傳出一陣聲如夜梟詭異的笑聲,一個整張麪皮被人生生揭去,形同骷髏的怪人不知什麼爬到了他身後,看着“七恨”哈哈大笑,直笑得眼眶中滲出了兩行鮮血,仍然不肯停止:“恨得好……恨得好……七恨無力迴天,你把自己都恨了進去,恨得太好了。”

陸長空冷冷說道:“好笑嗎?”

“嗯!”骷髏驚異道:“你不怕我?”

“哼!我陸長空死過,活過,被剝過皮,抽過筋,下過油鍋,還有什麼好怕的?”陸長空冷笑一聲,舉目望天,對那怪人再也不看。

“難怪!難怪你會有這麼大的恨意!”怪人道:“如果我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你願不願意爲此做出些犧牲?”

“你能讓我報仇!”陸長空猛然回頭,雙目中燃起了無限希望。

怪人不悅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只剩下這一條命,一身肉了,你要我做出什麼犧牲隨你了,只要我能親手報仇,就算要我死無全屍,魂飛魄散,我也認了。”

“小子,你聽說過四大凶神嗎?你聽說過屍天君嗎?”怪人雙目兇光閃閃道:“我就是屍天君君莫笑,也是半個屍體,你敢煉我的《屍王決》嗎?你敢變得半人半屍,不人不鬼嗎?”

陸長空笑道:“我本來就是半人半屍,還怕什麼不人不鬼?”

“哦!”君莫笑一把將陸長空拉到身邊,神識探入他的軀體,良久之後才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老天爺,你總算沒有讓我再罵你一次,你把他送來這裡,就是爲了讓我報仇的吧?哈哈哈哈哈……”

君莫笑笑聲一停道:“告訴我,是誰改造了你的軀體?難道他認得我屍天君,特意送給我一個如此完美的傳人?”

“是我師父,雪帥瘋逸!”

“瘋逸!”君莫笑一震道:“原來是他,原來是他……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

同爲御屍高手,君莫笑與瘋逸神交已久,只是無緣一見。

半晌,君莫笑才小心翼翼,略帶祈求的問道:“你願意傳承我衣鉢嗎?”

我說過,我要報仇。不管你是人,是妖,讓我修仙,還是修魔,我都要報仇。但是,我不能叫你師父。我的師父只有一個。”

“那好吧!”君莫笑略感失落道:“只要你能傳承我的功法就好,我等得太久了,太久了……,錯過了你,我就再沒有機會遇見你這樣的人啦!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就是功成之日,你要幫我滅茅山滿門!”

“你不說我也會血洗茅山”陸長空說得咬牙切齒,雙目中煞氣凜凜,宛然一個絕世煞星。

“好!”君莫笑一頓道:“雖然,我需要你傳承功法,但是我還是不得不提醒你,你修煉了我的《屍王決》,就會不容於天下正道,加上血洗茅山更會引起道門的追殺,那時要殺你的就不止是幾個人,而是幾個門派,甚至是幾個國家。你怕嗎?”

陸長空咬牙道:“人犯我,我殺人,門派犯我,我滅他滿門,天下犯我,我血洗天下。”

“好!”君莫笑道:“瘋逸沒看錯人,我君莫笑也沒看錯人。來!”

君莫笑伸手剝開了樹下落葉,露出下面累累屍骨:“這煉獄谷是出了名的九陰邪地,埋在這裡屍體千年不腐,茅山派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此封閉谷口設大陣於此防止屍變,也每隔十年來此挑選屍身煉製行屍。距離他們下次到來還有五年時間,如果你不能在五年內練成屍氣,隱匿本身氣息,他們一定會發現你的存在。所以,在這五年裡,你要與屍體同眠,儘可能多的吸收屍氣。用我交給你的法決修煉,你的時間不多要好好把握。”

君莫笑傳授法決之後,滿是擔憂的看着陸長空鑽入亂屍當中,良久,才慢慢攀回樹上。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三個月後,再一次站在面前他的陸長空雙目暗涌血光,眉宇間黑氣隱隱,這正是屍丹大成的表象。

君莫笑不由得驚訝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用一個月吃光了所有的屍體,兩個月消化屍氣,聚氣成丹。”陸長空平淡的複述,就像再說別人的故事。

“你吃光了屍體?”君莫笑再次震驚:“你吃光了四十萬具屍體?”

“是的!我師父給我裝上了饕餮的肚腸,只要撐不死我,我什麼都吃得下去。吃掉四十萬具屍體算得了什麼?”

“好啊!好啊!瘋逸呀瘋逸,我原本對你還有三分不服,現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君莫笑感嘆之餘道:“來,對月吐納,吸取月華!”

陸長空長嘯一聲,七竅之中黑氣噴涌,饕餮虛影在他身後凝聚成形,陸長空下顎脫節,像一條蟒蛇般張開巨口轉向明月。

銀白色月華由天而降,初時還向涓涓溪水,片刻便如江河奔涌,源源不斷的灌入陸長空口中。

“夠了,夠了!不要再吸免得引起修真者的注意。”君莫笑興奮道:“快坐下修煉。你的內臟骨骼,已經不需要再練了,全力淬鍊皮肉……”

陸長空依言盤膝而坐,將月華中的太陰真力,由內臟逼向皮膚……

君莫笑從旁指點,一教一學足足耗費了兩年光陰,陸長空周身皮膚泛起了古銅色的光澤——他將自己煉成了銅屍,才收功而起。

“該教你御屍了!教會了你御屍於遁地我就沒什麼可以交給你的了。”君莫笑略帶着煩惱道:“可惜你吃光了所有的屍體。我該到哪去找屍體呢?先傳授你法決吧!”

陸長空靜靜聽完了法決,才張口吐出儲存在胃裡的“王屍”問道:“你看這具屍體合用嗎?”

“王屍?這也是瘋逸給你的?”

“嗯!”

君莫笑長嘆道:“瘋逸啊!你給了我太多的驚喜,你是神乎?是魔乎?”

君莫笑長嘆之後才大笑道:“能以御使王屍起步,學習煉屍的人,古往今來恐怕只有你一個啦。王屍之所以被天下御屍者視爲珍品,是因爲他是最有可能煉成‘天外神魔’的靈屍。”

君莫笑怕他聽不懂又解釋道:“以茅山御屍術進行劃分行屍可分爲銅、鐵、銀、金。飛天夜叉五個等級,而凌駕于飛天夜叉之上的就是天外神魔。據說,天外神魔可以抗天滅魔,神魔出世之日必然天地變色,鬼哭神嚎。你是我見過最幸運的人,我窮盡半生也沒找到一具適合煉製天外神魔的靈屍,而你卻能同時得到兩件。”

“兩件?”陸長空疑惑道:“還有一件呢?”

“就是我!”君莫笑將手指向了自己:“我也曾是茅山弟子,就因爲獨創煉屍法門,煉製自身爲屍,被茅山視爲邪門歪道,逐出師門。我遊歷天下,四處與人廝殺就是爲了證明我自創的《屍王決》是正確的。可是,我殺得人越多,他們就越認爲我是邪魔外道。”

君莫笑笑道:“誰承想,我竟然殺上了癮,每次見血之後都會莫名其妙的興奮,那種興奮帶來的精神上的高潮,任誰也不能抗拒,我只能不斷的殺人中去尋求那種快感,就這樣我在修真界中打出了屍天君的名號!可是茅山派也找上了門來,他們用我那被穿了琵琶骨,打斷了雙腿的師父逼我就範。可恨,他們擒住我之後,竟當着我的面,殺了我的師父。提着他的人頭質問我,‘有何顏面,見茅山祖師?’,茅山祖師,我呸,我自創功法幹他鳥事?他們見我不服就剝了我麪皮,說這醜惡嘴臉不陪見茅山祖師。又廢了我功力,用八隻鐵鉤穿透我的身體掛進地牢,日日拷問,逼我交出《屍王決》。他們想的美?”

“該殺!”陸長空雙目中殺氣頓涌道:“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詐死!他們沒想到功力被廢的人也會詐死!見我沒了生息,魂魄也不知所蹤,就直接把我扔進了煉獄谷。”君莫笑指着那參天巨木道:“好在,這株冥靈神木的底部蘊蓄這一顆九陰木心,我就是靠着木心靈氣的滋養才活到了現在。可是也再離不開這神木百丈。近些年,我身體越來越差,就連吞下九陰木心也救不了我的命了,我死之前能遇見你,也是老天對我的厚賜。”

“來!”君莫笑遞給陸長空一張繪着身穿綠袍,手提八隻鋼鉤的行屍的薄紙道:“這就是我爲自己的設計的屍身,你就叫他勾魂吧!”

“你……”陸長空雙目含淚道:“你要我殺你?”

“不!”君莫笑道:“我會自盡。死在你手裡,你會愧疚一生。讓我等死,就等於死在茅山派手裡,那將是我的奇恥大辱。我死之前,你能叫我一聲師父嗎?”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陸長空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拜了四拜。

陸長空起身時,君莫笑已經含笑而去,魂飛嫋嫋。陸長空仰望天空淚水長流,兩位師父先後而去,他們一個葬身天劫,一個魂魄飄散,就算陸長空能上天入地,也再難與他們相見。

可是,他固執的認爲,兩位師父一定在天上看着他,看着他們的徒弟,續寫他們的傳奇,再創御屍之人的神話。

陸長空從捧起君莫笑屍身,小心的擦去他滿身塵土,鄭重的給他穿上君莫笑準備好的綠袍,翻出曾經用來懸掛君莫笑的鐵鉤纏在他的身上,開始發瘋似的淬鍊兩具靈屍,三年之後王屍,勾魂同時達到了銅屍的境界,陸長空也迎來了爲他祭刀的道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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